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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 81,3

小说: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2025-07-12 09:46 5hhhhh 7020 ℃

  小紫关切地说:「这东西有毒呢,要戒了才好。」

  「我不要戒……」

  梁夫人露出痛楚的表情,哀求道:「快给我……」

  小紫轻轻一弹,药丸飞入卓云君掌心,「带她下去,问清拜火教的底细。」

  程宗扬懊恼地倒在榻上,「死丫头,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十足的傻瓜?被人骗来骗去,一点用都没有?」

  「怎么会呢?」

  小紫两手按着他的太阳穴,一边慢慢揉着,一边呵气如兰地说道:「程头儿做生意的手段,不知道多少人佩服呢。」

  「又来讽刺我。」

  「你好好做你想做的事情,这些事交给我好了。」

  小紫狡黠地一笑,「阴谋诡计……人家最喜欢了。」

  透过大开的阁门,能看到一点微光在夜色中渐行渐远。戴着面具的黑衣侍奴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牵着锁链,迳直将那个赤条条的贵妇带到楼外。

  「你准备怎么处置她们?」

  「玩啊。」

  小紫道:「岳鹏举的女人都是我的奴婢。」

  程宗扬苦笑道:「用不着这样吧?」

  小紫道:「你的也是。」

  「不行!」

  「大家公平竞争好了,」

  小紫大度地说道:「只要她们能斗得过我,我就放她们一马。」

  「别开玩笑了。她们凭什么能斗得过你?」

  小紫摊开双手,「那就没办法啰。」

  「喂,」

  程宗扬警告道:「不要欺负小香瓜。还有如瑶那丫头。」

  小紫笑吟吟道:「还有吗?」

  「有个小丫头,好像叫李师师……」

  程宗扬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她没有惹你不高兴吧?」

  小紫眨了眨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没有哦。」

  程宗扬暗暗松了口气,「她不是也来了吗?我怎么没见她呢?」

  「已经给你了啊。」

  「睁着眼说瞎话啊!你什么时候给我了?」

  「呶。」

  小紫指了指那只荷包。

  程宗扬一头雾水地打开荷包,看着里面的钱铢,「什么意思?」

  「人家把她卖掉了,一共五十枚银铢,你仔细数一数,一枚都不少。」

  程宗扬呆了半晌,然后抓狂地叫道:「卖掉了!」

  「她说是你的奴婢,不肯让人家玩。人家只好把她卖掉,从今往后就和你没关系啦。」

  「你把她卖哪儿了?」

  小紫挑起唇角,笑吟吟道:「光明观堂的弟子,当然是去妓院了。」

  程宗扬脸色不断变幻,「死丫头,你玩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少瞒我——她是不是光明观堂的卧底?」

  「不是啊。」

  「那么她和黑魔海有牵连?」

  「没有啊。」

  「她是胡人?」

  「不是。」

  程宗扬叫道:「那你为什么要把她卖掉?」

  小紫若无其事地说道:「因为人家看她不顺眼嘛。」

  「因为看她不顺眼,就把她卖了?死丫头,你别太过分啊!」

  小紫嘟起嘴,「你要不高兴,就去找她好了。」

  程宗扬瞪了她一会儿,「你不和我一起去?」

  小紫懒洋洋道:「人家才不愿意看你的脸色呢。」

  程宗扬放缓口气,「那丫头挺可怜的,父母把她当摇钱树,师门又对她不闻不问,走投无路才到我这里。师师姑娘现在虽然年轻,但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有多么出色的天分。我的盘江程氏很缺少这样的人才,其实我是按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来培养她的。喂喂喂,我说这么多,解释清楚了吗?」

  「她是光明观堂的弟子你也不担心吗?」

  程宗扬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光明观堂对李师师的冷淡,李师师对师门的绝望自己都看在眼里,光明观堂如果真想对付自己,小香瓜或者潘姊儿才是她们最好的人选。

  「大笨瓜。你根本就看错了她的天分。」

  小紫一针见血地说道:「她的天分根本就是当妓女。」

  程宗扬虽然很佩服死丫头目光的精准和犀利,但为了培养一个绝代名妓,放任一群猪把李师师这棵小白菜给拱了,自己铁定要被历史唾骂。

  「不管你怎么说,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碰她!」

  小紫翻了翻眼睛,「给一个人当妓女,又不是没有。」

  程宗扬眼睛一亮,「你是说……像卓美人儿?」

  「看我的心情啰。心情不好,我就让她去接客。」

  程宗扬立刻道:「紫妈妈快坐,我来给妈妈捶背!」

  小紫得意地一笑,刚要坐下,却被程宗扬搂住纤腰,压到榻上,「死丫头!我看你还往哪儿跑!翅膀还没长硬就想骑到我头上!乖乖让我再亲一个!」

  小紫唤道:「雁儿!雁儿!快来!哎呀,不要扯人家衣服……」

  正笑闹间,忽然殇侯所在房间的铜喇叭中传来一声剑鸣,声如龙吟。

  程宗扬扑去看时,镜中光线全无,却是窥视的小镜被剑气震碎。他与小紫对视一眼,然后飞也似地掠往殇侯房中。只见房门大开,地上郭槐已经不见踪影,只有殇侯坐在一旁,慢慢清洗手上的血迹。

  「刚才怎么回事?」

  殇侯淡淡道:「好个剑玉姬,竟然在老太监体内留下一道剑气。」

  程宗扬左右看了一眼,「郭公公的伤势如何?」

  「老夫替他化解了丹田的剑气,剩下的外伤,还要慢慢调养。能不能恢复以前的修为,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程宗扬放下心事,笑道:「这次收获不小吧?剑玉姬的底细少不得让你摸了个七七八八。」

  殇侯脸色出奇地慎重,「将你们那日交手的情形,仔细与我说一遍。」

  程宗扬一边回想,一边说了那日交手的过程。听说剑玉姬匿踪隐形的手段连郭槐也一并瞒过,殇侯冷哼一声,「本末倒置,巫宗果然是没人了。」

  「侯爷看出什么了?」

  「当日巫宗被岳贼打得屁滚尿流,不但几件镇教神兵被岳贼夺走,本门传承的武学也失了大半。哼哼,如今我那位师兄连弟子都教不了,门人竟然还要从我毒宗学艺,真是笑掉老夫的大牙!」

  程宗扬讶道:「剑玉姬用的不是巫宗的武学?」

  「你与她交手那么久,难道没看出来吗?」

  「你是说华妙宗那个什么玄元仙剑?」

  程宗扬回忆了一下,「听说华妙宗被剑玉姬灭门,他们能得到华妙宗的剑法也不奇怪吧。」

  「你看的只是皮相。」

  殇侯道:「老夫若也以为那剑玉姬用的是华妙宗的剑法,来日对阵必然会吃上一个大亏。」

  程宗扬愕然道:「你说她的剑法是假的?」

  「不错。」

  殇侯冷冷道:「她虽然极力掩饰,但这一剑的剑意,分明是我毒宗的鬼羽剑法!」

  乍然听到剑玉姬居然会殇侯的鬼羽剑法,似乎十分不可思议,仔细想来却是一点都不奇怪。鬼巫王当初与巫宗走得极近,以剑玉姬的手段,要摸清他的底细还不容易?

  殇振羽心情极差,显然因为剑玉姬故意用自家绝学向自己挑衅而恼火。秦会之、吴三桂只能算是殇老头门下,并非列入门墙的弟子。殇老头难得有个弟子,还被巫宗挖了墙角,本人搞得身败名裂不说,更把自家的绝学泄了个底儿掉,换谁心情都好不了。

  程宗扬识趣地没有再和心情恶劣的殇老头聊天打屁,嘻哈几句便退了出来。

  小紫立在廊侧,眉眼盈盈地望着他,一手轻轻解开领口的钮扣,露出一抹雪玉般的肌肤,一边翘起纤指,充满诱惑地向他勾了勾。

  程宗扬口水几乎流了下来,他一副色授神予的表情痴痴走近几步,然后猛地虎起脸,一声断喝:「还装神弄鬼!」

  小紫美妙的身形应声散开,现出走廊旁一根立柱。自己如果经不起诱惑,一头扎过去,运气好的话,脑袋要和立柱来个最亲密的接触。运气不好的话,很可能就一头扎下去——这可是建在悬崖上的楼阁最顶层,一头栽下去,摔个半身不遂都是轻的。

  程宗扬双手叉腰,对着空气喝道:「本大爷已经是五级坐照境的修为!死丫头!你那点小伎俩还拿出来现!」

  小紫幽幽道:「一点都不好玩……」

  娇柔的声音忽远忽近,让人辨不出方位。程宗扬冷笑着听了片刻,忽然一脚踹开旁边的房间,只听一声惊叫,小紫那死丫头果然躲在里面。

  程宗扬如狼似虎地扑过去,一把抱住小紫,把她压在座椅上,狞笑道:「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救你了!」

  说着扯开她的衣衫。

  少女香暖的身子挣扎了一下,便软了下来,轻声道:「公子……」

  程宗扬愕然低下头,只见自己抱着的却是美婢雁儿。

  小紫银铃般的笑声从外面传来,程宗扬才意识到自己又被戏弄了,但看着雁儿娇躯半裸又羞又喜的俏态,自己总不好说认错人了,丢手就走——索性将错就错,一边扯下雁儿的小衣,一边笑道:「几天不见,雁儿越来越水灵了呢。」

  雁儿咬着唇瓣,香软的身子在他的刻意挑弄下,一瞬间变得火热,但她接下来一句话,却像一盆冷水,将程宗扬的满腔绮念浇得连烟都不冒。

  「主子,人家……月事来了……」

                第四章

  坐在马车上,程宗扬还怒气未平,「死丫头!你肯定是故意的!」

  小紫笑道:「真不是。」

  「骗鬼啊!怎么可能这么巧!」

  「你不信就算了。况且没有雁儿,程头儿也有很多可以用的啊。」

  小紫扳着指头数道:「卓奴、琳奴,那个奚女,还有娥奴……程头儿如果都不喜欢,还可以用惊理、罂粟和蛇夫人啊。」

  「哎哟,你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你有这么多女人呢。」

  小紫翘了翘小鼻子,「宫斗好危险的,人家费心替你打理,你还不领情。」

  说到这个,程宗扬气就不打一处来,「喂,那是你的后宫吧!我想用哪个,她们还要看你的脸色。」

  小紫笑眯眯道:「你可以和我斗啊。」

  程宗扬翻了个白眼,「床斗!干不干!」

  「来啊。」

  小紫挑逗地勾勾手指。

  程宗扬戒备地说道:「又来骗我?」

  「你不相信就算了。」

  小紫赌气地转身抱起雪雪。

  「死丫头,」

  程宗扬声音柔和下来,低声道:「我想死你了。」

  「又来骗我?」

  小紫侧过脸,模仿着他刚才的语气,眼中的喜悦却藏也藏不住。

  程宗扬没有再说什么,他从后面抱住小紫的纤腰,把脸埋在她颈后,呼吸着她身上香甜的气息。良久,他有些睏倦地说道:「真想把什么都抛开,在临安买处房子,就我们两个,安安静静过日子。」

  「你只是说说罢了,心里才不肯呢。」

  「喂,不要这么残忍吧?」

  程宗扬手掌在她身上不安分地抚弄,忽然大叫一声,「干!」

  小紫本来静静倚在他臂间,听到他的叫声连忙睁眼,却是雪雪愤怒地咬住了程宗扬手指。

  「哎哟!这个该死的小烂狗!」

  程宗扬好不容易拔出手指,指上已经被雪雪咬出血来。

  小紫又是吃惊又是好笑,「雪雪,你怎么可以咬他呢?」

  雪雪「汪汪」叫了两声,一边得意地摇摇尾巴。

  程宗扬甩着手指道:「这死狗不会有狂犬病吧?」

  小紫眼珠转了几转,有些心虚地说道:「没有啊……」

  说着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哎呀,人家该下车了。」

  马车应声停住,蛇夫人打开车门。

  程宗扬讶道:「死丫头,你不是要去宫里吗?」

  「人家改主意了,明天再去好了。」

  程宗扬一头雾水,不知道小紫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要下车,但看到她态度坚决,而且又不让自己跟着,只好道:「小心别迷路啊!」

  小紫招了招手,带着蛇夫人消失在夜色下。程宗扬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坐回车中。

  小紫这次来临安,总有种神秘的意味。程宗扬并不笨,用脚后跟就能猜到那些事多半与岳鹏举有关。岳鹏举在宋国经营多年,不可能没有留下什么布置,但事关岳鸟人的隐私,孟老大再信任自己,也不会大嘴巴到满世界乱说。比如岳鸟人与刘娥之间的事,孟非卿甚至都没办法对月霜透露。也只有小紫,才能百无禁忌地利用这层关系。

  程宗扬有种感觉,星月湖似乎对宋国某个人或某种势力极为忌惮。不然连宋国的太皇太后都被小紫收到榻下,死丫头完全可以在宋国横着走,用得着半夜出去这么辛苦吗?

  打扮成家仆的陈琳坐在驭手的位置上,像雕塑一样默不作声。程宗扬叹了口气,吩咐道:「去玉露楼。」……

  「程公子的大名,奴家早已听过的。」

  望着桌上金灿灿的钱铢,玉露楼的老鸨眼中几乎伸出两只手来,恨不得把它们全揽在怀里。

  她甩着巾帕,媚眼乱飞地说道:「不知哪个姑娘有福气,被程公子看中,要替她赎身呢?」

  程宗扬叹了口气,「不瞒你说,家里醋海兴波,我一个姬妾被大妇卖到楼里来了。这一百枚金铢,除了赎人,还要买你一个守口如瓶。」

  「奴家省得。」

  老鸨立刻换上同情的表情,「遇上个刁蛮的大妇,这种事也是常有的。平常我们接到这种的,都是好吃好喝伺候着,万一哪天有人来赎,也好积些阴德。这几日人牙子送来几个大户人家打发出来的歌伎妾侍,不知公子的宠姬是哪一个?」

  「小名叫师师的。」

  听到这个名字,老鸨顿时变了脸色,失声道:「紫妈妈送来的?」

  程宗扬没想到小紫刚到临安,竟会有如此威名,看老鸨的模样,八成已经被死丫头吓破胆了。他打了个哈哈,「没错,就是紫妈妈送来的。这事都是误会,如今已经说开了……怎么了?」

  饶是玉露楼的老鸨平常八面玲珑,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她赔着小心道:「奴家不敢欺瞒公子,师师姑娘确实在楼里。但紫妈妈吩咐过,如果有人给师师姑娘赎身,须得师师姑娘自己答应才行。」

  程宗扬以为小紫定下什么苛刻的条件,没想到是让李师师自己答应——难道她愿意在这里当妓女吗?这条件简单的简直像个圈套啊。

  正琢磨间,老鸨道:「紫妈妈送来的人,我们玉露楼不敢有半点薄待,专门给师师姑娘置了处院子,公子若是想见,师师姑娘这会儿想必还没有睡下。」

  看得出,老鸨也巴不得李师师答应赎身,好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交出去。程宗扬起身道:「我去看看她。」

  老鸨连忙提了灯笼,亲自在前引路。程宗扬禁不住心底的好奇,边走边道:「玉露楼也是临安的名楼,怎么对那位紫妈妈如此忌惮?」

  老鸨道:「公子有所不知,眼下青楼最时兴的霓龙丝衣,便是紫妈妈家的产业,没有紫妈妈点头,我这楼里连一寸的丝衣都买不着。若是以往也就罢了,但如今客人一来,先要看的便是霓龙丝衣,若是没了这身行头,客源至少要丢掉七成。」

  程宗扬暗赞一声,死丫头这手段真不是盖的,连老鸨都服贴。

  老鸨停住脚步,「就是这里了。」

  程宗扬点了点头,踏入院内。一阵「淙淙」的琴声流水般从阁中淌出,他虽然不通乐理,但这时听来,仿佛能听出抚琴者的彷徨与焦虑。

  「绷」的一声,琴弦断绝。帘下的玉人回过头,望着程宗扬,半晌才勉强一笑,柔声道:「家主。」

  一日不见,李师师似乎憔悴了许多,她白玉般的皓腕上带着一只银镯,白衣下的娇躯愈发纤弱。

  程宗扬咧开嘴,露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傻坐着干吗?走!我接你回家!」

  李师师笑着摇了摇头。

  「这儿有什么好玩的?」

  程宗扬道:「你放心,今天这事我用钱砸得玉露楼上下全都闭嘴,绝对不会传出去。紫丫头那边我也警告过她了,肯定不会再给你脸色看。」

  李师师微笑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程宗扬摸了摸她的额头,「你不是发烧了吧?」

  李师师垂下眼睛,然后抬起头,笑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程宗扬坐下来,盯着她的双眼,「为什么?」

  李师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鼓足勇气道:「自从家主收留了奴家,奴家就在想自己可以怎么帮助家主。奴家会医术,又很用心地学习账目,我对自己说,无论如何,我不会是一只只能供摆设用的花瓶。」

  李师师确实很用心,刚接触商业不久,已经是个合格的秘书——虽然离自己公关经理的要求有一点差别。

  李师师自失地一笑,「见到紫姑娘,我才知道自己错了。」

  「死丫头说什么了?」

  「奴家只是外堂弟子,医术不值一提。论修为,紫妈妈身边任何一个侍奴都在我之上,至于账目,紫姑娘告诉我,家主身边有个女子,能轻易进行亿万数字的心算,只不过怀了家主的孩子,才没有来临安。」

  死丫头这番话分开来没一句错的,合起来全不是那回事。但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程宗扬只好不去辩解,「还有吗?」

  「我被紫姑娘说服了。」

  「她说服你什么了?」

  「紫姑娘说,勤奋与天赋之间有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勤奋可以做到中等,甚至优秀。但真正优异的成绩,需要的是天赋。我即便再努力,在账目、修为、医术上,都只能做到中等。而家主需要的是真正优异的人材。」

  「千万别信!她在胡扯!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天才?」

  程宗扬是不相信天才论的——虽然小紫有那么一点天才的嫌疑,但自己倚重的祁远等人,和天才这两个字根本就不沾边。对自己来说,一个踏实能干的人,比一万个天才更值得信赖。

  李师师道:「紫姑娘还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找到自己的天赋,比一味的努力更重要。」

  程宗扬哑口无言,这个说法不太好否认,就像自己不能把秦会之和祁远对调一样。虽然死奸臣很出色,但让他和车把式们挤一起吃饭,祁远肯定会比他表现得更自如。车把式们也许会佩服死奸臣,但祁远会被他们当作自己人。这种天赋是勉强不来的,更不用说吴战威、易彪和他们的区别。

  「紫姑娘告诉我,我的天赋在色和艺。」

  程宗扬终于明白过来,这姑娘生生是被死丫头给忽悠瘸了。

  他试探道:「你要当名妓?」

  李师师有些羞怒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我要当公关经理!」

  「这是死丫头的主意?」

  「是我自己的主意。」

  李师师咬了咬牙,「给我一年时间,我会让你未来的公关经理名动临安。即使是花瓶,也是最光彩夺目的那一个!」

  原来李师师是把玉露楼当成修炼场了,程宗扬终于还是没敢告诉她,死丫头其实是把她卖到青楼的,根本不是她想像的那样,给她指了条明路。

  「一年吗?」

  李师师点了点头,「给我一年时间。我会让你惊喜的。」

  你个笨丫头,等玉露楼逼你接客,就有你哭的了。

  程宗扬从院中出来,老鸨忙迎过来,「怎么样?师师姑娘答应赎身了吗?」

  程宗扬板着脸道:「没有。」

  老鸨刚面露失望,程宗扬又道:「那一百金铢你留着。算是我给她这一年的费用。」

  老鸨正心痛那一百金铢,闻言顿时笑逐颜开,「程爷出手这么大方,将来必定公侯万代。」

  程宗扬没理会她的奉承,「琴棋书画,歌舞伎艺,你们院子的姑娘学什么,就教她什么。老师都要最好的。」

  「一百金铢怕是……」

  程宗扬冷笑道:「你把我当肥羊宰啊?一百金铢买几个绝色都够了,难道还养不起她一年?」

  老鸨赔笑道:「够了够了。」

  「这样吧。半年之后只要教得出色,我再给一百金铢。」

  老鸨怔了一下,然后抛了个媚眼,嗲声道:「公子这手段有软有硬,贴心贴肝,奴家真是服了。」

  「小嘴真甜。」

  程宗扬装作不经意地笑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个粉头,叫媚娘的?」

  听到媚娘的名字,老鸨先是愕然,然后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公子可是来迟了,媚娘如今不接客的。」

  是人跑了吧。程宗扬也不揭破,只笑道:「那么标致的粉头,怎么舍得不让她接客呢?」

  老鸨悄声道:「公子自己知道便是,那媚娘被人包下了。」

  说着一脸神秘地指了指上面。

  程宗扬仰头看了一眼,「什么意思?」

  「包下媚娘的客人,来头可大得很呢。」

  程宗扬恍然道:「哦,高……他把媚娘又送回来了?」

  老鸨笑道:「公子是明白人,不用奴家饶舌。那府里不好安置,才送到院子里来的。」

  高俅这什么意思?媚娘人都跑出来了,又送回玉露楼安置?高俅身居高位,却只有一个过继的儿子,如果换作别人,少不得要猜想他老人家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自己和高俅同室操过戈,亲眼见到那老家伙还结实着呢,平白放着媚娘那样的绝代尤物不愿收留,难道是怕给高智商那娃添个弟弟?

  程宗扬玩笑道:「留在这儿,他就不怕哪位客人喝醉了,吃了他的禁脔?」

  「公子说笑呢。」

  老鸨道:「媚娘虽然在院子里,论身份其实是那位老大人的外室。奴婢们连奉承都来不及呢,怎敢让人打扰?」

  「行了,用不着敲边鼓,我又没打算嫖她。」

  程宗扬微微一笑道:「师师姑娘留在你这里,还要劳烦你们多多费心。如果少根头发,我就拆了你的院子。」

  程宗扬口气虽然轻松,老鸨却是心中一凛,当即谀词如涌,奉承不绝。……

  出了玉露楼,程宗扬犹豫着该去云涛观还是回翠微园等小紫,但路角一只破碗,让他打消了主意。

  程宗扬走过去,屈指一弹,一枚铜铢掉进破碗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都这时候了,该收摊了吧。」

  旁边的瞎子一手摸索着伸到碗里,摸起铜铢,揣进怀里,然后爬起来,顺手把破碗夹到腋下,跟着程宗扬上了马车。

  程宗扬好奇地打量着他,「卢五哥,专程在这儿等我呢?」

  卢景道:「晚上有事?」

  程宗扬苦笑道:「本来有,现在没有了。」

  卢景也不客套,「找个地方喝酒去。」

  「成。」

  程宗扬道:「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

  「少跟我提君子。」

  卢景翻着白眼道:「犯我老卢家的忌讳!」

  临安没有宵禁,街市上尽有昼夜开张的酒肆、瓦子。两人也没找高楼贵馆,迳直来到橡树瓦,要了两坛蛇麻酒。

  两人举起铁皮杯互碰一下,然后一饮而尽。程宗扬呼着酒气道:「卢五哥,你刚才说『君子』这词儿犯你们家的忌讳——什么意思?」

  卢景蹲在椅子上,一手捻着盐煮蚕豆,「知道我们卢家的来历吗?」

  「小狐狸说过,五哥是世家出身。不过五哥的世家好像和别家不一样。」

  卢景哼了一声,「没见过大盗世家?」

  程宗扬老老实实道:「没有。」

  卢景沉声道:「我卢家祖上是柳下跖。」

  程宗扬怔了一下,有些拿不准地试探道:「盗跖?」

  「听说过?」

  程宗扬连连点头。废话,盗跖是盗贼之祖,「盗亦有道」就是这位说的: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智也。分均,仁也。

  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未之有也。硬把盗贼这种脏活上升到理论高度了。

  程宗扬呼了口气,然后举杯笑道:「五哥,我得敬你一杯。没想到我能和盗跖的后人坐在一起。」

  卢景也不推让,一口饮完,抹了抹嘴上的泡沫。

  「只不过我还有点不明白,」

  程宗扬道:「五哥出身盗贼世家,为什么有时候看起来有那么点贵族气呢?还有君子的忌讳是怎么回事?」

  卢景咬着蚕豆道:「要说君子,我祖上柳下跖有个哥哥,柳下惠……」

  程宗扬一口酒喷了出来,「真的假的?」

  卢景翻着白眼道:「你爱信不信。」

  「这哥儿俩也差得太远了吧?一个大盗,一个坐怀不乱的真君子。」

  「狗屁君子!」

  卢景寒声道:「窃国者侯,窃钩者诛!那些君子何曾敢对窃国之辈冷颜相向?到了君王面前,哪个不是尽力吹捧,谓之得国有道?」

  程宗扬听出来了,卢家对君子的忌讳,一大半倒是来自柳下惠。这就好比小哥儿俩,打小别人就夸:这哥哥不错!真是个好孩子!长大了肯定是个君子!他弟弟?那熊孩子!咱们就别提了……

  这要被人有事没事说上几百年,弟弟心理不变态才怪。话说回来,老卢家两位祖上都是王室子孙,结果门里出来个盗跖,也着实够奇葩的。

  程宗扬笑道:「咱们就不说君子了——卢五哥,来临安这么久,你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今天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

  卢景一点都不绕圈子,迳直道:「月姑娘的事,你是个什么主意?」

  程宗扬一窒,尴尬地干笑道:「你们都知道了啊?」

  「哼哼,」

  卢景哼了两声,「既然是兄弟,我也不和你说外话——你的那些个女人我也见了,没什么好东西!」

  程宗扬连连点头,「五哥说得是。」

  「你要愿意呢,我替你都杀了吧。」

  程宗扬张大嘴巴。

  半晌,卢景翻了个白眼,「你这小子,和岳帅一个德性!总以为跟自己有一腿,就不好动手。到头来非在女人身上吃亏不可!」

  程宗扬讪讪道:「五哥放心,我有分寸。」

  卢景哼了一声,「你爱找哪个女人不干我们的事,但谁要不开眼,敢给月姑娘气受,我老卢立马把她塞麻袋里沉塘!」

  程宗扬苦笑道:「五哥,不是我说,就月丫头那性子,谁敢给她气受?用不着你出马,咱们月大小姐早把她切成十七八块了。」

  卢景埋头喝了会儿酒,「艺哥说得没错,我们几个就他妈是废物!到如今岳帅留下的血脉都没找齐。」

  程宗扬皱眉道:「你去见宋国那位韦太后了?还没有线索吗?」

  卢景摇了摇头。

  程宗扬心里嘀咕道:看来得小紫出马了。卢景再怎么说也是岳鸟人的属下,不好对他的女人下狠手。换成死丫头,石人也得口吐真言。

  「孟大哥让我告诉你,鹏翼社的产业已经整理完了,等你去接手。往后我们兄弟就在江州为岳帅守住星月湖这面大旗。」

  程宗扬给他倒上酒,「老大说的汉国那件事,有消息了吗?」

  「明天我就去洛都。」

  卢景声音冷得犹如冰块,「忍了这么多年,也该为岳帅讨点债回来。」

  程宗扬一怔,「岳帅的仇家在汉国?」

  「当日若不是有人从中作梗,怎会有风波亭之变?」

  卢景道:「那天我们八兄弟除了小狐狸年纪尚小,事先被送回建康,其他几个各自被人绊住,至死也未能见到岳帅最后一面。」

  「绊住四哥的是谁?」

  「剧孟。」

  卢景冷冷道:「此人世居洛都,颇有侠名。这些年我们星月湖的兄弟隐姓埋名,孟老大压着,不许我和四哥去寻他的麻烦。如今江州在手,我星月湖再无后顾之忧。这一次去洛都,少不得要找他分说明白!」

  剧孟是洛都有名的大侠,以助人之急,慷慨重义,一诺千金闻名汉国。但程宗扬对这个名字一无所知,只举杯笑道:「既然如此,今晚就一醉方休!」……

  远处传来「沙沙」的扫地声,程宗扬躺在榻上,摸了摸胀痛的脑袋,半晌才清醒过来。昨晚自己与卢景喝到三更,卢五拍拍屁股走路,自己却是酩酊大醉,连陈琳把自己送到哪里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挣扎着起来推开阁门,看到外面的一线天,程宗扬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云涛观。

  云涛观的迷楼建在山腹的洞窟内,纵然是正午时分,光线也暗如傍晚,只有阳光透过山腹的空隙时,才能带来短暂的白昼感觉。

  程宗扬挥了挥身上的酒气,这才出门。郭槐正站在台阶上,怀里抱着一柄竹帚,佝偻着身体慢吞吞扫着落叶。陈琳垂手立在一旁,他在外面立了一夜,身上的衣物都被露水打湿,身形仍像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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