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is家族有一间挂满了历代族长肖像的地下室。现在正中央圆形相框里嵌着的是刚刚死于暗杀的Regis的肖像。

Noctis站在它面前，身后的Ravus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他不是一个擅长安慰别人的人，他只能和Noctis一样盯着死去的族长肖像然后看着Noctis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又放下，最后回到身边捏成一个拳头。要是换了平时的场合Ravus也许会说上几句，讽刺Noctis的软弱，但是现在不一样，他没有这样说的立场。

没人想过Regis只是下车买了一份今天的报纸，敌对家族的人就开着车冲出来“砰砰”几声结果了他和司机的性命。

这是一次警告，同时也是宣战的布告。它在告诉Lucis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我们给够了面子，没有力量的尊严就是笑话。他们无惧Lucis之后的报复，与其说是对自己的自信，还不如说是对Lucis的轻视。Regis已经老糊涂了，他唯一的儿子是个连枪都不会拿的少爷。他们有什么可怕的呢？

Noctis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地下室，他比任何都清楚敌人现在有多么得意。父亲拿性命守住的这最后一块土地相比已经成了对方眼里唾手可得的肥肉，他们不在乎把时间拖长一点多欣赏一会Lucis在砧板上滑稽的舞蹈。Noctis没有时间后悔自己曾经的幼稚，他必须马上作出决定，找到Lucis今后的出路。他担负着家族所有人的性命，他的人生只剩下了未来，没有过去。

Ravus沉默地跟在Noctis身后，两人在接待室的门口停下，Noctis握住门的把手却不打开，脸上的表情换了又换，内心的挣扎显露无疑，嘴唇上像压着千斤的重铁，每一次的开合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Ravus，我想要Ardyn叔叔回来。”

说完决定的Noctis一下子轻松不少，他的压力不光来自于这句话背后所代表的含义，还来自于他说话的对象是Ravus。

Ravus是他的影子。

Noctis见到他第一眼就躲到了父亲身后。孩子对于他人的好恶是十分敏感的。Ravus浑身散发出的对自己的不满让Noctis不太敢和他靠的太近。他揪着父亲的衣角从父亲手臂和衣服的空隙里偷偷打量他，而Noctis怯生生的模样又加剧了Ravus的不快-优秀的父亲和懦弱的儿子。自己将成为这个儿子的“玩伴”，即使之前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在真正面对的时候Ravus还是无法摆脱一股失望感。

很长一段时间里，Ravus的忠诚是只属于Regis的，毕竟他是因为仰慕Regis才在家族覆灭之后毫不犹豫地投靠了Lucis的。Regis热情地接纳了他，Ravus以为自己能得到一个在他身边锻炼的机会，然后杀死自己的仇人，结果却是陪着他的儿子玩耍。

“我太忙了，”Ravus还记得Regis说出这句话时语气里的遗憾，“所以我想让你替我陪着他。Ravus你迫不及待地想要报仇我能理解，可是你还太小了，Niflheim则太过强大。我相信，你选择跟随我不是为了来一次自杀。一个优秀的战士不能不知道忍耐有多么重要。”Regis拍拍他的肩膀，眼神里的诚恳与疲惫让Ravus心软了。Regis无条件地相信着刚加入的自己， Ravus能回报的也只有是同样无条件的服从。只要能留在这里，假以时日总是会有那么一天他能站到Regis身边为他效力的吧，而那一天也将是会实现他愿望的日子。抱着这样的愿望Ravus待在了Noctis身边，一晃就到了现在。

Noctis的提议Ravus并非没有考虑过。现在内部动荡不稳，外部又是敌人的虎视眈眈，Noctis从哪方面都显得太过稚嫩，Lucis急需一个具有威信力的人帮Lucis在家族里站稳脚跟。Ravus虽然有能力，但是到底身上流的不是Lucis的血，在这个情况下擅自的行动很容易被人理解为他有操控少主以控制整个家族的企图，所以把Ardyn叫回来实在不能说是个下策，问题是Ardyn，Ravus并不认为Noctis有能力压制他不被反制。

“你有考虑过后果吗？”Ravus冷冰冰的语气让Noctis想要的撒谎的打算作罢，他老实地回答自己没有考虑过，“但是，”Noctis看到Ravus摆出他熟悉的那种不信任的表情赶紧补充说完自己的看法，“Lucis家族目前的情况，说得直白点就是Ardyn叔叔回来我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选择自己独自扛下我们肯定会输。这一点Ravus你不也清楚吗？还是说你有更好的主意？”

Noctis性格里的强势在这里初现端倪，作为一个族长他确实还有很多的东西要学，可是他不能忍受他人对于自己在关于家族的事情上所下的决定是缺乏考虑的，尤其是这份怀疑是来自Ravus。他可以输给任何人，但是唯独Ravus不可以。

Ravus对Noctis突然的强势感到惊讶，Noctis说得没有错。Ravus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是因为他自己的不甘心，承认自己在关键时刻的无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为了Regis来到这里，却在家族最困难的时候起不到任何的作用，挫败感扼住了他的咽喉险些让他失去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我同意你说的。只是，Noctis，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你，Lucis家族的新族长，Noctis Lucis Caelum，在说出刚才那段话之后已经作好了为之后所有的后果承担全部责任的准备？如果最后导致整个家族的毁灭你也会毫不犹豫奉上自己的生命作为自己鲁莽的代价？”

“是的。”

Noctis没有一秒的犹豫面对着Ravus作出了自己的承诺。

“那么-”Ravus抬起Noctis垂在身旁的手，“我也愿意献上我的生命-为了Lucis的荣耀。”最后的字音和Ravus的吻一起印在了Noctis的手背上。Noctis因为这突然的宣誓红了耳朵，他咳嗽了几声掩饰自己的窘迫，被放开的手拘谨地贴着裤缝，两个人近得胸口几乎贴在了一起。Ravus见他没有开门的意思自己搭上了把手，打开一条小小的门缝示意Noctis该进去了，Noctis整理好心情，手贴在门上深深吸了几口气，再慢慢呼出伴随着手的动作彻底推开了门。

房间里的窗户没有关，风吹动白色的窗帘温柔地抚摸着正中央黑色的皮椅。它们是不是也知道了又一位主人的离开，对彼此悄声说着安慰的话语？Noctis把飘动的窗帘打了一个结，走到椅子后面，手从椅背滑倒扶手，仔细嗅一嗅还能闻到皮革特有的味道。Noctis从来都不喜欢这个味道，Regis抱着他一起坐过一次他嫌臭吵着要下来。

Noctis的指甲在椅背后划出一个大写的R，最后一笔蜿蜒直到边缘里去。它再也长不了，就和父亲的生命一样总有一个尽头。

悲伤是一张巨大的网把Noctis圈在里面。再也不会有比这更悲哀的事了，你亲手拒绝了一个活着的人，最后却对沾染他气息的死物袒露爱意。

Noctis把椅背抓得深深陷进去一块，以此遏制眼泪。Ravus走上前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它在Noctis眼前打开，天鹅绒布上是一枚银制的戒指，代表着Lucis最高的权力。

不需要Ravus的解释，Noctis拿出了戒指，试了几次都因为颤抖而无法戴上，最后Ravus握住他的双手引导着Noctis戴上了它。

Noctis对着阳光看着手上的戒指，它有多么耀眼就有多么沉重。从今以后他的一切都属于Lucis，一切都只为了Lucis而存在。他的手松开又握紧为了适应戒指的重量，他将悲伤葬在了黑暗里再对上Ravus的眼睛里只有灼灼燃烧的烈焰。

“接下来，我该怎么找到那个讨厌的叔叔呢？”

“Aphrodite”用Noctis的话来说是一间“不正经”的餐厅。外观上它与其他普通的西餐厅一样，玻璃的窗户，排列地整整齐齐的桌子，再点着昏黄的光，贩卖着价格适宜的食物，为了一些人追求的所谓的格调每周五会请人弹上2个小时的钢琴，招牌菜是烤的七分熟的酥烤牛小排，Noctis吃过一次，只有外层是被烤熟的深棕色，中间是比生肉颜色更暗沉一点的粉色，上来的时候就是刚刚好适宜入口的温度，你得趁这个时候赶快吃上几口，否则冷掉后血的腥味让人难以下口。他最喜欢的是这里餐前的面包配着咸味的鳕鱼酱能引起食欲，再来是餐前的蜜桃甜酒，他会留一半等着吃完主菜再喝掉另一半。

之所以会说到这些是因为Noctis正在它的面前，门口的侍应生为他打开门，恭敬地询问是否有预约，Noctis掏出衣服里一张黑色的请束，侍应生的表情立马就变得暧昧起来，他拿过请束检查里面的信件，确认无误之后领着Noctis走向了一道不起眼的暗门，而暗门之后的世界就是Noctis说这里“不正经”的原因。

暗门里的世界空气都是甜腻的。一张长桌的尽头是一个穿着从东洋舶来的名为“和服”的织物的男人，他毫不在意下摆是否打得太开，岔开双腿姿态随意地坐在中间，两边各坐着两个男人，看来就是今晚的客人了。没有人注意中间的男人，各自都专注地吃着盘子里的餐点，偶有低声的交谈又很快归于寂静。

Noctis很自觉地没有去打扰他们的安静，站在黑暗里等待着他们下一步的动作。起先是一个人，扔下手里的叉子痛苦地挠着脖子，呜呜叫个不停，然后接着两个人和他一样，三个人组成了痛苦的三重奏，椅子受不了他们的挣扎纷纷倒地，最后又是寂静。

“恭喜。”在一旁旁观的男人爬向了唯一活着的人，推开了他面前的盘子，放下双腿，坐在桌子上对着这个幸运的幸存者。他把下摆撩得更高，让自己的下体能够一览无遗。

“收下永生的奖赏吧。”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向后躺倒，他的客人则再也不收敛自己的狂热把头伸进了男人的双腿间。男人好像能感觉到Noctis所站的方向，眼睛一动不动望着黑暗中Noctis站立的位置，Noctis不想与这双眼睛对视，要往后退却被揽进了一个怀抱里。

“你真的来了啊，Noctis。”说话的人用牙齿轻轻咬着Noctis的耳垂，尔后又用舌头上下舔弄，Noctis挣脱不开也就随他去了。

“你觉得我不来比较好吗？”

“我想你没有拒绝的理由。你需要我。”

“我一直都很好奇你这份’生意’。喝下精液就能永生不死什么的，你真的不是在唬人？”

“Noctis你转移话题的方式还是这么生硬。你可以自己试试，我不介意给你喝喝我的。”

抱着Noctis的人就是他要找的Ardyn叔叔。每次一想到要这么叫他Noctis身上就会起上一层鸡皮疙瘩。

“那我们来谈正事。”

桌边的两个人已经不在了，这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我记得是你来求我帮助Lucis不被Niflheim吞掉的吧，Regis没有教你求人的礼仪吗？-哦，死人是没法教的。”Ardyn挑起Noctis耳边的一簇头发绕在手上玩，他用毫不恭敬的态度谈起Regis的死亡，口气就跟谈论天气一样随意。

好了，你会对我的僭越有什么反应呢？是要挥着拳头扑上来呵斥我的无礼还是忍住愤怒装作没有听见呢？

想象Noctis的反应是一件会让Ardyn自心底感到兴奋的事情，特别是当Noctis的反应完全符合他的预期时，他能从中得到某种颤栗的快感。

这大概是来自“征服”。你按照喜好把他捏成人形，即便在他懂得了如何跟从自我的意志生存，你对他的影响仍然渗透了他生活中的每一处。

啊，不能再想下去了，过于自我陶醉容易导致毁灭。

“Lucis从不请求。这不是叔叔你交给我的吗？”

你选择了无视我的挑衅。Niflheim带给你的压力很大吧。瞧瞧你，一段时间不见，你就学会了收敛愤怒的情绪。你知道现在和我对抗只会让事情更糟。你变聪明了，Noctis。

在Ardyn说出父亲的名字的时候，Noctis的心脏就如被剜掉了一块般地疼。他补好的疮口又被人狠狠撕裂开。如果现实再美好一点，他再年轻的一点，Ravus没有反复嘱咐他，他一定毫不犹豫拔枪指向Ardyn的心脏。

“你想杀我，Noctis。”

“不。我是来寻求你的帮助的，Ardyn叔叔。”

他搬出亲属的称呼，Ardyn对此很受用。每当Noctis叫他叔叔Ardyn就会变得更好说话。

Noctis在心里唾弃自己这变相的妥协。他怎么可以刚刚义正严辞地说完Lucis从不请求后又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期望Ardyn的帮助？

对上Ardyn，Noctis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需要高度的戒备。他不是Ravus，他不用担心他对于家族的忠诚，也不用担心他会突然对自己采取一些难以启齿的行动。

在Ravus这边，Noctis更多想表现出的是自己作为上位者的绝对统治，而到了Ardyn这边，他不仅仅要时刻提醒对方谁才是Lucis的主人，他还要费尽心思揣测Ardyn的想法，自己是否无意踩进了他的陷阱。

他随时可能被Ardyn杀死。Nocits必须抱着这个前提与Ardyn交往否则他就无法获得安全感。

首先是你的敌人，然后才是你的叔叔。Regis虽然从Noctis还只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这么教导他，但是实际上Ardyn几乎从未从Noctis的少年时代缺席，你不能说Regis对此毫不知情，从他要Ravus陪伴Noctis就可以看出他是提防着的，不过这份“提防”是非常微妙的，因为Ravus是不可能有战胜Ardyn的可能，他只能作为一个看护者，在即将或正在发生危险的时候能够即时让Regis知道。Regis对Ardyn的情绪十分复杂，他害怕他身上的能力同时又不舍得就此放弃，所以他才选择了这么一个折中的方法，一方面允许他私下与Noctis的接触但又完全处于自己的监控下。也许在Regis心里还是不愿意放弃让Ardyn称为Noctis的保护者的希望。

矛盾的感情贯穿了Regis的一生。他一方面想让Noctis离开这个世界，一方面又不完全阻隔Noctis对自己事业的接触。好几次凝视着Regis的肖像，Noctis都想问问他，这是你期望的样子吗？我在走的这条路是你要我走的那条吗？

而Ardyn的确交给了Noctis很多东西，其中也包括了Regis并没有看到的部分，某种程度上他还是低估了Ardyn的能力以及自己儿子的伪装技巧，虽然对敌人来说这是件好事。

“‘叫着叔叔的话Ardyn就不会拒绝我的。’你是抱着这种想法说出刚才的话吗？回答我-诚实地。”

Noctis幼稚的手段在Ardyn眼里幼稚得可爱，他清楚地知道Noctis的内心一定非常焦急想要结束谈话可是又苦于自己自尊心不愿意示弱。这样的Noctis在Ardyn里非常的，美味。他好想现在就把他压到桌子上，让这张倔强的嘴除了呻吟什么都做不了，还有那双明亮的眼睛，他想不出在情欲意外还有什么东西更适合它。

Ardyn毫不遮掩的侵略性让Noctis退缩了，他自己都能感受到的颤抖何况是Ardyn呢，可是他仍不愿意弯下自己的脖子。他恨透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在这里见面，这是他在自掘坟墓。

“是的，我是这么想的。所以，叔叔你的回答是什么？”即便内心早就乱成一团解不开的线，Noctis还在努力保持最低限度的冷静。他没有想过Ardyn拒绝的选项。没有来由，全凭他的直觉。

“我的回答嘛，”Ardyn捧起Noctis的脸俯视着他，呼出的气息让Noctis不自觉闭起了眼睛看上去仿佛在等着一个吻，但Arydn避开了他的嘴巴，低下头亲吻Noctis突起的喉结，Noctis瞬间僵硬起来连呼吸都忘记了。“不要这么紧张Noctis。我好歹也是你的叔叔啊，我们流着同样的血，我会帮你的。”

Ardyn的回答让Noctis找回了一点呼吸的记忆可他只敢限于清浅的幅度里，因为Ardyn仍然没有从他的喉咙那块儿离开。

“不过我的回报是什么？Noct不会这么狠心不给我回报吧？”

“您想要什么？”

“我啊，想要族长位置。Noctis愿意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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