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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 114,3

小说: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2025-07-12 09:46 5hhhhh 6650 ℃

  前面一名管家模样的宾客道:「十万金铢大伙分摊,倒也不多。只不过云三爷,我听说你刚借了笔钱,把洛都城里的店铺、产业都质押得一干二净。再借款可怎么说呢?」

  云苍峰微笑道:「云家虽然比不上各位豪富,倒也不缺钱。只是一时周转不济,最多一个月,便当奉还。」

  另有人道:「云三爷的意思是不用质押,净借十万金铢?」

  云苍峰道:「用的是我云氏的信誉。」

  前面几人大摇其头,其中一个侧身凭在几上,神情倨傲地说道:「云家的信誉么,若是以前便也罢了。但近来市面颇有些传言,说府上的铜山早已挖空。云三爷这时候借款,时机可不大好。」

  有人玩笑道:「三爷用钱,不会是为了购铜吧?」

  云苍峰道:「购铜是小事,不瞒各位,确实有桩生意,急等用钱。日后回报极重。」

  一名穿着锦袍珠履的豪奴哂道:「不就是首阳山的铜矿吗?」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喧哗,纷纷交头接耳。程宗扬目光微闪,认出那人是吕冀门下的监奴秦宫。他坐在前排最中间的位子,周围人多少都让他几分。

  秦宫道:「三爷,你也别吃惊,这种事哪里能瞒得过我们?我瞧云三爷这事挺急,也罢,咱们也不绕什么花的,直说罢:首阳山能不能出铜还在两可之间,咱们几个虽然管着钱物进出,可那都是主人家的,谁拿着钱也不能丢水里听响,就图个乐子。一句话:没有质押,此事免谈。」

  云苍峰也不动怒,「依兄台之见,想要什么质押?」

  旁边有人道:「除了洛都,云家在各郡还有不少生意。加上首阳山的铜矿,我看也抵得过了。」

  云苍峰道:「有何不可!」

  「利息如何算?」

  「按规矩,年息三成,一月为期。」

  在座众人纷纷摆手,「那是平常的利息,这件事风险太大,用平常的利息可不成。」

  「按市面上的行情,便是有实物质押,也是九出十三归。」

  九出十三归是质库的利息,以实物抵押借款十万,质库实付九万,以十万计息,每月一成的利息,三个月后还款十三万。这已经是市面上少见的高息,可还有人不满足,说道:「若是一个月付三成的息,我便赌上这一铺!」

  众人纷纷狮子大开口,要从云氏身上撕下一块肥肉来。云苍峰面不改色,无论他们叫出什么价,都一口应诺,要求只有一条:一个时辰内送来现款。

  这时有人说道:「云家在各郡的产业咱家一时也算不清楚,首阳山的铜矿更是难说。万一是空的,大伙就赔大了。」

  堂中的喧哗声平息下来,众人都看着那个穿着珠履的豪奴少年。

  「以秦监的意思,该当如何?」

  秦宫道:「依我看,除了这些,还得有几样靠得住的质押,免得出了什么岔子,大伙血本无归。」

  在座的都是场面人,这话已经有些过了,云苍峰拱手道:「还请直言。」

  秦宫微笑道:「听说大小姐也在洛都?若是大小姐肯移步,这十万金铢我们襄邑府便拿两万出来。」

  众人神情各异,襄邑侯府果然凶狠,居然要人质。云家这位小姐若是进了侯府,哪里还能出来?

  那名戴着铜环的大汉本来守在门口,听到这话顿时慌了手脚。他一口气跑到云丹琉的住处,扑进房便带着哭腔叫道:「不好了!大小姐!不好了!三爷要把你卖了!」

  云丹琉正在运功疗伤,闻言险些真气行岔,「胡说些什么!」

  大堂内云苍峰只微笑着拱拱手,没有再理会秦宫。旁边一名商人岔开话题,打了几句圆场,把这事抹过去。

  众家商会和高门豪奴联手,最终开出价码:云家以汉国各郡产业以及首阳山铜矿为抵押,借款十万金铢,实付五万,利息每日一分,逐日计息,限期一月还清。

  云苍峰当场应诺。等众人满意的离开,程宗扬才发现这场交易总共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借款的条件不可谓苛刻,云家拿到手的只有五万金铢,却每天都要偿还一千金铢的利息。一个月后仅利息就高达三万,如果逾期无法偿还,云家在汉国所有的产业都将被众人瓜分。但相比于这五万金铢能办的事情来说,这些利息也不算什么了。

  那些商家虽然咬得凶,出钱却不含糊。半个时辰之后,第一笔金铢运到。云苍峰早已从本家所属各处铺面调来朝奉,当场清点放入特制的木箱中。同时将云家在诸郡的产业分列出来,根据运来的金铢多少,在借条上填入两倍的金额,列明利息和质押的产业,最后由云苍峰画押,按上手印。

  一个时辰后,最后一笔钱铢运到。朝会还没有结束,云家已经凑够所有八万金铢,分别装在十六只用铁框加固过的木箱中,用四辆马车运往西邸。

  徐璜早已在西邸望眼欲穿,得知款项已经凑齐,不禁大喜。马车没有在西邸停留,直接就驶往少府。五鹿充宗连朝会都没有参加,一大早便在官署等候。车马抵达之后,立刻有人将金铢全部挪入少府专用的大匮之中,贴上封条。

  随着金铢陆续入库,已经盖过印玺的诏书一封封送往尚书台:诏布衣公孙弘为博士、金马门待诏;诏朱买臣为主爵都尉、散骑常侍;擢升刀笔吏尹齐为舞都太守,秩二千石;刀笔吏杨仆为太守别驾;诏布衣云七滨为本郡功曹;诏布衣陈乔为从事……

  ……

  拜云秀峰为关内侯,本郡大司农丞,主管太仓、均输、平准、都内、籍田诸事;封云如瑶为舞阳县君……

  ……

  诏儒门秦会之为兰台典校……

  林林总总数十人顷刻得官,忙得尚书台人仰马翻。程宗扬和云苍峰连饭都没有吃,一直在西邸、少府、南宫、尚书台之间来回奔波。

  直到傍晚,最后一封诏书终于从尚书台发出。程宗扬拿着诏书,长长松了口气,心里却丝毫不觉轻松。

  加上以前借的三万金铢,云家背上的债务高达八万。以云氏的家底,这笔巨款也不是拿不出来,问题是云氏的产业大多在晋国,从建康运来,怎么也要到两个月之后,远水难解近渴。

  云苍峰倒是十分从容,望着他手中的诏书笑道:「还好把这一份办完了。」

  「都是沾了老哥的光,这一份是徐常侍送的。」

  兰台典校并不是一个正式官职,只是负责整理兰台书籍典章的士子,整理包括地图、户籍、帝王起居注、朝廷诏书、律令、群臣奏章等等……各种档案、图书。连程宗扬都没有想到自己只略微一提,徐璜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下来,简直像白送的一样。他不禁想起蔡敬仲那句话:没文化实在太可怕了。

  「眼下该想办法挣钱了。」程宗扬道:「八万金铢啊,我想想就头大。」

  「是十六万。」云苍峰道:「第一笔三万金铢,月息七分,一个月后还三万两千一百金铢。第二笔不是五万,是十万金铢,日息一分,一个月后利息三万,一共还款十三万金铢。两笔合计十六万两千一百金铢。」

  程宗扬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干!」仅仅一个月,五万金铢就翻到十三万,汉国这些商人简直比吸血鬼还狠。八万都让程宗扬头大无比,何况是十六万?龙宸这一刀插得真狠,足足劫走二十多万金铢。

  程宗扬正在咬牙,只见云苍峰拍了拍衣袖,「这事我是没办法了。妹夫啊,事情交给你吧,你得给我想个主意啊。」

  「别开玩笑,」程宗扬道:「这么大的事,我去哪儿给你想辙?」

  云苍峰轻飘飘说了一句:「这笔钱,是如瑶的嫁妆。」然后就飘下车,跟长了翅膀似的,飞得没影儿了。

  程宗扬怔怔坐在车内,良久才叫道:「我干!有种你给我回来!看我不掐死你!」

  金铢被劫的事,程宗扬原本并不打算告诉云如瑶,免得她因此伤心劳神,但这会儿是瞒不得了——毕竟那是她的嫁妆。

  程宗扬郁闷地摸了摸了鼻子,「去上清观——不对!回去!」

  真是越忙越乱,自己还坐着云家的马车,这要去上清观,云如瑶偷跑的事就露馅了。

                第八章

  回到客栈,迎面看到延香正在整理箱笼。见到主人进来,延香屈膝施礼,说道:「这些是秦夫人的行李。」

  「秦夫人呢?」

  「她跟秦执事到客栈,和冯先生说了几句,就闭门谢客了。」

  程宗扬踮起脚尖看了一眼,客房里摆着笔墨,秦桧据案而坐,手边放着一堆卷册,还有一堆体积更庞大的木简,一边翻阅,一边抄录。他媳妇在旁边端茶磨墨,不时低声交谈几句。夫妻间倒是十分相得。

  程宗扬没打搅他们,小声道:「叫冯大法准备马匹,我要出门。」

  延香道:「老爷,你大爷说了,老爷出门的时候记得带上他。」

  程宗扬一头雾水,「我大爷?我哪儿来的大爷?」

  「就是那个长山羊胡子的。」

  程宗扬黑着脸踹开门,只见朱老头蒙着头,撅着屁股,在自己床榻上睡得正熟,惊理一脸尴尬地站在旁边,想赶又不敢赶。

  程宗扬不由分说拽起朱老头,把那顶破帽往他头上一罩,两只破鞋往他身上一扔,拖着他就出了门。

  朱老头迷迷糊糊道:「小程子,你这是弄啥哩?弄啥哩?」

  「少废话,赶紧走!」

  「别捞别捞,大爷还光着屁股哩。」

  「你还啥方言都会啊。」程宗扬跳了起来,「我干!你跑我床上还裸睡?」

  「光屁股睡住舒坦……哎哟亲娘咧,」朱老头惨叫道:「扯住蛋啦……」

  程宗扬都想一头碰死在门框上,「你娘!」

  …………………………………………………………………………………

  朱老头拢着手骑在驴上,看着自己的新裤子新鞋,左一眼右一眼,越看越是喜欢。

  「瞅瞅这鞋,这裤子……咯整整哩……真不赖。」

  「大爷,我求你了,换个调调说话。」

  「这调咋了?洛下咏啊。」

  「洛都人没这样说话的!」

  「他们说哩不地道。」

  「再说我弄死你!」

  朱老头舌头立刻直了,「前面有人!」

  「哪边是前面?老东西!你别倒着骑驴!」

  朱老头从驴背上扭过来,手一指道:「那边!」

  远处传来马蹄声响,蹄声不疾不徐,带着悦耳的韵律感,听起来让人十分舒服。等绕过路弯,程宗扬才发现那马竟然快如闪电,之所以听起来并不急切,是因为它步子迈得极大,每一步都比寻常马匹长出快一倍,而且跑起来舒适自如。

  马背上,一个白衣少年微微俯着身,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握着方天画戟,金冠上的红缨球在星光下不住跳动,坐下赤红色的战马如风般飞掠而至。

  少年人就是热情,老远就朝朱老头打招呼:「老贼!有种别走!」

  程宗扬道:「老头,弄死他吧。」

  「弄啥啊,跑吧。」朱老头刚踢着驴要跑,忽然大叫一声,「坏了!大爷刚换了鞋!」

  程宗扬二话不说,弃马掠入林中。自己是傻瓜才会跟赤兔马比速度,至于朱老头,管他去死!

  吕奉先不管不顾往两人杀来,他嘴角还留着前几天的青肿,只不过肿得恰到好处,倒像是多了两抹小胡子,更增添了几分英朗的帅气。

  程宗扬一路狂奔,朱老头抱着新鞋,紧追着他的屁股,蹿得跟野狗一样。

  「分开走!」

  「小程子,你可不能把大爷往火炕上推啊。」

  「我瞎了!推你上炕啊!」

  「留神……」

  迎面拦着一条树藤,程宗扬一个漂亮的飞跃,从藤上跃过。朱老头一路狗爬地钻过来,速度竟然也不比他慢多少。

  「行啊,老东西。」

  「甩开了吗?」

  程宗扬一回头,就看到赤兔马在山林中如履平地,接着高高跃起,以帝王般的傲然之态越过树藤,离两人又近了几步。

  眼看平地上是跑不掉了,程宗扬纵身往树上跃去,结果裤子一紧,被朱老头拽了下来。程宗扬刚要大骂,吕奉先已经摘下雕弓,手指以肉眼几乎看不清的速度一张,一支带着倒钩的狼牙箭便飞到面前。

  程宗扬往旁边闪开,那支狼牙箭笔直飞出,将面前的古柏射出一个大洞。

  自己竟然忘了吕奉先的箭术,这要上树,铁定是给他当靶子的。跑也跑也不过,打又没得打,程宗扬万般无奈,只好用出最后的手段——伸脚一跘,把朱老头跘了个跟头。

  朱老头打着滚趴在地上,一手哆嗦着举起,混浊的老泪混着泥土从他那张老脸上流过,充满了无言的绝望。在他身后,神骏如龙的赤兔马铁蹄踏着烟尘滚滚而来,马上的少年宛如雄鹰,高高举起方天画戟,往他背心刺去。

  程宗扬一口气奔出数里,才坐下歇息。这小家伙还真是够执着的,竟然半夜不睡觉,守在山路上,等死老头出现。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是看脸的。吕奉先要是长得跟自己这种路人的模样,朱老头估计不用看第二眼,随手就杀了。顶多杀完才惊觉这小子姿质不错,杀得有点可惜。

  程宗扬体内真气流转,接连运行了三个周天,化解了身上的疲惫,然后站起身,准备接着跑路,还没开始迈腿,朱老头就一头蹿过来,死狗一样往他前边一躺,抱着腿「哎哟哎哟」的叫唤。

  程宗扬都无语了,半晌才道:「你行啊,跑得比赤兔马都快——你是吃药了吧?」

  朱老头喘着气道:「让大爷歇歇,歇歇……」

  「好狗不挡道啊。」

  「就歇一会儿……」

  「歇什么啊?往哪边走?」

  朱老头左右看了一会儿,「你说。」

  程宗扬冷着脸道:「你不是会占卜吗?丢一个。」

  朱老头拿出一只鞋,在手里摇了摇,往地上一丢,「这边!」

  老头选的路真不错,刚走了半盏茶时间,就看到吕奉先在夜色下横戟立马,正气势汹汹的等着他们过来。

  程宗扬黑着脸道:「这就是你选的路?」

  朱老头哭丧着脸道:「亲娘啊,新鞋坑死人啊,没沾多少大爷的仙气,扔瞎了……」

  吕奉先叫道:「你们跑不掉的!过来受死吧!」

  程宗扬道:「老头,你说吕家会不会大半夜放这小子自己出来?」

  朱老头道:「偷跑的?」

  「我看不像。多半这小子带的还有人,只不过他那马跑得太快,没跟上。」

  「小程子,你的意思是……」

  「后边跟的有硬茬,要不要动手,你自己看着办。」

  朱老头一手拿着一只鞋,跟拿着菜刀一样走过去,指着吕奉先道:「有种你下来!」

  吕奉先当即跳下马,方天画戟迎风一摆,陡然刺到朱老头面前。

  朱老头往地上一趴,避开戟锋,然后狠狠往吕奉先脚背踩去。上一次他就用这一手把吕奉先打了个满脸开花。这回故技重施,吕奉先喝道:「还来!」说着一个鹞子翻身,腾起丈许,方天画戟对着他脑门刺下。

  吕奉先这身手,连程宗扬也忍不住喝声彩,自己跟人交手,九成都是靠蛮力硬拚,像鹞子翻身这种技巧,自己顶多练练,实战中打死也施不出来。

  朱老头挥舞着双鞋,与吕奉先斗在一处,戟来鞋往,戟劈鞋挑,戟起鞋落,戟飞鞋舞,戟挥鞋斩,戟光鞋影……就那么拿着一双破鞋跟人家方天画戟斗得不可开交,看得程宗扬都想拿鞋底抽他!

  但看着看着,程宗扬表情由恶心变得惊讶,由惊讶变得凝重,由凝重变得入神……朱老头那双鞋硬是甩出了双刀的风范,一攻一守,一正一奇,一阴一阳,比起五虎断门刀有去无回的刚猛,多了几分顺其自然的流畅。

  两人出招越来越快,吕奉先是英气勃勃的少年,一杆方天画戟舞得如同繁花暴雨,出手如电,而又招式分明。朱老头挥着破鞋,犹如老驴拉破车,眼看就要跟不上趟了。朱老头手里的鞋子忽然一沉,拍住戟身,接着右手的鞋子甩起,「啪」的抽在吕奉先脸上,发出一声脆响。

  吕奉先单脚支地,被抽得转了半圈,然后倒在地上,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程宗扬回过神来,啧啧赞道:「老头,你真不要脸啊。」

  他在旁边看得清楚,两人实际修为相差太远,斗的本来是招法,结果朱老头眼看是输,最后一招使出了真功夫,把吕奉先的方天画戟压得动弹不得,抽冷子给了人家一记狠的。

  朱老头得意地挥着鞋子,「有仙气!」

  「我,呸!」

  吕奉先刚一倒地,赤兔马便冲过来护住主人。林外传来一声长啸,赤兔马竖起竹叶般的耳朵,然后昂首发出一声嘶鸣。

  马嘶声随风传开,片刻后风声大作,数道身影从林中疾掠而至。此时已经是夜间,程宗扬目力虽强,隔着林叶也看得不甚清楚,只依稀看出左边三名女子,当先是一名白发老妇,后面是一名相貌平平的中年妇人和一名少妇。幸好她们的身影自己颇为熟悉,正是当初在录像中见过那三名汉宫女官:太后吕雉的嬷嬷,贴身侍女胡夫人和女医义姁。

  然而掠来的不止她们三人,另一边还有两人,当先一名中年妇人,正是前日出手劫杀自己的闻清语,另外一个身着黑衣的丽人,在枝叶飞掠而过,身形犹如闪电,竟然是多日未见的齐羽仙。

  朱老头抬手一挥,一缕薄雾从袖中飞出,身边本来就幽暗无比的光线变得愈发黯淡。

  双方丝毫不掩饰身形,各自以最快的速度从林中掠出,往林间的赤兔马和那名昏迷的少年掠去。胡夫人等人距离更近,行到中途便占据了绝对优势。最前面那名白发嬷嬷虽然老迈,身形却如同鬼魅,她一手扶着拐杖,身体微微一动,就掠出数丈。

  闻清语翠袖一翻,一道暗金色的小符飞上天际。接着银光闪动,一道电光从天而降,灵蛇般往白发老妪扑去。老妪昂首一吸,将电光吞入腹中,原本足以击碎山石的雷咒就此化为无形,只是老妪裹发的巾帕蓦然碎裂,满头白发都为之飞舞。

  老妪被雷咒所阻,虽然一击而破,速度却慢了少许。老妪受阻,她身后的胡夫人陡然加速,长袖飘飞,仿佛在草叶上飞翔一样,瞬间抢到前面。义姁落后数丈,但比另一边最前面的闻清语还要略近一些。

  就在这时,地上的泥土一动,两支弯钩破土而出,贴着地面绞向胡夫人的双腿。胡夫人长袖斜挥,正中弯钩,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震响。

  一条娇小的身影从土中钻出,笑吟吟挡在胡夫人身前,像唱歌一样娇笑道:「过不去了呢。」

  胡夫人从袖中擎出一柄短剑,平平横在胸前。

  对面是一个戴着蝴蝶面具的小女孩,她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年纪,身上穿着一件紧贴着皮肤的火红皮衣,勾勒出与她容貌绝不相附的傲人身材,尤其是那对圆硕的乳球,连胡夫人这样的成人都望尘莫及。

  能用土遁之术潜行到离自己如此之近的位置,胡夫人流露出一丝慎重,她低喝一声,身旁蓦然飞出两道数丈高的虚影,魔灵般朝那个音容童稚的女孩扑去。

  小玲儿双钩飞出,两个虚影各自握拳,一拳将弯钩磕飞。小玲儿见势不敢硬挡,举足一踏,脚下的泥土波浪般分开,身体像没入水中一般,钻入地下消失不见。

  双方借助林中幽暗的夜色,一交手便秘术迭出,以胜负而论,胡夫人等人技高一筹,结果却是黑魔海等人占了上风。白发嬷嬷和胡夫人先后被人阻截,速度慢了一线,齐羽仙后发先至,抢在义姁之前落在吕奉先身侧。

  赤兔马感觉到她对主人的敌意,嘶鸣着扬蹄践踏。齐羽仙闪身避开,然后一手探出,抓住吕奉先的发髻,轻轻往上一提。她身形宛如行云流水一样,没有半分停滞,顺势就将一柄长剑架在少年颈下。

  三女齐齐停住脚步,对面的闻清语微笑道:「那位小公子可是太后娘娘最宠爱的子侄,仙儿,小心些,莫伤了小公子。」

  齐羽仙用剑锋抵着吕奉先的喉头,微微翘起唇角,「闻姨放心。」

  吕氏子侄辈虽多,但年轻一辈里真正出色的唯有吕巨君和吕奉先两人。他们俩一文一武,被视为吕氏未来的栋梁,极受吕雉的重视,所受的宠信绝不在吕冀和吕不疑之下。事实上吕奉先连续两天在山路上游荡,已经引得太后担心,三位女官就是太后亲自点名前来看护,没想到小公子这么不安分,仗着马快一转眼就跑得无影无踪,等循着马嘶声追来,已经晚了一步。

  白发老妪冷冷盯着小玲儿,寒声道:「龙宸可是要与我吕氏为敌?」

  小玲儿笑道:「嬷嬷这可问错人了。你就把人家当成桌子椅子,是龙宸借给旁人用的好了。嬷嬷怎么能问一张桌子是敌是友呢?」

  闻清语温言道:「淖夫人是前辈,我们这些晚辈自然不敢得罪,只是有件事想请教嬷嬷,只要嬷嬷点头,我们立刻放了小公子。」

  「说。」

  「昔日澄心棠一分为六,听说花蕊在嬷嬷身上?」

  淖方成盯了闻清语片刻,然后一言不发地伸出手,胡夫人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玉盒,放在淖夫人掌中。

  那玉盒只有指尖大小,宛如一只玉扣,淖方成握在手中,冷冷道:「且先放人。」

  闻清语幽幽叹了口气,「妾身倒也想先放人。但妾身手中是如假包换的小公子,这澄心棠的花蕊嘛,是真是假可就难说了。」

  「莫非怕老身骗你不成?」

  「晚辈不敢。只是岳贼狡猾成性,嬷嬷被人骗了也未可知。」

  淖方成冷笑一声,屈指弹出玉盒。

  闻清语从袖中抽出一条丝帕,轻轻一卷,接住玉盒,然后从髻上拔下一根簪子,朝盒上挑去。

  银簪破开禁制,玉盒莹润的光泽随之收敛,露出玉盒的本来面目,只见盒身上密布着暗红色的花纹,宛如鲜血沁成。

  淖方成冷冷道:「澄心棠乃不祥之物,出必见血,小心了。」

  闻清语微微一笑,手指往簪尖一按,然后将一滴血珠往盒上弹去。玉盒打开一道缝隙,紧接着一团血雾从盒中渗出,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闻清语首当其冲,手指触到血雾,立即脸色大变,她双手本来又白又软,此时却像被蓝色的墨水浸过一般,染上一层诡异的蓝色。

  齐羽仙眼中透出一丝狠绝,她本是杀伐绝断之辈,一见闻姨中招,立即揪住吕奉先的头发,一剑刺下。

  原本昏迷的少年忽然睁开眼睛,灵猫般往齐妙仙怀中一滚,以毫厘之差避开剑锋,接着挥拳冲天而起,快捷无伦地朝齐羽仙下巴击去。

  齐羽仙修为远在吕奉先之上,却没想到这少年已经醒来,而且年纪轻轻,出手竟然如此之迅猛。她微退半步,正待展开身法反击,忽然脚上一紧,竟然被那少年踩住!齐羽仙吃惊之余,只见吕奉先手、脚、肘、膝同时发力,眨眼之间,拳打肘击脚踢膝撞……各种攻势便暴风雨般倾泄而出。

  齐羽仙一脚被踩,进退不得,猝不及防之下连中数招,被打得横飞出去。

  吕奉先抓住方天画戟往地上一撑,一个漂亮的鱼跃,翻身跃上马背。不等主人吩咐,赤兔马已经纵起身,吕奉先握住戟尾,迎风将方天画戟抖得笔直,刺向齐羽仙的后颈。

  程宗扬愕然中带着一丝佩服,吕奉先虽然有猛将之名,毕竟现在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两次交手都被老头打得跟狗一样,心下免不了有几分轻视。然而此时一出手,那小子凶猛的暴发力,精准的判断力,敏捷的应变能力,都让程宗扬大大吃了一惊。更是紧的是他出色的学习能力,朱老头刚玩了一手贱的,就被他学了个十足十,在刚才的环境下突然使出,效果立见。

  齐羽仙本身也是出类拔萃的高手,结果让吕奉先抓住机会,竟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此时不等她落地,吕奉先便又是一轮狂攻,那柄方天画戟银光四射,雷霆般劈向齐羽仙,出手凶悍之极。

  朱老头感慨地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纵虎容易缚虎难啊。」

  「这话该我说吧?老头,你这会儿放过他,小心他将来找你报仇。」

  「等这娃娃长大,大爷早就活够了。小程子,你可要当心,将来别栽到他手里……哎哟,这丫头命大啊。」

  齐羽仙虽然修为高深,出手却不及吕奉先敏捷,片刻间便连逢险招,最后终究还是没能躲过,被戟牙刺中肋下,幸好她已经退入林中,戟牙被树干挡住,未能深入,只在肋下留下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吕奉先一击得手,几乎是本能地趁势抢攻,齐羽仙身在半空,根本来不及变招,眼看要被方天画戟刺中,赤马兔忽然往旁里一纵,戟锋错开尺许,与齐羽仙擦身而过。

  齐羽仙竟然是被赤兔马救了性命,不禁惊愕难言。吕奉先却是丝毫不乱,长戟改刺为挑,俯身朝坐骑腹下挥去。小玲儿从赤兔马腹下破土而出,正好被戟锋挑中,双钩与戟牙一触即分,整个人远远飞开。

  闻清语一瞬间已陷入困境,玉盒打开,露出的不是澄心棠失落的花蕊,而是一团剧毒的血雾,她手指触到血雾边缘,顿时像被浸入炙热的熔岩中,双手一阵剧痛,连心神也为之失守,整个人都仿佛陷入无边的血腥之中。

  白衣白裙的义姁蝴蝶般飞来,一边并起手指,拿住一柄两寸长的柳叶小刀,往闻清语颈中抹去。

  吕奉先以一敌二,虽然占据上风,毕竟年纪尚小,胡夫人不敢大意,飞身赶去救援。那位白发的淖夫人则留在原地,防备黑魔海这些人在暗处另藏手段。

  利刃及颈的刹那,闻清语终于清醒过来,她屏住呼吸,一掌拍向义姁的柳叶小刀。眼看她手掌就要被刀锋刺穿,忽然「叮」的一声,却是闻清语在间不容发之际,用指环挡住了柳叶刀的薄刃。

  义姁修为不及闻清语,虽然占着先手,仍被她一掌拍开。但接着玉盒渗出的血雾幻化成一个丈许高的巨人,举拳往闻清语头顶打来。闻清语口中吐出一股罡气,直接洞穿了血雾巨人的头颅。巨人颈上血雾滚滚,又重新凝出一只头颅,再次攻出。闻清语虽然脱困,但以一敌二,一时间纵使性命无忧,也难以脱身。

  另一边,齐羽仙一手按住肋下的伤口,挥剑挡住胡夫人,小玲儿则与吕奉先战成一团。齐羽仙虽然肋下有伤,但剑法灵动犀利,胡夫人几次抢攻都未能占到便宜,倒是她试图救援的吕奉先此时已经压倒小玲儿,稳稳占据上风。

  小玲儿擅长匿踪刺杀,但那匹赤兔马远非寻常马匹可比,能力堪称魔兽。每次她使用土遁术,都被赤兔马抢先发觉,或是闪避,或是对她钻出的位置直接践踏,小玲儿屡次尝试都未能得手,只余下硬拚一途。

  吕奉先叫道:「黄毛小丫头,赶紧给本公子让开!」

  小玲儿笑道:「人家比你还大一点呢。」

  「本公子都十四岁了!最少比你大两岁!」

  「人家都快十六了呢,还不叫姊姊?」

  「我姊姊才不像你穿的这样呢!」

  小玲儿眨了眨眼睛,挑逗道:「我穿的什么样?」

  吕奉先哼了一声,一张俊脸却忽然红了。

  小玲儿笑道:「果然是个小娃娃,脸红得好可爱。你来瞧啊,人家里面什么都没有穿呢……」

  吕奉先叫道:「我才不是小孩子!我们家有的是歌妓!我早就见过了!」

  小玲儿娇笑道:「那你见过我的没有?」

  吕奉先脸不禁更红了,遇见这么个身高娇小的像妹妹,身材凸凹得像姊姊,胸乳丰满得像阿姨,脸蛋清纯得像仙女,偏偏只穿了件窄窄的皮衣,近乎全裸的小妖精,血气方刚的吕奉先只有闷头拚命狂挥方天画戟,以此来发泄自己体内那股压抑不住的燥热。

  小玲儿本来就落在下风,吕奉先一认起真来,更难抵挡,她左支右绌,粉嫩的肌肤被银光裹住,好几次都险些被戟锋刺中。

  「喂!」吕奉先叫道:「你赶紧投降吧。」

  程宗扬本来眉头紧锁,觉得放过吕奉先是个错误,闻言顿时舒了口气,「这小子还是这么傻啊,这关头竟然还怜香惜玉。跟龙宸的人眉来眼去,他是嫌死得不够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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