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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 118,2

[db:作者] 2025-07-12 09:46 5hhhhh 9050 ℃

  汉国则是以察举为主,征辟为辅。征辟是天子或官府征召某人为官,天子征召向来属于特例。察举则分常科和特科,常科由各郡国或重臣推荐人材,定期进行,如举孝廉、秀才。特科则是朝中缺乏某一方面的人材,由天子下诏,临时进行选拔。而天子这七道诏书,全部都是特科。

  七道诏书一出,立即轰动天下。更令人惊讶的,则是负责察举的人选:明经:主爵都尉、散骑常侍朱买臣。

  明法:内史、大司农宁成。

  贤良方正:中常侍吕闳。

  贤良文学:博士、金马门侍诏公孙弘。

  直言极谏:司隶校尉、洛都令董宣。

  明阴阳灾异:光禄勋、颖阳侯吕不疑。

  勇猛知兵法:车骑将军金蜜镝。

  虽然吕氏一族占据了两个名额,显赫依旧,荣宠不衰,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七科之中,真正为吕氏掌控的,只有最不重要的「明阴阳灾异」一科。而最重要的几科都由天子一手擢拔的近臣负责。

  与此同时,士林之中有风声流传:以往特科每次选拔不过五七人,这一次每科选拔都不会低于十人,同时资格大为放宽,举荐者不再限于三公之类重臣,而且最高可直入九卿,最低也会授予千石的官职,绝不会有六百石之类介于官吏之间,有辱斯文的职位。

  一时间洛都数万学子无不翘首以待,等待朝廷公布察举的日期,以及最终确定的资格——要知道,以往特科很有几科限定年龄,要求年过四十,甚至五十,仅此一条就能刷下好几万人。

  不过这些与程宗扬无关,他现在忙着一件事:卖马。

  …………………………………………………………………………………

  洛都马市位于城东,相比于槐市的幽静雅致,金市的繁华热闹,马市的环境实在让人不敢恭维。程宗扬还没入市,就被那股浓冽的气息薰得捂住鼻子。他一边在满是马尿的路上艰难地找着落脚处,一边心里嘀咕:难怪洛都的官员一直想把马市迁到城外。就这么一个马市,影响得周围好几个里坊都卖不上价。

  秦桧只用了一天工夫,就将合籍的事情办妥。如今程宗扬的户籍上总算多了一个人,一共兄弟两人,程郑比他大了十岁,算是哥哥,但户主仍是程宗扬。有了这份户籍,再加上金铢开路,程郑名下的产业顺利启封,谁知那二百匹马却惹出了麻烦——那些马匹刚一上岸,不知从哪儿钻出个官,扔了根木简就宣布这些马匹都被征用了。程郑百般解说,也没能见效,最后只好把自家兄弟的名头拿出来。结果那官一听是个六百石的大行令,眼睛差点儿翻到额头上,直接让人把马匹赶进马市,只留下一句话:「这些马是霍将军看中的!」

  程郑阻拦不住,只好赶紧找程宗扬商量。程宗扬一听,真是恨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他对霍子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恶感,不管霍子孟以前怎么权势滔天,他进入洛都以来的所见所闻,霍老头还是挺低调的,很少出来搅风搅雨。即便是那个倚依将军势的霍家奴冯子都,相处下来也不算十分讨厌。但钻出个莫名其妙的小吏,张嘴就要征用二百匹马,这个「霍将军」未免太嚣张了吧?

  马市的建筑都是些竹木、草席搭成的棚子,道路被马蹄反覆践踏,混着草秣和马尿,泥泞不堪。马匹被系在棚内,交易的商人们用手量着马匹的高矮,通过牙口判断马匹的年龄,又扳起马腿检查蹄甲的磨损,最后把手藏在袖筒内讨价还价。

  程郑的二百匹马被赶到马市西北角的两个大棚内,由一名官吏看管,程郑手下一名朝奉在旁边一个劲儿的陪好话,那官吏只带理不理。

  程宗扬使了个眼色,敖润心下会意,上前唱了个诺。他有治礼郎的职衔,也算吏身,倒能搭上话。

  几句话一说,程宗扬听明白了,那个小官原来是大将军府的僚吏。汉国官员权力极大,二千石以上都可以自行辟除僚属。汉国平民想成为官员,察举以外还有征辟。征是天子征召,辟就是官员辟除,由主官决定僚属。也正是因此,属吏对主官依附度极高,很多都出自门客和家臣。

  敖润已经得到主人的授意,笑道:「霍将军即便是要马,哪里能要得了二百匹?老兄看中哪一匹,尽管说!我作主!送老兄两匹!」

  那属吏却道:「这二百匹大将军府全都要了!三千钱一匹,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你。」

  朝奉开口道:「官爷莫说笑——这马市最下等的驽马,也不止三千钱。便是耕马、驮马,也要五六千。驾车的驭马更是上万钱,这些都是能充作战马的上等良驹,最少也要六万钱一匹。刚才这位官爷既然说了,小的便作主,再送官爷一匹,给官爷代步,怎么样?」

  属吏眼睛一瞪,「六万?你以为这是天马?」

  「还真让官爷说着了,」朝奉道:「这些马匹就是从西域带回来的天马。我家主人在晴州设了马场,花了数不尽的钱铢,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一批儿马。别说和耕马、驭马相比,就是用来当战马也是一等一的。」

  「你就是说破天,我也是这个价!」

  那朝奉还待再说,敖润伸手拦住他,「我要是不卖呢?」

  属吏冷哼一声,「大将军府征用!由不得你!」

  「大将军府也不能不讲理吧?」

  属吏跷起二郎腿,「讲道理?好啊。道理我已经跟你讲了。三千一匹!想敲诈我大将军府,你还嫩点……」

  话音未落,那属吏屁股下面像是装了弹簧似的,猛地跳了起来,满脸堆笑地说道:「少将军!」

  一个少年骑在马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马棚里那些马匹,「这就是你说的那批马?」

  他跳下马,上前熟练地拍了拍马颈。那马昂首打了个响鼻,然后偏过头,在他手上蹭了蹭。

  「还行。筋骨不错。就是萎靡了一些。在船上待得久了吧?」

  属吏挑起大拇指,「少将军看得真准!刚从船上下来,货主急着脱手。三千一匹全卖了。」

  程郑手下的朝奉赶紧道:「我可没说三千!」

  少年一匹一匹看过来,不时拍拍马颈,捋捋鬃毛。在他手下,性子再烈的马匹也温顺下来,有些还用鼻子去蹭着他的手掌,显得十分亲匿。

  那少年道:「三千太少了。一万钱吧,我全要了。」

  朝奉道:「少将军,小的一看就知道你是行家!小的这些马匹都是儿马,没有一匹低于五万的。要是贩到唐国,最少也是六万起。」

  「我刚从唐国回来,像这样的马匹,在长安也就是一万多钱。」

  这纯粹是睁着眼说瞎话了,可那少年偏生说得理直气壮,倒把那朝奉堵的一时间找不到话说。

  程宗扬正待出面,忽然间眼睛一亮,旁边来了一乘两人抬的步辇,上面坐着一个头戴貂蝉冠的内侍,一张脸像吸血鬼一样,苍白得毫无血色,正是中常侍蔡敬仲。

  程宗扬连忙侧过身,拚命给蔡敬仲施眼色。蔡敬仲在外人面前那张脸就跟瘫痪一样,没有半点表情,这会儿也不例外。虽然明知道这家伙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可光看表情,程宗扬硬是没看出来他明白没有。

  步辇慢慢靠近,蔡敬仲眼珠微微动了动,木然开口道:「霍少?」

  少年转过身,一眼看见便笑道:「蔡常侍。」

  「回来了?」

  「待了三年,刚回来。」

  「有事?」

  「没什么事,想买几匹马,来马市看看。」

  「唔。」

  蔡敬仲没再说什么,竟然就那么走了。

  程宗扬看得眼里冒火,这死太监!多说几句会死啊!

  那位霍少也不想多待,从马棚里挑出六匹最神骏的马匹,然后道:「一匹一万钱,二百匹一共二百万钱。」他从鞍旁摘下一个沉甸甸的皮囊,「这是三百金铢,剩下的明天再给。」

  说罢把钱囊一丢,骑上马扬长而去。

  那属吏笑眯眯道:「这些马能被少将军看中,是你们的福气……」

  朝奉还待开口,那属吏强行把钱袋塞到他手里,「拿着!别废话!这些马我们大将军府全要了。」

  话音未落,那顶步辇又转了回来。辇上的太监微微抬了抬下巴,像是要死了一样有气无力地说道:「就这些吧。」

  两边都在纳闷,辇旁一个小黄门跑过来道:「这马是谁的?」

  属吏赶紧道:「大将军府刚征用的。公公,有什么事?」

  小黄门跑回去道:「他说是大将军府刚征用的。」

  「嗯。跟大将军说,」蔡敬仲风轻云淡地说道:「这些马,天子征用了。」

  那属吏脸都变了,二百匹马啊,他一个征用就全拿走了?少将军要是知道,还不剥了自己的皮?

  「鞍呢?」

  那属吏觉得自己没听懂。鞍?什么鞍?

  蔡敬仲仍是那副死人脸,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理所当然一样轻飘飘吐出几个字:「全套马具。配齐。」

  啥?属吏油然生出一种「风好大,我没听清」的感觉,这公公说的是啥?等他明白过来,感觉天都塌了——再配二百副全套鞍具?要了命这是!

  「公公!」那属吏顾不得满地马尿,扑通跪下,「这马是少将军看中的,刚才还挑了六匹……」

  「还有六匹?」蔡敬仲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一并送过来吧。」

  那属吏伸手给了自己一个脆生生的大嘴巴子,然后叫道:「公公!这马……它不是我的!」

  朝奉紧紧抱着钱袋,「已经被你们征用了!钱都给了!」

  开什么玩笑!这马要是我的,还得赔二百套鞍具!属吏已经捋清楚了,态度无比坚决地说道:「那是六匹马的钱!」

  敖润道:「剩下的不买了?」

  「不买了!」废话!要是买下来,还得赔鞍具钱。

  看到程宗扬暗中施的眼色,朝奉立刻道:「那好!天子征用是小的福气。公公,这些马匹小的愿意全都献给天子!」

  蔡敬仲微微点头,然后闭上眼,不再言语。

  小黄门拿出竹简,写了马匹的数量和天子征用的缘由,自己留下一份,另一份则和一支金漆令箭一并递来,吩咐道:「走水路,送到上林苑的观马台去。」

  蔡敬仲乘着步辇离开。敖润和朝奉拿了「天子御用」的令箭,趾高气昂地带着马匹出了马市,一路上没人敢拦——这马虽然还在马市,但已经是天子的私人财产,别看马背上还光着,但按宫里的说法,上面已经配好了全套鞍具,拦一匹就要赔一套鞍具的钱,缺心眼了才会拦。

  那属吏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半晌才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混帐啊!我们大将军府征用,好歹还给一万钱。宫里出来的倒好,一点规矩都不讲,说征用就征用,别说给钱,还得倒贴。

  那属吏咬牙切齿地爬起来,赶紧去找少将军——钱没了不算什么,就当是花高价买了六匹马。问题是,那六匹马还得赶紧送到宫里去。宫里这些玩意儿,不光缺鸡巴,还缺德!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对敖润道:「打听一下,那位霍少是谁。」

  …………………………………………………………………………………

  「霍去病,霍子孟同父异母的兄弟。十三岁入皇图天策。上个月皇图天策大比,获骑兵第一。又在结业考试中击败教官李牧,获骑兵超等。」

  「李牧?」斯明信问道。

  「是。」

  「李牧?」斯明信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对于他来说,这可是极其少见的。

  程宗扬很确定地说道:「是他。」

  卢景也为之动容,「他怎么赢的?」

  「听说他一开始就抛掉所有辎重,轻骑突进,一夜奔行一百余里,绕到李牧军的背后。当晚天降暴雨,李牧军黎明才进入战场,刚开始布阵,他从后直攻帅帐,突袭得手。」

  卢景讶道:「夜行?暴雨?他竟然没迷路?还直接找到李教官的帅帐?」

  程宗扬道:「看来——这位霍少方向感很好。」

  卢景喃喃道:「这个霍少……挺了不起啊。」

  「再了不起,今晚你也见不到他。」程宗扬道:「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就我跟四哥去。」

  卢景没有反对,他自己知自己事,真要勉强跟去,只会是众人的累赘,眼下可不是逞强的时候。

  「接应的是谁?」

  「老匡和长伯。」

  「驾车的呢?」

  「蒋安世和老敖。」

  卢景还待再问,程宗扬道:「五哥,你放心吧。四哥已经踩过点。那处别院并不大,而且今晚霍家的人都在城中,院里只有一些奴仆。绝对没有风险。」

  「当心。」

  「知道了。你就安安心心在家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

  「只剩下最后一处了。」程宗扬在卢景面前虽然说得笃定,心里其实还有些忐忑,「我现在就怕霍家的别院也找不到人,线索彻底断掉。」

  「不找就彻底没线索。」

  「咦?四哥,你是对我说话?」

  斯明信没好气地说道:「这里还有别的人吗?」

  程宗扬干笑两声,「我还以为四哥不喜欢开口呢。」

  斯明信冷冰冰道:「我不太会聊天。」

  「聊天有什么会不会的?」程宗扬笑道:「反正这会儿没什么事——四哥,听说你也在皇图天策府待过?说来那位霍少还得叫你一声前辈呢。」

  「唔。」

  「……四哥,我看你带了一个包裹,里面装的什么?」

  「有用。」

  ……

  难得斯明信开口,程宗扬可不想这么放弃,没话找话地说道:「霍大将军年过五十了吧?霍少才十六,他们兄弟两个,年龄差得够远的。」

  「那是霍仲孺有本事。」

  「谁?」

  斯明信轻飘飘道:「他们的爹。」

  程宗扬摸了摸鼻子,半晌才道:「四哥,我看你很会聊天嘛……」

  霍府别院本身并不大,但占了一处数百亩的池沼,十余处台榭沿着池岸星罗棋布,形成一个新月形。此时刚入夜不久,可几乎所有建筑都一片漆黑,看不到丝毫灯火。

  不会是没人吧?程宗扬心里嘀咕着,说道:「四哥,你踩过点,从哪里开始找?」

  「厨娘。」

  斯明信熟门熟路找到一间仆役的房屋,然后推门而入。

  房内点着一盏油灯,案上放着一只花花绿绿的木偶。一个胖胖的仆妇正在对着木偶跪拜,口里念念有辞。

  听到门响,厨娘回过头,屋里的油灯却忽然被风吹灭。厨娘念叨了一句,摸出火镰,敲打着重新点着油灯。

  她无意中往案上一看,嘴巴猛然张得老大。案上空荡荡的,那只好不容易求来的神偶竟然不见了。再往旁边一看,厨娘嘴巴张得更大了,两只眼睛跟牛眼一样鼓了起来。

  屋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花花绿绿的身影,颜色跟她拜的神偶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她跪拜的神偶只有半尺长短,眼前的身影却足有丈许高,脑袋几乎挨到房顶,一张脸在阴影中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吾乃仙人也。」那个身影道:「汝每日跪拜,虔心动天。今天降仙人,赐福于汝。」

  「天爷啊!真是神仙啊!」那厨娘惊得屁滚尿流,捣蒜一样连连磕头不止。

  「汝之所求,本仙人已然知晓。今赐汝仙符,汝藏于枕中,可保汝子娶一房好妻。」

  说着一张金光闪闪的符菉从天而降,落在厨娘面前。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厨娘紧紧抓住符菉。

  「吾有一事……」

  那神仙还没说完,厨娘便抢着说道:「我家老大倒是娶了媳妇,可一连生了三个都是丫头……」

  「再赐汝一道仙符,汝藏于枕中,可保生男。」

  又一道仙符飘下,厨娘赶紧捡起来,喜不自胜地说道:「还有我家那闺女,过门都半年了,还没怀上……」

  「再赐汝一道仙符,汝藏于枕中……」

  又一道仙符飘下,厨娘一把抓住,急切地说道:「还有我家二丫头,都十五了,还没人说亲……」

  这次仙人迟迟没有开口。

  厨娘眼巴巴道:「求仙人开恩……」

  半空中终于又落下一道仙符,这次却是木制的,硬梆梆有木屐底那么厚,砸在地上「呯」的一声。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厨娘赶紧抱住,喜滋滋道:「我一会儿就藏到枕头底下,等人上门说亲。」

  「错了。」那仙人道:「你把这道符连同前面三道一同烧成灰,加盐半斤,茱萸七两,和水服下,保你诸事顺遂。否则必有大祸!」

  「半斤盐?」

  那神仙似乎也觉得有点多了,「每个人都喝。」

  「是!是!」

  「且慢!本仙人还有一事问你……」

                第六章

  程宗扬一想起斯明信方才的糗态,就憋不住想笑。四哥踩点时看准厨娘拜的木偶,一早就准备好衣物、符菉、高跷,出来冒充仙人。可没想到人心苦不足,准备好的三张符菉全部用光,还赔了一只木屐。等问完厨娘,四哥都是瘸着出来的。

  斯明信忽然扭头看了他一眼,阴恻恻的目光让程宗扬背后一寒,满肚子的笑意都憋了回去。

  「是不是觉得可笑?」

  程宗扬老实道:「有点。」

  「想问话有几百种手法,这一种是手尾最少的。」

  程宗扬想着,忽然明白过来。以斯明信的手段,想从一个厨娘口里问话,根本用不着费事。星月湖大营出来的人,无论是谢艺,还是萧遥逸、卢景,逼供的手段他都见过,就算是铁人也得服软。那些手法让斯明信这种冷面人使出来,只会更狠。可他宁愿大费周章,准备一堆道具,自毁形象装神弄鬼,也不愿用手段对付一个无知愚妇——这位四哥脸虽然冷了点,心肠却是软的。

  程宗扬停下脚步,「就是这里了。那厨娘说,这些天她每日都要准备五份宾客用的上等膳食,一份仆人用的中等膳食,送到此处。每次来收餐具的时候,都吃得干干净净——看来至少有五位贵客和一个仆人。」

  斯明信没有开口,程宗扬也习惯了,指着面前的木屋道:「如果这里面有一个是严君平,我猜他身边有四名护卫,一名仆人。还有一种可能,那四名护卫是负责看押严先生主仆的。若是这样的话,我们闯进去之后,四哥,你负责护住严先生,我来对付其他人。除了长胡子的老头以外,其他全部打倒,但尽量不要伤人性命,免得误伤——四哥,你看怎么样?」

  斯明信没有说话,只一脚踹开房门。

  屋内空荡荡的,只靠墙放着一张坐榻,地上铺著白色的草席,里面连个鬼影都没有。

  程宗扬看了一圈,这房屋平平常常,屏风、箱笼一应俱无,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程宗扬上前摸了摸坐榻,上面一层薄薄的浮灰,至少三五天没有人坐过。

  「找错了?不可能啊?」

  程宗扬还在纳闷,斯明信已经手脚麻利地揭开草席,不一会儿便在墙角找到一个铁盖。盖上的铁环磨得珵亮,显然经常使用。

  斯明信轻轻一提铁环,里面露出一丝光线,紧接着一闪而灭。显然里面人已经听到动静,抢先吹灭了油灯。

  斯明信掀开铁盖,轻烟般没入洞口。片刻后里面响起几道极快的风声,接著有人似乎张口想喊,但刚一出声就被斯明信出手截断。

  等了一会儿,暗室再没有声音传出,程宗扬潜入其中,往地上一摸,心道不对,地上只躺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丝绸衣物,肥嘟嘟跟个球一样。另一个是个瘦子,嘴上留着鼠须,怎么看也不像严君平。

  他警觉地握着匕首,一边防备着另外四个还潜藏在黑暗中的人,一边沿着墙仔细摸索。

  暗室并不大,只用摸的,片刻工夫便也摸完了,可另外四人踪影皆无,连被褥也只有两条,其他人似乎根本不存在一样。

  黑暗中传来一个怪异的声音,斯明信用腹语道:「还有人呢?」

  他手指卡住那胖子的喉咙,只要微微一紧,就能捏碎他的喉骨。那胖子很上道,没敢放声大喊,像只被捏住脖子的小鸡一样,用变调的声音道:「没……没有了……」

  「他们去哪里了?」

  「就我自己,没有别人……这个?这是个下三滥的奴才,根本不是人!你就把他当成狗得了。呃——大,爷,饶,命……」

  「另外四个人,去哪里了?」

  「我说!我说!他们刚走,好像去躲风头了……」

  「有什么人?」

  「有……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小的——你想要什么样的?都有!」

  「老的什么样?」

  「老得都快死了。浑身的毛全都白了,脸上的褶子能夹死苍蝇!」

  「等等!」程宗扬道:「这声我怎么听着不对呢?」

  说着程宗扬打开手电筒,雪亮的光柱下照出一张圆嘟嘟的胖脸。

  「干!」程宗扬大叫一声。

  那胖子浑身一个哆嗦,然后惨叫道:「师傅!救命啊!」

  …………………………………………………………………………………

  程宗扬黑着脸给高智商扎紧伤口,「你说你遇到冯子都,被他救了?」

  「可不是嘛。那家伙没敢对人说,悄悄把我和富安带到山上。我让他给你捎个信,他说那地方成了个大坑,谣言满天飞,让我先养好伤再说。」

  「那五个人的饭都是你一个人吃的?」

  高智商赶紧道:「富安也吃了。」

  富安哈着腰连连点头,「吃了吃了。」

  好不容易把他饿瘦,这孙子几天工夫就吃回来了。但想想这也是自己交待过让他胖过来,这会儿也没什么好说的。倒是想起高智商那张瘦脸,程宗扬不由又是一阵心颤,连忙转过话题,「外面怎么会没有人?」

  「老冯哪儿敢跟人说啊。连大将军都瞒着呢。再说了,富安那狗才夜里要出去倒屎倒尿顺便透气,外面有人也不方便。」

  「冯子都呢?」

  「老冯说天子要去上林苑,他要去守卫宫禁,顺便看看情形,若是有路子,就把我弄到上林苑放生了。」

  冯子都身为羽林郎,天子去上林苑,肯定要随驾。虽然因为富平侯之事,天子提前回到洛都,但狩猎并没有取消,他仍然留在上林苑无法回来。

  虽然寻找严君平的事又一次落空,但能找到高智商也是意外之喜。至少程宗扬心里一块大石头算是落地了。

  听说主宅被毁,现在另外找到住处,那些人也停止追杀,高智商便吵着要回去,「这地方屁大一点,黑洞洞跟棺材似的,我都快闷出病了。整天看着富安那狗才的马脸,吃饭都不香。」

  「那你还吃这么胖?五个人的份量,你吃得完吗?」

  「我这不是愁得慌吗?哈大叔怎么样?」

  「伤得挺重。命倒是保住了。」

  「我就知道哈大叔命硬!他要不折腾死我,躺棺材里都能爬出来。」

  「你爹给你派来的那些护卫,就剩刘诏一个了。」

  高智商没心没肺地说道:「那些废物,死就死吧。小胡姬呢?」

  「哟,你还记得她?」

  「那可不是嘛。我这抓心挠肝的。师傅,你不知道,我当时被砍到大腿根,只差那么一点就要断子绝孙。我这几天都在想,小云那屁股圆圆的,倒是个能生养的。我要是能出去,得赶紧生一个,免得跟我爹那么倒霉,养个不争气的干儿子,气都能气死……」

  「抓紧了。」

  高智商腿上使不了劲,程宗扬提着他的手腕往外一拽,那小子刚露出头就是一声惨叫,却是肚子卡在洞口。

  「不是吧?」程宗扬失声道:「你都胖成这样了?」

  高智商呲牙咧嘴地说道:「我进来的时候……可没这么窄啊?」

  「废话!你不看看你进来的时候有多瘦!」

  高智商卡在洞口进退不得,程宗扬在上面使劲拽,富安在下面托着衙内的屁股,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上推。两人折腾半天也没能把高智商弄出来,最后还是斯明信把洞口拆掉半尺,才把高智商给扯出来。

  高智商腿上的伤势不轻,折腾这么半天,整个人都跟瘫了一样,坐在地上狂喘。程宗扬索性把他背起来,结果手往下一捞,有他那肚子顶着,硬是摸不到他的腿。

  程宗扬忍不住骂道:「你也真奇葩了!这才几天工夫,就吃这么胖!」

  高智商一脸委屈,「这地方就跟笼子似的,我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能不胖吗?富安!富安!你个狗才死哪儿去了!赶紧来托着少爷!」

  「哎!哎!」富安给冯子都留了话,闻声赶紧爬出来,托住少爷的屁股。

  程宗扬和斯明信来时已经安排好退路,冯子都为了避人耳目,选的又是四面不靠的僻静处,四人略加小心,就顺顺利利离开别院,一路没有惊动任何人。

  敖润看到家主背了个圆滚滚的东西出来,也吓了一跳,待看清是高智商,不由失声叫道:「你咋胖成这样了?」

  高智商没好气地说道:「肿的!」

  等上了马车,把高智商往车上一放,程宗扬才松了口气。这货跟圆球一样,浑身上下都找不到使力的地方,背着要多费劲有多费劲。

  敖润凑过来道:「严先生呢?」

  「没找着。」

  「好事多磨。」敖润宽慰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不定一会儿就撞见了呢?」

  程宗扬叹道:「借你吉言吧。」

  最后一个可能的地方也找过了,严君平仍然不见踪影,程宗扬都怀疑那老东西是不是压根没看到人,随口忽悠自己的。

  蒋安世一抖缰绳,马车缓缓启动,在夜色下平稳地向山外驶去。程宗扬打着手电筒,重新给高智商检查一遍伤势,一边随口道:「冯子都那天为什么会去步广里?」

  「哦,他那天去送一个老头,说是什么书院的山长……」

  …………………………………………………………………………………

  「……就这么问出来了。」程宗扬躺在小紫膝上,长叹道:「我和四哥、五哥费了多少心思、力气,累死累活都没打听出来的事,结果一不留神,就跟在路边捡棵大白菜似的,随随便便打听到了——这都叫什么事啊!」

  「他送严老头去哪里?」

  「车骑将军的府邸。严君平除了跟霍大将军偶尔见面,就一直藏在金蜜镝的府上。难怪外面没有半点风声。」

  「金蜜镝治家最严,若不是冯子都多嘴,只怕永远都打听不到呢。」

  「你怎么知道金蜜镝治家最严?」

  「你猜呢?」

  「江女傅说的?」

  像是应合他的话语,帷幕外传来几声低低的呻吟。

  程宗扬摇了摇头。旁边的罂粟女朝外面娇声嗔道:「蛇奴,轻些着弄,莫打扰了主子。」

  蛇夫人略显沙哑的笑声响起,「女傅小乖乖,且忍着些……」

  程宗扬道:「她是宫里的女傅,和吕家不是一路的,你们干嘛作弄她?」

  罂粟女吃吃笑道:「不是我们作弄她,是她自己愿意的。自从和蛇姊睡过,她就和蛇姊如胶似漆,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小紫道:「为什么不接着找呢?」

  「四哥已经去了,但传回来的消息不是太好。金家内外都严谨得很,一直没找到空子。」程宗扬舒了口气,然后笑道:「左右已经有了严君平的下落,总能找到机会的。」

  这一趟不仅找到了高智商,了却了一桩心事,而且阴差阳错,连严君平的确切下落也终于浮出水面。程宗扬欣喜之下,想到连日未到上清观,便趁夜往观中一游。

  上清观的上院,如今已经是自己的私人禁地。程宗扬此时就待在上院的望阁内,用帷幕一隔,周围松涛阵阵传来,宛如一方独立的天地。

  幕内的人并不多,除了小紫和罂奴,就只有一个阮香凝,众人交谈时,凝奴就伏在他身下,殷勤地吞吐着主人的阳具。月光下,她赤裸的胴体犹如冰玉,光洁的背脊,纤细的腰肢,一直到圆润的雪臀,全都裸露在外。

  程宗扬看了眼身下那个如花似玉的美妇,然后打了个响指。阮香凝闻声抬起俏脸,小心吐出阳具,接着爬起身,分开双膝,背对着主人跨坐在他腰间。然后转过脸,绽开一个明艳的媚笑,一边耸起雪臀,将那根怒涨的阳具顶在臀缝间,柔腻地前后挺动,让它在白生生的臀肉间滑来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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