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拿了一颗樱桃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噗地把核吐进床边的垃圾桶里，精准无误。这是昨天刚从南美洲进口的，一飞机运过来，还有橙子，还有咖啡，好多东西。金丝回想两年半前第一次收到外界运来的货物，也是一架这样的飞机，金丝雀城的人们心惊胆战地等在下面，生怕飞机突然爆炸，毕竟这承载着她们的梦想，象征着一次启程，一切仿佛还是昨天的事。现在的飞机已经用来装水果了，也不再有人心惊胆战地等在下面了，一切都仿佛步入了正轨，而且步入速度惊人。

　　“银狐！！！从冰箱里再给我抓一把樱桃来！”

　　“哎！！！！”

　　她们从赌场地下室搬出来了，伶鼬说里面空气实在不好，住的地方必须有窗户，于是就从医院附近的废旧家属楼里装修出一间屋子给金丝，后来感觉整栋楼怪慎疼的，就把从一楼到六楼的18间屋都收拾出来，给女孩们住。金丝住在一套三居室里，银狐和伶鼬分别住一间卧室，都有自己的大床，想一起睡就一起睡，想独处也有私密的小空间，是女孩们同居的理想环境。客厅地上铺个小毯子，是给猪蹄准备的。

　　这样的生活可以说是非常非常非常幸福的，金丝感觉可以过上一辈子。早晨起床银狐已经做好早餐，食物是鸡蛋液炸面包片，饮品有橙汁或者豆浆。上午的时候出去透透气，散散心，开开会，办办公，说是办公其实就是给伶鼬和白大夫他们帮倒忙。中午回家银狐已经做好午饭，闷米饭炒几个小菜，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地吃，她们也并不把猪蹄当宠物，而是当自己的家人一样。吃完饭睡午觉，一觉睡到三点半，坐在马桶上玩手机发帖子玩到四五点，出去逛超市买吃的。除了零食之外，晚饭食材也一定要准备出来。到家之后谁下厨就不一定了，睡了一天的小金丝精神抖擞，推开银狐，系上裸体围裙，手持菜勺，左右开弓大忙一场。金丝厨艺又精进了，就算只有豆芽都能做出一桌大餐，做好之后伶鼬差不多正好到家，买了汽水和葡萄酒，用酒瓶子戳金丝屁股玩。偶尔伶鼬回家早也会下厨，反正屋里三个人一个比一个擅长做饭。银狐擅长炒菜，金丝擅长煎烤，伶鼬会做面食馅料，三个人配合起来足以开一家餐馆。偶尔也图省事煮挂面吃，金丝最会煮挂面，又美味又有营养，煮了之后连自己都说好吃，注定要下去两大碗。有时就连银狐都说：

　　“金丝姐姐吃得比竹象还多！”

　　每当此时金丝就把碗里的鸡蛋黄给银狐：

　　“你正长身体，你也多吃点！”

　　“呼噜……呼噜……”猪蹄也把面汤吃得满脸都是，好在她现在吃完饭会自己洗脸。

　　吃完饭让银狐刷碗，伶鼬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金丝躺在她大腿上玩手机，看看新闻发发评论，传点金丝雀城的图片，分享一下自己做的晚餐。自从圣诞会议闭幕之后，全世界媒体对金丝雀城进行了多方面报道，让人们更加了解这个神秘的地方，同时对金丝的骂声也少了许多。见到没什么人骂了，伶鼬偶尔也会参与评论，或者发两张自拍上去，再或者晒晒新染的头发。银狐刷完碗也窝过来，吵着要吃牛肉干，于是金丝把下午买的零食全都拆开，爱吃哪个吃哪个，结果银狐没吃多少都让自己收拾了，当然伶鼬也有一搭没一搭地拿两片逗猪蹄玩。

　　衣服往洗衣机里一塞，边洗衣服边洗澡。反正也没其他人，四个人，喷头又冲，四个人挤一块洗都绰绰有余，于是果然一块洗。偶尔伶鼬要给金丝“搓背”，于是不带银狐和猪蹄玩，只和金丝两个人洗，边洗边互相胳肢，总能笑得连气都穿不上来。

　　“哈哈……哈哈哈哈……哎呀……摸哪儿呐！摸哪儿呐！”

　　洗完澡晾上衣服上床睡觉，有时候各睡各的，但是伶鼬有时听见金丝会在梦里哭，而伶鼬自己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怕黑，所以一般都到金丝屋里睡，冬天互相搂着也暖和。她们不会没有计划地做爱，因为两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出水量非常大，搂着搂着就开摸的话能一直湿到褥子里去，所以她们一定会在屁股底下垫好几层毯子。当然她们也都不傻，有时候舔对方下面的时候，偶尔能尝出男人的味道。

　　“金丝啊……”

　　“嗯？”

　　“你又勾搭谁家小帅哥去了？”

　　“哼，我还想问你呢！”

　　要说三年前她俩姑且还能看做同龄人，现在完全就是一大一小姐妹俩。伶鼬毕竟已经20岁了，比金丝高一脑袋，每一寸皮肤都散发出成熟的味道，有着挺拔的乳房，纤细的腰部和丰满的臀部，至少她理应如此，事实一会儿再说。

　　金丝有一天突然问：“你下边怎么不长毛呢？”

　　伶鼬有些不好意思：“我……用的脱毛膏。”

　　“还是别用了吧，对女性来说，阴毛毕竟可以起到保护作用，总有一天你也是要成家的人，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不能总把自己当成……小肉畜。”

　　伶鼬已经一点都不小了，其实金丝也不小了，她也是不折不扣的20岁。

　　“我倒是羡慕你，永远保持14岁的模样，皮肤也不起褶，老是这么又矮又小的，下边摸来摸去的也没沉积黑色素，还跟小孩一样夹成一条缝，你看我就不行……”

　　金丝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至少不是100%的好事，自己这份特别修改过的基因虽然带来了一生的年轻外表，但也并非没有代价，比如无法生育，再比如一些心理上的因素，她从来没有身为人类的认同感，“你们人类怎么怎么样”是她的口头禅。

　　“……也是要成家的，会有自己的小孩……”

　　金丝总觉得自己曾经和谁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她记性一向不好。她也不会刻意回忆这些东西，因为有种莫名的恐惧，也因为在梦里已经重放太多遍了，醒来之后就忘记也算是一种幸福。

　　………………

　　“伶鼬啊……”

　　“嗯？”

　　“白大夫把猪蹄牵走玩去了，银狐陪文狸过生日去了，今天就咱们俩人。”

　　“所以呢？”

　　“今天咱们下馆子吧。”

　　伶鼬稍微有些窘迫，金丝知道她约了别人，多半就是神经学家。两年半前的那次事金丝还记得，白大夫表达了自己的目的，暴露自己是“另一个黄三角会”，还和他的手下们吵了一架，那次伶鼬被吓昏过去了，所以不知道艾沃森其实另有身份。不过金丝没有对伶鼬多嘴，因为艾沃森对金丝雀城做出了太多贡献，几乎是全部贡献，他的科研成果换来了如今的一切。当然更因为：他和伶鼬是真心相爱的，男女之间的相爱，作为人类的正常相爱，金丝没有半点理由阻止这份她所不理解的爱情。

　　说这么多都是废话，今天不一样，金丝不打算把伶鼬让给任何人，否则的话她就只能独自一人在家喝粥了。她用柔弱的语气表达了自己的强硬：

　　“今天陪我吧。”

　　“嗯，我打个电话。”

　　伶鼬一个电话推掉了她男朋友的约会，金丝有些内疚，但不会表达出来。

　　“走吧，打完了，哪吃？”

　　“去铜鼎公园看看吧。”

　　医院这边在东南角，离河边稍微有点远，伶鼬开上车，载着金丝到广场附近觅食。下车之后，有些路人和她打招呼，金丝用微笑回应他们，后来打招呼的太多了，还有索要签名的，伶鼬干脆给她罩上口罩，藏进人群里，等到饭馆门口了再摘。

　　金丝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有点忘了是在哪闻见过的了，忘记了当时的景色，只记得也是这种令人饥饿的香味，弥漫在清冷的空气里。

　　“嗯！就吃这家！”

　　伶鼬看看小黑板：“这个……培根堡豆浆套餐？”

　　“进去看看吧。”

　　店里有几个老外正在吃包子，是金丝雀城的新居民，他们正吃着包子，抬眼一看进来的居然是金丝，吓得突然学会了用筷子。不过店主女儿告诉他们慢慢习惯了就好。有个老外建议金丝注意安全，因为和他一起搬进来的人员很多很杂，不知是否会有想伤害她的人。金丝对他表示感谢，但也很固执地说：

　　“如果我在自己的国家还要东躲西藏，那还不如直接把我封进棺材里保护。”

　　伶鼬要了牛排套餐，金丝则没有，她找到了自己想吃的东西，点了一屉包子，猪肉大葱馅的。伶鼬切着牛排，金丝吃着包子，尽管今天是金丝提出下馆子的，但她却显得格外沉默，伶鼬记性比她好多了，知道这是为什么。

　　金丝吃了一屉不够，居然还想要，于是就真又要了一屉，一口一个地吃。伶鼬吃完一份套餐居然也觉得不饱，又点了份煎鱼吃。

　　店主说：“你们这样单点的不划算，我跟你们说，同样是这些东西，下回直接要个四人套餐……”

　　店主闺女赶紧说：“爸！亲爸！！人家可是金丝校长！还在乎单点比套餐贵多少吗？”

　　“啧，你这孩子懂什么，金丝校长在河边上卖菜的时候我也算是回头客，那时候谁敢说一分钱不是钱？”

　　“您自己都说那时候了……”

　　金丝吃着吃着就笑了，回想起了很多美好的东西。

　　金丝说：“对了，今天有新年倒计时，咱们一会儿看看吧。”

　　伶鼬说：“好啊，不过好像还早着呢，你打算先干点什么？”

　　金丝看看表，确实还有俩多钟头，现在去逛商场早关门了，看电影也来不及。于是金丝说：

　　“就在店里坐着吧，挺安静，挺暖和，再点点喝的？”

　　“也行，咱们坐着说会儿话，看看窗户外边下雪，看看放花，看看他们新搬进来的都是什么人。”

　　“没想到你和白大夫说得还挺对，还真有人愿意主动加入金丝雀城，我还以为半个都不可能有呢……”

　　“吸引他们来的是你，我只是对你的魅力充满自信。”

　　金丝喝了一口拿铁咖啡，很甜很暖和，伶鼬也喝了一口，奶沫沾在嘴唇上。

　　“咱们喝这么一杯，会不会晚上睡不着觉？”

　　“不至于吧，其实咖啡没多少，就当甜牛奶喝就成。”

　　“没多少吗？我喝着挺香的啊……”

　　两人坐在窗边聊天，有聊无聊地评论着路人的脸。她们还真这么坐到12点钟，然后当倒计时开始的时候，金丝也没起身的打算。连店主都跑出去喊倒计时了，她俩依然坐在屋里，惬意地享受着暖气和免费续杯的咖啡。

　　此时的金丝是如此幸福，却不知道短暂的幸福生活就要告一段落了。她的人生将会迎来一场痛苦，可以称得上是灾难的痛苦，不仅她要遭受，也包括她对面的这个人。伶鼬似乎知道些什么，表情很凝重，但她知道不该打破今天的气氛，不该和金丝说这种事，只是默默陪她享受最后一个幸福的夜晚。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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