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燭台切光忠的意思是想讓大俱利伽羅更融入職場生活，大俱利伽羅並非不懂。

　　他的夥伴、同居人兼伴侶不只一次在公開場合與他套近乎，想讓人瞭解「看哪大俱利伽羅並不是你們想像的那個樣子」、「他真的不是不良」……就為了卸下他人的恐懼、破除空穴來風的謠言，但他自己委實沒有這樣的傾向。

　　任人誤會、任人恐懼。

　　遙言於他無傷，對他自己、對雙方而言都是很好的保護。

　　大俱利伽羅沒有要跟他人交好的意思，燭台切光忠剛認識大俱利伽羅時就有非常深刻的體會：他總是覺得自己就夠了。

　　然而，歲月和感情終究能或多或少地改變一個人。「自己就夠了」這個「自己」或許可以加上燭台切光忠一個了。甚至還能衍伸為「自己和自己人就夠了」，燭台切光忠知道他那面惡心軟的家人有多麼溫柔。

　　就算他帶了一個陌生的孩子來店裡，也耐著性子回答他刻意的問題。

　　「聽說今天是章魚？」

　　「嗯。」

　　「章魚可不好處理呢，五虎退吃吃看？——瞧你眼睛都亮了，很好吃吧？是不是和平常吃到的不太一樣？伽羅ちゃん是怎麼處裡牠的呢？」

　　「……醃漬後按摩五十分鐘。」

　　「所以囉，五虎退你想想，這麼有嚼勁、有滋有味的章魚可不單只是市售海產這麼簡單——」

　　「……」本就不是市售海產。大俱利伽羅擰眉，若不動明王燃起怒焰。五虎退冷不防嗆咳起來。

　　「好端端的怎麼了？」燭台切光忠失笑安撫，殷勤地拍背倒茶，還不忘丟給大俱利伽羅一個眼神：別在意，鬧你的。「這一口得好好珍惜啊，伊達可不像Candlestick以服務大眾為目標……很奇怪嗎？伽羅ちゃん你說，你的客人用餐基本消費多少錢？」

　　大俱利伽羅露出「別以金錢衡量」的眼神平視對方好一會兒：「兩萬圓。」

　　「噗！咳咳咳咳咳咳……」

　　「伽羅ちゃん，你嚇到五虎退了。別怕，喝水，他才不跟你收這個錢呢。」

　　你才嚇到他了。「你付。」安靜半晌沒頂回去，大俱利伽羅淡淡地應聲。

　　「——對，我付。」少來了，你才不會跟我收這個錢。

　　五虎退非常確定，那一瞬間他從燭台切光忠的眼裡看見了這樣的意思。

／　／　／

　　讓一頓飯都吃不下的五虎退離開伊達，燭台切光忠回到位置上看大俱利伽羅動作嚴謹地捏壽司並放上石盤。

　　百貨公司裡的伊達號稱和式餐飲，實際上是壽司專賣店——壽司以外概不提供，菜單非常樸實，當天有什麼就出什麼。同樣的，因為只有壽司，客人平均用餐時間也不會超過四十分鐘。跟主廚聊天？那可能得要燭台切光忠陪著才行……他們只能和自己的同伴聊天，但也往往無法在大俱利伽羅不耐煩的眼神下支撐多久。燭台切光忠慢條斯理地品嘗一般客人不會吃到的鮪魚瘦肉生魚片，饒富興味地看著大俱利伽羅轉身進入廚房，拿了不會出現在食記分享和雜誌專訪上的陶鍋和碗盤出現在吧台前。

　　這是他最喜歡的下班時光之一，盤點結束以後，有些店長會留下，他們留守在最喜歡的地方，廚房，或者是研發新菜式、或者是招待其他店長交流心得、激盪火花，有的時候店長們會聚在一起，端出密藏的菜單互相分享。

　　讓大俱利伽羅留下來的形式則不一樣。

　　他把伊達當成第二個家，容忍外人來訪，不能忍受他人久留。

　　而燭台切光忠造訪伊達的形式則不一樣。他把有大俱利伽羅在的地方當成自己家。

　　「按摩章魚五十分鐘啊……」燭台切光忠放下空碗。清水和日本酒煲的米飯粒粒飽滿分明並充逸香氣，稍早的二貫壽司墊過胃袋而只有簡單的配菜，即使如此也已經足夠，他滿足地咂舌，又突然喟嘆不已。

　　大俱利伽羅站在原處用飯，聞言放下碗筷，一邊咀嚼醃蘿蔔一邊朝對方抬眉。

　　內心搔癢，燭台切光忠忽然大俱利伽羅笑說：「就不見你按摩我五十分鐘。」

　　話說出口，他就後悔了。

　　燭台切光忠看見大俱利伽羅的眉高高挑起，並且朝他點頭。

　　「好。」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