[上天台 程张] 三言三话

（现架AU）

第一言

欲念汹涌。

人有三魂七魄，有五感四味，有七情六欲，归根结底，是个受感官控制的生物。

情绪起于心，而真正牵动的不过是交感神经，神经末梢受体接触到外界的信号刺激，或依照条件反射，或根据过往经验，亦或者是出自于大脑中虚构的记忆和情感，传导神经递质，释放到神经信号接收端，通过神经反射功能，牵动一个人的情绪。

与其说起于心，不如说，乃是受制于本能。

本能因何而成？

先天的，埋葬于基因里的。

后天的，来自于条件反射。

无论是否感受真切，也无论是否能自我控制，情绪终归是会因为一点小事喷薄而出，不受控制的将一个人的计划全盘打乱。

情绪如此，情欲亦如此。

克制下去的每一个细微的情绪波动，凝聚成一滴滴无法被肉眼看见的阴暗的水滴，融入血液中，占据了血红细胞上氧气载体的位置，令人不由自主的呼吸困难，然后看着它，它们，一个个挤在一起，彼此冲撞，最后失了动力，落在心底最深处，汇聚成一汪看不见底的暗湖。

浓稠厚实的湖水和血液一样沾染了令人不快的气息，缠绕在心房上，随着每一次神经信号传导过来的刺激，伴随着心室搏动，将这阴郁的气息扩散出去，侵入身体的每个细胞里，慢慢侵染，化作记忆，然后成为条件反射，最后变作一种“本能”。

即便压制着、克制着、控制着，都无法消磨半分，更甚者反反复复之下，竟然就变成了一种更强烈的习惯，因为想要忘却而记忆更深。

除非将沾染了所有记忆的细胞全部抛却。

连带着自身都丢失了。

割肉剔骨莫过于此。

然后骨肉又从新长了起来，最后发现，那些阴郁之物已经侵入基因深处，即便重生了，都依旧印象深刻。

张清麓在床铺上翻了个身，睡意依旧与他无缘。黑暗中最容易胡思乱想，一句话翻来覆去的烙在他脑海里，令原本就没什么困倦之感的他，更为清醒。

“我对你的爱刻画在基因里，看到你的一瞬间，便知道是你。”

一见钟情的学说中有一种说法，作为基因载体的人类之间，若是存在互补基因，或者存在能让自身基因进化的等位基因点，那么他们之间便会产生一见钟情。

这是生物为了物种优化而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演化出来的一种本能。

根据道尔金的某些学说而言，这种匪夷所思的吸引力才是真正证明人类只是基因的外壳，只是载体，只是一种存在形式的最佳证据。而在证据之下的这些情绪、情感、冲动，都是神经递质作用下的效应，一切目的是为了满足基因的进化。

“呵……”

张清麓冷笑一声，最后一点睡意也从他脑海中消退下去。既然无法忽略，那便用最符合这种学说的方式来解释吧：

他和程钧之间又如何能产生基因位点上的进化？

无法交换等位基因的彼此，怎么可能一见钟情？

只不过是习惯了，以至于无法戒除。

上瘾也是一种病态的神经反射。

所有的人都会下意识的寻觅一种上瘾的东西，无论是精神上的或者是肉身上的，归根结底还是神经系统的自我安慰和欺骗。

多巴胺分泌下的大脑会让所属者感到满足，然后便是新的神经反馈回路的形成，以至于最终养成条件反射，亦或者说，生成一种新的本能。

人类啊，总归也就是一种生物，不过是高等动物罢了。

张清麓仰面躺在床上，想了想这似乎是失眠的第三个晚上。确切点来说，是五年后重新享受了深睡眠之后又一次连续失眠的晚上。

好不容易被遗忘的痛苦从全新的角度在他脑海内翻腾，五年漫长的失眠让他渐渐将浅睡和少睡养成一种习惯。

人类只需要21天就能形成一种新的习惯，而他用了5年才从一种生活方式里逃脱出来，重新再养成一种生活习惯。即便那是不好的习惯，也让他舒服了许多。

只是万万没料到，5年的习惯抵不过半个月的接触。

他翻了个身，面孔接触到枕头柔软的表面，是记忆深处一种熟悉的触感。他在欧洲的时候也用了类似的枕头，很显然，这熟悉也好温柔也罢的枕头，并没有改善他的睡眠。

房间的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那种熟悉是来自于成长生活环境下养成的潜移默化，即便用了5年去戒除，最后依旧没有成功。

上瘾、戒断，然后重新上瘾。

一切因素，不过是因为戒断期间没有接触到让他上瘾的存在罢了。

所以，关键的关键，不过是那个人罢了。

张清麓伸手在床边摸索着，手机屏幕在黑暗中骤然亮起，那人的信息在最上头，时间是四五个小时之前。

“晚安。”

很显然，非常无效。

张清麓捏着自己的手机，在黑暗中没有半点犹豫走向房间另一边的墙壁，光洁的白墙上没有一点缝隙。他连看都不用看，在靠近书架的角落上按了一下，一道暗门不知从何出现，凭空在墙壁上打开一人宽的通道。走过去是熟悉的书房，穿过书房，相同的动作，暗门之后是程钧的房间。

和无数年前一样，也和十几天前一样，自己就这么毫无预兆顺从本心，将两个房间之间的通道打开，穿着间浴袍站在程钧面前。

然后从他的床上醒来，就如现在自己做的一样，躺在一张近乎一模一样的床上，鼻端好似萦绕着熟悉的气息，睡意就随着那引动情绪的气味分子一起，在神经递质的传导下，在他意识中扩散开来，条件反射般的让他就这么倦了。

其实张清麓早就倦了，连续二个晚上睡不着，白天依旧要维持着自己的形象，工作上也没有半点可以松懈的地方，最重要的是想要寻找的线索，也没有半点头绪。这些白日里可以被压制下去的情绪和欲念，在黑暗的掩护下，一点点的浮现在心头，将他的内在整个淹没。

现在和方才，没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换了个位置，就让他觉得困了。

程钧的床上似乎还带着那人的气息，即便可能只是来自于心理暗示的一种慰籍效应，但依旧是管用的，起效的。

轻而易举得打破了他培养了五年的新习惯，也简单明了的让他的一切重新恢复到离开前的样子。

本能的存在，如此强烈而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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