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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 80,3

小说: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2025-07-12 09:46 5hhhhh 8160 ℃

  这会儿望着月丫头黑沉沉的院子,想起当日那点心思,程宗扬暗自嘀咕,自己不会是被岳鸟人附身了吧?怎么越来越鸟人化了呢?

  翠微园外院一片安谧,内院却热闹非凡。祁远、易彪、林清浦、匡仲玉、冯源等人都在院内,众人也不怕旁人说他们焚琴煮鹤的粗鲁,直接在赏梅的香雪亭前生了一堆篝火,上面架着两只剥洗干净的肥羊,正烤得吱吱作响。

  人群里当然少不了金兀术和豹子头。两个兽蛮武士馋涎欲滴,却强忍着一个劲儿的咽口水。看到兽毛斑驳的哈迷蚩,两人扑过来吼道:「叔公!」

  哈迷蚩微微颔首,独目露出一丝欣慰。他把木杖插进泥土,抓起一只全羊,先撕了一条后腿给豹子头,然后又撕了一条后腿给青面兽,两头大牲口大猫般蹲一旁,吃得香甜,不时伸过脑袋,在哈迷蚩腿上蹭着,一副开心的表情。

  哈迷蚩又撕了条前腿给金兀术,程宗扬原以为最后一条羊腿一分就完了,谁知哈迷蚩抓住羊头一扯,连着羊颈骨扯出来,双手捧到自己面前。

  看到程宗扬愣神,祁远笑道:「这半截腔子可是好东西。程头儿,赶紧拿着吧。」

  程宗扬接过羊头,学着兽蛮人的样子啃了一口。老兽人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撕下羊腿,然后把剩下的羊骨架拆开,每人递了一块。

  轮到匡仲玉时,他手掌微微一抬,整块羊肋排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拧住般,肋骨发出碎裂的声响。

  程宗扬一手托着羊头,好笑地看着匡仲玉。江州之战,星月湖大营与秦翰的兽蛮营没少交手,眼下遇到兽蛮人的术者,匡仲玉这位星月湖大营的专职法师终于忍不住较量一下。

  哈迷蚩垂着眼睛,任由那块羊排被捏成一团拳头大的肉丸子,恍若未见地递到匡仲玉手中。

  匡仲玉占了上风,矜持地笑了笑,然后捧着肉丸子一口咬下。谁知「叽」的一声,一股肉汁飞溅出来,顿时溅了一脸,丸子中间的烤肉竟然都变成了汤汁。

  匡仲玉胸前、袖上全是热腾腾的肉汁,一时间狼狈不堪。

  众人见两人暗斗,本来都有些提心吊胆,这会儿看到匡仲玉的糗态,不禁都笑出声来。

  程宗扬笑道:「老匡,你这回可丢脸了!」

  匡仲玉一手抹着脸上的肉汁,一手拿着羊排丸子还不舍得放下,最后自己也笑了起来,「这脸丢得值!这肉汤鲜着呢!给我个羊头都不换!」

  众人轰堂大笑,易彪抱起酒瓮,一手拍开泥封,祁远利落地摆开一溜陶碗,众人就那么席地而坐,一手持羊,一手持酒,齐声道:「干了!」

  四名兽蛮人吃羊不含糊,喝起酒来更不含糊,饶是程宗扬酒量不小,也被灌得酩酊大醉。他拉着匡仲玉的衣袖道:「老匡,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说!你干了什么缺德事了!」

  匡仲玉嘿嘿笑道:「恭喜恭喜。公子的桃花运很旺啊。」

  程宗扬笑骂道:「我问过才知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你一个算命的,怎么还兼职拉皮条呢?」

  「程少校,你这话可不厚道啊。」匡仲玉揶揄道:「当日在湖边相遇,公子那份淫心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匡某又不是瞎子,还能看不出来?那姓阮的妇人又不是三贞九烈之人,在下只是顺水推舟,给两位牵了牵红线。」

  「以母代女这种话你都能说出口,你的道德感从小就都忘家里了吧?」

  匡仲玉饮了口酒,徐徐道:「光明观堂门下,自该如此。」

  程宗扬攀住匡仲玉的肩,「咱们星月湖大营,与光明观堂有什么仇怨?」

  匡仲玉举杯灌了一口,喘着气道:「岳帅于我等如兄如父,当然是杀父屠兄的血海深仇!」

  …………………………………………………………………………………

  程宗扬一场大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楼内寂无人声,带着夏日气息的微风卷起帘幕一角,露出门外朱红的雕栏。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一句诗莫名浮上心头,一时间让程宗扬忘了自己身在何处,那种梦幻般的感觉重又浮上心头。

  良久,程宗扬晃了晃隐隐作痛的脑袋,起身离开床榻。卓云君和阮香凝都不在阁内,他走到水榭的游栏边,两手扶着栏杆,望着西湖的万顷碧波,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冲动。

  程宗扬双手一撑,从水榭三层直接跃入湖中。湖水涌起,淹没了整个身体。

  耳边传来激烈的水响,身体迅速下沉。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从建康逃亡的一夜,只是怀里缺了个小紫。

  死丫头,你怎么还不来呢?

  直到肺中氧气耗尽,再也无法支撑,程宗扬才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双臂划水,一直游了一刻钟才折回来。

  身上燠热尽去,脑子也似乎清醒了许多。程宗扬仰面躺在水上,慢慢游着,感受着丝绸般柔顺而温凉的湖水,心神仿佛与湖水融为一体。

  烟雾般的柳丝垂到翠微园的围墙外,水榭中隐隐传来对话声。

  「原来是攀上高枝了,」梁夫人的声音冷笑道:「难怪对我不理不睬呢。」

  阮香琳忍气道:「你不也是一样?何况梁家已经败落了,要教训我,也轮不到你。」

  「果然是翅膀硬了,连我们梁家也不放在眼里!」梁夫人斥道:「我们梁家即使败落了,本夫人也是有诰封的命妇!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草民家的贱婢!我家的奴婢也比你尊贵些!」

  阮香琳被她说到痛处,白着脸不再作声。

  「你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攀上程公子便能与本夫人平起平坐?」梁夫人讥诮道:「莫忘了,你可是伺候过我那孩儿的。哪天程公子玩腻了——」梁夫人的嘲讽忽然一顿,双眼愣愣看着阮香琳的手腕。

  阮香琳腕上戴着那只缠丝金镯,龙眼大小的红宝石被光芒一映,在她如雪的皓腕上熠熠生辉。

  阮香琳有些纳罕地看了金镯一眼,这镯子虽然贵重,但以梁家以往的权势,也不可能吃惊到这副模样。

  梁夫人先惊后疑,然后就像丢了魂一样,目光呆滞地看着那只金镯。

  「哗啦」一声水响,程宗扬从水中出来,光着膀子走进水榭,顺手拿起一条布巾,擦去身上的水迹。

  梁夫人转过脸,再看向程宗扬的目光充满敬畏,就像节庆时入宫拜见那些贵人一般,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城北有家木料行要转让。」程宗扬吩咐道「你去看看,如果合算,就以你的名义接下来。」

  梁夫人低声道:「是。」

  「还有,这是我新纳的小妾。」程宗扬攀住阮香琳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赤裸的胸膛前,「你那点诰命,就别在她面前卖弄了。」

  梁夫人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怯怯地说道:「公子……」

  「去吧。」

  眼看着梁夫人失魂落魄地离开,阮香琳喜不自胜,眉梢眼角都露出笑意。

  「规矩学得怎么样了?」

  阮香琳俯下身,娇声道:「贱妾见过官人。」

  「他们怎么教的?」程宗扬笑道:「挺像回事嘛。」

  阮香琳露出一丝羞怩,「是姨奶奶身边的仆妇手把手教的。」

  刘娥身为太皇太后,却对自己纳妾的事这么上心,只能说她在宫中寂寞得太久了,难得有件喜欢的事可做。

  阮香琳水汪汪的眼睛瞟了他一眼,「官人可要贱妾伺候?」

  程宗扬叹了口气,「我要能再分出一个人来,今天你就不用走了,让为夫好好看看姨娘教了你些什么。卓美人儿和凝美人儿呢?」

  阮香琳道:「奴婢刚来半个时辰,未曾见到。」

  自己给阮香凝下过禁令,她在水榭这么久,从来都是足不出户,两个人一声不响就齐齐消失这种事,还是头一回发生。不过自己倒不怕卓云君故技重演,还顺手把阮香凝拐走——死丫头不可能会留这么大的漏洞。

  阮香琳一边给主人穿衣,一边被主人上下其手。两人缠绵片刻,程宗扬念着今天要办的事,好不容易才压下欲火。

  阮香琳半依在他怀中,一边从怀中取出一页纸,程宗扬扫了一眼,见是李总镖头的履历,不由一笑,在阮香琳浑圆的臀上捏了一把,随手塞到袖中。

                第八章

  「师傅!我等了半日了!」高衙内兴冲冲道:「咱们这便去吧!」

  「去哪儿?」

  「佛心庵的事啊!」高衙内顿时急了,「师傅不是说好让我今天来的吗?」

  「哦。我差点儿忘了。」程宗扬一边吊着他胃口,一边道:「冯大法!」

  冯源过来道:「程头儿。」

  「上次给你说的事还记得吧?」

  冯源一乐,「都准备妥当了!」

  程宗扬对高衙内道:「这是冯大法,你和他一块儿去吧。」

  「师傅,你不去啊?」高衙内道:「师傅要不去,我这心里发虚……」

  程宗扬笑眯眯道:「放心。有冯大法就够了。要不再给你带两个兽蛮武士?这下底气够足了吧。只不过要带兽蛮武士的话,你的护卫一个人都不能带,只能自己去。」

  高衙内一听有兽蛮武士,顿时放了一半的心,「成!我听师傅的!」

  高衙内兴高采烈去叫人备马,程宗扬叫住冯源,低声叮嘱道:「等离开临安城,不管他怎么撒泼,你们都别理睬,真要不听话,就把他捆起来。记住,别把他当少爷,就是你们商队的小跟班。这小崽子敢不干活,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只别打脸就成。」

  冯源笑道:「程头儿,你就放心吧!我们离了临安就走小路,保证把他看得死死的。」

  「老敖已经改道向北,你们就在汉国境内会合。多带些钱,但别让他看见,到了汉国,就说没钱,让他拿主意。他要拿不出主意,你们就自己悄悄吃饭,让他饿着。」

  「程头儿,憋屈这么狠行不行啊?再怎么说高衙内也是少爷出身,跟我们比不了。」

  「人受憋屈武艺高。憋不死就行。」程宗扬又吩咐道:「路上你们也多留点心。别让他出什么意外。老术、老豹要留在临安,青面兽和哈迷蚩跟你们一道。真遇到大事,你们听哈迷蚩的。」

  「好咧!」冯源又道:「程头儿,按你说的,我做了十几颗小的,所有的龙睛玉全用完了。我带六颗,剩下的都给你留着。就在老冯床下,西边第四块砖,你小心刨开,里面有个盒子。每一颗我都用棉花包着。」

  「好。」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背,「一路小心。我去苍澜最多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不管生意怎么样,你们都得赶回来。」

  冯源犹豫道:「三个月是不是长了点儿?」

  「就三个月!」程宗扬叹了口气,「这回要收拾不好他,我也没辙了。」

  高衙内跨在马上,一脸的得意洋洋,踌躇满志,浑然不知自己即将面对的命运有多悲惨。

  …………………………………………………………………………………

  「好啊!」

  临安的驿馆内,张少煌一脸愤然地拍案怒道:「你们几个自己寻欢作乐,居然不叫我一声!还当我是兄弟吗!」

  「侯爷息怒!」程宗扬笑道:「你刚到临安,听说是枢密院的韩节夫亲自作陪,给你接风洗尘,我就算叫你,你能把宋国的官员都扔在驿馆里面,自己溜出来吗?」

  「这有何难?宋国这些官员的嘴脸我也看够了!今日我便装病!到千秋节再和他们打交道!」张少煌道:「听说你们昨晚在玉露楼喝的蓝桥风月?这我可得尝尝。还愣着干嘛?赶紧着!前边带路!」

  程宗扬苦笑道:「张侯爷,这会儿还不到午时呢。你没听说昨晚小侯爷一个人把整个玉露楼几十个姑娘都喝倒了?恐怕这会儿还没醒呢。」

  「你们!」张少煌指着他,半晌才一甩手,气得团团乱转。

  「说正经的。」程宗扬道:「这次你来临安,有什么大事?」

  张少煌没好气地说道:「什么正事都没有,就是作个样子。」

  晋国在江州交战正殷的时候向临安派出祝寿的使节,本身就说明了晋国官方的态度。但程宗扬不相信王茂弘的目的会这么简单。

  「真的吗?」

  「王丞相还让我送份礼物给贾太师。」

  程宗扬来了兴趣,「什么礼物?」?少煌叫人拿来一幅卷轴,却是王茂弘亲手写的一副字。

  程宗扬打开卷轴,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富丽堂皇的大字:春华秋实。

  「这词儿可够俗的。」程宗扬刚笑了一半,便感觉到味道不对,不由咂了咂嘴。

  贾师宪独掌宋国大权十余年,早已位极人臣。明智的作法,应该在矛盾激化之前及早放权,以宋国对致仕大臣的优厚待遇,后半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王茂弘与贾师宪地位相当,同样为相多年,即使辅佐的君主是一个连庸主都称不上的废物,还要故作昏聩,韬光养晦。他这副字不劝贾师宪激流勇退也就罢了,反而对贾师宪倍加推崇——要让那个小白脸宋主知道,整死老贾的心都有。

  不过王茂弘这副字写得圆滑之极,换个角度理解成对贾师宪功绩的肯定也不为错。甚至还能解释成已经「秋实」,该放手歇息——这四个字,宋国那些各怀心思的臣子尽可以按自己的理解各取所需,任意解释,至于王茂弘的本意,既不重要,也没人在乎。

  程宗扬拿着那副字,半晌才道:「咱们这位王丞相是怕宋国太平,专门递刀子来的吧?临安朝堂上杀个你死我活,他老人家才满意是吧?」

  「胡说!什么你死我活?」张少煌剔着指甲道:「让我说,都别活才好。」

  「用的着这么深仇大恨吗?」

  张少煌叹道:「哪里来的仇?不过是自保而已。」他放下小银刀,低声道:「今春建康大旱,欠收已成定局。今年的秋赋能收上四成就不错了。」

  程宗扬吓了一跳,「这么惨?」

  张少煌微微点头,然后道:「北方三朝,汉唐都是一等一的强国,秦国虽然略小,但秦军最耐苦战,不是好招惹的。南三朝昭南独霸天南,剩下晋宋两国,各有各的麻烦。但无论如何,晋国不能当最弱的那只羊。」

  程宗扬想了半晌,然后笑道:「难得张侯爷对时局这么透彻。」

  「我才不耐烦这些。」张少煌道:「这是王丞相特意让我告诉你的。」

  程宗扬愕然道:「对我说这些军国大事?王丞相没搞错吧?」

  「我瞧着王丞相的意思,大概是想让你借助云氏的财力,稳住局面吧。」

  这只是张少煌的猜测,但程宗扬敢肯定王茂弘不是这个意思——有王丞相和谢太傅这两条老狐狸在,想从云氏挤出油来还不是分分钟钟的事?

  离开驿馆,程宗扬便下令道:「从现在开始,各处商号全力收购粮食。」

  祁远讶道:「程头儿,还要炒粮?」

  「保命。」程宗扬简短说道:「尽量不要惊动外面,避免抬高粮价。另外,仿宋国的例子,在江州设立常平仓,储量越大越好。还有,请萧侯爷在宁州也设一个。」

  祁远道:「建康要不要也设一处?」

  「我猜你在建康设不起来。」程宗扬道:「建康周围郡县的土地都在世家大族手里,粮食生意根本就做不成——干!」

  程宗扬突然省悟过来,王茂弘为什么要让张少煌给自己传话。晋国各大世家的势力盘根错结,各有各的算盘要打,即使王谢两家牵头,也未必能让各家拿出粮食共渡难关。倒是自己结交的这些世家子弟,彼此间除了酒肉交情,根本不用涉及什么忠君报国,仁义道德。大家合伙做生意,纯粹是赤裸裸的利益关系,反而比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更容易达成协议。

  王茂弘身份地位放在那里,许多话不好说。他借张少煌的口抛出晋国大旱的消息,既是借自己的力,也是给自己布了个局,可这个局自己不仅要跳,而且还跳得心甘情愿——毕竟是一桩有利可图的大生意。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话半点不假。这生意自己如果放过,那些股东非骂死自己不可。而且有自己主持,比起那些豪族世家竭泽而渔,硬把粮食卖到珍珠的价格,局面会好看得多。于是王老头只用了一句话,就引得自己下十分力气替他操心办事,他老人家只用在丞相府扇风纳凉就够了。

  「这老狐狸!」程宗扬笑骂一声,心里道:想闲着,没那么容易!到时候我在晋宫住半年,从东宫睡到西宫,让你给我擦屁股去!

  「程头儿,」祁远提醒道:「股东大会的日子是不是该定下来?」

  「还有几个大股东没到呢,等人到齐再说。」程宗扬勒住马,「你们先回去吧,我约了人,晚些再回园子。」

  …………………………………………………………………………………

  程宗扬在橡树瓦等了半个时辰,终于等到高俅出现。

  「苏爷,来尝尝!」程宗扬热情地说道:「正宗的建康鱼鲊!刚从几千里外运来的。」

  高俅哼了一声,自顾自倒了杯蛇麻酒,沉声道:「找老夫何事?」

  「苏爷,脸怎么拉这么长?不会是小的打扰了你和媚娘的好事吧?」

  「废话少说!」

  「真是新人上了床,媒人丢过墙——苏爷,你别瞪!我不拿媚娘打趣了还不行?话说回来,苏爷对媚娘可真够上心的。小的还是头一回见苏爷为个女人动肝火。」

  眼看高俅脸色又阴沉下来,程宗扬笑嘻嘻道:「媚娘虽然是绝色,可为个青楼的粉头,苏爷不至于要和小的翻脸吧?」

  高俅面容僵了一下,然后挤出一丝笑容,亲切地说道:「说哪里话!老夫膝下无女,向来把媚娘当女儿看。哈哈哈……」

  程宗扬拉长声音道:「真的吗?那招我作个女婿怎么样?」

  高俅把铁皮酒杯往桌上重重一墩。

  程宗扬举起双手,「不说媚娘了!绝对不再说了!」

  程宗扬亲自夹了鱼鲊,放在碟中,等高俅消了气,才弯腰从靴筒里摸出一张纸,放在桌上,「这个人,帮忙提拔一下。」

  高俅看了两眼,「镖头?哪里的?」

  「威远镖局,老江湖了,身手还过得去。」

  「好说。」高俅道:「明日让他把履历送来,先给个九品的武职。这次京营损失甚大,正需补充人手。考核时让他多拿些钱来,一个七品武官稳稳当当。」

  程宗扬笑道:「苏爷果然是明码实价,童叟无欺。」

  高俅神情恢复从容,大大方方地说道:「做生意嘛,当然要讲个公道。」

  「说起做生意,有点股份,不知道苏爷有没有兴趣?」

  「什么股份?」

  程宗扬微笑道:「一点小生意,在宋国一共是十股。每股两万金铢。」

  「哪里的股份?」

  「盘江程氏。」

  高俅矜持地笑了笑,「两万金铢可不是小数目。」

  程宗扬道:「不瞒苏爷说,这已经是第三批股份了,第一批十股是一年前的事,一文的现钱都没要。第二批十股是四个月前,每股作价两千金铢。如今是第三批,每股两万金铢。」

  高俅神情微动,「宋国一共十股?可有人买了?」

  「有。」程宗扬毫不隐瞒地说道:「贾太师占了一股,韩节夫和史同叔各占半股。蔡元长倒是有钱,直接占了一股。苏爷,有没有兴趣来一股?」

  高俅冷哼一声,「给我两股。都用商儿的名义。」

  程宗扬佩服地竖起拇指,「苏爷,你这个干爹当得可太到位了。」

  一年间从零翻到两万金铢,旁人也许会觉得拿两万金铢买一个原本一文不值的股份是笑话,高俅却反过来看出这背后所意味的暴利。事实上程宗扬这几日游说自己结交的官员,没费多少口舌,就引得贾师宪、蔡元长、韩节夫、史同叔等人纷纷入股,不是因为他面子够大,而是因为那几位都看出这一点。从这一点来说,这几位倒称得上是奸雄所见略同。

  高俅道:「老夫马齿渐长,总给小儿留点家业。」

  程宗扬没有答话,只低头削着水果,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高俅也是老江湖,察颜观色的本领早已炉火纯青,他一手拿着蛇麻酒,欲饮未饮,耐着性子与程宗扬周旋。

  最后还是程宗扬没撑住,他放下水果,「有件事要跟苏爷告个罪——衙内这会儿已经离开临安。」

  高俅拿起酒杯饮了一口,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又引商儿去哪里鬼混了?」

  程宗扬咳嗽一声,老老实实道:「去汉国学着做生意去了。」

  「噗!」高俅一口酒全喷了出来。

  「荒唐!」高俅拍案道:「士农工商!商人乃四民之末!商儿有产业找奴仆打理便是,哪里用自己去学生意!汉国——」他咆哮道:「汉国民风凶悍!多有横行不法的豪强!刁钻蛮横的酷吏!好勇斗狠的游侠儿!我家小儿岂能去那种地方!」

  高俅披头盖脸一顿痛骂,程宗扬被他喷了一脸的吐沫星子也不敢擦,还得赔着笑脸给高俅添茶,「苏爷息怒,先喝杯茶去去火。」

  「少来!」高俅怒道:「老夫要立刻回府,召集禁军追赶商儿!」

  程宗扬把茶杯递到高俅手中,认真道:「这次你把他追回来。高智商这娃可就彻底废了。」

  高俅含怒盯着他。

  「太尉对衙内的悉心爱护,有目共睹。但衙内平常做的事,想必太尉也有所耳闻吧?」

  高俅冷哼道:「不过是和几个谈得来的朋友干些小儿的勾当,有何不妥?商儿在年轻人中的威信,可不是靠的老夫!」

  程宗扬险些吐出来,还威信……高俅这偏心都偏得没边了。

  「太尉,我是认真的——衙内不笨,甚至还是个聪明人。」

  「废话!」高俅不满地说道:「那可是老夫从小养到大的孩儿!」

  程宗扬没理会他的自吹自擂,「可如果现在没了太尉,衙内能支撑这份家业吗?」

  高俅犹豫了一下,「未尝不可。」

  「坦白的说——不可能。」程宗扬道:「太尉想必知道,朝堂中那些衣冠贵人,不敢说全是衣冠禽兽,但有一半都是豺狼!魏篝侯的事情太尉比我清楚,无非是自不量力,贪图爵位,结果羊入狼穴,尸骨无存,连自家妻女都成了世人的笑柄。」

  高俅道:「他的典当行作孽太多,有此报应也是情理之中。」

  「温室里种不出青松,笼子里养不出苍鹰。」程宗扬道:「衙内不缺聪明,缺的是历练。」

  高俅沉默半晌,沉声道:「任你说得天花乱坠,老夫终究是放心不下。此去汉国,山高路远,商儿若有丝毫闪失,老夫如何对得起恩公?你说的历练却也不错,老夫这便让富安带一个都的禁军精锐,随商儿历练……」

  「停!」程宗扬赶紧打断他,「一个都?这是去打仗的吧?最多五个人!」

  「你可知北地游侠虎狼成性!重然诺,轻生死,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高俅道:「无论如何,不能少于五十名禁军!」

  「十名!」程宗扬咬着牙道:「而且不能露面!只能在暗处护卫!要不然此事就此作罢。你就是把我打死,我也不告诉你衙内在哪儿。」

  高俅指着他,怒声道:「你!」

  程宗扬扯开衣领,一脸无赖的拍着脖颈道:「有种你拿屠龙刀朝这儿砍!」

  高俅恨恨跺了一脚,拂袖而去。

  自己先斩后奏,终于逼得高俅放手让高衙内历练,程宗扬心里一阵轻松,路已经给高衙内铺好,往后怎么走,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如果高衙内真是岳鸟人的儿子,自己也算对得起这位岳父大人。

  眼看已经是午时,程宗扬随便吃了些东西,便马不停蹄地赶回翠微园。

  园中静悄悄的,内院的柳荫下,两个女子正坐在一处说话,其中一个徐娘半老,仍然骚媚入骨,正是兰姑,另一个身柔体娇,举止放浪,却是昔日的赌场老板游婵。

  程宗扬走过去笑道:「正想介绍你们认识,你们倒自己先聊上了。」

  两女起身道:「公子。」一边说,兰姑一边还骚媚地抛了个媚眼。

  程宗扬连连摇手,「兰姑,你就饶了我吧。这媚眼还是给老四留着吧,我可吃不消。」

  兰姑笑啐道:「原来公子也是个银样蜡枪头。」

  「我这么隐私的秘密都被你知道了?」程宗扬惨叫道:「兰姑!千万不要对别人说啊!」

  游婵被黑魔海当作叛徒废去武功,经过多日的调理才勉强可以起身。此时虽然薄施脂粉,脸色仍有种失血的苍白。她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地看着这一幕,方才的交谈中,游婵已经知道兰姑的来历,却没想到这位「飞鸟上忍」背后的原身会是如此随和。

  程宗扬道:「你们谈什么呢?这么开心。」

  兰姑笑道:「还不是公子画的那个大饼?把奴家的心肝都勾引起来。今日正好遇到游掌柜,越说越是投机了呢。」

  「好啊!将来你的青楼,游婵的赌场,正好能做邻居。」程宗扬笑道:「干脆你们合伙设一处青楼赌坊,里面的荷官都是光屁股小妞,保证那些赌客大晕其浪,抢着往外输钱。」

  两女都笑了起来,「全脱光便少了韵味,还是欲露未露更诱人。」

  程宗扬大度地说道:「这事儿你们是专家,我就说说。临安这边的商号暂时由秦会之打理,你们有什么念头,尽管对他讲。用不着给我省钱,但要花的是地方。」

  兰姑笑道:「公子尽管放心。奴家省得。」

  程宗扬拉起游婵的手,探了探她的脉象,「你好好将养身子。赌坊少说要半年才能开张,用不着心急。」

  「是。奴家知道了。」

  程宗扬微微一笑,然后贴在她耳边低声道:「找个好人家,便嫁了吧。」

  游婵身子一颤,露出疑惑的眼神,接着变得幽怨起来。

  程宗扬暗暗叹了口气,以自己对游婵的恩义,如果把她收入房中,任谁都觉得理所当然,没人会吐半个不字。但程宗扬知道,那样的结果也许自己能占些便宜,但最终只会是害了游婵。

  自己可没心情建一个规模庞大的后宫,把遇到的女子尽数收入囊中,一个月也不定能见上一次面,还非要霸占着不放。与其让这些女子闲置,造成极大的浪费,并且充满绿帽的风险,还不如好聚好散,大伙留一份交情。

  「公子。」王蕙匆匆出来,虽然努力保持镇静,眼中却露出一丝焦灼,急切地说道:「师师不见了。」

  程宗扬呆了半晌,「怎么不见了?」

  「师师平常起得很早,但今天早晨奴家去寻她说话,就没有见到她。奴家以为她出门办事,也未曾在意。可一直到午时,仍不见踪影,奴家才觉得奇怪。问众人时,都说未曾见到师师。」

  先是卓云君和阮香凝失踪,现在又丢了个李师师,程宗扬越想越觉得不对,他安慰道:「也许是去钱庄了。我让人去看看。」

  王蕙接下来一句话,让程宗扬仿佛兜头浇了盆冷水,「郭公公也不见了!」

  「清浦!老术!韩玉!」

  程宗扬连声把众人唤来,听说园中平白少了两个人,众人都面面相觑。程宗扬有苦难言,阮香凝和卓云君的事自己一直瞒着众人——毕竟林娘子在自己房里的事,实在不好往外说。当然,大家都知道他房里有女人,只是没人多问。

  这一番折腾,外院也被惊动起来,崔茂披着一身青袍缓步过来,听到程宗扬在问李师师和郭槐,他抿了口酒,满不在乎地说道:「今日一早就出门了。」

  金兀术道:「不可能!吾睡觉还睁着眼睛!」

  「没走大门,是从湖上走的。」

  程宗扬道:「六哥,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卢五哥今早回来,送他们走的。」

  程宗扬叫道:「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卢五哥带他们去哪儿了?」

  崔茂道:「多半是去云涛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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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涛观是宋国宫廷所建的道观,宫中贵人时常往观中小住,几乎等于大内的行宫,这些都是程宗扬早己知道的。可卢景、李师师、郭槐、卓云君、阮香凝,这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人一块儿去云涛观,怎么想都觉得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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