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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意的戀情》下,5

[db:作者] 2025-07-12 21:30 5hhhhh 1840 ℃

***

  降谷做了夢。

  都是因為赤井突然提起,才讓他想起了那個寒冷的一月,被冷風灼燒的夜。

  

  剛進入組織時,他覺得這名男子與琴酒有些相似,危險、神秘、能力高強,摸不清他的想法,若要描述當時的萊伊,就是純黑尖銳的刀刃,一靠近就要被割傷。

  後來波本、蘇格蘭、萊伊組成了威士忌小隊,萊伊雖然還是那冷酷的樣子,卻意外地和蘇格蘭相當處得來,在一旁看著的他,對萊伊冷冰冰的印象也漸漸解凍,稱不上友好,但至少能夠和平共事,強悍的硬實力也讓他在出任務時沒有顧忌,或許……能稱得上信任吧。

  直到那一天,以蘇格蘭之死為分水嶺,一切都改變了。純黑的男人與槍枝的白煙,佔據他的日裡夜裡,血色月光浸染他的夢境。

  他恨在心底卻只能隱忍,在組織裡的表現仍必須風平浪靜--不可以被人發現他與叛徒的關係。與殺人兇手共事也不能表現出異常,失去了一同長大的知心摯友,他的心汨汨淌血。

  直到那個男人的身分曝光,他積累的憎惡與仇恨忽然有了出口,一發不可收拾的轟然爆發。連琴酒都知道他有多厭惡萊伊,但真正的理由只有他明瞭。

  如果萊伊是組織的人,他與蘇格蘭都知道臥底的風險,為此而死是因公殉職,總有一天他要將萊伊與整個組織一網打盡;但蘇格蘭是在日本公安的身分曝光後,被同為臥底的FBI逼上死路的。

  萊伊因為收拾奸細得到提拔、在組織中的地位大幅躍升--為了得到組織信賴,FBI以日本公安為跳板,不惜逼死他的友人……他不能原諒,絕不原諒!

  FBI的走狗用了這種骯髒手段,那他也要讓赤井秀一嚐嚐相同的滋味!

  他追趕虛幻的亡靈,在工藤宅中接到部下聯繫時,甚至下達了「只要能動的車都去追」的命令--強硬的態度連部下都感到吃驚,他用盡手段、不擇手段地想除掉眼中釘,他要利用赤井秀一的屍體更加深入組織中心。

  以相同的手段,以曾經搭檔過的威士忌同伴為跳板也在所不惜--

  以相同的手段……

  ……

  

  

  

  

  --我做的事情和赤井有哪裡不同嗎?

  

  

  

  

  那是很平凡的一天,陽光明媚,鳥兒在窗邊婉轉,他自宅中和往常一樣早起,漱洗後用柔軟的毛巾擦臉;一句話忽然出現在腦海,沒有任何前兆,像是箭矢貫穿身體,他一瞬間渾身僵硬。

  瀏海還在滴水,捧著毛巾的手僵硬,他忽然之間沒有辦法呼吸。前幾秒鐘他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只要和以前一樣專心恨著赤井就行了;但是念頭開始了就無法停下,視野已經開啟,一旦看見了不同的道路,他就沒辦法蒙騙自己在狹窄的獸徑走下去。

  如果……如果那時候他們的立場調換……會怎麼樣?

  --好痛苦,光是強迫思緒回到那個時候都好痛苦,可是不能逃避。他忍住噁心的心情,想像自己是萊伊,潛入黑衣組織的FBI特務,赤井秀一。

  在搜查任務中被下達了抹殺同伴的命令,我會下手嗎?

  ……會。

  如果讓叛徒跑了,連自己都會有危險。不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如果有足夠的時間做出假死偽證,放走蘇格蘭也不是不行,方法有許多,只要有時間……

  時間……?

  「……不。」彷彿被冰水當頭澆灌,毛巾落下,降谷雙手發麻、跌坐在地,全身都不聽使喚。

  --沒有時間。那個時候「波本」來了,不能讓組織的人發現他想要放走蘇格蘭,所以只能開槍。比起別的國家的特務,保住自己才是當務之急,他會開槍--

  不對,從手上殘留的血跡判斷,蘇格蘭是自殺的。無論當時萊伊正在做什麼,開槍的都是蘇格蘭;蘇格蘭胸前的手機被破壞,也就是說……

  蘇格蘭自伐的理由是……

  「不會吧……」

  真相宛如切斷珍珠項鍊的利刃,降谷眼中的淚水毫無預警地滑落。

  組織給他的評價是「擅長收集情報的專家」,他也一直以自己的情報收集能力為傲,然而那些都是華而不實的虛偽包裝。真正的他,只是個對真相視而不見、遷怒他人的膽小鬼罷了。

  

  那是很平凡的一天,陽光明媚,鳥兒在窗邊婉轉。

  伴隨著剮心的痛楚,豆大的眼淚接連不斷撒下,碎裂於鏡面般的磁磚地。他殺了追逐著復仇幻影的自己,在空蕩冰冷的浴室中痛哭失聲,幾乎淚盡繼之以血。

  

  *

  

  他突然大病了一場。白羅的老闆和梓小姐打電話來慰問,聽見他沙啞的聲音,自然是噓寒問暖了一番;打電話來查勤的貝爾摩德倒是幸災樂禍,但不知怎地,比起被關心,這種絲毫不抱善意的對話反而讓他舒坦了些。

  他現在想要的不是溫柔的話語。

  

  過了一天,緊繃的感情與混亂的思緒慢慢冷靜下來,他將自己從悲觀的情緒中抽離,繼續抽絲剝繭。最大的疑問果然還是:為什麼赤井從來不解釋?

  沒把他放在眼中,被追殺也不以為意嗎?雖然有這個可能……但會不會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還想不出赤井故意誤導他的理由,這一天警察廳有重要的事情要辦,降谷回到了辦公室。工作結束後他留在會議室中繼續苦思,看著搜查結束後收繳的槍炮武器,注意到一把左輪手槍。

  對了……蘇格蘭自殺時,手上握著的正是左輪手槍。曾經是同一個小隊,他自然清楚那是萊伊的配槍,為什麼會在蘇格蘭手上?是萊伊給的還是蘇格蘭拿走的?

  ……前者不可能,只會是後者。這就是赤井不做辯解的理由嗎?蘇格蘭用以自殺的配槍,是從萊伊手上搶來的?

  雖然合理,但似乎還缺了什麼決定性的關鍵……

  降谷把玩著槍,將子彈一顆一顆退出來,確認沒有已上膛的子彈後,他將手機放在上衣口袋中,模仿持槍自伐的姿勢,將槍頭瞄準胸口。

  「降谷先生!」正好在桌子對面清點武器的日向大驚失色,紙筆一丟跨過桌子撲上來,使盡全身力氣扣住他的手、壓住轉輪彈倉:「請……請冷靜一點,有話好好說!」咦?降谷先生的力氣好驚人……他已經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手上,竟然還絲毫不為所動……?

  「怎麼了?!」一旁的公安看著上司忽然出現出格舉止,慌亂間不小心將子彈撒了一地。

  「放輕鬆,我退彈了。」降谷拍了拍日向的手,轉向另一個張著嘴巴發愣的部下,「松崗,把子彈撿起來,數量少了很麻煩的。」

  「不放!」日向聲音發顫,「降谷先生你……現在一副想自殺的表情啊……!」

  我有露出那種表情嗎……降谷看了看一旁的窗戶,藉著玻璃反射的影子審視自己。神色平淡,眉宇間少了平時的氣宇軒昂,眼下掛著著淡淡的黑眼圈,眼裡沒有絲毫笑意。

  真不像樣……這種表情,當然會嚇到可愛的部下啊。他閉上眼睛整理情緒,幾秒後,調整回到平時的狀態。

  「我只是在進行推理,想重現命案現場而已。你們忘了我的任務?」忽然露出一抹「波本」的微笑,日向頓時呆住,他繼續道:「在將那些傢伙一網打盡之前,我怎麼可能做出自殺這種事情。」

  「這、這樣啊……是呢。」看見上司取回了平時的氣勢,日向鬆了口氣。「我們也會陪降谷先生一起努力!上次沒抓住赤井秀一,大家都想爭回一口氣……」鬆開手,彈倉轉動--「喀嚓。」

  沒有形體的子彈出膛,真相瞬間貫穿降谷的身體。

  他聽不見部下說的任何一個字,兀自用左手壓住轉輪、右手扣動扳機,彈倉被手指卡住;鬆開手指,左輪手槍啟動,撞針的聲音清脆地響。

  ……原來如此。赤井只是道歉但從不辯解的理由……原來如此。

  

  我們都是共犯。[1]

  

[1] 原作中萊伊抓住了左輪手槍的旋轉彈倉,而波本到場後子彈擊發,可能的原因有三:一、萊伊鬆手後,蘇格蘭再次扣動扳機;二、萊伊鬆手後,手槍走火(但左輪手槍不容易走火,可能性甚微);三、萊伊鬆手後,原本阻止擊發的子彈順勢射出。本篇創作的前提是「三」,萊伊先是配槍被奪,勸降蘇格蘭後又不慎鬆開彈倉,致命的雙重失誤間接導致蘇格蘭死亡。

  *

  

  所有的一切都明朗了。

  真短暫,竟然只用了短短三天,他就想通了緊抓不放長達三年的執著。原來被仇恨所蒙蔽是如此愚蠢的事情,連近在眼前的真相都沒有發現。

  他編了一套足以讓部下信服的理由,撤銷了捉拿赤井的命令,回到辦公室中,一個人沉澱情緒。

  那一天、那一晚、那個地方,不抱惡意的三個人碰撞出一連串悲慘的意外:命運開了一個大玩笑,帶走蘇格蘭,目睹了一切的他們與罪惡感一同被留了下來。赤井被他追逐的時候,也是抱著這種想法?赤井看見的世界,也是這種顏色嗎……

  拔起釘在記事軟木板上的照片:從裝設在基爾頸部的攝影機中擷取的影像,赤井秀一瀕死的痛苦神情,他無數次在夢想中親自執行。鬆開手,照片便如枯萎的落葉般飄落,落入垃圾桶的聲音像雪融。

  ……要去道歉嗎?

  不……沒有必要吧。蘇格蘭死時萊伊的說那些話,是因為不知道他並非組織的爪牙;他也是因為被萊伊的話誤導,才持續追殺赤井這麼長時間。他威脅過FBI,赤井對他丟過手榴彈,恩恩怨怨糾纏至今,打平與否不好說,糾結誰是誰非已經沒有意義。

  只要他不再單方面仇恨赤井,他們就是沒有關係的兩個人。

  不需要多餘的交集,這樣就好。

  

  降谷倒在辦公椅上,窗外的世界晴空萬里,他的視線卻結上一層冰冷的霜。

  

  *

  

  「碰!」

  糟糕、撞車了……偏偏是這種時候!

  降谷連忙踩下煞車,抵抗從上坡撞下來的力道,兩車往下滑行了數公尺,他使盡全力控制住方向盤,好不容易才將受損降至最低。迅速掃視車輛受損狀況以及自身,幸好都不算嚴重。他將手機收進懷中,匆匆解開安全帶,往半毀的車輛走去。

  --三更半夜收到情報,他比部下更早抵達現場,卻撞上這輛擦撞山壁的車輛。他臨時徵用的警車將原本就破舊的車撞至半毀,裡面的人不死恐怕也只剩半條命了……輪胎冒出白煙,後車箱開始起火,必須先讓車上人員從車上撤離。他走向駕駛座……

  ……赤井秀一。

  萊伊濺著血的側臉一瞬間疊了上去,長年累積下來的殺意讓他差點拔槍,然而貫穿胸口的尖銳疼痛讓他一瞬間幾乎暈眩。

  他以為不會再見到這個人了,卻在毫無心理準備時忽然相逢,正準備結痂的傷口毫無預兆地被撕開,胸口開了一個鮮血淋漓的大洞。

  『對叛徒……』--不。

  『應該……』--不要想。

  『回以制裁……』--不要再想了,他已經知道真相了。

  降谷在輪胎燒焦的刺鼻氣味中急促地喘,喉嚨與鼻腔一陣陣刺痛,他逐漸取回清明,血色的幻影漸漸淡去,他看見了赤井秀一:蘇格蘭信賴的友人,在那個夜晚也許曾經試圖拯救蘇格蘭的男人。

  

  「滋滋滋滋滋……」

  他與赤井無聲對峙,夾帶著劈啪劈啪的燃燒聲響起,他聽出那是什麼:炸彈引信。赤井也發現了,迅速伸手想徒手掐滅炸藥--用那狙擊慣用的左手……

  「不行!」

  身體比理智更早行動,他扯開窗戶已經裂開的車門,拉出赤井,沿著下坡路沒命狂奔;還來不及拉開足夠緩衝的距離,火藥爆炸將他們吹翻,混亂中他將赤井的頭護在胸前,重重摔落在地之後沿著下坡一路翻滾。

  後頸熱辣辣發疼、手背在滾動間磨出擦傷,最後他們滾落在U形髮夾彎道上。他喘了兩口氣後爬起身來,不顧身體彷彿要散架的疼痛將赤井拖到路邊的草地,以免被路過的車輾成三段。

  赤井咳了幾聲,降谷蹲跪在他面前,心情還沒平復下來。

  ……好近。追逐了這麼多年,亟欲除之而後快的男人忽然落在他手裡,負傷而且沒有武器--簡直是唾手可得。如果再早個幾天,他腰間的HK P7已經頂在男人的腦門上了。

  黑衣組織最畏懼的敵人像一頭負傷但仍強健的黑狼,昂起頭,綠色的眼睛在黑夜中燦亮,朝他笑。

  --降谷一瞬間被狠狠震懾。

  正常人不可能在這種時候笑得出來,所以他明白了:這個男人……和他是一樣的。與組織為敵,每天與死相鄰,與他、與蘇格蘭相同,威士忌小隊的三個人皆視死如歸。

  為什麼這麼長的時間他都沒有注意到呢?以為自己追逐萊伊的時間比誰都久,但是一直以來他都看見了些什麼……

  赤井試探他,「不把我交給組織?」

  降谷閉上眼睛。

  無形的疼痛折磨他,彷彿將自己的四肢百骸親手拆開再切割,他快窒息了,仍逼迫自己面對最不堪的過去。

  

  蘇格蘭……你曾經稱讚過我的推理能力。

  那一晚的槍聲之後,也許我早就在無意識中推知答案。你的死我沒有辦法卸責,正是因為如此,害怕面對真相的我利用了萊伊,將目光從對自己不利的物證上移開,對自己的無力與憎恨全都推卸到萊伊身上。

  這樣幼稚的遷怒,還打著為你復仇的名義,這樣的藉口……

  ……難道不是對你的侮辱嗎……?

  

  「誰才是……應當狩獵的對象,」將手機放在胸前的口袋,很沉,一個人生命的重量幾乎壓垮他,但他仍必須挺起胸膛向前行,連帶摯友的那一份。「……我現在,看得很清楚。」

  應該前進的方向,已經不會再弄錯了。

  他向赤井伸出手,「站得起來嗎?」

  

  冰寒的一月,赤井的手比他想像的還要熱,那一瞬間盤繞的罪惡感突然之間減輕。

  他曾經將過錯推予赤井一人的事實不會改變,但是從束縛的繭中掙脫以後,他們都能在浴火過後得到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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