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利威爾看到手機裡的來電顯示，他其實一點驚訝也沒有。

自己聽到那個天大的好消息，那一刻起，他就能夠預料到事情必然的走向。

利威爾斂下眼神，瞥到自己前幾天特意留下的大學NACC男子籃球的報導，平平地攤在他眼前的桌上。

報紙預測著今年錦標賽的冠軍隊伍，然後，有個專欄的標題這樣寫著：『目前NACC最受人注目的明日之星。』

裡面有個段落特別針對了艾倫 耶格爾......裡面用著誇張的語氣介紹著這位年輕又天份、有著領袖氣息，現役NACC聯盟中的籃球球員。

利威爾討厭這篇報導，因為.....報導的語氣十分相似於那些人.....

避免不了那些接連而來的困擾，年輕的運動員被注目著所引來一些麻煩事情，應該說是成名的累贅......許多不管是認識或是不認識，人們都會湧上來，七嘴八舌地在年輕人耳邊談論著，試圖左右本該是艾倫自己應該做出的決定--攸關他的未來人生的走向。

去參加NBA的選秀吧！

像你那麼優秀的人才，早點進NBA才會有優勢！創造紀錄！

他們會這樣說，急切地要把艾倫推向鎂光燈之下，卻完全忘記了這是別人的人生。

他深呼吸一口氣，接起來電，聽著從喇叭傳出那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喚了他一聲：『利威爾教練，我回來了。』

「你已經回來了？」

好快，他以為他還會待在學校裡久一點。

畢竟，能在瘋狂三月中的一對一快速淘汰賽中存活下來，一路帶著隊伍砍進了錦標賽，最後還取得了冠軍。

身為隊伍中的靈魂人物，他們的英雄應該是被眾人圍繞著，熱烈地慶祝著。

就跟年少的他當時經歷過的一樣......跟著來自不同地方的隊友，目標一致，並且全力以赴的感覺真的很好。

利威爾現在回憶起當時，還是能感覺到那血液急速流過血管、澎湃的感受。

「什麼事？」

他聽著那透過傳輸而顯得有些平板的年輕聲音敘述著他近期的困擾。

果不期然跟他預測的如出一撇，利威爾幾乎要失笑了。

艾倫周圍的那些人，開始在艾倫耳邊一直遊說，要他早點脫離校園，去NBA混口飯吃。

這些......他媽的混帳。

利威爾反省著自己，是不是有私心想去左右艾倫的想法？

不，絕不！

他只希望青年能一路走得穩妥。

能夠達到他未曾有機會去的地方，甚至是他未曾能有機會達到的高度......那很好！

但是，就算是失敗了......也.......

只要艾倫需要他，他就會陪著他，義不容辭。

他......

希望艾倫能快樂、平安、順利。

也許，他就是古板，這件事情他不想在一通通話裡就簡單地打發掉。

他要自己直直地看著青年的眼睛，慎重提出他的意見。

他深吸一口氣，打斷了話筒中青年急切的絮語：「既然是重要的事，你就找時間過來當面說吧！」

似乎在意料之外，另外一端的青年發出了驚嘆聲。

「我這個週末晚上都在家，你知道怎麼過來吧？」利威爾補充說道。

接下來是遲疑，來自青年幾乎是小心翼翼的探問。

利威爾幾乎要失笑：「不，我沒有搬家。」

不過是，幾個吻加上很多個擁抱，還有許多個來自青年對他的身體接觸的未遂嘗試，只是都被他擋下。

利威爾從不覺得自己是膽小的人。

即使面對的人現在已經長得比他高很多、壯很多的艾倫，他也不覺得沒有辦法應付。

另外，最主要的因素是，利威爾覺得，這個孩子不會強迫他。（如果真是他看走眼了，那他也許真的會痛哭流涕。）

他只是覺得......

也許，等到艾倫再長大一點，就自然會想開了，就會知道對他的這種追逐是沒有意義的。

（不過，他也忘記了他已經等艾倫想開等了多久。）

「嗯，到時候見。」

掛斷後，利威爾默默地看著自己手腕，上面似乎還殘留著青年幾個月前留下的溫度......

他緊緊地抓著自己，不肯放手。

眼神炙熱的像要把他一起燃燒起來......青年幾乎是成功了。

利威爾恍惚了。

記憶裡的那個總擺著固執表情的少年已經長大了。

初見艾倫，便發現他是一個很有天分，身體素質也很好的孩子。

然而，殘酷的現實是......籃球越到高階，籃球越不只是光看天分而已。

他親身體驗過，對籃球選手來說，時運也很重要。

太多人都有實力，卻沒有機運，碰到適合的隊友、教練。

不能一飛沖天，就只能從半空中墜落。

籃球場上的榮耀，都是眾人分享的。

失敗的痛苦卻是自己必須一個人承擔。

利威爾永遠記得，當他初執教鞭，第一次率領籃球隊跟同一個城市的高中舉辦一場友誼賽。

他們輸了，這不值得大驚小怪。

因為，籃球就是這樣的運動，對沒有準備好的人來說，現實都會殘酷地在你臉上甩一巴掌。

看著平日嬉鬧、不認真練習的隊員們，因為沒有默契，沒有足夠的體力在終場完美執行戰術，導致他們因為些許的差距而輸球。

在利威爾眼裡，這場不過是給他們的下馬威，要他們深刻體認自己的實力在哪裡。

連上一個年度曾被他們輕取的隊伍都能贏過他們，就知道他們早就因為驕傲而變得散漫。

散場後，獨自在辦公室裡靜靜地坐著，利威爾閉上眼睛，在腦海中再次演練之前比賽的影像。

這群兔崽子，還感覺不到他們的向心力。

為了補足他們缺乏的部分，一個個親自確定了每個球員接下來的訓練方向。

接下來，就看利威爾自己能不能讓他們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子們信服了。

只是為了他們好，利威爾已經決定要一個個把他們踢下山谷，然後，讓他們自己一個個爬上來。

抬頭一看，發現窗外的草地已經被夕陽染成一片橘紅，利威爾站起身，拎著鑰匙去準備鎖籃球場的大門。

卻聽見了籃球跟地板撞擊的聲音。

那讓利威爾納悶地探頭，所有的人在比賽結束後，應該都回家去了，不是嗎？

他瞪大雙眼卻見到了那個有著深棕色頭髮的大孩子......他並沒有換下比賽的衣服，仍在場上練習著跳投。

從這傢伙遍佈臉上的汗水判斷，這孩子比賽結束後，恐怕連休息室都還沒進去過。

那少年只不過是新加入的替補球員。

因為下半場，有些球員體力不夠，他才把板凳上坐著菜鳥一個一個給換上場。

也是為了給那些高年級的球員知道，他們並不是仗著年級高就可以為所欲為。

啊......可是這孩子......

對了，最後一次進攻。

吹哨時，球是在這孩子手上，他投出了，卻沒有如願地進籃，沒有追平比數。

（雖然，他也知道就算打進延長賽，以全隊的體力來說，反而更不樂觀。）

這孩子顯然對沒有投進的那球，耿耿於懷。

當所有人都回家休息的時候，這孩子自己待在場上練跳投，不停不停地把球送出。

自己一個人練，當然效率不好。

投完移動球架上的球，還得去四處把球撿回來。

但是那孩子緊抿著嘴，表情就是一副倔強，仰起頭，那雙大眼睛緊緊盯著籃框。

利威爾可以輕易地辨別，那是充滿了不甘心的眼神。

殘酷的教訓，反而讓這孩子越來越有鬥志了嗎？

還不賴。

深吸了一口氣，利威爾走進了場內，站在籃框下。

「教練？」那孩子抬起頭看見了他，驚呼了一聲。

「來吧！」利威爾朝那孩子招手：「投給我看。」

那孩子聽了，一瞬間躍起，然後，球就在空氣中劃出了一個漂亮的拋物線。

在籃下把球接住後，利威爾開口指示道：「別一直待在同一個位置，過去另一邊！」

「是！」

看到少年跑到定點後，利威爾立刻把球擲回給那少年，讓少年再度躍起。

接下來，利威爾一顆一顆把球餵給少年，有進有不進。

對少年的努力，似乎有種久違的感動，還不賴。

利威爾突然覺得心情好了起來。

他就一直陪著那個孩子投籃，一直投。

直到那孩子的體力不支，整個人都虛脫倒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雖然因為季節的關係，天色還是很亮，利威爾看向手錶，也已經七點多了，

他默默地把球放下，然後，喚了一聲：「耶格爾。」

「教練......」少年勉強地抬起頭應了聲。

「停止吧！」他彎下腰，把球一顆顆撿起來，擺回架上。

「是。」

收拾好後，鎖好了門，他領著少年到了教職員專用的停車場，場上只剩下他那台二手的日本車孤拎拎地在冷風中等著他們的到來。

「哎？」站在邊上，少年還是有點獃傻的樣子。

太過明顯吧！利威爾拿出了車鑰匙，然後，替少年開了副座旁車門後就繞回駕駛座那一邊。

沒感覺到動靜，他抬起頭只見少年依舊留在原地，瞪大了雙眼。

「上車吧！」

「我...我可以自己回家的。」少年緊張地站直了身軀。

「怎麼回？」利威爾忍不住想質疑少年。

「公車......？」只是自己也不確定現在等不等得到......少年的臉色有點蒼白。

「那個一個小時才一班。」利威爾一句話戳破少年：「你就讓我省事點，上車吧！」

在車上，少年仍舊拘謹的樣子，讓利威爾忍不住想要反省自己平時是不是太過嚴肅，導致少年總是一臉驚弓之鳥的樣子。

不過，利威爾覺得自己大概一輩子也學不來韓吉那套跟著學生一起發瘋的路子。

他不說話，少年也保持著靜默。

直到利威爾在學校附近的餐廳附屬停車場上停了下來，少年整個傻眼：「教練......」

「我餓了，陪我吃吧！」利威爾用命令的口氣說道，就兀自下車。

少年立刻追了上來......

「可是......」只是直到入座，少年還在遲疑。

「我知道你身上沒有足夠的錢，所以我請。」利威爾一邊把菜單攤開在少年面前，一邊揮手：「就點你想吃的吧！」

「哎？」

「別囉唆。」真的不想多廢話，利威爾轉頭招來服務生，點了食物，然後就閉上眼睛假寐。

完全不理會少年的掙扎。

一切客氣在少年看到食物上桌後，都煙消雲散了。

耐不住饑餓的少年已經狼吞虎嚥了起來，那半份烤雞跟半盤的烤馬鈴薯很快地就塞滿在少年的嘴裡。

利威爾則是笑笑，把屬於自己那一份的鮭魚三明治，切成一半拿起來，然後，把剩下的半份的三明治再挪進了少年的盤裡。

嘴巴裡還塞滿著食物，少年仍發出了驚歎：「教練？」

「吃吧！」

青少年還在長身體，總是需要多吃一點。

利威爾優雅地拿起剩下的三明治，慢條斯理地咀嚼。

結完帳，給了服務生充足的小費，利威爾跟艾倫回到了車上。

「告訴我你家的方向。」一邊把安全帶再次扣鎖上，利威爾一邊問道：「我送你回去。」

「啊！我的家在......」

聽少年說完之後，利威爾就插入鑰匙發動引擎，放了手剎車後打檔。

一路上，利威爾並沒有主動交談的意思，反而是打開了收音機，讓新聞台的報導聲充滿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一直到開入艾倫的家前面的車道，利威爾停下了車子，轉頭看了一眼少年。

這才發現，原來少年一直獃愣地望著他。

嘆了口氣，利威爾吩咐：「你接下來三天，可以不用來練習了。」肯定來不了。

「教練？！」那雙立刻掃過來的大眼睛裡寫滿了不解，驚慌的樣子像是被拋棄一樣......

還是不想說破，利威爾只是淡淡地說一句：「記得痠痛的地方可以熱敷。」

少年又呆愣住了，張開的嘴巴似乎可以飛進蒼蠅。

「晚安，耶格爾。」他把少年推出了門外，然後，關上車門後把車子打到倒車檔，開出了車道後就呼嘯而去。

隔天，他並沒有看到艾倫出現，大概還癱在床上動不了吧。

一如預期......

然而，再隔一天，他一進籃球場，就看到了那頭深棕色的頭髮，跟著一群人在訓練。

利威爾發現自己腳步輕快地走向前去，把球傳給那個傻小子。

應該還在痠痛吧？

少年用極其笨拙的姿態接住了。

「耶格爾，喜歡籃球嗎？」忍不住想問。

「喜歡。」少年的回答沒有一絲遲疑，雙眼更是亮晶晶。

利威爾掩住嘴，轉過身後輕聲說：「還不賴。」

然後，他看了一眼四周的球員......他深吸一口氣，大吼道：「別再偷懶了！給我跑個三圈再回來！」

之後，利威爾開始注目艾倫。

也發現了艾倫對籃球那一股腦的死心眼跟熱情，還有他主動自主的練習量，都比同輩的人多了太多。

他其實已經可以預測艾倫接下來一定會在場上大放異彩。

他可以成為全隊的靈魂，中流砥柱。

其實利威爾愛才又惜才......他怎麼能不偏心？

從那一天發現艾倫在比賽後留下來練投開始，他心中的天平就已經傾斜。

而且，當他發現給予艾倫，這孩子只會用更努力的姿態回報。

所以，他很快樂地一直給予，看著那孩子慢慢成長茁壯。

然而，那孩子看他的眼神，卻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漸漸地變了......

晚上，利威爾隨意煮了個麵條和著麵醬當晚餐，把自己隨意打發掉之後。

他就坐在餐桌旁，靜靜地等待著客人的到來。

一聽到了門鈴聲，利威爾用比平常稍快的腳步走向了門，打開門鎖。

門外，艾倫站在昏暗的燈光底下，他已經拉拔的身高，讓兩人的差距似乎越來越大了。

利威爾發現自己幾乎要被艾倫的陰影給全部籠罩了，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利威爾......教練。」艾倫的聲音越來越低沈了。

利威爾忍不住顫抖了一下，立刻深吸了一口氣，要自己鎮定。

「進來坐。」他說完，也不理會青年，抬腳就走進了那狹小的走道，再轉身就進入他公寓內那小小的廚房。

一直揮之不去，有種被獵人盯上的感覺。

老舊的木頭地板，即使鋪了地毯，仍然隨著青年的腳步發出嘎唧聲。

他拿出了兩個馬克杯，倒了兩杯茶，一抬頭，他看到艾倫高大的身體在他的飯桌旁坐下，顯得有點突兀。

但是，他想，客廳的兩人座小沙發更不適合高大的青年。

他把馬克杯端給了青年：「我知道你的處境。」

「哎？」艾倫眨了眨眼。

「若是你問我的意見，我會希望你念完大學。」利威爾拉開了椅子，在艾倫的對面坐下：「你還剩一年，就老實地把它念完吧！。」

NBA是籃球的最高殿堂，也是最殘酷的夢想摧毀地，想擠進窄門的人很多，所有人都會使盡全力去表現。

然而，能在那殘酷戰場上屹立不搖的，又有幾個人？

大家都看到最後的榮耀，卻沒注意到有多少個人已經永遠夢碎。

姑且不論依艾倫的實力，他進入職業籃球後能不能成功地變成一個隊伍的中流砥柱。

即使有實力如他，也需要很多運氣才能抓住機會一飛沖天。

他不想看到艾倫殞落。

如果艾倫有了大學文憑，至少，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有後路可以退。

「不過，最終還是你自己要做決定。」利威爾補充說道。

但是，如果艾倫此時放棄了念完大學的機會，他也不能說什麼。

只會更加為這個人提心吊膽罷了......

利威爾瞥了艾倫一眼。

「嗯。」艾倫摸著馬克杯的邊緣，沈默了一陣。

屋內的暖氣發出了呼隆隆的聲響......

但是，利威爾選擇沈默，讓艾倫自己慢慢釐清思緒。

終於，艾倫抬起頭，像是溫順的學生一樣，眼睛晶亮地看著他：「好，我聽您的，我會念完大學再參加選秀，差一年沒有差多少。」

忽然地，利威爾還是覺得不甚滿意：「你自己的想法呢？」

艾倫的嘴角輕輕地往上揚起：「我知道，因為無論發生什麼事，您都一定優先考量我的處境，替我想到最好的路徑。」

「喔？那你就放棄思考了嗎？」利威爾危險地眯起眼睛，像是最嚴厲的教師。

「我沒有。」

青年立刻反駁道，然後那兩道粗眉皺了起來：「我其實一直在思考，我們兩個人一起共度一生的可能。」

聞言，利威爾還沒有立刻意會過來，但是，獃愣了幾秒鐘之後，他幾乎瞬間握不住他的馬克杯，杯底叩一聲砸在桌面上，他愕然地瞪著眼前這張依舊看起來無比年輕的臉孔。

「我知道，有了大學文憑，對我來說的確多了一層保障，也等於多了一條退路，所以，我聽您的。」

艾倫站起來，走到了利威爾面前，然後，單膝跪地抬頭看著他：「不過，說到退路......我能很確定地告訴您，我活到現在，唯獨喜歡您這件事，我不想有任何後路。」

利威爾說不出話來：「......耶格爾......」

「請您做我的戀人。」艾倫揚起了頭，為了表示慎重，還握住了利威爾的手。

利威爾簡直無法相信，這人的固執竟然堅持了那麼久。

每次分離......利威爾都覺得下次見面時，青年應該會改變心意。

這個世界太多......更多更美好的事物，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能夠一直受到青年的青睞。

利威爾艱難地吞了口水：「你竟然還沒放棄？」

「才不會放棄的。」艾倫輕輕地笑，把年長者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旁。

「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啊？」甩不開艾倫的手，他的溫度透過了皮膚，好似有穿透性一樣，利威爾心亂如麻：「我都三十好幾了，你明明才剛滿二十歲沒多久，還有大好年華！」

「利威爾，這件事，我已經想過好幾千，不，也許已經上萬次了，但是，我的想法還是沒有改變，我只想跟您在一起。」艾倫的雙眼炯炯有神，直直地看著他的臉，彷彿要捕捉他任何細微的反應。

「什麼！？」

「我已經是大人了。」艾倫用更加地低沈的聲音，在利威爾的耳邊訴說著：「所以，也請嚴肅地對待我的告白吧！」

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防衛正在崩解......

「我說了我沒有不認真對待你過啊......」利威爾發現自己的語氣莫名微弱了起來。

要是不認真，怎麼會為了他上大學的事，奔走寫信打電話......

一直注意著青年所有訊息......在艾倫收到入學通知的之前每天擔心......

聽到艾倫在大學的隊伍進入了正式的輪替比任何人還要開心......

想知道他在球場上的表現，還會特意錄下有轉播的比賽反覆觀看......

「那麼......」青年眯起了眼，眼底似乎露出了一點危險的光芒：「請認真地考慮我的請求。」

這事態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握，利威爾尖叫了一聲：「耶格爾！」

瞬間，青年撲了上來，一瞬間，餐廳上的小吊燈在利威爾視野裡一晃，他驚恐地發現，青年嚴肅的表情已經在眼前無限放大......他的鼻尖可以聞到青年的呼氣聲，有種濃濃的很好聞的味道......

艾倫把他整個人給釘在餐桌上。

「一次又一次，您出現在我面前，那麼沒有防備。」

青年冷冷地控訴著：「我一次又一次試圖吻你、抓著您的手、抱住您，跟您這些試圖越界的肢體接觸.......你都沒有怕我，也不防備我。」

利威爾感到那雙大手輕柔地撫摸了他的臉頰，滑至他的下巴，帶點強硬的意味抬起。

「下一次又用同樣的姿態出現在我面前，關心著我的未來、我的一切，用這樣真摯的眼神看著我......好像之前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艾倫的嘴脣幾乎是危險地靠近著他的嘴脣，剩不到半英寸的距離......

「您到底有沒有意識到......我有想要抱你的欲望啊！」

胯下似乎有東西頂著他，利威爾瞬間瞪大了雙眼，驚恐地看進了艾倫那雙眼睛。

那是屬於男人的、極富侵略性的眼神。

「每一天，那種想要把您擁入懷中的思念......」

艾倫的聲音還在持續著

「一直沒有減弱，反而隨著見到你......一直一直增強著，我都快要變成野獸了。」

「艾倫！」抵住那個已經顯得寬闊的胸膛，利威爾的雙手顫抖著，幾乎施不出力氣。

不行不能答應他......會毀掉艾倫的.......

忽然地，壓迫他的力道消失了，利威爾睜開眼發現眼前一片水光模糊。

他的兩頰有兩道濕潤滑過.....

已經抬起身子，青年就像隻負傷的野獸，帶著一點絕望又傷心的表情，看著他：「教練......利威爾教練......」

這一眼，有人似乎在他的心底投下了一顆巨石。

此時，仿佛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艾倫忽然笑了，可是笑意完全沒有達到眼底。

「我不會主動再來見您了。」

聽到話的那一霎那，腦海像是被龍捲風襲擊了一樣。

利威爾呼吸停止了。

不！

幾乎連忙地，利威爾想要爬起來，抓住青年的手，說......

別開玩笑啊！

「對我來說，看著您卻不能擁抱您，實在太殘酷了。」

深深地看著自己像是要在記憶烙印住自己的模樣，艾倫半瞇著眼，他金色的眼瞳在昏暗的燈光裡閃著幽光：

「下次我看見您，就是您主動來見我，那我就當你有這個覺悟了......」

......利威爾張開嘴，挽留的話卻好像卡在喉嚨裡怎樣也說不出來，只能看著艾倫轉過身，把視線扯斷......消失在他的視野之外。

門再度關上的聲音，讓他好像被狠狠地鞭打了一下，利威爾摀住胸口。

他......呆愣地看頂上燈光裡的光芒，刺目讓他眼睛底都再度冒出了水汽......

呆了一陣子，他最後才抹了抹自己的臉：「......可惡。」

＋＋

心裡仍抱持著一分僥倖的心態去希望青年只是開玩笑。

一個異常惡劣的愚人節玩笑。

沒關係的，他只要回去睡一覺起來，世界就會變回原本的樣子。

艾倫會跟他見面，跟他討論他的職業生涯，說著籃球的事。

利威爾寫了一封落落長的E-mail，試圖跟青年解釋自己的立場，並勸說青年要以自己的人生爲第一考量。

一週過去，寫的E-mail依舊石沈大海一樣。

艾倫似乎鐵了心腸一樣不給任何回應。

認真地要逼迫他下決心，否則就切斷這一切連繫。

終於，利威爾心急了，鼓起勇氣，試圖撥通青年的手機。

響了幾聲就被主動掛斷。

很明顯的，艾倫真的在阻絕跟他的一切聯絡。

看著信箱裡面之前有來有往的郵件記錄，利威爾在翻讀的時候，感到五味陳雜。

當時，自己接到他的來信都會很開心，有時只是寥寥數句的問候。

不過，讀起來的時候都彷彿可以聽到年輕的人在他耳邊大聲小聲地叨念......

真的混亂了，幾乎每天都在思考著到底是哪裡出了差錯？

年輕人對他的親吻、擁抱......他明明一直在等著艾倫主動醒覺他們倆之間的差距，像他這樣的人，並不值得艾倫青睞。

爲什麼要做得那麼絕斷？一點退路都不給自己。

他們兩個人保持著原本亦師亦友的單純關係，不好嗎？

利威爾覺得身體裡空蕩蕩的，像是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後，又被剮了心臟。

他們是怎麼落到這地步的？

那天，艾倫俯視著他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

他確實真的被嚇到了......為什麼要執意跨過那條界線？

他不是應該慶幸艾倫主動切斷連繫嗎？這樣不是更容易讓年輕人斷去那個念想嗎？

不對，如果這代表他再也不見艾倫，再也看不到他幾乎可以算是蠢笨又帥氣的笑容......

利威爾忍不住攏了攏自己的外衣，手指頭好像有點僵。

有種他的世界就要永遠失去光茫的絕望感，他全身都發冷了。

他沒辦法容忍......

但是，卻又像被逼進了死胡同，怎樣做都不對？

主動去見艾倫，就等於答應了他的追求嗎？可是自己怎麼能夠答應......

身後的陰霾如果不去理會，不代表那些東西不存在。

漫不經心地走進了教師休息室，利威爾拿著自己的保溫鋼杯，還在考慮要不要再添一杯咖啡，好讓他能撐完今天晚一點的隊伍集訓。

天知道他最近都在床上翻來覆去，腦子好像聽不了命令一樣，一閉上眼，艾倫最後給自己的眼神像鬼魅一樣揮之不去。

今早，面對鏡子裡，照出來的臉色蒼白得可以，長年的黑眼圈也似乎更加深了。

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麼樣打破這僵局。

「利威爾，你最近到底怎麼了啊？」韓吉的聖音突然間從他的後方傳來。

他回頭，發現那人歪著頭打量著自己，那神色十足打量意味。

他差點因為這表情低頭確認自己的拉鏈是不是沒拉上，他咳了一聲掩飾了尷尬：「怎麼了嗎？」

「你是不是瘦了一大圈？」韓吉的眉頭打起結來。

「有嗎？」有點訝異，利威爾嚇到。

「有啊！你的褲子是不是鬆得快掉下來了？」韓吉突然伸出手指，指了他的下半身。

順著方向，他低下頭才發現自己的皮帶原來已經扣到最後一格，但是整個褲子仍是鬆垮垮地掛著在他的屁股上：「似乎是......」

韓吉挪步走了過來，皺著眉頭：「你最近有好好吃飯跟睡覺嗎？」

「......」他無奈地揉了揉自己的臉。

「利威爾，你上次吃飯是什麼時候？」

沒有印象。

但是，被那雙眼鏡底下的眼炯炯瞪著，利威爾知道逃不過：「我沒感覺到餓。」

一把被韓吉抓著手，領到了桌旁，硬是被壓在座位上。

「吃掉。」韓吉把他的餐盒移了過來，裡面是三明治。

「韓吉......」利威爾幾乎是哀求地看著韓吉，但是後者完全不為所動。

「你給我吃掉，否則，你就別想離開這把椅子。」

利威爾抿起了嘴，打開餐盒，勉強地拿一塊出來。

小心地咬了一口，味覺確好像死了一樣，讓他好像在嚼蠟。

勉強地吞了下口，卻覺得好似有一塊鐵塊掉進了胃裡，沈甸甸的。

利威爾嘆了口氣，然後，正努力要張嘴咬第二口的時候，卻發現韓吉一臉哀痛地撫著胸口。

「看你現在吃相，簡直對不起食物。」韓吉一口恨鐵不成鋼的語氣，然後翹起腳：「說吧！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放下了三明治，利威爾必須深呼吸一口氣，才能勉強壓下胸口悶熱的感覺，

勉強地從嘴裡說出了那個名字：「艾倫......」

說完的瞬間，他像是脫力一樣整個肩膀都垮了下來。

「喔？是那個小子......是終於鼓起勇氣把你推倒了？還是怎麼著？」

「韓吉！？」利威爾驚愕地瞪向了自己的同事：「你知道？」

「利威爾，你沒有意識到那傢伙一進入籃球校隊後，沒多久就愛上你了。」

韓吉噴笑了一聲：「那個傢伙發現我跟你高中同校過，之後，只要到我這來，他一提到你就嘴巴就關不上，利威爾教練好厲害利威爾好帥好強好棒講到我耳朵都長繭了，那對大眼睛亮得活像是狗兒看到了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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