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旅馆的路上不小心撞上了肥奸商，稍微让我有点担心，我太不想让小动物学园的人知道我在这儿。不过后来他们可能也没跟别人说，大概是把撞见我的这事忘了。

　　博览会很热闹，我却很难有心情享受其中，小桃更是恨不得一颗核弹炸了这地方，然而她的心态比我好，享受着难得的出国旅游，享受着新鲜海风，登山，下海游泳，观看演出，享受着人肉以外的美味佳肴，逛毒品和武器店，差点被瑟米西沃安教会忽悠进去，享受着和我的亲昵时光，以及高档旅馆的大床。文碍他们倒是玩得非常开心，林岭稍微有点顾忌，带个口罩以免肥奸商看见自己，整天带着小杏满处瞎跑，也带着小空姐，花着黄三角会的钱，把博览会吃了个遍。

　　说到演出，博览会第四天的演出过后出了件不小的事：瑟米西沃安教会的“大主教”居然把自己卖出去了！这个教会并不算是单纯的人口贩卖组织，至少它不为此而生，更像是某种邪教，对年轻女性有着强大而恐怖的洗脑能力。之所以沦为人口交易组织是因为长期把经济事务交给“经理团”进行管理，经理团的权力越来越大，把入教的女孩当商品出售，获得巨额财富，私吞一部分，其余的用于教会拓展规模，教会洗脑能力强，招进更多年轻女孩，经理团可拿去卖的人口总数也就越多。他们这种狼狈为奸又固若金汤的合作关系是我师傅半辈子都没能攻破的，所以我掌权这20年未曾试图在他们身上浪费精力，有几个不服从我的海外分会打击过他们，但是也没任何成果。

　　小桃说：“我感觉她们洗脑的方式就像一种病毒，僵尸病毒，感染之后就会成为她们的一员，掌握这种洗脑方式，拉拢更多无辜女孩。”

　　“你那天被她们洗了半个小时脑子是吧？你说说什么感觉？”

　　“就好像有种……前所未有的集体安全感，都是和我一样的女孩，我们都在追求某种一致的东西，感觉很温暖，很安心，但是也很想哭，不知为了什么而感动得哭，想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出去，为了保护和我穿着一样黑色长袍的女孩们……”

　　她说得很抽象，是我不太能理解的东西，好在她很快就清醒过来了，认清了这种精神上的“僵尸病毒”的本质。

　　尽管教会和经理团狼狈为奸，但经理团常年把教会当做摇钱树，让年轻的大主教积攒了足够的憎恨，作为一种抗议方式，她把自己廉价卖了出去，并对买家隐瞒了自己大主教的身份。这是一个漂亮的16岁女孩，毫不知情的买家切掉了她的尿道和外生殖器。然后就在演出结束后，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那位买家面前，拉开长袍行“侍奉礼”，公开表明主仆身份，并且露出简陋的绷带。

　　这是对经理团的公然示威，那群只会赚钱的人看到自己可赚的钱少了许多，气愤地想要逼她卸任，然而她早已有准备，在大厅里烧死了他们其中一人。

　　“我允许你们出售我的教徒，赚取钱财，用以宣传教义或者据为己有，就像一百年来始终不变的做法一样。但你们必须对女神心怀敬畏，对我的教徒们也要有敬仰之心！刚刚弗朗西斯将军问我：我们的教义里明明没有对教外人士的死刑，这样的做法是否有违教规？我承认目前的教义不许判处教外人士死刑，但我要以大主教的身份加上一条：经理团成员对女神不敬，与教徒同罪！我脚下的这个人出言不逊，对我的处刑者拳脚相加，这是对我的最大的不敬！我不妨碍各位的生意，也不会想行使经理团任免权，但是如果有人胆敢触犯女神的威严，我，瑟米西沃安大主教，必要把他焚烧得尸骨全无！”

　　顺便一说，毫不知情买了她的那位顾客，她所谓的“处刑者”，说巧不巧，居然就是肥奸商本人！也许是巧合，也许不是，肥奸商是个和朱岩砺有关的人，也许她想借点小动物学园的势力？当然后来这个可能性被打消了。

　　当晚两个经理团雇的人想要暗杀她，被她手下的女孩们打成了筛，挂在机场旁边悬尸示众。不少国家首脑们看见这一幕都直皱眉头，因为瑟米西沃安教会在他们的国家里是一大祸害，经理团使她们在稳定的前提下进行小规模人口诱拐，但是此时这位年轻的大主教打破了以往的稳定，人们生怕她有更加激进的举动。

　　“文碍，看见了吗？”

　　“看见了，又是一个让食物佩戴枪支的组织。”

　　“总是窝在甜水市，几乎忘了世界上的其他敌人有多么庞大的势力，这趟出来看看这些也算值了。”

　　………………

　　早上林岭说他屋里的那个小空姐跑没了，问我怎么办，我说跑就跑了，咱们本来也没强拦着她，说不定她终于醒悟过来生命不该这么轻易放弃，爱跑就跑吧。

　　结果出乎我意料的是，当天晚上她又跑回来了，林岭问她去了哪，她说回公司汇报了一下情况，说明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就说是一位顾客把飞机餐外带了，其他顾客没意见，她们公司说没问题。

　　“也就是说她并没醒悟过来生命不该这么轻易放弃。”

　　“嗯，好像是这样。”林岭说。

　　“那你就跟她玩吧，什么时候宰了跟我说一声，就这几天，就别带回甜水市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到时候咱们一起吃。”

　　半夜十二点林岭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一趟，别带别人，语气有点古怪，就好像在发抖。我知道他一定不是没事闲的开玩笑，于是把小杏摇醒，让她看好小桃，然后套上白大褂出房门。

　　林岭的房间其实跟我就隔着三个门，我轻轻敲了敲，门锁一响，推门进去，看见里面漆黑一片。这对我很不利，但我估计对方叫我不是为了暗杀我，于是冒险问了句：

　　“有人吗？”

　　“把门关上。”一个女声说。

　　我把门关上，楼道里的最后一丝亮光也被隔绝了，不过好在五秒钟后，亮起一盏床头灯。

　　林岭躺在床上，被捆得严严实实，床边站着三个黑袍女孩，其中两个举着枪，还有一个正在瑟瑟发抖，正是我们从飞机上带出来的小姑娘。

　　我说：“我没有武器。”

　　一个女孩说：“脱光衣服。”

　　于是我照她说的做了，脱光衣服双手抱头，另一个女孩又检查我的头发，口腔和肛门，就好像生怕里面藏着一颗手榴弹，之后她们又检查了我的衣服，从白大褂的衣襟里掏出手术刀和常用药物，把衣服还给我。

　　“能不能先放开我朋友？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的目的？”

　　“大主教想见你。”

　　我故作吃惊地问：

　　“见我？你们确定没找错人？你们的大主教怎么会见我这样的普通游客？”

　　“我不知道，我只负责服从命令，但我能肯定的是，如果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游客，大主教应该没有闲心见你。”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我没理由再废话。

　　“别伤害我朋友，带我过去吧。”

　　飞机上的小姑娘笨拙地解开林岭的绳子，另外两人把枪顶在我腰上，三个黑袍少女跟我一起走出房门。漆黑的夜色下，我们穿过机场，来到一处简易卫生院，也就是大主教修养的地方，昨天被射杀的两具尸体依旧挂在门口，已经开始变质了。我能感到头顶上某扇漆黑的窗户里有眼睛在俯视我，当然也有可能在俯视变质的尸骸。

　　在楼下没看见有窗户开灯，上楼之后大主教的病房已经把灯打开了，门口的椅子上守着两个黑袍少女。看见我来了，小姑娘很高兴，从病床上坐起来，住院服的扣子扣整齐，很亲切地叫了声：

　　“白叔叔好！”

　　我并没有亲切地回应她这句话。

　　“你怎么知道我姓白？”

　　“不不，正好相反，我知道你不姓白，新井先生。”

　　她的第二句话说出口，亲切感就已荡然无存。

　　“你还知道什么？”

　　“黄三角会……是吧？莫尔肯·弗朗西斯前两天还给我们开了个会，肉畜协会七大组织加上小动物学园的领导者都参加了，对这个黄三角会可谓是恨之入骨，莫尔肯都拍桌子了，他怎么也想不到黄三角会的领袖人物居然就在博览会上。”

　　我稍微松了口气：

　　“也就是说，我的事只有你知道？”

　　“目前来说是这样的，但我感觉李之尚也差不多快知道了。李之尚的情报网还是很好用的，不过比我还差了点。别看我在协会里只排第二，他们毕竟只是一些犯罪组织，黑社会势力之类的，而我的规模和他们……不太处于一个层面。”

　　我知道这句话不假，于是识趣地点了点头，笑容又回到了她脸上。她招手让小空姐过去，帮这个浑身颤抖的小姑娘整整长袍下摆，摸摸她的头发。

　　“真是听话的乖孩子，快去休息吧。”

　　“多谢大主教大人！多谢大主教大人……”

　　等小空姐走出门，我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原来她是你的人？”

　　“不是‘原来’，她今天才扑进我的怀抱里，她在徒劳地寻找死去的妈妈，迫不及待地想到天堂去重逢，但是天堂只是鬼话，她的终点只有深渊，于是我拦住了她，使自己成为了她新的妈妈，她已经累坏了，我会给她一个新家。你不把她当成食物，我替她向你表示感谢。”

　　“不……不客气，我只是当时晕机吃不下去，其他时候吃小姑娘还是挺多的。”

　　大主教捂着嘴笑了笑：

　　“所以我是替她，而不是替别的小姑娘感谢你啊！”

　　仔细想想好像没错，于是我也笑了笑。

　　“你半夜找我来，应该不是专门为了替她向我表示感谢吧？”

　　“不是，当然不是，我有求于你。”

　　“你说。”

　　“让我加入黄三角会怎么样？”

　　我歪着脑袋看着她：

　　“唔……这倒是有点意外，在我回答之前，你何不说说，你期望我做出怎样的回答？”

　　“哈哈，我猜你大概不会答应吧？”

　　“不错。如果你了解黄三角会，你该知道我把你们视为敌人，尽管目前抽不开身实施行动，但从立场来说依然是对立的。”

　　小姑娘手上闲不住，把果盘放在被子上削苹果，削成苹果兔子，递给我一个。

　　“别担心，别看我插着尿管，洗手还是很勤快的。”

　　“谢谢，我没有那个意思。”

　　咔哧咔哧啃了一会儿苹果，她回到话题中：

　　“目前抽不开身，这是你面临的问题，我知道为什么，小动物学园对吧？你不止目前抽不开身，你从来就没抽开身过。”

　　“嗯，所以这和你的请求有什么关系？”

　　“我不想惹小动物学园，但我实在不喜欢他们，现在有个巨大的问题，而我刚刚意识到：我的处刑者居然和他们同处一个城市，而且关系很密切！小动物学园所在的地方注定是个是非之地，我很担心他会不会卷入危险。”

　　我一愣：“啊？你还真在意他的死活！？”

　　小姑娘皱了皱眉头：

　　“我仿佛听到你在怀疑我的信仰，你不打算道个歉之类的吗？”

　　“好吧，对不起，我对你有点误解。”

　　“没关系，没有谁交谈十多分钟就能相互了解。你一定以为我是为了向经理团示威才把自己卖出去的吧？以为我只是在利用这个买家而已吧？”

　　“嗯……嗯。”

　　“这其实一点都没错，但有一点不同的是，我的信仰是千真万确的。我选他为我的处刑者，那么我将注定要忠诚于他，把全身心奉献给他，如果有一天他希望品尝我的心脏，我也不会有半点犹豫。但凡我对他有半点不敬，哪怕是心里所想而没表现出来的不敬，女神瑟米西沃安一定会用长枪刺穿我的喉咙。”

　　“你也是看他人不坏吧？”

　　小姑娘看着漆黑的窗外，露出一个小姑娘似的甜蜜的笑容：

　　“是这样的。”

　　“实不相瞒，他也是我的朋友，当然他不知道什么黄三角会的事，就是拆人的时候志趣相投，能玩得到一起去。”

　　“那还真是羡慕你，我从来没有能玩到一起去的朋友。总之情况就是这样，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我大概明白了，你是担心处刑者的安危，怕他卷入小动物学园即将到来的风波，所以想要加入我的阵营，帮我对抗小动物学园？”

　　“大体就是这个意思。”

　　“你直接把他跟他老婆接走不就行了？”

　　“在我们的宗教里，离乡是一种折磨，如果我让他遭受这种折磨，那么我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堕落。”

　　我仔细一想，肥奸商还真像是那种天塌下来也舍不得从自己家跑出去的类型。

　　“我明白了，但我不需要你帮忙，而且你的势力范围在欧洲，也帮不上我的忙，小动物学园的事很复杂，不是‘对抗’这么简单，我有自己的想法，目前而言基本还算处于控制内，你的势力太庞大，参与进来对我来说反而是节外生枝。至于肥奸商……也就是你的处刑者的事别担心，我会尽量保护他们。”

　　“你这么说也很难让我放下心。”

　　“但是你也别无选择，我不想莫名其妙多出一个什么帮手，何况你的出现多半只能帮倒忙，无益于提升他的生存几率。干脆做一笔交易吧，我来确保他们的安全，而你要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实现我的三个愿望。”

　　“你会要求我做有违教义的事吗？”

　　她能问出这句话，说明我提出的条件基本是可以接受的。

　　“我不知道你们的教义，所以我不知道是否会违反。不过我想应该不会，只要你们的教义符合常理的话。”

　　“那就好，一言为定。”

　　直到此时我才确信，她不是在开玩笑或者有别的目的，而是真的在担心肥奸商的死活。

　　然后她又微微一笑：

　　“既然今天你和我有了接触，黄三角会消灭瑟米西沃安教会的计划是不是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是啊，就在刚才我已经想出至少十种对付你们的方法了。”

　　“哈哈哈哈，到时候欢迎尝试，看看我能如何招架？不过你自己也谨慎点，自己都死了还保护什么别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再明白不过了。”

　　正事谈完了，气氛还算愉快，我放下心来擦擦汗，她也解开最上面的一颗扣子往衣服里扇风。不经意间对视了几秒，她小声说了句：

　　“突然发现你还挺帅的。”

　　“三十多岁老头子，还谈什么帅不帅。”

　　“我要不是已经有主人了，说不定还能给你侍奉一下……”

　　“正好，原先的我肯定让你给我吸一管，正好前几天跟女朋友确立了关系，也下决心不碰别的女人。”

　　“我是女人吗？”

　　“你是小女孩。”

　　“……”

　　闲扯了几句，有一搭没一搭的，可能又彻回了正事，但也有点心不在焉，咔哧咔哧又啃了半天苹果，沉默地啃着，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最终她扔掉苹果核说了句：

　　“算了，坐过来，漱口水递给我！”

　　“干嘛？”

　　“你不想让你女朋友闻出你有苹果味吧？”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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