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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 64,3

小说: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2025-07-12 09:46 5hhhhh 9280 ℃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从背包取出一件东西:「薛团长见过这个吗?」

  薛延山打了个手势,旁边的汉子替他抹去眼角的冰渣,扶他坐起来。薛延山端视良久,然后摇了摇头。

  程宗扬拿出的是那颗萧遥逸送给他的鬼牙。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程宗扬很疑心小狐狸十几年前撞见的「鬼」,便是打伤云如瑶的凶手,甚至与月霜的寒毒也有关。薛延山的伤势,自己再熟悉不过,赫然是与云如瑶、月霜身上相同的寒毒!

  云如瑶和月霜体内的寒毒纠缠于经络之间,无论是王哲卓绝盖世的修为,还是云家富可敌国的财力,对于这种寒毒都束手无策。好在两女的寒毒只是纠缠不去,薛延山所中的寒毒却酷烈至极,仿佛一头贪婪的怪兽,时刻吞噬他的精血。

  「在晴州过完年,薛某带着团内二百余名兄弟赶往江州,」薛延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直截了当地说道:「为避免引起宋国人的警觉,我们没有走沅水,而是分乘三条大船,走了太湖水路。上月初九夜间,船只行至太湖中央,十余条小船突然围了上来。」

  「那些人像是在水中讨生活的水匪,水性极好。不到半个时辰,雪隼团的三条座船都被他们派出的水鬼凿沉。」

  薛延山停顿许久,回想起当时惨烈的一幕。二百名雇佣兵在湖中血战,最后无一幸免。他在混乱中被人印了一掌,好在他当时穿着云家出的皮制水靠,又被手下拼死相救,才能从冬季的湖水中逃脱。但寒毒不久便即发作,每次那种吞噬血肉的痛苦都令人痛不欲生。薛延山拼尽修为抵御寒毒才勉强支撑到现在,如今已经油尽灯枯。

  程宗扬知道自己的生死根能够克制寒毒,但他只知道一种方法,而这种方法显然用不到薛延山身上。

  「仇家是谁尚且不知,报仇也无从谈起。」薛延山倒是十分豁达,「薛某别无他念,小敖说先生有意收纳敝团,这些兄弟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多年,只要他们衣食无忧,薛某死亦瞑目。」

  「薛团长放心,你的兄弟就是我的手足。」程宗扬道:「有件事我想问一下薛团长」

  等房间的人全部离开,程宗扬才问道:「石团长生前曾多次到小弟的住处窥视,他说是有人委托他调查小弟身边的一个女人,薛团长可知道吗?」

  「是我让他查的。」薛延山毫不隐瞒地说道:「陶氏钱庄的陶五找上我,委托我调查公子身边的姬妾。」

  「陶弘敏?」

  「薛某看来,陶五对先生并无恶意。他们陶家在晴州的势力极大,每年都会在晴州内海的岛屿组织宴会,参加的都是六朝俊彦。看他的举动,多半是想招揽先生。」

  「我有什么好招揽的?」

  「只有问陶五了。」

  薛延山说完这些已经力竭,呼口寒气,沉沉睡去。这一觉不知能不能再醒来。

  马车上,秦桧反复推敲,半晌才道:「薛团长这番话挑不出什么漏洞,但属下总觉得有些不妥……」

  「因为梦娘的身份吧。」程宗扬道:「他要是受委托调查雁儿,我没什么好紧张的。陶弘敏……难道他想对我用美人计?」

  秦桧道:「陶公子若施此计,必是正中公子下怀。」

  「就是,我巴不得他给我多施几次。咦——」程宗扬突然坐直身体,低声道:「美人儿来了!」

  程宗扬跳下马车,爽朗地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师师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马车缓缓停下,接着车窗半卷,露出李师师如花似玉的容颜。一日不见,她眉宇间的焦虑都化为浓浓的忧色,显得愁眉不展。她有些意外地看着程宗扬,讶道:「是你?」

  程宗扬笑道:「在下正好来临安做生意,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师师小姐。」

  程宗扬头脑很清楚,理智告诉他,现在绝不是招惹李师师的好时候,下半身却告诉他:有花堪折直须折,免得好白菜都被猪拱了。尤其是李师师这样历史上被不少猪拱过的著名白菜,晚一步都可能留下千古之恨。

  车内传来一个细柔的声音:「师师,这是哪位公子?」

  一只玉手卷起车帘,露出对面一个美妇。她穿着一袭朱红色的窄领锦袄,露出修长如玉的颈子,一张玉脸艳如海棠。此时她挽着车帘,袖口滑下数寸,一截白滑的皓腕戴着一只碧绿的玉镯,袖中仿佛逸出一缕暗香。

  程宗扬心旌微动:「这位是伯母?」

  「是我姨母。」李师师对那美妇道:「凝姨,这位是程公子,晴州的商人。我师门在晴州的慈幼院,他也捐过钱的。」

  那美妇微微颔首,向程宗扬一笑,然后放下车帘。

  看到程宗扬身后的兽蛮人,李师师的眼珠微微转了一下,忽然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开口道:「相逢便是有缘……程公子可有闲暇陪奴家走走?」

  程宗扬立刻道,「当然有!师师小姐要去哪儿?」

  李师师垂下眼睛,柔声道:「奴家要去雷峰塔一行。」

  「雷峰夕照!有名的西湖十景啊!我以前去过,结果去了才知道,原来雷峰塔早就倒了……」

  「咳!咳!」

  秦桧拼命咳嗽。这位家主真是昏了头,满口胡说八道,看来再有人对家主施美人计,千万要小心提防。

  程宗扬也回过神来,干笑两声。李师师满腹心事,没有留意他刚才的话,倒是她对面的美妇隔着帘子,好奇地看了程宗扬几眼。

  雷峰塔位于西湖南岸。南屏山由南而来,山势连绵伸入西湖,在湖中隆起一座孤峰,号为雷峰。雷峰塔便建在峰上,塔分七层,四周建有回廊,檐下挂着铜铃铜马,飞檐斗拱,气势恢弘。

  正值夕阳西下,雷峰塔下霞光万道,水天交映,塔身仿佛镀上一层耀目的金辉,在葱茏的林木间绝世独立。登塔而望,眼前水光接天,远处净慈报恩寺的晚钟悠悠传来,湖光山色,令人心醉。

  即便程宗扬无心赏景,看到这样的景色,心胸仍不禁为之一畅。悄悄看了旁边的小美人儿一眼,程宗扬还记得李师师精通琴棋书画,很有文艺品味。据说这种文学女青年最容易对付,只要自己吟出一首千古杰作,立刻能把她的芳心俘虏过来。

  程宗扬低咳一声,吸引李师师的目光,然后沉声吟道:「西……」

  开口之前,程宗扬觉得历代写西湖的诗没有十万首也有八万首,自己吟不出十首也能吟出八首,一首吟完,直接让李师师拜倒在自己的大裆裤下。谁知张开嘴才发现自己实实在在没记得多少。一个「若把西湖比西子」还熟点,可死奸臣昨天就吟过。六朝有唐国、宋国,估计唐诗、宋词都不行了,自己要是鹦鹉学舌被人揭穿,不但镇不住这;头,还会被她看得扁扁的。

  李师师秀眉微颦,似乎想着什么心事。程宗扬刚开口的时候,她并没有留意,但程宗扬只念了一个字就卡住,反而引来她的目光。

  没了唐诗、宋词,可以挑选的余地就没多少。程宗扬越是想,脑子越是一片空白这回脸可丢大了。

  眼看西湖的名句憋不出来,程宗扬改口道:「山……」

  一个「山」字又卡住了。关键时候还是秦桧够仗义,站出来替主人两肋插刀:「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好诗!好诗!」

  李师师没有露出什么表情,眼睛却漫不经心地转开。倒是旁边那位凝姨唇角挑起,露出一丝温和鼓励的笑容。

  「山外青山楼外楼!」程宗扬面无表情,口气近乎咬牙切齿地念道:「西湖歌舞几时休!」

  两句一出,秦桧的眼中透出惊讶的神色,凝姨也娇躯一震,神情愕然,没想到这个只懂数钱的商人真能念出两句诗。

  隔了片刻,李师师扭过脸:「下面?」

  「没了。」再念下去就该露馅了。谢天谢地,这个宋国和历史上的不一样,这首「总把杭州作汴州」,终吣旨人写出来。

  凝姨微笑道:「程公子何不再续两句,完此佳作?」

  让你们看我狗尾续貂的笑话吗?程宗扬一脸扫兴地说道:「难得与师师小姐和夫人同赏雷峰夕照,本想作首诗博师师小姐一笑,结果被这伴当一搅,诗兴全无。见笑见笑。」

  秦桧惶恐道:「属下该死。」

  凝姨将那两句诗吟哦几遍,怅然道:「如此佳句,可惜未竟全篇。」

  李师师的玉指绕着发梢沉吟片刻,嫣然笑道:「程公子这两句确是佳作。昔日潘大临作『满城风雨近重阳』,忽闻催租人来,遂败诗兴,留此一句而成名篇。程公子此二句当不让先贤。」

  和李师师见过两次面,唯有这一会儿,程宗扬才发现她消除戒意,流露出真实的情感……看来真是个文学女青年啊。

  俞子元登楼上来,远远向程宗扬使了个眼色。程宗扬笑道:「失陪片刻。会之,你也来一下。」

                第八章

  离开雷峰塔,俞子元才道:「已经打听出来。威远镖局年前失的镖是太尉府衙内的货物,单是珠宝价值就不下十万贯,而且里面还有一条御赐的玉带。威远镖局如果讨不回这批货物,恐怕连镖局都保不住。」

  秦桧插口道:「谁劫的?」

  「没有消息,到现在都没查出来是谁劫的镖。」

  一般江湖蟊贼很少敢动镖局的货物,敢动的大都是称霸一方的势力。江湖走镖,武功还在其次,要紧的是人缘广面子大,通常丢了镖,镖局讨不回来都会找人说和。有时候甚至会出货物几倍的价钱把镖赎回来,为的就是顾及镖局的名声脸面。像这种一点线索没有的少之又少。

  「太尉府的衙内?不会是高俅高太尉家里的高衙内吧?」

  「没错。」俞子元道:「太尉高俅膝下无子,因兄长早逝,过继了本家侄儿当螟蛉子,对这位小衙内万般宠溺。这厮生就横行霸道,专爱淫人妻女,有个译号叫花花太岁……公子,你怎么了?」

  程宗扬表情怪异:「宋国如今的太尉是高俅?」

  俞子元神情有些不屑地哂道:「高俅是幸臣出身,因为踢得一脚好球,被宋主看上,后来从军,算起来执掌兵权已有二十年。」

  太师贾师宪、太尉高俅、大将夏用和,只差蔡京和秦桧这两个宰相,宋朝的奸臣败类就凑齐了。这位宋主真了不起,一手牌能烂成这样也算少有,真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混过来的。

  「原来是这位高衙内啊……」

  程宗扬在六朝混了这些日子,早不是当初的小白。李师师主动开口邀自己来雷峰塔,怎么都透着一股蹊跷的味道。李师师千里迢迢赶赴临安,唯一的大事就是威远镖局失了趟镖。自己原本猜测她是找到劫镖的匪徒前来讨镖,拉自己当打手。但这种事更应该由她老爸、威远镖局的总键头出面,没道理让两个女人出头,何况那个凝姨看起来完全不谙武功。现在看来,她要对付的八成不是劫匪,而是传说中的高衙内……

  俞子元继续说道:「属下刚才找了键局几位趟子手,据说高衙内开出价码,要不送还货物,要不把总镇头的小姐送到太尉府,让他享用一年。」

  程宗扬「啧啧」道:「这厮倒打了好主意。」

  俞子元微笑道:「真要能了结此事,李总镇头夫妻说不定真就做了。」

  程宗扬怔了一下,「这对夫妻还真舍得。」

  「李寅臣名头虽响,修为其实不怎么样,威远镖局混到今日,靠的就是见风使舵、巴结官府和各大宗门,碰到硬茬就没辙了。」

  「也不至于把女儿扔火坑里吧?」

  秦桧道:「若能用一个女儿保住自己的家业,李总镖头为何不做?何况真要告上官府,别说一个女儿,他的镖局、家眷也未必能保住。」

  俞子元道:「属下方才过来的时候,看到高衙内的车马,多半是与师师小姐约好在此见面。公子,一会儿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什么都不做!」程宗扬道:「给个笑脸就想让我替她顶雷,这丫头也太精了。咱们在旁边看笑话。哼哼,光明观堂的弟子哪轮到咱们星月湖出头了?」

  俞子元精神一振,「是!」

  说话间,一行车马越过西湖上的长桥,朝雷峰塔驰来。前面十几名少年锦衣怒马,有的拿着弹弓,有的拿着吹筒,有的举着黏竿,还有的架着苍鹰、牵着黄犬,一路车喧马腾,气焰嚣张。

  程宗扬让俞子元、青面兽先避开,自己像没事人一样和秦桧回到塔上。李师师与凝姨正轻声私语,见他上来,李师师拢了拢秀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明知道这头在利用自己,但她娇美的容貌仍令程宗扬一阵心动。光明观堂的弟子,自己也见过几个,论美貌论修为,李师师不见得稳居鳌头,但论起心思精明、擅长利用他人,能把自己女性的魅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李师师绝对要超过潘姐儿和小香瓜一大截。这种女人并不是刻意算计着施展魅力,而是天生的尤物。

  李师师敛衣施礼,然后道:「今日奴家请公子游湖,其实另藏了一番心思,还请公子恕罪。」

  程宗扬笑呵呵道:「没关系没关系,你说。」

  「奴家是明州虎翼国随军医官,家却在临安。家父开了一家镖局,年前失了趟镖,货主趁机勒索……」李师师面露凄然,「那厮是临安有名的恶少,花花太岁高衙内。他不知从何处听说奴家的姿色,勒逼家父,要纳奴家为妾……」

  为妾?人家说的可是玩一年。程宗扬顿足道:「这个败类!」

  李师师凄婉地说道:「奴家若是不从他,家父便要被送官问罪;若是从他,又岂能甘心?奴家不揣冒昧,请公子拿个主意。」

  程宗扬愕然道:「啥主意?」

  李师师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怒,然后垂下眼,楚楚可怜地说道:「敢问公子,奴家该从了高衙内,还是不从?」

  「这……你可难住我了。」程宗扬抓了抓脑袋,「按说高衙内不是哈好人,你嫁给他当妾着实太委屈了。可是呢,高衙内的亲爹高太尉主掌太尉府,手握兵权,他要把你调到太尉府当值只是一道手令的事。高衙内没有借助他老爹的权势,而是丢了货物后才提出纳你为妾——师师小姐,小生倒觉得高衙内对你是一片真心。」

  以李师师的聪明,听了这番也不由呆住了。他竟然劝自己去给高衙内当妾?他还有一点起码的良知吗?

  程宗扬心里冷笑。没有一点好处,空口白话就想让我替你火中取栗?我就算长得一副包子样,也不能由着你们乱啃吧?

  他一脸诚恳地说道:「我只是个小商人,平常想巴结太尉府的衙内都巴结不上。师师小姐,这个一步登天的机会,你千万要把握住了。」

  李师师的玉脸时红时白,忽然拂袖道:「凝姨!我们走!」

  凝姨柔声道:「这位公子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师师,你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爹娘多想几分。」

  李师师咬着嘴唇,半晌才道:「凝姨,连你也这么说!难道爹娘生我、养我,就是让我给花花太岁作妾吗?」

  凝姨轻声道:「姨妈嫁给一个小武官,这些年虽然夫妻和睦,但看着他被人排挤,一身好功夫却怎么也不得升迁……这种辛苦,你怎能体会?」

  李师师退后一步,凄声道:「要嫁给那个猪狗不如的男人,我宁愿从塔上跳下去!」

  凝姨惊惶地说道:「师师小心!」

  「有事好商量!」程宗扬道:「师师小姐,不要因此寻死觅活!」

  车马停在塔下,那群少年脚步「登登」的上塔。程宗扬低声道:「冷静点儿!」然后满面春风地过去道:「哪位是高衙内?」

  为首一个少年锦衣华服,一手转着两颗玉球,一手挎着腰带。他看来十、六七岁年纪,生得四肢肥短,体型活像小一号的石超,相貌不算十分难看,但一张胖脸上五官都挤在一处,让人望而生厌。

  那少年一撇嘴,翻了个白眼,显然不把他放在眼里。旁边一个少年抢着道:「你是谁?」

  程宗扬笑嘻嘻道:「在下是个商人,偶然来此一游。各位一个个玉树临风,一看便是年轻有为的俊彦之士!在下油然而起仰慕之情。」

  这不算十分说谎。说良心话,少年时代程宗扬的偶像就是高衙内,有钱有势有个贴心的老爸,还不用上学,无聊就带一群狗腿子到街上欺男霸女,简直是神仙日子。

  说话的少年露出笑容:「有眼力!我们是临安城有名的十三一太保!这位便是我们老大,花花太岁高衙内!」

  一群小屁孩,毛都未必长齐,学人家古惑仔吗?程宗扬抱拳连声说道:「幸会!幸会!失敬!失敬!」

  高衙内腆着肚子道:「那小妞呢?」

  上来这么一群陌生男子,凝姨已经由侍女扶着回避。李师师却不忌讳,款款走过来,一双美目冷冷看着高衙内。

  高衙内一见之下向后便倒,后面一个少年连忙扶住,用足做戏的本领,失声叫道:「老大!」

  高衙内喘着气道:「哎呀呀呀,这个小娘子……本公子一见之下,身体就酥了半边。这滋味……爽!」

  另一个少年嘿嘿笑道:「老大酥的是下半边?这可麻烦了!万一今晚入不了洞房,是不是还要兄弟们代劳?」

  那些少年仿佛说到趣处都哈哈大笑起来,还有几个一边打量李师师,一边在高衙内耳边窃窃私语,一个个面露淫笑,似乎已经把李师师看成自己盘里煮熟的鸭子。

  高衙内得意洋洋地一招手:「小娘子,这便跟本少爷走吧!今晚本少爷就给你开……嗷!」

  李师师一把拧住他的手掌朝后弯去;高衙内胳膊被拧得后转,「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那群少年顿时大哗,抢过来就要拼命。程宗扬冷眼旁观,李师师的修为比南荒时候的小香瓜强不了多少,但对付这群恶少已经够用了。

  木制的走廊沿塔身而建,宽度只能容两人并行,这群恶少一挤,反而一个都挤不过来。纷乱中,忽然一条身影横空掠过,那人拿着高衙内的手腕轻轻一拖,从李师师的手中拽出,然后扶着高衙内退回人群。

  高衙内痛得几乎飙出眼泪,暴跳着尖叫道:「陆谦!把这个小贱人擒下来!本少爷要好好教训她!」

  程宗扬心里一动,留神朝那人看去。只见那人三十来岁年纪,穿着一身武官服,相貌堂堂,比起林冲不逊色多少,只不过脸盘较窄、双眉低垂,看起来气量略显狭小。程宗扬心里嘀咕:原来这就是害得林冲家破人亡的陆谦陆虞侯啊。

  陆谦眼锋一扫已经看清局势。远处一个文人倚栏而立,眼前只有威远镖局的小姐和一个外地商人,这样的身份在太尉府眼中不过蝼蚁,即便打死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不过李师师多了一重身份,不好轻易冒犯。

  陆谦抱了抱拳:「师师小姐。令尊丢了敝主十万贯的财物,今日之事想必令尊已经和小姐说过。」

  「欠债还钱。十万贯的财物,我们家未必拿不出来。」

  陆谦温言道:「威远镖局的家底,令尊比师师小姐更清楚。何况丢失的财物还有御赐玉带一条,再多的钱也买不来。镖局丢失货物,例须赔偿。我家衙内看在令尊令堂的面子上,才没告上临安府。不然哪里还有威远镖局?就连令尊、令堂也免不了下狱问罪。师师小姐,我家衙内这片好心可是良苦得紧。」

  李师师倔强地抬起头:「不过是丢失货物,只要我请出师门前辈,定能讨回财物。」

  陆谦看了李师师半晌,莞尔道:「你以为令尊没有求过吗?李总镖头年前便已经亲赴明州,求见几位仙长。只不过镖局丢了客户的财物,自该全额赔偿;贵宗一向好口碑,自然不会偏袒门下弟子,何况是弟子的家眷。贵宗已经明示,光明观堂例不参与江湖恩怨。令尊在山上长跪数日,只能无功而返。」

  程宗扬心头微动。看来这卞头早已经知道了,否则不会像抓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自己这个陌生人来帮忙。

  李师师胸口起伏,脸色却渐渐发白。

  程宗扬忍不住有些同情她,好端端的镖局大小姐、光明观堂的弟子,却因为一桩意想不到的祸事,被人当成货物一样送出去。她活了这么大,可能头一次发现父母和师门竟然都靠不住,这种打击恐怕比把她送给高衙内更让人难以接受。

  「今日雷峰之会是李总镖头亲自转告,我家衙内已备好香车,」陆谦温文尔雅地伸出手,「师师小姐,请。」

  陆谦说的是「请」,一出手却毫不客气地抓向李师师的手腕。李师师那点修为,对付几名恶少不在话下,跟禁军高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她挣了一下没有挣开,已经苍白的面孔不禁泛起红晕。

  「陆虞侯何必强人所难?」

  听到家主开口,秦桧露出一丝苦笑。本来信誓旦旦,事到临头又心软了,家主这作风还真是不敢恭维……

  秦桧上前一步,抬起拇指,如蜻蜓点水般的在陆谦虎口处一触。陆谦脸色顿变,这名看似清客的文士出手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他一指按下,真气顷刻间数次惊变,自己整条经脉都被震得发麻。这般怪异的指法实是自己生平仅见,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自己当场就要出丑。

  那名富商打扮的公子哥,这会儿露出懒洋洋的笑容:「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师师小姐今天跟我约好游雷峰塔,高衙内不如改日好了。」

  「妈屄你算哪根葱!陆谦!打死他!」

  程宗扬脸一沉,喝道:「高俅都不敢这么对我说话!哪儿轮到你这个小兔崽子!」程宗扬这一喝贯满真气,雷峰塔檐角悬挂的铜铃被震得铮铮作响,连高衙内都一下子被他镇住,那群小屁孩更是一个个呆若木鸡,雷峰塔顿时安静下来。

  虽然是冬季,陆谦的额头也不禁渗出冷汗。像这个年轻商人般敢大模大样喝出高太尉名讳的,整个临安没有几个。况且不论他究竟是何等身份,只看他和那名伴当显露的修为,陆谦知道今日绝讨不了好。

  趁高衙内还没有回过神放泼,陆谦俯身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抱拳道:「我家衙内向来不强人所难,师师小姐既然不知根底,我等这便告辞。师师小姐,令尊、令堂都是明白人,待两位给师师小姐说明白,再作计较。」

  高衙内指着李师师道:「小贱人!你给我等着!还有你!」他指着程宗扬叫道:「跟我争女人!你疯了!」

  放完狠话,一群少年如恶狼般离开雷峰塔,呼喝着远去。

  凝姨从后面出来,忧心忡忡地望着李师师。李师师咬着唇,一脸倔强,眼中却隐约可见泪光。半晌她扭过脸,「你是谁?」

  「我?」程宗扬点了点自己的鼻子,「我就是个小商人。刚刚那话是吓唬他的。什么高衙内,就是一个小屁孩!一吓就吓住了,哈哈……」

  李师师侧身施了个礼,「多谢公子。师师……」说着她两行珠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谁能想到,自己信赖的父母、师门都不足仗持,却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为自己解围。

  小美人儿哭成这样,程宗扬没心情再看什么风景。那位凝姨婉言谢绝他的护送,带着李师师登车离去。

  程宗扬道:「光明观堂可够绝情的,对自己门下的弟子都不理不睬,看着别人把这个小美人往火坑里推。」

  「光明观堂在明州,派门下弟子到虎翼军当医官也是不想与宋国为敌。」秦桧道:「高太尉手握兵权,光明观堂纵然想替门下弟子出头也要掂量一二。何况对于光明观堂来说,只有内堂才是真正的门人,外堂都是不入门庭的记名弟子罢了。」

  秦桧一番解释,让程宗扬明白光明观堂的选择。为了一个寄宿生的家属和当朝太尉翻脸,光明观堂的宗主要这么做才是疯了。

  说起来自己应该去明州看看丈母娘,可惜一直分身无术。派人去吧,星月湖的人肯定不行,他们若去,说不定顺手把光明观堂灭了。派秦桧和吴三桂这两个奸臣更不行,光明观堂肯定以为是黑魔海毒宗来砸场子的,不打个你死我活不算完。至于祁老四和吴大刀,一个俗人、一个粗人,能不能进门都是问题。看来还得自己出面把小香瓜讨过来。

  想起小香瓜,程宗扬觉得心头一团火热,恨不得插翅飞到晴州去。

  「打听一下,能帮就帮她一把。」程宗扬道:「好白菜总不能让猪拱了!」

  秦桧道:「公子此言大善!」

  程宗扬道:「要拱也得我先拱!」

  秦桧抚掌道:「公子此言更胜一筹!」

  「马屁滚滚而来,想把我淹死?」程宗扬靠在垫子上,「奸臣兄,你说死头要在这儿,她会怎么做?」

  「这个……」秦桧琢磨片刻,然后苦笑道:「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死了头在这儿肯定会趁火打劫,把那个小尤物收了当干女儿吧?程宗扬在心里叹了口气:死丫头,我想你了……

  「弟兄们——快跑啊——」江州城下,由明州驰援而来的虎翼军刚刚遭遇到毁灭性的打击。一个都的宋军试图封锁水门,却被城中冲出的怪物如绞肉般绞成碎块。

  远处阵列中的一名军官大声喝道:「无令不得妄退!我虎翼军——」

  「威武!」长期的训练使军士们本能地齐声响应,但不少人的眼睛都直勾勾盯着前方,表情呆滞。

  一团裹杂着沙土的黑烟带着震耳的怪响滚滚而来,沿途逃奔的宋军像灰渣般被黑烟吞噬,断裂的肢体、刀枪、旗帜、马鞍……不断从黑烟中飞出,无论是骁勇的骑兵,还是擅射的弓箭手,都在黑烟面前溃不成军,没有任何人能阻挡它前进的脚步。

  宋军面无人色地看着那团黑烟越来越近,一匹奔逸的战马被黑烟卷住,接着就看到马肉一片片飞出来,每一片都两寸厚薄,从马头到马腿,连骨带肉包括马鞍都被切得整整齐齐。

  当几名军士惨叫着被裹入黑烟,接着毫无差别地变成肉片飞出,阵列中的宋军终于无法再硬撑下去,一个人先拔腿逃跑,接着整个营的军士都狂叫着一哄而散。

  那名军官大声呼喝也无济于事,黑烟越逼越近,仿佛金属摩擦一样的怪响震彻天地,压住他徒劳的呼喊。那名军官盯着黑烟,然后收起佩刀,将头盗的缨带一根根系好,整好战甲,盘膝坐下。

  黑烟带着巨大的声响滚滚而来,不时有血点甩到他脸上。那名军官将佩刀横在身前,握紧刀柄,等待着被黑烟吞噬的一刻。

  忽然「嘎吱嘎吱」一阵怪响,黑烟在距离他尺许位置猛地停下。

  那军官看到一个黝黑的大铁块在自己鼻尖不到一寸的位置转动着,速度越来越慢,露出上面用拙劣的手笔画出的两只眼睛,还有一张歪歪斜斜的嘴巴,最后「卡」的一声停下,就那样与他大眼瞪小眼地凝视着。

  那名军官咽了口唾沫,呆呆看着面前的大铁块,脑中乱纷纷的,没有半点死里逃生的喜悦。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啊!大铁块下是一个像是身体一样的长方块,方块两侧各有三个一人多高、样式古怪的轮子。每一个轮子周围都布满尺许长的锯齿,上面沾满血迹和碎肉。被这样一个东西碾过而切成肉片等于是撞上头彩,一般情况应该是直接变成肉馅……

  一道紫色的影子如流云般飘来,落在怪物头上。那名军官抬起眼睛,然后他看到自己此生所见最美丽的少女。

  莹润如玉的面颊、宝石般的红唇、明净如水的眼眸……那少女一颦一笑都流露无比的天真而纯美,散发着近乎圣洁的光辉。此时与那具血腥的机器放在一起,反而形成一幕诡异的画面。

  「又坏了呢……」少女懊恼地拍了拍大铁块,一边好看地拧起眉头。

  然后那名军官看到自己这辈子见过最猥琐的一个老头。

  「俺就说这东西不好使……」老头儿袖着手,一脸兴灾乐祸的表情,叽叽歪歪道:「一个大铁疙瘩懂啥啊?上足劲儿也跑不了一里地,净瞎耽误工夫。」

  少女熟练地打开大铁块,取出几个怪模怪样的零件,然后从一个小铁盒里拿出一团白色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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