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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 111,3

小说: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2025-07-12 09:46 5hhhhh 7040 ℃

  那名说动了刘骜的汉子一眼看到程宗扬,装作不经意地走来,擦肩而过时低声道:「琥珀枕要吗?」

  程宗扬摇头。

  「正品龙渊剑要吗?」

  程宗扬还是摇头。

  「金距神鸡?」

  「千年灵芝?」

  「沉香木?」

  程宗扬越走越快,那汉子紧追几步,声音压得更低了,「上等的龙睛玉,要不要?」

  程宗扬停下脚步,「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

  程宗扬扭头去看卢景,卢景翻了个白眼,喝斥道:「滚!」

  「等等!」程宗扬伸手道:「开个价。」

  那汉子躬腰道:「咱是鬼市里的正经生意,跟那些贼杀才不一样。爷要是有兴趣,过了桥往西,最里面的院子就是。」说着他掏出一块竹牌,「用这个牌子就能进。」

  那汉子说动了程宗扬,又去找下一个猎物。

  程宗扬拿着那牌子抛了抛,「五哥,这就是你说的榷场吧?」

  「扔了,走吧。」

  「别啊。」程宗扬摸着下巴道:「我估摸紫丫头就在里面呢。」

  死丫头突然要来鬼市,程宗扬就觉得她是来找龙睛玉的。小紫用的龙睛玉基本都是从朱老头那里搜刮来的,自从她学会将阴魂纳入龙睛玉代替机械的人工智能,龙睛玉消耗量飞涨,老头那点存货多半已经被她搜刮一空了。

  过了桥,残余的房屋完整了许多,南岸四处乱蹿的散户卖家也少了许多。品相较好的房屋都有壮汉守着,里面用布幔围得严严实实,没有透出半点灯光。

  西边是坍塌的山梁,只有一个小小的院门露在外面,其余都被压在山下。刘骜已经带着贴身护卫当先进去,其余人只能装作无事,在周围四处乱逛。程宗扬看了一眼,没见到东方曼倩,多半是南岸充当最外围的警戒。

  程宗扬亮出竹牌,守门的大汉不言声地让开。一进门,程宗扬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原本的房屋并没有被倒塌的山石压倒,只是被埋在土中,形成一片地下建筑。此时屋中的泥土已经被清理干净,主梁用半人粗的木柱加固过,地上铺着地毯。除了没办法开窗户,与寻常的房屋一模一样。

  这处宅子的原主人多半是洛都豪强,不但房屋下料十足,而且规模宏大。两人穿过一条四壁都是泥土的长廓,才来到主厅。如果建筑保存完整,单论面积已经是自己那处宅院的数倍。

  有人提着灯笼验过竹牌,然后领着他们入席坐下。看来那家伙生意不错,自己拿的竹牌已经坐到最后一排,背后就是墙壁。这个位置正适合自己纵观全局,程宗扬安安稳稳坐下,打量着这处榷场。

  厅中已经坐了不少人,但只在四角各点了一盏灯,连人影都看不清楚。这也难怪,整座宅院都被埋在山下,虽然设的有通风管,但毕竟通风不畅,如果多点些灯,程宗扬宁愿扭头就走,也好过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赶上一氧化碳中毒。

  忽然头顶有人叫道:「怎么还不开始!」

  程宗扬听得一乐,刘骜竟然就在自己背后,那地方原来是窗户,如今改成包厢。按深度算的话,离地面也最近,一旦出事,他身边的护卫直接掀开土层,就能护送着他杀出去。

  一个怪异的声音道:「有朋友已经等急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那人声带像是破裂了一样,声音又粗又哑,难辨男女,让人听着头皮发麻。话音刚落,厅中亮起火光,四支半人多高手臂粗细的蜡烛同时点燃,照亮中间一张宽大的木台。一个人站在台后,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下,连面孔也被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人嘶哑着声音道:「鬼市的规矩,人不问来历,货不问出处,钱货两讫,出价无悔,价高者得。」

  他抬起手,露出袖中黑色的皮手套,轻轻一挥。一名蒙面大汉捧着一只金盘放到木台上,哑声人揭开红绸,露出里面数十枚珍珠,每一颗都有龙眼大小,莹白润泽,整个金盘笼罩在一片如雾的珠辉中。

  「上品玄珠三十六颗,采自青冥海。」

  哑声人刚一说完,便有人应声道:「十万钱。」

  「三十万钱。」

  「五十万钱。」

  「八十万钱。」

  「五百金铢!」

  刘骜道:「有这么多上品玄珠?我怎么不知道?张富平,你见过吗?」

  富平侯张放道:「没有。这么大的玄珠,一颗至少一百金铢。三十六颗一般大小的整珠,少说也要五千金铢。」

  刘骜笑道:「看来是捡到便宜了。六百!」

  话一出口,方才竞价的喧闹声顿时消失,似乎所有人都震惊于这位豪客的大手笔。

  等了片刻,无人竞价,哑声人一挥手,买卖成交。蒙面大汉捧着金盘送入包厢。然后又捧着满满的金铢出来。

  卢景道:「这蠢货上当了。盘里的玄珠只有一颗是真的。其他都是用珠粉和蜡团成。刚才那些全是托,外面的人不管是谁,只要开口就掉坑里。」

  「这回他们踢到铁板了。」程宗扬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敢骗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蠢货你认识?」

  「声音低点,别让人听见。」程宗扬好整以暇地说道:「好好看着吧。」

  刘骜满不在乎地说道:「一人一颗,随便挑。」

  张放随手拿起一颗,接着脸色就变了。他低着头东挑西捡,似乎怎么都拿不定主意。

  刘骜笑骂道:「偏你多事!让开!让别人先挑,你排最后一个。」

  张放抗声道:「我是给你挑的,你以为我是给自己挑的吗?这一颗给你,剩下的也别挑了,我去给大家分了。」

  「好你个张富平,挑半天给了我最小的一颗。」

  「你富有四海,还用跟我们抢?」

  张放收起盘子,交给身边的随从。刘骜一笑了之,随手把珠子丢到一边,吩咐道:「把东方叫来。」

  榷卖仍在进行,此时木台上放着一只玉匣,里面是一颗朱红色的果实。

  哑声人道:「赤阳圣果一颗。采自太泉。」

  「干!」程宗扬直接叫了出来。能在洛都见到萝卜版的赤阳圣果,实在是太有缘份了。

  刚才叫价三十万钱的客人冷笑道:「别开玩笑了,太泉古阵离洛都足有万里之遥,就是最快的驿传,也要一个半月。何况你这赤阳圣果摘下来没有十年也有八年,那还能吃吗?」

  哑声人道:「阁下有所不知——这玉匣乃是暖玉制成,即使时鲜的水果,放入其中也能保存数年。若是不信,请看此处。」

  哑声人一手伸进玉匣,从赤阳圣果旁边取出半截黄瓜,「这是三年前与赤阳圣果同时放入匣中的胡瓜。耳听为虚,阁下可以亲口品尝。」

  那客人冷笑道:「放了三年的胡瓜?我怕吃了中毒。」

  另外一名客人叫道:「我来尝!」

  他上前拿起黄瓜,一手掀开蒙面巾,露出满是须髯的大嘴,「卡嚓」咬下一口,略一品尝,然后三下五去二,把半截黄瓜吃了个干干净净。

  「好吃!好吃!果然新鲜!跟刚摘下来的一样。」

  卢景道:「可不是刚摘下来的吗?那人玩的障眼法,半截胡瓜本来就是刚放进去的。」

  三十万钱的客人强撑道:「赤阳圣果谁吃过?说什么活死人,肉白骨,我看压根就是假的!」

  旁边有人喝道:「你不买少啰嗦!十万钱!」

  有人叫道:「十万钱也想买赤阳圣果?三十万!」

  「五十万!」

  「八十万!」

  「五百金铢!」

  众人又是一轮哄抬,转眼就把那颗赤阳圣果炒到一百万钱的价位。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六百金铢!」

  这个价位和刚才刘骜买的玄珠一模一样,一块萝卜能卖到这个价钱也算是脱胎换骨了。可哑声人显然还不满意,一句:「得此圣果,等若多了条性命。」信号一出,竞价声此起彼伏,一会儿就抬到了一千金铢的高位。

  刚才放过竹牌的汉子此时也已经进来,一路小跑溜到包厢旁边,舌灿莲花地劝刚才买了珍珠的冤大头加价。

  程宗扬却没有留意这些,他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脸上表情不住变幻,时而咬牙切齿,时而阴声狞笑。忽然他一把抓住那个卖弄唇舌的跑腿汉子,「我能在这里榷卖吗?」

  那汉子怔了一下,显然是没见过这种上赶着上当受骗的,接着眼也不眨地说道:「能!榷卖的费用是一万钱。如果榷卖成功,我们要取一……三成!」

  「行。」程宗扬道:「话先说在前面,如果能卖到两千金铢以上,我单独再给你一成,明白了吗?」

  那汉子浑身都抖了一下,当下也顾不得包厢里的冤大头,满脸堆笑地看着这只往自己碗里蹦的肥羊,怎么看怎么舒心。

  「爷,你先坐,我去给你拿只盒子来。」

  「用不着。」

  利字当头,那汉子连肥羊都敢反驳,正色道:「爷,你这就不对了。一只像样的盒子,至少能把价格提高三成——盒子免费!」

  「那你去拿吧。」

  那汉子刚跑了几步,又折回来,「爷,要多大的?」

  程宗扬比划了一下,「这么大就行。」

  「成!」

  那汉子一溜烟地奔到厅后,去取盒子。

  包厢内传来脚步声,东方曼倩的声音隐约响起,「主公。」

  刘骜笑道:「此地的榷卖颇为有趣。东方,你来试试。」

  「敢问主公,是买是卖?」

  「不管你买什么,能买回来一千金铢就行。」

  张放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买回来?」

  「没错。」

  东方曼倩不动声色,拱手道:「诺。」

  刘骜把颗玄珠丢给他,「卖出去这颗珠子就算你的。卖不出去,你就拿上珠子滚蛋。」

  东方曼倩道:「遵命。但属下一人难为,还请主公再派些人帮忙。」

  「要几个?」

  「一人足矣。」

  刘骜挥手道:「自己挑。」

  东方曼倩叫了一名侍卫,两人走到暗处交谈几句,然后悄悄出去。

  那枚赤阳圣果的竞价已经白热化,价格直逼一千八百金铢,这样的价格足够在洛都买一处像样的宅院了。

  那女子斩钉截铁地说道:「两千金铢!」

  她旁边耳戴铜环的大汉吼道:「大小姐,这也太贵了!给俺五百!俺去太泉古阵给你把树砍来!」

  云丹琉冷冷道:「一个月内你回来吗?」

  另一名瘦削的汉子劝道:「赤阳圣果只闻其名,不见其实。这一颗是真是假尚且难以辨定,何况即便是真的,也未必合用。」

  「不管真假总要一试,终不能眼看着姑姑掉入火坑。」

  铜环大汉道:「万一是假的呢?」

  云丹琉寒声道:「我愿意!」

  被她眼睛一瞪,铜环大汉立刻蔫了,耷拉着脑袋不敢作声。

  丹丫头,你是有钱没地方花了啊。程宗扬捏着嗓子道:「三千!」

  跑腿的汉子刚抱着盒子奔过来,听见这一声立即挑起拇指,「爷!你可真有钱!」

  程宗扬拍了拍衣袖,「钱我是没有。」

  那汉子脸颊抽搐了一下,「爷,咱们鬼市可没这规矩。」

  「怕什么?一会儿不就有了?」程宗扬道:「赤阳圣果先缓缓,把我这件先卖出去。」

  跑腿汉子还待再说,程宗扬竖起一根手指,「一成。」

  那汉子立刻闭上嘴,两千金铢一成就是两百金铢,合四十万钱,他干一年也未必能赚够这么多。

  跑腿汉子溜到台上,和哑声人咬着耳朵说了半晌,又许了不少好处。哑声人终于点头,嘶哑着喉咙道:「有些变故,赤阳圣果暂缓榷卖。眼下有件难得的珍品,请大家一睹为快。」

  哑声人接过盒子,珍而重之地放到台上——他在榷场干了不少年头,卖过的真货屈指可数,何况还是起价两千金铢的珍品。

  哑声人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拿起里面的物品轻轻一提,展露在众人面前,「这是一件,呃……」

  哑声人当场哑掉,足足憋了两口气,才咬着牙道:「……亵衣。各位,请出价。」然后他紧紧闭上嘴,用杀人的目光看着那名跑腿汉子。

  跑腿的汉子想死的心都有,鬼市人人蒙面,他能第一时间辨别出谁穷谁富,靠的就是他灵巧的鼻子,一闻就闻出那公子哥身上沾的香气是龙涎香——最上等的香料!没想到他跟自己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竟然拿一件亵衣上来榷卖——还是用过的!

                第四章

  下面榷场的群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件榷卖的物品怎么看都是一件穿过的亵衣,但上边既然发出信号,即使不理解也要执行,众人抛开多余的想法,立刻敬业地进入角色。

  「十万钱!」

  「三十万!」

  「五十万!」

  干!你们就不能改改!程宗扬心里暗骂:总是一个套路,很容易穿帮啊!

  「八十万!」

  「一百万!」

  群托们越喊越心虚,这都抬到一百万钱了,叫价的还都是自己人,连一张生面孔都没有。

  众人咬咬牙,又喊出「一百五十万!」然后就彻底冷场了。

  刘骜道:「什么东西能卖到一百五十万钱?是嫦娥穿过的,还是西王母穿过的?」

  张放道:「不知道。不过穿这亵衣的人腰挺细啊。」

  刘骜摸着唇上的胡须道:「胸也够大……」说着他提声道:「一百六——」刘骜还没说完,便有一个愤怒的声音打断了他,「一千金铢!」

  满场的托们无不感激涕零,纷纷向竞价者投去看白痴一样的目光。

  程宗扬把蒙面巾往上提了提,双手抱在脑后,准备笑眯眯看场笑话,结果摸到了脑后的伤处,顿时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

  「五哥!」

  卢景翻著白眼,流里流气地说道:「一千二百金铢……」

  云丹琉眼中几乎喷出火苗,「一千五!把东西先收起来!」

  卢景敲着破碗道:「我还没看够呢。一千八!」

  「两千!收起来!」

  「两千一!拿好了!让我再看看腰……」

  「你妈逼!」铜环大汉站起来狂骂道:「你一个男人买女人的亵衣干啥?」

  「哎哟,多新鲜啊,我不买女人的还买男人的?我这里有纯爷们儿用过的兜裆布,你买不买?」卢景用力一墩破碗,「爷好的就是这一口!」

  云丹琉厉声道:「两千五!」

  「两千八。嘿,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妞穿过的,我要穿在身上,就跟抱着她似的,哎哟,那个软,那个香……那个舒坦……」

  程宗扬低声道:「五哥,过了。」

  「三千!」

  两个声音一上一下同时响起,下面的是卢景,上面的是刘骜。

  刘骜兴致勃勃地说道:「三千算你的。我,三千五。」

  「那怎么好意思。」卢景客气地说道:「我就三千八吧。」

  「四千!」云丹琉拔出随从的长刀,一刀将面前的几案斩成两截。

  哑声人急忙道:「四千成交!」

  铜环大汉哭丧着脸道:「没带那么多钱啊。」

  「去拿!」云丹琉目光扫过全场,要找出那个卑鄙无耻下流淫贱的人渣混帐小人。

  跑腿的汉子一转眼就赚了八十万钱,走过来的时候腿都是飘的,颤着声道:「爷,还有吗?」

  「再有就该出人命了。」

  「那个,东西卖出来了,钱还没到手。」

  「不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哎,哎。」

  那汉子也不走了,就蹲在程宗扬旁边。哑声人收起亵衣,继续榷卖物品。

  「上古裂天甲残片。」

  跑腿汉子小声道:「这是假的,别买。」

  「大鹏金翅鸟卵一枚。」

  「壳是真的。里面的蛋汁早流光了,我们好不容易灌的生鸡蛋。这天气不敢久放,搁两天就臭。买回来得赶紧吃。」

  「龙角一对。」

  「杨树根雕的。一沾水就露馅。」

  「玄秘贝一只。」

  「四大假听说过吧?这东西我们都是成套做的,从大到小有好几十个。你要想买一个送人,我给你打折!大小随便选。」

  「五彩天石一枚。」

  「我上个月在山上捡的,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随便起了个名。哟,居然卖出去了。」

  「龙睛玉一升。」

  「千万别买!那是玉工剩下来的下脚料,全都是石头渣子。」

  程宗扬忍不住道:「你们有真的吗?」

  跑腿汉子琢磨了一会儿,「也许有吧。」

  「升仙石一块。」

  「在库房里不知道扔了多少年了。多半是压箱石忘了搬出去。我们头儿交待过,蛟子再小也是肉。卖个仨瓜俩枣也能混顿饭吃。」

  「你把话说这么透,不怕你们头儿找你麻烦?」

  「我们就是个鸡毛班子。大伙凑一块儿想办法弄俩钱花,完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谁也不关谁的事。嗨,一块破石头卖了一贯。这下早饭有着落了。」

  程宗扬却不由自主地挺起身,盯向不远处的一个席位。刚才开口的女子虽然蒙着脸,但他一下就听出是惊理,死丫头果然在这里。

  「墨玉屏风一扇。」

  程宗扬不经意地往台上看去,目光顿时一跳。那块板子有半人大小,通体乌黑,哪里是什么墨玉屏风?明明是一块太阳能板。

  榷卖已经接近尾声,该宰的肥羊也宰得差不多了,下面的托们都已经兴致阑珊,况且这块「墨玉屏风」已经卖了半年,根本就没人报过价。

  有人象征性地喊了「一贯」,接着半晌不见动静。哑声人正准备让人把东西收走,忽然有人道:「加十文。」

  哑声人精神一振,「成交!」

  程宗扬抛出钱铢,一名大汉立刻搬着屏风过来。程宗扬掂了掂份量,这么大的东西竟然没有多重。这要当墨玉卖,一到手肯定漏馅。

  跑腿的汉子道:「爷,你买这个干嘛?」

  「当床板。」

  「不行,我睡过半个月,这玩意儿不透气,比睡石头还难受。」

  「当案板?」

  「太大了吧?」

  「锯开?」

  「锯不动。」跑腿汉子道:「这东西硬得狠,我们以前想砸碎冒充墨玉料,几个人砸了半天连个角都没砸开。」

  「你们这气派看着挺大啊,怎么尽弄些这种的?」

  那汉子贴在他耳边,悄悄道:「爷,我跟你说,这地方是我们租的。就这个厅子,不管卖出去多少,人家都要抽六成。」

  「这地方是谁的?」

  「这爷就别问了。下面人肯租给我们,也是担着风险的。爷要是有兴趣,初三晚上来,那才是正主办的。」

  「是吗?」

  那汉子瞪大眼睛,「我还能骗你?」

  哑声人这会儿也懒得装了,懒洋洋道:「玉杵一根。」

  「一贯。」下面的托也喊得有气无力。

  刘骜道:「东方曼倩呢?」

  张放四处看了看,「跑了?」

  旁边的随从道:「出去好半天了。」

  有人指着那名刚才被叫走的护卫,「崔腾不是还在吗?」

  「刚才五彩天石就是他买的吧?」

  「闹什么呢?」

  刘骜道:「没意思。走吧。」

  哑声人见没人竞价,挥手让人收起那根玉杵。

  就在这时,一个人疾步进来,高声道:「且慢!」

  东方曼倩快步走到台上,一把扯掉蒙脸的布巾,两眼紧紧盯着那根玉杵,呼吸越来越急促,忽然叫道:「灵乌木!真的是灵乌木!多少钱?」

  哑声人道:「一……十五贯。」

  东方曼倩掏出七八枚铢钱,往案上一丢,全是金灿灿的金铢,然后拿起那根灵乌木就要走。

  下面的托立刻来了精神,「兄弟!没你这样的啊!鬼市的规矩,价高者得,我还没出价呢。」

  「你出多少?」

  「一……百金铢。」

  东方曼倩拿出一只沉甸甸的钱袋,「二百。」

  后面又有人叫道:「我出三百!」

  「五百。」

  「我出六百!」

  东方曼倩呸了一口,拣起钱铢,转身就走。众人都愣住了,这戏演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演砸了呢?这人不按路数来啊!

  台上的哑声人反应最快,一把拉住东方曼倩,「别急啊。才出到六百金铢,这东西还值……值钱得很呢。」

  东方曼倩冷笑道:「你知道这东西叫什么?哪里来的?做什么用的吗?」

  「灵乌木嘛。」哑声人顾不得装嘶哑,一口流利的洛都话立刻就蹦了出来,「看着是玉石,其实是木头的,对不对?」

  「你知道个屁!」东方曼倩毫不客气地说道:「知道三足乌吗?知道扶桑木吗?知不知道这灵乌木就是三足乌从汤谷沐浴之后,落在扶桑木上,踩的那根横枝?」

  哑声人都听呆了,「这是太阳公公踩过的?」

  「你以为呢?这灵乌木普天之下也只有十根。每一根都浸满太阳精华,世间难得一见。你看上面这些纹路,这里,还有这里……看到光点了吗?」

  哑声人点头道:「看到了。」

  东方曼倩严肃地说道:「这都是太阳真精。」

  「我日,这不得卖一千金铢?」

  「一千金铢?呸!起码价值万金!」

  哑声人愣了愣神,忽然道:「那你怎么不买呢?价值万金,现在才卖六百金铢啊。」

  东方曼倩发出一串苍凉的笑声,摇头道:「若是一月之前,就是两万金铢,三万金铢,我倾家荡产也必买无疑。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东方曼倩捶了捶胸口,痛声道:「我少年时有次不慎掉入深井,被困井底数十年。后来有个人领着我去拿灵芝草,但隔着一条红水河渡不过去,那人脱下一只鞋给了我,我就把鞋当作船,乘着它过了河,摘到灵芝草吃了。在那里,我睡的是云霞作成的帐幕,用的是墨玉雕成的枕头,枕上刻着日月云雷的图案,人称玄雕枕。用的褥子是用雷兽的毛织成,看着像是被水浸湿了一样,仔细一看,才知道上面是一层光。」

  哑声人道:「喂喂!你编故事呢?这跟灵乌木有什么关系?」

  「我从井中出来,又向东走了一万里,看到一株枯死的树,我觉得脚又酸又痛,就把裹脚的布解开,挂在树上。那布立刻化成一条龙飞走了。我再往南走了一万里,看到山间天降五色祥云。这祥云落到花草树木上,就会变成五色露珠,味道甘甜无比。我当时已经一百多岁,喝下就变成十五六岁。我牵挂家里,想带些露珠回去,可一旦出山,五色露珠就消失了。后来我发现可以用山上一种奇怪石头捕捉五色祥云,祥云融入石中,石头就变成五色仙石,可以带到山外。但再想让它变成露珠,就只有一种方法——这种祥云遇木而凝,普通树木不行,是因为品质不够。」

  哑声人脑中灵光一闪,「灵乌木!」

  「不错!」东方曼倩用力一拍木台,「只有灵乌木才能让石中的五色祥云化为露珠。我今年才二百岁,已经老成这个模样,无论如何也要再取五色仙露。可是灵乌木世间难求,我奔波数十万里,花费数十万金铢,没想到直到今日才遇见此木。」

  东方曼倩伸手想去摸一摸那根灵乌木,哑声人赶紧一把抢过来,紧紧抱在怀中,「五……八千金铢!」

  东方曼倩悲痛地摇头,「今日即使我得到此木,也毫无用处。」

  「为什么?」

  「十年前,我在山间入定。直到昨天才醒来,谁知醒来之后,我那块融入了五色祥云的仙石却……」

  哑声人试探道:「丢了?」

  东方曼倩捶胸顿足,痛不欲生,半晌才泣涕道:「你可见过一块五色的仙石吗?只有拳头大小,如果仔细看,能看到上面五种色彩是在不停流动的,就像云彩一样。」

  哑声人使劲摇头,「没有。」

  下面群托也纷纷摇头,「没见过。」

  「五彩的石头?我压根就没听说过。」

  「开玩笑,世间哪儿有五彩的石头?你没睡醒吧?」

  东方曼倩一抹眼泪,「也罢,纵然无用也是世间至宝,这灵乌木我出八百金铢!」

  「你想得美!一万五起,少一个子儿都不卖!」

  东方曼倩以袖掩面,痛哭而去。榷场的人赶紧打着灯笼,连弯都不拐地领他出去。后面那个买了五彩的石蒙面汉子偷偷起身,准备摸黑离开,但周围几十双眼睛都火辣辣盯着他。他刚一动,几名汉子就围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哥儿们,急什么呢?」

  「你带着这东西,还想走出这门?」

  「胆儿够肥啊,小心这山塌下来砸死你。」

  崔腾道:「我付过钱了!这东西是我的!」

  「没听说价高者得吗?我们也不坑你,你刚才买的多钱来着?五百钱是吧?给你翻个十倍,五贯!」

  崔腾道:「五贯太少了。」

  几名汉子变了脸色,「小子,毛都没长齐呢!别不知足啊!一转眼就翻十倍的利,去哪儿找去?小心敬酒不吃吃罚酒。」

  忽然有人道:「我出十贯!」

  那帮地痞指着周围,横眉瞪眼地叫道:「谁喊的!谁喊的!别添乱啊!我们做买卖,关你们屁事!」

  「我出一千金铢!」云丹琉挽刀虚空一劈,刺耳的风声让想叫骂的地痞们都立刻闭上嘴。

  云丹琉道:「刚才那番话大家都听见了。灵乌木值一万金铢,五彩天石至少也是这个价。你们花五贯就想把东西买走,世间哪里有这种道理!」

  哑声人喝斥道:「都不许动!」然后对云丹琉道:「你想怎么办?」

  「至少两千金铢!」

  「好!」哑声人一拍木台,朝那个侥幸捡了五彩石的幸运儿喝道:「你敢不敢要!」

  崔腾咽了口吐沫,试探道:「一千五?」

  哑声人用力一拍木台,「成交!」

  哑声人对云丹琉也颇为忌惮,当下数出一千五百金铢,终于讨回了那颗五彩天石。

  分开来顶多值五百金铢,两样合到一起,就是两万金铢,总价暴涨四十倍,这个账榷场的人还是会算的。而且真能弄出来刚才那傻逼仙人说的五彩仙露,每一滴都能价值万金。

  哑声人心里跟猫抓过一样,匆忙把灵乌棒和五彩天石贴身装好,然后冲那个抱了一堆金铢,不知所措的少年喝道:「还不快滚!」

  崔腾捧着金铢灰溜溜离开,周围爆发一阵大笑。

  云丹琉一脚把面前斩断的几案踹开,寒声道:「我买的东西呢?」

  「不就是四千金铢吗?我不要了还不行?」

  哑声人对程宗扬道:「东西你还拿走啊。你们想交易自己交易去,跟我们没关系啊。」

  跑腿的汉子急了,跳着脚道:「孙子!你太不仗义了吧?你们捞够了就把我撂一边了?」

  程宗扬也叫道:「刚才你怎么不说呢?」

  哑声人振振有辞地说道:「刚才她没拿这么大的刀不是?我跟你说啊,你这样可不对,女人得捧着,哪儿有你这样的?人家好心送你穿过的亵衣,你拿着满世界乱飘?我是实诚人,说心里话啊,就你这样的,砍死都不亏!」

  云丹琉一刀劈过去,「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送的!」

  「砍他!砍他!跟我没关系!兄弟们,别让她砍柱子,咱们可赔不起!」哑声人边跑边道:「我说爷儿们,你惹出来的事,赶紧上啊。」

  程宗扬远远看着,「你是不是装哑巴憋的?有你这么饶舌的吗?」

  刘骜在包厢里道:「这妞不错。」

  张放道:「打打杀杀成什么样子?女人嘛,就该温柔一点。」

  刘骜道:「行了,一千金铢拿回来了。走吧。」

  张放额头的汗终于流了下来,讪讪道:「你早就看出来了?」

  刘骜笑道:「你把那颗珠子一捡出来,整个盘子都黑了。瞎子才看不到。」

  张放叫道:「主公饶命啊。」

  刘骜笑骂道:「别闹了。喂,那个跑腿的。」

  那汉子看出来他身边的少年都不好惹,老实垂着手道:「爷。」

  「你说下月初三还有榷场?」

  那汉子舌头都有点打结,「那个榷场跟我们不一样,我们都是闹着玩的。」

  「玩的不错嘛。明天去把税交了。」

  「哎哎,小的记住了,爷你慢走。」

  程宗扬与卢景互望一眼,「怎么办?我要不要也抱着他的大腿叫救命?」

  卢景塌蒙着眼道:「紫姑娘还在这里呢。」

  「我觉得云大小姐要跟我玩命……要不五哥你顶住她,我跟紫丫头先走?」卢景叹道:「自己拉的屎,自己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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