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百味-Taste-

腌海带，麦饭，咸梅子。

今天的早饭让天海感觉自己穿越回了一百年前东京某个用旧电车当教室的小学。

把山和海的味道凑齐了就算营养均衡，他暗自吐槽道。

虽然大概还算健康，但这玩意实在跟好吃没什么关系。

尤其是手机上还显示着一张照片的情况下。

水无痕在上面耷拉着眼皮，左手举着一串带筋的羊肉正在往嘴里送。

“妈的……你去吃大餐了，留着老子在这儿吃糠咽菜。”

当然，照片只是天海知道的一部分。

如果他知道这几天水无痕都去了什么地方，大概会暴跳如雷。

……

水无痕走出镇守府大门的时候，萨拉正在那儿。

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来。

“要我带礼物么？”

“……不用了。”

看着转身离去的白裙女子，水无痕摇了摇头。

他已经决定了第一站去什么地方。

中国 山东 青岛

已经是半夜十二点。

没人能解释人类为什么对夜宵钟爱到这种地步。

就生理学来说，过剩的营养只会让人发胖。

当然水无痕是不会在乎这些的。

昏黄的灯光下，路边四五十岁的一对夫妻支起了烧烤架和煤气炉，打开了几张折叠桌子放在一边。

“大姐……两串豆腐，五串海肠，十根羊肉串，然后煮一碗馄饨，多加胡椒和香菜。两瓶啤酒。”

称呼让水无痕有些想笑。

他早就忘了自己已经活了多少年，但一定比五十年多，现在却要叫别人大姐。

不多会儿，面前已经摆了不少食物。

馄饨馅香气扑鼻又毫无油腻，口感是少量的五花肉配了香菇和完整的虾仁，一碗下去水无痕甚至感觉自己要出汗。

海肠相当筋道，看来是新鲜货。

豆腐撒的盐有点多，虽然口感相当嫩，还是让他感觉无趣。

羊肉串是让他费了一点力气咀嚼的老，而且咸的也有点过分。似乎沿海居民是不太懂怎么做羊肉的。

水无痕猛灌了一口啤酒。

酒精让他的脸稍微有点发热。

“……这是青啤一厂的吧？”

在他的印象里青岛啤酒一厂就是度数高的代名词，也就这么问出来了。

旁边烤肉的中年男人撇了他一眼。

“姑娘，西边内陆来的吧？”

“我是男的。……就算是吧。”

“怪不得你不知道。”

“你们知道啊。”水无痕又吃了一串羊肉。

“哪儿还有什么一厂二厂啊。……都炸光了，最近才开始重建起来。那时候人死的啊……”

“嗯。唉。”

水无痕一口气灌下了半瓶啤酒。

中国 台湾 台北

水无痕怀疑自己再这么吃下去，把头发染黑他就能回到镇守府冒充赤城了。

他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中午和晚上都在吃包子。

中午是小笼包，晚上是蓝家割包，虽然这在面饼中间夹肉的东西他更想叫汉堡或者肉夹馍。

现在他正端着一杯珍珠奶茶在夜市里像个孤魂野鬼一样乱转。

以前这地方似乎叫做台大夜市，现在叫台大废墟夜市。

建筑群被炸光了，夜市还是在老地方。

热闹的样子就像是台北从没有被攻击过。

做生意还是在同样的地方，这大概是人类的强迫症，水无痕暗想道。

另一个强迫症是，只要超过五人在一起吃饭，环境就会喧闹的不可想象。

就比如说旁边微胖的眼镜男正大声抱怨着自己那前些年逃往大陆结果因为飞机爬升太慢被深海打下来的老板。

当然他看起来并不怎么伤心，因为后面的谈话马上暴露出他后来接管了工厂的事实。

水无痕不喜欢听醉话。

所以他走的越来越快。

没几分钟后，他又停下了。

路边的布告栏红色为主调的海报相当显眼。

不想凑进去看，他就直接把海报扯了下来。

画的是两位海军制服军官，但胸章的细节却略有不同。

也许放到几十年前，不会有人相信台湾海峡两岸的指挥官会一起出现在征兵海报上。

至于什么高雄军港征兵铸就人类共同命运之类的宣传词水无痕也不想再看。

看起来日本和中国成了同盟，负责三地的沿岸警备，台湾旧时代的军港也重新启用了。

当然了，现在实际编制上叫高雄镇守府，但是讲中文的好像没人这么叫。

水无痕摇了摇头。

猛一扬手，径直向前走去。

海报像翅膀破碎的蝴蝶一样在空中晃晃悠悠。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将它吹向远处，再也找不见踪迹。

（插画5）

美国 密歇根州 底特律

“再来一份面包和一杯啤酒，然后还要一份炸洋葱。”

路边的牛排馆里，水无痕正翘着二郎腿等正餐。

虽然失去了海洋的控制力，但是以美国的实力，内陆居民的生活跟之前区别并不大。

除了餐馆的海鲜菜单似乎贵了几倍。

但这当然也不是水无痕的目标，他最喜欢的还是美国内陆的大块牛肉。

餐前面包放了牛油和肉桂，啤酒还是百威最熟悉的味道，炸洋葱配的酱还是跟以往一样酸甜可口。

如果不是根本不怕血脂超标，水无痕早就停嘴了。

但现在他完全不用在意。

直到作为主菜的美式辣肉酱和带骨肉眼牛排端上来，他才把炸洋葱推到一边。

他点的是一成熟，一刀下去，肌肉纹理仍然分明。

让他感觉很有缘分的是，天海对牛排的品味跟他差不多。

火候刚好，高于一成老子还不如吃木头，那时候面对萨拉的手艺他是这么说的。

而瑞鹤在一边则是用看野人的眼神盯着他们两个。

现在餐馆里工人打扮的人还是很多。

因为沿海沦陷，这座已经破产的城市重新有了活力。

水无痕等不及了，看着面前冒着油的牛排，他已经拿起了刀子。

“Hey honey，wanna a drink？”

水无痕的行动被旁边的人打断了。

旁边一个半醉的白人青年走过来，正色眯眯的看着他。

还没让人搞明白怎么回事，他已经对着那家伙后脖子来了一记手刀。

“Hey man，he got drunk，let him calm down。”

在那家伙软倒之前，水无痕就坐回去享受今晚的牛排了。

美国 佛罗里达 奥兰多

开了两打生蚝又要了杯啤酒，水无痕正斜靠在街边小饭馆的长椅上看报纸。

在远洋渔业被彻底毁灭之后，近海的硬壳软体动物在食客眼里越加紧俏。

当然，即使是深海没入侵，牡蛎也没那么便宜，尤其是可以直接入口生食的那些。

报纸上则是奥兰多环球影城新娱乐项目的广告。

大概就是还原两年前拍的新战争片的内容，片名就叫新珍珠港。

一群英勇无畏的美军在珍珠港拼死逃出深海的包围圈，顺便救了个星星眼的漂亮姑娘，最后用新式武器在无数的爆炸中把特效做的中枢栖姬送上天，在雄壮的军乐中电影完美结束。

然后一百五十分钟电影的过程被精简成十五分钟带剧情的3D过山车，似乎期待度还很高。

就水无痕从天海那儿看来的战斗详报来说故事倒是没错，救的人和杀的人也没错，只不过那一仗不是那群五大三粗的糙汉打的。

虽然好莱坞被炸了，这国家的电影工业和宣传策略还是没变。人民也还是那么没心没肺。

水无痕摇了摇头，又拿起来一个生蚝。

今天店里的品种有点清甜。

“让我猜猜，西雅图的生蚝，对吧。”

“Nope，新奥尔良。”

吧台后面烫着卷发的黑人姑娘对着水无痕咧嘴一笑。

阿尔及利亚 阿尔及尔

以前，因为宗教的关系，这个国家生产红酒，却并不能喝酒。

至于现在，水无痕正站在地中海的岸边，一杯一杯慢慢喝着。

冰的恰到好处，红酒即使醒过，厚重的也有些涩口。

法律当然不会再管这些，毕竟时代又变了一次。

当年的阿尔及利亚现在又成了法属阿尔及利亚。

英国人还在直布罗陀跟深海僵持的时候，法国人也派了重兵封锁苏伊士运河，严防红海方向的攻势。

结果就是，撑了没多少时间，苏伊士封锁部队全军覆没，旗舰黎塞留战沉。

而法国政府见势不好，趁着地中海尚未沦陷，先一步对地中海对面下了手。

毕竟在丢失制海权的时代，能够亲手控制的土地是不嫌多的。

大概是物极必反，喊了几十年博爱的欧洲人这次让另一种声音占了上风。

法国打头阵，其他几国有样学样，百多年前抢来的土地又一次飘了他们的国旗。

想到这儿，水无痕不禁有些恶趣味的点子涌了上来。

既然正宗的法国餐馆也开了过来，那他自然要在这片土地上来一份红酒烩猪肉。

日本 广岛

全世界转了很大一圈，现在水无痕打算回吴港休息一下。

说实话，对于广岛的那段历史，他并没有什么兴趣，纯粹是想在附近找个比较繁华的城市转一圈。

结果这个过程并不安生。

本来好好的坐在路边吃章鱼烧，结果碰上个跑出来的抢包贼，他顺手把竹签子扔出去放倒了那家伙。

结果他没想到跟他在战场上当了两回友军的俾斯麦也在，旁边还跟着一个高中生和一个白发小姑娘。

天海说那是什么苦命鸳鸯，叫什么一真和滨风，至于具体怎么回事，他实在说的不算清楚。

小情侣不认识他，俾斯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水无痕也懒得说话，径直走了。

一路闲逛到晚上，他拐进了一家烧肉店解决晚饭。

先点了一份牛舌和横膈膜，又要了杯威士忌苏打。

刚想加点蘸料，他又停下了。

他注意到了旁边梳着高马尾的女人。

“天海不知道你来吧？”

“不用怀疑，他不知道。”丽奈转过头。

“我叫你老狐狸你大概不会开心。”

“我无所谓。”

“直接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可不是街头那些勾引老头的女学生。”

“如果只是想吃烤肉，你们镇守府的肉类补给强得多。”

“谁还不想换换口味呢。”

“我相信你。”水无痕嘴角一挑。

他提高了音量。

“你们听见了她只是想吃烤肉——敢胡来的话我就让你们全体人头落地。”

店里另外几位食客头都不回的吃着饭。

丽奈还是看着他。

“你到底是什么？”

“什么都可以是。”水无痕端起杯子，“不碰个杯？”

“为什么不呢。”

丽奈举起了杯子，她的上下牙仍然紧咬着。

“所以你这么一大圈都去哪了？”

等水无痕进到办公室，天海正坐在办公桌后斜视着他。

“——我慢慢跟你讲？”

水无痕已经打开了酒柜。

“你等会儿谁让你喝了……”

“我啊。”

水无痕也斜着扫了天海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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