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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 126,3

[db:作者] 2025-07-12 09:46 5hhhhh 2620 ℃

  那博士正说得高兴,没想到天子会直接把这么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他,不由得张口结舌。

  「不能是吧?」刘骜冷笑道:「那好,朕让你来当这个洛都令,你能保证将洛都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吗?」

  那博士嘴巴动了动,最后还是默不作声。

  「也不能吗?」刘骜站起身,语带讥诮地说道:「那好吧。狄博士,朕给你一队军卒,你能捕拿几名盗贼给朕看看吗?」

  话都说到这地步上了,再说不能,自家的面子可就丢得干干净净了。狄山硬着头皮道:「能!」

  「董宣!你派一队士卒,让狄博士带着去捕盗。」

  董宣重重叩首,「臣,遵旨。」

  …………………………………………………………………………………

  「车马已经备好,狄博士,请吧。」

  「唔?哦!哦!」狄山定了定神,起身看了一眼,不放心地说道:「就这么点人吗?」

  那少年呲牙一笑,「不少了。有十五个人呢。以往我们每次出动最多一队,十个人顶天了。董校尉怕狄博士嫌人少,专门又调过来一伍。」

  「那就走吧。」

  狄山登上车,温言道:「这位壮士,高姓大名啊?」

  那少年笑嘻嘻道:「我叫义纵,刚从羽林军调过来的。」

  狄山惊呼一声,「原来是羽林军的壮士!让人肃然起敬啊。敢问义壮士,我们这是去哪里捕盗呢?」

  「听说往上汤的路上出了一伙盗贼,专门抢劫过往的商人。我们往上汤走一趟看看,碰上就抓,碰不上就回来。」

  「盗贼多吗?」

  「好像有四五个吧。」

  狄山放下心来,笑道:「我看队里还有骑兵?」

  「马弓手五人,步弓手五人,还有五名长矛手,都听博士调遣。」

  「好!」狄山精神一振,说道:「一旦遇敌,我方可布偃月之阵,持矛手在前,步弓手在后,马弓手从两翼包抄,以强击弱,定能大破盗贼!」

  狄山越说越兴奋,甚至不顾车马颠簸,拿出一条素帛,绘制阵图。一旦遇到盗贼,怎么布阵,怎么破敌,怎么把捕获的假想敌一一捆缚起来。还要考虑到地形,如果盗贼据险而守,怎么合围,怎么出其不意的绕到敌后,以雷霆万钧之势尽灭群盗。所谓以正合,以奇胜……

  正想得高兴,旁边忽然有人失声叫道:「有贼!」

  狄山打了个哆嗦,赶紧举目看去,只见大道上立着一匹马,一个人。

  一个盗贼而已,当路抢劫,不啻于螳臂挡车!狄山傲然一笑,一手扶轼,一手指着前方,说道:「听老夫号令——」

  义纵大叫一声,「风紧!扯呼!」

  周围的马弓手、步弓手、长矛手轰然一声,往后退去。

  狄山一怔,风很大吗?我说话他们没听见?

  对面的骑手一提缰绳,坐骑纵跃而起。这边马车周围尘土滚滚,十五名士卒几乎一眨眼间,就跑得一个都不剩了。

  狄山一手还指着前方,身边已经空无一人,连驭手都跳下车,一溜烟的狂奔而去。

  吴三桂大吼道:「为郭大侠报仇!」说着呲牙一笑,长刀劈出。

  狄山戴着高冠的头颅蓦然飞起,他傲慢的笑容还僵在脸上,眼中却满是莫名其妙,呈现出一副怪诞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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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宗扬盘膝而坐,怀里抱着郭解的幼子,一边吹着口哨,逗得他格格直笑。

  程宗扬把他举到半空,看着他手舞蹈的样子,不由笑道:「这小家伙,够壮实的。」

  剧孟看得心痒,嘶哑着声音道:「抱来我玩玩!」

  「得了吧,你那模样,别吓着他。」

  「我丑我该死是吧?那行,你们玩吧,我先去死了。」剧孟赌气地往榻上一躺,一脸的生无可恋。

  卢景抱过婴儿,放到剧孟胸口,「乖侄儿,听我的,对着他的脸尿。」

  婴儿好奇地趴过去,张着小手去抓剧孟的面具。

  「瞧我这贤侄!真有眼力!」剧孟转怒为喜,「知道我这面具是银的!上来就抓啊!得嘞,这面具算你的,先说好,借叔叔戴两天。哥儿们,喝酒不?咱们哥俩来一盏?」

  「老剧,你是属蚂蟥的?这辈分儿还带缩回去的?」

  「你懂个屁,我跟这兄弟套近乎呢。」

  程宗扬摇了摇头,这几个家伙就没个当叔叔的样,幸亏这娃还不懂事,要不非让他们带歪了不可。

  「郭大侠有消息吗?」

  卢景道:「风声已经传出去了。朝廷不管信不信吧,反正认准死在牢里那个就是他,追捕已经停了。」

  「这孩子呢?毕竟是从刑场上抢下来的,听说一直还在找。」

  剧孟道:「这都不算事。安心等朝廷大赦就行了。」

  「族诛的大罪也能赦免?」

  「废话。除了谋反的大罪,就算杀过人,赶上大赦也能回家过年。」

  程宗扬还没接触过大赦,但剧孟是行家,他说得这么笃定,想来这个小家伙真能被赦免了。

  敖润从洞口一跃而下,「到了!一个时辰之后入城!鸿胪寺的人已经准备出门了。」

  程宗扬不敢耽误,立刻站起身,「走。」

  剧孟道:「谁到了?」

  「定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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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浩荡荡的车队放慢速度,缓缓行来。车驾中间,一辆马车宽近六尺,车前是四匹毛色纯黑的健马,车身的锦幛鲜亮耀眼,只是一路行来,落满风尘。

  程宗扬高冠佩绶,神情肃然,身后跟着几名鸿胪寺的郎官,立在路边。他上前一步,躬身道:「大行令程宗扬,恭迎王驾。定陶王一路辛苦。」

  马车稳稳停下。少顷,车帘微微一动,江映秋从车中出来,一手掀开车帘。接着一名华服美妇人抱着一个孩子下了马车,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那孩子只有三岁,戴一顶小小的七旒冕冠,穿着诸侯王的大袖袍服,金制的王印他实在拿不动,被侍从捧着,但腰间还佩着四彩的绶带,打扮得跟一个小大人似的。

  他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然后站定,奶声奶气地说道:「免礼。」

  程宗扬直起腰,有点好奇地看着这个小娃娃。他的小脸蛋被旒珠遮住,依稀能看到长得白白胖胖的,颇为可爱。

  小娃娃仰起脸看了看他,觉得不好玩,于是转过身,张开小手,「抱。」

  华服美妇歉然一笑,上前抱起定陶王,柔声道:「王爷还小,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已经很不错了。」程宗扬看了旁边侍立的江映秋一眼,微笑道:「言行有礼,举止有节,不愧是龙子凤孙。」

  王邸的官员也前来迎接主公,等双方见过礼,便上前引路。

  「起开!」中行说不客气地把他们赶到一边,尖着嗓子道:「圣上有命,请定陶王入宫。」

  中行说搬出天子,王邸众人只好退下。

  江映秋扶着两人登上马车,车驾重新启动。

  程宗扬上马时有意耽误了一下,等他在马上坐稳,已经落到车驾旁边,与定陶王的侍卫混在一处。

  秦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切安好。」

  程宗扬头也不回地说道:「那女子是谁?」

  「是王府的侍妾盛姬。盛姬以前生过一女,未及月便夭折了。正逢太子生母过世,就由她乳养。定陶王生前多病,一直没有给她名份。」

  程宗扬明白过来,这侍姬虽然曾经服侍过先王,但没有名份,只能算侍过寝的宫女。如果先王在世时将她纳入宗谱,凭着她乳养太子的情份,将来太子继位之后,少不得尊她为王太后。更别说定陶王还有望继承大统,说不定还能尊为皇太后。但现在一切休提,即便定陶王成为天子,她顶多就是个乳娘,封一个夫人的称号。一步之差,身份高下便判若云泥。

  定陶王入京的消息并没有声张,但洛都从来不缺消息灵通之辈。程宗扬作为大行令,出城五里郊迎诸侯。等他伴驾入城,城门已经人头涌动,不少勋贵听到风声,派人前来接风。旁人倒也罢了,其中两位:颍阳侯吕不疑和江都王太子刘建则非比寻常。以辈份论,一个是定陶王的舅公,一个是定陶王的兄长;以身份论,一个出身后族,是太后亲弟;一个是皇室至亲,将来的江都王。

  众人本来用定陶王年幼,不堪风寒挡走了大半客人,此时也只能按照礼仪下车见礼。

  入冬之后,天气寒冷,定陶王戴的冕旒又丝毫挡不了风,虽然有盛姬和江映秋照看,也冻得小脸发青。吕不疑没有说什么,只略一见礼,让人送上几件礼物便即作罢。刘建却拉着定陶王絮絮说了许久,各种嘘寒问暖,兄弟情深,也不管那小娃娃能不能听懂。

  好不容易打发了客人,车驾一路走走停停,耽误了一个多时辰才从朱雀门入宫。程宗扬放心不下,掀开车帘,却见定陶王裹了一件厚厚的狐裘,包得跟团子似的。车内暖暖的,弥漫着浓冽的香味,定陶王一边淌着鼻涕,一边昏昏欲睡。

  看到那件雪白崭新的狐裘,程宗扬眼角顿时一跳,「王爷自己带的裘服?」

  盛姬道:「方才送来的礼物里面有件狐裘,妾身看大小合适,怕王爷着凉,就给他披上了。」

  程宗扬转头对江映秋道:「谁送的?」

  江映秋连忙翻出礼单,接着神情一紧,低声道:「是颍阳侯……奴婢一时疏忽,还请大行令见谅。」

  「赶紧换下。先穿带来的衣服。」

  盛姬见他说得急切,也不敢多问,匆忙给定陶王解下狐裘,换上一件旧衣。

  程宗扬抽了抽鼻子,脸上疑云更重。

  江映秋道:「香料是车上带的。一路上王爷用的食、水、薰香,奴婢都逐一察验过。」

  「香气怎么这么浓?」

  「江都王太子见王爷受凉,让人又送了两只博山炉上来。」

  「开什么玩笑!」程宗扬一把扯开车帘,将定陶王抱了出来。

  车内这么狭小的空间,竟然烧了三只熏炉,要不是路上一直与人见礼,频繁掀开车帘通风换气,车上三个人早就炭气中毒了。刘建此举很难说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毕竟不仅汉国,整个六朝对一氧化碳中毒都缺乏认知,可造成的危害显而易见。定陶王昏睡的样子,已经有了一氧化碳中毒的轻微症状。

  中行说挤了过来,「干嘛呢?」

  「给王爷透透气。」程宗扬说着,一手在定陶王口鼻前扇着风。

  「这么冷的天你扇什么风?你是要造反啊!」

  「甭废话!」

  程宗扬嫌手掌扇着不给力,索性用宽大的衣袖来回扇着。被寒风一吹,小娃娃醒了过来,他看了程宗扬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大哭起来。

  算你小子命大。程宗扬略微松了口气,把定陶王交给盛姬。

                第八章

  入宫之后,程宗扬这位大行令的噩梦才刚刚开始。那小屁孩一哭起来,劲头十足,从宫门一直哭到玉堂前殿都没消停。盛姬越来越慌张,抱着定陶王一路呵哄,最后几乎也忍不住要哭了。

  自己可真够倒霉的,头一回陪诸侯王入宫见驾,堂堂诸侯王居然哭了一路,传出去自己脸都丢尽了。

  两列执戟郎站在赤红的陛墀上,目不旁视。定陶王紧紧揪着盛姬的衣襟,嘹亮的啼哭声直上云霄。

  穿着黑色便袍的天子缓步踱出,刘骜一手扶着天子剑,一手抹着唇上乌黑的胡须,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嚎啕大哭的定陶王。

  程宗扬心里发毛,诸侯哭于庭,这该论什么罪来着?虽然定陶王是个吃奶的小娃娃,哭几声可以理解,但毕竟是好说不好听。

  「这小子哭声够响的,听起来够壮实。」刘敖说着,转头笑道:「宫里许久未曾听过儿啼了。」

  身着貂裘的赵飞燕柔柔一笑,一双美目禁不住又朝定陶王看去。

  刘骜道:「他叫刘欣吧?」

  程宗扬躬身道:「回禀陛下,正是。」一边示意盛姬把定陶王送过去。

  刘骜接过定陶王,抱起来端详片刻,「有点像我。」

  赵飞燕微笑道:「他是陛下的侄儿,自然与陛下带相。」

  刘骜放声大笑。

  赵飞燕从宫娥捧的漆盒中取出一片蜜饯,柔声道:「莫哭,莫哭,娘娘给你吃蜜饯。」

  定陶王哭声小了下去,他打着嗝舔了一下,然后张开小嘴咬住,一边吃一边抽泣。

  赵飞燕拿过帕子,把他脸上的鼻涕、眼泪擦干净,然后对盛姬笑道:「一路辛苦。」

  盛姬小心施礼,幸好江映秋路上仔细指点过,慌张之余仍能中规中矩,没有出什么差错。

  刘骜放下已经不哭的定陶王,「定陶王一路平安,也是你的功劳。来人,赏盛姬十万钱,织锦百匹。」

  盛姬又跪下谢恩。

  赵飞燕抱过定陶王,一边拉开貂裘,把他裹在怀中,柔声道:「外面太凉,臣妾先送定陶王去宫里,可好?」

  「去吧。」刘骜道:「天已经晚了,明天再带定陶王给太后请安。」

  「是。」

  赵飞燕美目波光流转,微笑道:「还请程大行辛苦一趟,给本宫讲讲定陶的风土人情。」

  程宗扬躬身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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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桧一目十行地看过连日来的资料,包括与临安的通信记录,家主策划的布局,洛都的物价走势,以及各地的收支情况。

  秦桧看得极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将这些天的信息通览一遍。有用的整理起来,敏感内容直接丢入火炉。他将剩下的卷宗整齐叠好,闭目想了片刻,然后问道:「义纵为何会调到司隶校尉属下?」

  高智商道:「他拿到宁成的荐书,就跑去对他姊姊说,要参加诏举,不当兵了。他姊没办法,找门路把他调到司隶校尉属下。将来等诏举完,不管中不中,都能找个好位置。」

  秦桧用手指叩着桌面,「看来北宫对司隶校尉也放心不下啊。」

  班超道:「北军八校尉一多半都在吕家的人手里,司隶校尉这两千徒役不显山不露水,却还躲不过太后的猜忌。如此步步紧逼,天子岂能无动于衷?」

  王蕙道:「若是站在太后的立场呢?也许步步紧逼的恰是天子。」

  「天子和太后彼此忌惮,都担心对方将不利于己。」秦桧道:「即便是正常举动,也会多方猜疑。」

  「简单的说,就是双方缺乏互信。」程宗扬道:「想要互信,最重要的是建立沟通渠道,但他们最缺少的就是这个。比方说吧——」

  程宗扬打开包裹,取出一件小小的狐裘,「这是吕不疑给定陶王的礼物,全是用白狐腋下最软那块皮子做成的,价值千金。但赵皇后宁愿丢掉,也不让它挨着定陶王的身——依我看,这件狐裘本身并没有问题,很可能是吕不疑释放的善意,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不安,赵皇后就不敢冒险。缺乏互信和沟通的渠道,吕不疑的善意只能是白费。」

  程宗扬把狐裘递给敖润,「一会儿拿给我侄子穿。」

  敖润接过来收好。程宗扬站起身,走了几步,然后道:「刚才皇后召见,是问我立嗣的事——能不能不选定陶王?」

  众人都是一怔,好不容易把定陶王接到宫里,皇后居然又变卦了,难道她不中意定陶王?

  程宗扬一脸无奈的说道:「她一见到那孩子,就喜欢得很,反而害怕立嗣会害了他。」

  众人面面相觑,赵飞燕若是普通人家主母,心慈手软倒也不是坏事,可她偏偏身居尊位,如此优柔寡断,着实是祸非福。

  秦桧只好道:「皇后虽然仁慈,但已然接定陶王入宫,养在膝下,又不立他为嗣,才是害了他。」

  班超道:「既然卷进宫闱之中,只怕由不得定陶王,也由不得她了。」

  程宗扬点了点头。两人说得不错,此事已经由不得赵飞燕怎么想了。

  王蕙道:「以妾身之见,天子如今虽是高居九重,实乃危若累卵。有朝一日风云变色,只怕天下动荡。」

  程宗扬皱眉道:「真有这么危险?」

  秦桧、班超都微微点头。

  难道汉国政局真会大变?程宗扬脑中也曾经闪现过类似的念头,但都被他自己否决了。他的理由非常简单,自己身处的六朝虽然乱如一团麻,但依稀还有脉络可寻。如果刘骜是汉元帝,那么他还有二十年好活。如果他是汉桓帝,那么他会在与外戚的血腥搏杀中大获全胜,一举屠灭梁氏。

  倒是如今声势煊赫的吕氏,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历史中。无论它是历史上的吕雉族人,还是盛极一时的跋扈将军梁冀,最终的下场都是身死族灭。所以凭借历史得来的经验,他虽然不看好天子,却从来没想过吕氏能赢。

  王蕙和秦桧、班超等人都没有自己所具有的历史知识,但他们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天子面临的局面,非常不乐观。

  自己应该相信历史经验,还是相信他们的判断呢?

  这个问题不需要考虑太久,程宗扬很快就作出决定,「韩玉,你去安排,先把哈爷和剧大侠送到舞都。如果局势有变,就撤出汉国。」

  「临安还是建康?」

  「江州。」

  无论临安还是建康都不保险,最安全的地方只有江州。

  「还有一件事。」蒋安世作为迎接定陶王的副手,此时也在座,「江都王那个太子是和颍阳侯一起来的,但颍阳侯走的时候并没有和他一道。江都王邸那个车夫我认识,他说江都王太子先去了襄邑侯府和北宫,然后才去的颍阳侯府。」

  在座的都是心思敏捷之辈,班超道:「如此看来,吕家姊弟里面,吕冀很可能支持刘建,而吕不疑对刘建并不以为然。」

  王蕙道:「太后呢?」

  「太后不会选刘建。」秦桧道:「刘建已经娶妻生子。如果可能,太后更想选一个稚子,若非定陶王已经进了南宫,去迎接定陶王的,也许就是永安宫的使者了。」

  程宗扬忽然道:「如果太后选的是刘建的儿子呢?」

  众人目光齐齐看了过来。程宗扬耸了耸肩,「我就这么一说。其实,太后与黑魔海关系也不怎么好,黑魔海的人还差点儿杀了吕奉先。太后没道理会支持黑魔海的暗棋。」

  秦桧道:「不管太后选的是谁,定陶王入京之后,诸侯必定人心浮动。」

  程宗扬笑道:「诸侯人心浮动,但老秦你既然回来,咱们的人心可就安定下来了。蒋大哥,你和兄弟们路上都辛苦了,先歇息两天。这几日车马行生意好得爆表,过两天可有得你们忙了。」

  蒋安世笑道:「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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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离开,程宗扬单独把秦桧留了下来。

  「……现在七块玉牌全都对上了。但岳帅的用意是什么,我们一点头绪都没有。」

  看着案上的玉牌和皮卷,秦桧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

  「四哥推测,这些玉牌是从一块玉璧上切下来的,周围还有切割的痕迹。」

  「这上面的花纹,属下以前见过。」秦桧道:「汉国宗室的玉牒,就刻有这种纹饰。」

  程宗扬愕然道:「不会吧?」

  「切去的部分应该有姓名和谱系。」

  秦桧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排好的玉牌周围画了一个圆,「大小和形制都十分接近。」

  「这是哪位皇子出生的玉牒?这么倒霉,被岳帅抢过来大卸八块,还刻成这鸟样。」

  「也许是哪位天子。」

  程宗扬怔了许久,「岳帅干嘛要这么做?」

  「不知道。也许玉牒上的内容对岳帅来说很重要吧。」秦桧道:「若是君侯在此,当能看出一二。」

  朱老头和小紫一走就杳无音信,不知道他们和巫宗的御法天王谈得怎么样,黑魔海的大祭是不是还要推迟,死丫头有没有不高兴……

  「究竟是谁的玉牒?」

  「只怕要把兰台清点一遍才能知道。」

  「不会是殇侯的吧?」

  秦桧咳了一声,「君侯玉牒尚在。」

  程宗扬突发奇想,「能不能把殇侯的玉牒拿出来看一下?」

  秦桧苦笑道:「属下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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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赵飞燕带着刘欣前往永安宫,给太后请安。刘欣第一次进宫,看什么都好奇,尤其是经过连接两宫的复道时,小家伙兴奋得到处乱跑,见什么摸什么。盛姬生怕皇后不豫,赶紧拉住他一只手,刘欣还趔着身子,非要去摸桥上的雕刻。

  赵飞燕笑道:「定陶王还小,莫拘束了他。」

  盛姬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是。」

  太后给定陶王赐了座,温和地问了途中是否顺利,然后又赏赐了一些幼儿用的物品,微笑道:「哀家这里的小儿物件,都是放了多年的,一直未能赏出去,定陶王莫要嫌这些物件不时新便好。」

  刘骜两个幼子刚出生便即夭折,皇后又一直无出。太后这番话,赵飞燕和盛姬都无话可接,只能讪讪应是。

  「定陶王身边的使唤人可够吗?」

  赵飞燕连忙道:「已经够了。」

  太后淡淡道:「长秋宫那些人,何曾照看过小儿?你去找几个模样周正,办事老到周全的,照看好定陶王。」

  赵飞燕被刺了一句,心里有些发堵,听到后面才略微放了些心。还好,太后没有强行往定陶王身边安置人手。若是自己来选,自然不会选北宫出身的。

  请安完毕,皇后带着定陶王回宫,吕雉让人取下凤冠,解开发髻,披散着长发走到殿外。

  殿侧的池塘氤氲起淡淡的白雾,塘中只余下几支残荷,看上去分外萧索。

  淖方成道:「就让定陶王住在长秋宫吗?」

  吕雉幽幽道:「秋去冬来,年复一年……不知有多少人的年华,都葬送在这深宫里,想出都出不去。偏生还有那么多人想要入宫。」

  吕雉素白的双手按在栏杆上,凝望着远处的亭台楼阁,虹桥高阙,一直到洛都雄伟的城墙和远方连绵的山峦。

  「她愿意养,就让她养吧。」吕雉唇角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淡淡道:「哀家当年,不也是将天子养在膝下吗?」

  胡夫人领着一名佩貂带珰的太监走了过来。蔡敬仲认认真真地行过三跪九叩的大礼,伏地道:「奴才恭祝太后万福金安。」

  「起来吧。」吕雉冷冷道:「人呢?」

  胡夫人道:「约好今晚见面。」她笑道:「那个石敬瑭是个野心勃勃的反复小人,在六朝存身不住,才去了南荒,投到殇贼门下。如今见殇贼势孤途穷,又起了别样心思。」

  淖方成道:「十万金铢,他也真敢要。」

  「若能拿到殇贼的头颅,十万金铢又如何?阿情。」

  胡夫人拿出一枚小小的钥匙,递给蔡敬仲,「钱铢已经准备好了,你自己去取吧。」

  蔡敬仲收起钥匙,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只笔墨盒,打开来,里面一张写好的白纸,正是十万金铢的借据。借款人填着蔡敬仲的名字,旁边按有指印。出款人的名字还空着。

  蔡敬仲从匣中取出毛笔,蘸过调好的朱砂,递给胡夫人。

  胡夫人笑道:「偏你仔细,这还要出一份借据。」

  蔡敬仲道:「总要让天子放心。」

  胡夫人一笑,接过笔,填下「胡情」的名字,然后抹了抹朱砂,按下指印。

  吕雉道:「蔡敬仲,你那边安排好了吗?」

  蔡敬仲收起借据,「已经安排妥当。永安殿台陛不稳,需得大修,包括北宫诸殿在内,共需金铢一十二万。由少府每年开支六万金铢,两年付清。」

  「十二万金铢,哀家这永安殿怕是够重建一遍了。五鹿就没说什么吗?」

  「太后是天下至尊,自然要用最好的。」蔡敬仲道:「奴才听说如今有种水泥,一石就要两枚金铢,掺上水和沙子之后柔软如泥,晾干便硬如岩石。修出的城墙浑然一体,结实无比。若是都用水泥,只怕十二万金铢还不够。」

  十二万金铢的营造费用,有十万是要填补方才的亏空的,真正的开销只有两万金铢。

  吕雉道:「少府若是要查账呢?」

  蔡敬仲道:「别人要查,也只能查出钱到了奴才手中,用来炼制戊土。」

  吕雉微微颔首,然后笑道:「你的戊土果然能生金吗?」

  蔡敬仲恭敬地说道:「太后说能,自然就能生金。」

  吕雉不禁失笑,连淖方成也为之莞尔。

  胡夫人笑道:「你就不怕天子将来发怒?」

  蔡敬仲面无表情地答道:「天子也该收收心了。」

  吕雉止住自己贴身婢女的追问,蔡敬仲在宫里服侍多年,算是自己得力的心腹,吕雉对他的手段也知道一二,既然敢做,就不会留下把柄被天子抓住。

  「大修的事交给你来操持吧。」

  「是。」

  「好了,你就去告诉天子,哀家给了你十万金铢,每月可得两成的利息。」

  「遵旨。」

  「还有。告诉卓教御,只要太乙真宗肯出手,事成之后,哀家会给她一坊之地,供她修筑道观。」

  「是。」

  …………………………………………………………………………………

  临近傍晚,程宗扬正让人准备车马,借口去拜访赵墨轩,好溜到云家在城外的庄子偷香窃玉,却突然接到消息,蔡常侍召他入宫。

  程宗扬一头雾水,匆忙赶到南宫,却见蔡敬仲一脸木然,像具僵尸一样慢慢啜了口茶,「坐。」

  「谢蔡常侍。」程宗扬恭恭敬敬地坐下。

  蔡敬仲微微抬手,有气无力地说道:「来。」

  旁边的小黄门应了一声,一溜烟似的跑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与两个同伴一起,抬着一个箱子进来。那箱子有半人长短,份量像是极重,三个小太监吭哧吭哧,脸色涨得通红。

  这是金铢?程宗扬心里立刻盘算开了。老蔡心黑手狠胃口好,听说捞了好几万金铢。这是知道自己要办大事,主动提供帮助的?

  蔡敬仲摆了摆手,三名小太监退到一旁。

  「照原样仿做一份,五天之后交上来。」

  程宗扬莫名其妙,唯唯诺诺地应承下来,然后搬起箱子。不搬不知道,这箱子真不轻,足有好几百斤。要是金铢的话,起码有两万多。老蔡还真是大胆啊。从宫里直接就把这么大一笔钱给偷运出来,看来是真没少捞。

  箱子沉是真沉了点,但一想到里面都是钱,程宗扬就浑身是劲,也不让别的小太监插手,自己硬扛着,把箱子搬到车上,然后催敖润赶紧启程。

  等马车驶出宫门,程宗扬满心欢喜地打开一看,险些哭出来,里面别说金币了,连根金毛都没有,箱子里塞了满满一箱破烂石头。

  老蔡这是玩我啊!

  程宗扬差点想把箱子掀下去。转念一想,老蔡可不是凡人,不至于干这种没档次的事吧?

  他在箱里一翻,终于找到答案。箱内夹了封书信,告诉他,这箱汉白玉是永安宫拆下来的,上面一半是太后凭栏时经常抚拭的,下面一半是宫中其他女子,如淖方成、胡夫人等人通常所扶的,全部加起来大概有好几百枚指纹。太后那一半可以保证没有其他人的指纹,其余不好说。

  程宗扬懂了,自己就不该多那句嘴,让老蔡去拿什么指纹!吃了那么多亏还不长记性,活该啊!

  自己以为的指纹,无非是手指留下的印记,比如按个指印什么的,通常在一张纸上,轻飘飘的。瞧人家老蔡给的……你见过好几百斤的指纹吗?太后摸个栏杆,你就把栏杆拆下来给我?看把你能的!她要摸个柱子,你是不是还要把永安殿给拆了?

  还有这数量,几百枚啊,这是要给永安宫建指纹库的节奏?天地良心,我真的只是想随便要两枚指纹,这一枚一枚对下来,我还不得吐血?

  程宗扬心情复杂地看着那箱「指纹」,清楚自己今晚是别想偷什么香窃什么玉了,老实在屋里数指纹吧。

  强忍住把这箱「指纹」摔到蔡敬仲脸上,砸死老蔡那死太监的冲动,程宗扬长叹了一口气,没敢再动箱里那堆破石头,原样盖好,带回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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