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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1-47卷 全本) - 20,2

[db:作者] 2025-07-11 16:02 5hhhhh 7430 ℃

  「你听好,阿傻:若我有什么万一,我不希望这物事落到岳宸风的手里。我会想方治好你的手;在那之后,无论有多辛苦,你都要努力活下去,莫让修老爷和修姑娘为你白白牺牲。」

  阿傻沉默片刻,才点了点头,将布包谨慎地收进怀里。

  「要从岳宸风处夺回赤眼刀,送交白城山的萧老台丞,需要五帝窟的协助。她们有求于我,想必也不会为难你,你且在这里安心住着。待我打听到老胡的下落,再来与你会合。」阿傻点点头,比了个手势。

  「我明白,我自己会小心。」耿照犹豫片刻,又道:「阿傻,我见到你大嫂啦。」

  阿傻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无怒无喜,竟是毫无反应。

  「明姑……明栈雪,她本来也在这里。是她从岳宸风的手里救了我。」

  阿傻面无表情,片刻后才打手势:「小心她害你。」

  耿照只得点头,半晌无言,又道:「她……似乎很惦记你,想见你一面。」

  阿傻摇头。

  「我没想见她。」

  「你……还恨她么?」耿照试图望进他的眸中。

  谁知,那双比女子还要好看的清澈眼底竟掠过一丝讶然,阿傻被问得有些错愕,怔怔发呆,那神情耿照曾在「不觉云上楼」见过,就在他描述着与嫂嫂偷情的那一段时,同样的空洞淡漠,仿佛心上一片荒芜。

  「恨?」阿傻笑起来:「我从来就不恨她。若不是你提起,我早忘了这个人。再说,我恨她做什么?就算偶尔会想起过去的事,与她比将起来,我更该恨的……」

  俊美的半残少年寂寞一笑,垂落长颈,微带透明的脸庞浮现淡淡青络。

  「是我自己。」

                ◇◇◇

  耿照掩上房门,回见漱玉节还候在月门边,一身玄素相间,风姿凛秀如玉梅,心想:「她是一门宗主,何等气派!今日却屏退了手下之人,独自在此等我。」微感歉疚,躬身道:「劳宗主久候,是在下一时不察,多耽搁了时间。」

  漱玉节微笑摇头。「典卫大人客气。妾身已为贵友号过脉,抓了些温补的药,再多休息几天,自能恢复元气。典卫大人无须挂怀。」

  耿照拱手:「多承宗主照拂,在下铭感五内。」漱玉节素手微抬,优雅地往后进一比:「有劳典卫大人移驾内堂,妾身已备好了茶点。请。」

  两人并肩走在长廊上,耿照嗅得她身上温温融融的兰馨芬芳,眼角余光中尽是雪肌腴漾,波涛汹涌,不禁心神一荡,暗忖:「也难怪岳宸风如此觊觎她的美色。却不知她芳龄几何?女儿都这么大了,怎地一点儿也不显老?」忽听漱玉节笑着问:「典卫大人在想什么?」

  耿照面上微红,总不好和盘托出,灵机一动,摇头道:「在下有一事不明,却不好直问宗主。」漱玉节瞥了他一眼,温婉的眼神中掠过一抹少女似的顽皮狡黠,仿佛看出他这话不尽不实,只是不戳破而已,抿嘴笑道:「典卫大人但说无妨。」

  「我见贵派行事磊落、气派雍容,宗主与薛老神君皆是一等一的人物,怎会……与岳宸风那厮扯上了干系,为他所制?」

  漱玉节幽幽叹了口气。

  「这也没甚不好说的。典卫大人可知,我五帝窟历代均是由女子掌权?」

  耿照原本不知,但那日听琼飞与岳宸风的对话,模模糊糊得了些印象,老实道:「当日曾听少宗主提及。在下初涉江湖,之前的确不曾与闻。」

  漱玉节解释道:「我帝门嫡传武学,须纯血之人方能练成。而男子中符合条件者少,久而久之,便以女子为尊。帝门中,男子最高可做到神君,但若要继承宗主的大位,唯女子而已。」

  「原来如此。」

  「过去百余年来,这宗主之位多由红岛符家所有,但本门先代的」火日玉精「符承明符老宗主逝世后,后继之人才能平庸、难以服众,五岛之中便有人兴起了取而代之的念头,纠众叛乱,欲以武力强行统一五岛,打破数百年来祖宗传下的规矩。」

  耿照心念一动。

  「这领头叛乱之人,莫非是男子?」

  漱玉节抿嘴微笑,曼声道:「典卫大人好聪明。这人武功极高,单打独斗,门中任谁都不是他的对手。说来也算是妾身侥幸,想了个法子将他制服,最后才平息这场动乱。事后论起功劳,众人都举荐我接掌宗主之位,妾身万难推辞,这一做便做到了今天。」

  「宗主太谦虚啦。」耿照微微一笑,拱手说道。

  漱玉节含笑不语;片刻,才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符老宗主的小女儿,名唤符若兰,从小是与我一块长大的。她说符家几代都是宗主,断不能将大位交出,但她的武功、人望均不足以服众,闹了几次不肯消停,竟然提议摆擂台,以武论尊,胜者可一统五岛。

  「符若兰武功有限,家传的帝字绝学」蛇蜕大法「练不到家,我与薛老神君都觉有诈,然而这却是最快、也最无可争议的法子,最后也只能答应。」

  她叹息道:「后来发生的事,谁也料不到。」

  「符若兰勾结了岳宸风那厮,偷偷将他送入岛内,本要趁乱偷取一样至宝,要挟我等就范。谁知岳宸风得手之后,却未将那宝物交给符若兰,反而趁着我与薛老神君交手之际,将雷劲打入我等体内。

  「场中就数我二人武功最高,居然被他轻易制服,众人碍于宝物,投鼠忌器,五岛首脑俱被挟制,从此生不如死。」

  耿照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众人仇视符赤锦、乃至火神岛符家的原因,心中不无感慨:「一个人才济济、独立于世的门派,就这样被自己人给卖啦。却不知那符若兰最后,到底得到了什么?她与符赤锦又是什么关系?」

  漱玉节察言观色,似是听见了他心中之问,淡淡一笑:「岳宸风控制五岛之后,头一个杀鸡儆猴的就是符家。红岛的高手被他清完了一轮,符若兰更是沦为他采补邪术下的牺牲品,不但全身元阴及功力被汲取一空,死前还饱受折磨,下场极为凄惨。

  符家的嫡裔折损殆尽,万不得已,只好从移居岛外的旁支找继承人。

  符老宗主有个孙女儿,血统甚纯,其时业已许了人,丈夫是岛外之民。小两口新婚燕尔,如胶似漆,谁知丈夫却在前度的动乱里死于叛党之手,十来岁的新妇顿成了小寡妇。

  耿照心念电转,转头道:「那便是符赤锦啦,是不是?」

  「嗯。算起来,符若兰还是她的亲姑姑。」漱玉节续道:「她运气不好。纯血男子与外岛女子能生出纯血女儿的,几十年间都未必能有一个,偏偏她就是了。她从小和岛上的牵连不深,连武功都是外学,怎么也轮不到她继位。反正早晚要嫁给外人的——大家都这么想,恐怕她自己也是。

  「那时符赤锦新寡不久,才将丈夫的骨灰送回家乡安葬,又被接回岛上来担任神君;底下人瞒着她反岳宸风,事迹败露后,红岛被屠杀一空,她也教那厮给玷污啦。小的时候还是个挺好的姑娘,唉。」

  耿照听得不忍,心下恻然,忽地浓眉一挑,击掌道:「是了,宗主不担心她会向岳宸风告密,是因为符姑娘对他的痛恨,其实并不亚于岛内众人?」

  漱玉节温雅一笑,摇了摇头。

  「其实我担心得很。但君盼说得没错,若无实据,岳宸风未必信她。符赤锦是聪明人,这条线报不是大好便是大坏,她若想领这个功,这几日里必定会来踩踩盘子探探风。等她再出现,我们就要小心啦。」

  耿照想想也是,眼看长廊将尽,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吐又觉不快,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问道:「宗主先前说的那个叛乱之人,是否就是那人称」苍岛战神「的木神岛神君肖龙形?」

  漱玉节抿嘴微笑,并未回答,片刻才淡然道:「在五帝窟之中,」肖龙形「这三字乃是禁忌里的禁忌,望典卫大人以后莫再提起。」语声依旧温柔动听,眸中却无笑意。

  长廊尽头有间小巧的花厅,四下无人,只有弦子守候在门前,见得漱玉节来微一躬身,利落地将门牖打开,引领二人进入。「少宗主的情况如何?」漱玉节待耿照落座后,自己也坐了下来,随口向弦子问道。

  「少宗主用过汤药,这会儿应该睡了。」

  「嗯。」

  漱玉节眼神一瞟,毋须开口,弦子便会过意来,将门窗小心闭起、放落纱帘,以免厅内的密谈泄漏于外。正要退出厅去,却被漱玉节叫住:「你过来。」

  「是。」

  优雅婉约的雍容丽人端起几上盖杯,对耿照作势一停,殷殷微笑:「典卫大人,请。」耿照执杯还礼,一时摸不清她要做什么,盖杯捧在手上,却未就口。

  漱玉节好整以暇地抿了口香茗,拂去裙膝上那看不见的尘沙,怡然道:「妾身不只礼遇大人,更善待贵友,对于本门与岳宸风的前缘夙怨,也是推心置腹,尽说与大人知晓。这份诚意,望典卫大人心有所感。」

  耿照点头道:「宗主之诚,更无二话。」

  「既然如此,」漱玉节道:「该轮到大人显露诚意啦。」

  耿照猝不及防,听得一愣。

  「宗主的意思,恕在下……」

  「老神君之疑,妾身同样也有。」

  她若无其事的端起香茗,巧笑倩兮的模样,似与至亲闲话家常,娴雅中带着一派少女似的烂漫天真。「典卫大人虽为老神君祓去了雷丹,妾身却禁不住想:这手段是否十拿九稳?是不是可一不可再?能否救得我全岛之人……这些疑虑在合作前,须请典卫大人给个交代。」

  耿照背脊发寒,强自镇定,沉声道:「宗主要如何交代?」

  「也不难。只消典卫大人当着妾身之面,再施展一次祓除雷丹的绝艺,妾身更无疑惑,愿率我五岛之豪杰,供典卫大人驱策!」指着身畔侍立的弦子嫣然一笑,妙目凝光:「请典卫大人一试,为这孩子祓去雷丹,如何?」

  第四九折断鹤续凫,天涎雷鼓

  莫说耿照措手不及,连素来冷面的弦子都怔了一怔,清澈的眸底掠过一丝极细极微的讶色。漱玉节命她解开两只臂鞲(音「勾」,皮革制成的护腕),卷起袖管,伸出一双欺霜赛雪似的莹白皓腕,掌缘橘粉、青络淡细,肌下若有骨骼,只怕也是精雕细琢的玉架子。

  「典卫大人若要施术,须一探脉门否?」

  漱玉节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温婉的笑里似藏着一丝狡黠。

  耿照忽觉符赤锦赠她的「狐狸精」三字考语,真是一点没错;狐狸若化成了人的形貌,约莫便是眼前身披玄素的淡雅美妇。

  「还是典卫大人的祓雷之术,须触及身子其他隐密处?」她一打响指,玉靥上分明是言笑晏晏的模样,眸子里却连一丝笑意也无。「弦子,褪衣。」

  修长的黑衣女郎想也不想,径伸手去解腰带,神情平静无波。

  「且慢!」

  耿照索遍枯肠,实在想不出什么应变的说法,把心一横,举手喝止。「宗主,不用让弦子姑娘解衣。在下……并无化解雷丹之法,当日救得老神君的性命,其实是侥幸。」匆匆将吸化雷丹的难处解释了一遍。

  漱玉节冰雪聪明,纵使不通碧火神功,也约略弄懂了他的意思:耿照并非是不能吸出众人体内的雷丹,只是若无明栈雪的帮助,他自体也未必能将雷劲化为己用;更别提在吸化的过程中,须冒雷劲灼身的风险——明栈雪说过了,上次没事,是耿照交了好运,可一不可再。

  她轻轻一哼,放下盖杯,冷笑道:「原来典卫大人想做无本生意来着。妾身若不问,典卫大人打算何时才说?」耿照自知理亏,说开了反倒坦然,回口道:「宗主恕罪。方才为逃出重围,便是真的不会,也只能说会了;宗主若易地而处,能直承不讳否?」

  漱玉节樱唇微抿,轻轻哼笑一声,却未答话。

  「况且,在下并非全然帮不上忙。」耿照见她并未发作,心中又多几分把握,续道:「方才也曾提过,我有个朋友,是一位姓明的姑娘,对雷丹的了解远胜过我。明姑娘与那岳宸风有隙,我怀疑她的失踪与岳宸风有关。宗主若能帮忙探听明姑娘的下落,以她对雷丹的认识,必能解决五帝窟的心头大患。」

  漱玉节冷笑:「本门未得好处,倒要先付利息了?典卫大人打的好算盘。」弯细的螺黛柳眉一挑,哼道:「你与那姓明的女子,究竟是何来历,为何能解紫度神掌的独门之患?你自称是刀皇传人,身上的内功既非轩辕紫气,更不是神玺圣功,分明是冒名顶替,究竟是何居心!」

  耿照心中一凛:「听她的口气,倒像识得刀皇前辈。」摇头道:「那些传人什么的,也不是我自己所说。传授我武功者,并未自称刀皇。」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琴魔、胡彦之、明栈雪,甚至是娑婆阁里的千手观音木像,并无一个自称是武登庸;刀皇传人云云,全是某人的信口开河。

  漱玉节冷冷一笑,停顿片刻,垂眸轻道:「是么?江湖传言刀皇的眉相特异,被称做是」凌云紫气「,唯其中一边留有刀痕,因此破了大富大贵之相。你所见到的那人,破眉处是在左边,还是右边?」

  耿照一下被问蒙了,心里直将老胡骂了个狗血淋头;本想随便猜一边赌赌运气,忽忆起幼年时在龙口村与乡里顽童玩耍,有个握紧双拳、教人猜哪边有石子的把戏,心想:「她故意这么问,说不定武登前辈根本没有破眉,问题本身就是圈套。」一径摇头:「我说了,传我武功之人,并未自称是刀皇。只记得是个白胡子老公公,连眉毛也是白的,没注意有什么疤痕。」灵机一动,突然问:「莫非宗主曾经见过刀皇?」

  漱玉节并未理会,蹙眉片刻,忽又展颜。

  「你很狡猾。」她雍容一笑,清亮的眸子掠过一抹狡黠,翻脸竟似翻书一般,前后简直判若两人。「也罢!与聪明人合作,总胜过与蠢人搅和。只要你对本门还有用处,我们之前的协议依然有效。」唤来弦子,附耳吩咐了几句。

  弦子领命而出,要不多时便带着楚啸舟回来,他的面色比数日之前更加苍白,印堂之间隐约泛着一股青雷紫气,行走时步伐踉跄,似要花费极大的力气,才能稍稍抑制身上的苦痛。

  身后,又有两名潜行都卫亮出明晃晃的蛇匕,押着另一名苍白瘦弱的少年进来,却是阿傻。

  「根据过往的经验,雷丹在中掌后五到七天之内将会成形。啸舟受伤已有数日,眼下正是最关键的时刻。」漱玉节淡然道:「你若能将他体内雷劲祓出,勿使雷丹成形,我便信你说的话,你我的合作仍如前度所议,绝不变卦。否则……」玉指啪的一拈,那两名潜行都的女郎短刃交叉,架得阿傻昂颈而起,倔强的面孔微露一丝痛苦之色。

  耿照莫可奈何,心想:「到了这份上,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搬开桌椅,扶着楚啸舟盘腿坐下,一手抵住他胸口「膻中穴」,另一手按着他背门「大椎穴」,一边思索当日在密室中雷劲入体的运行路线,低声对楚啸舟道:「一会儿行功之时,你千万不要运功抵御,专心想点别的事,莫想筋脉、真气便是。」

  楚啸舟闭目不语,神情极是冷漠。

  耿照运起碧火真气,徐徐送入他的体内。紫度神掌种雷成丹的道理,其实十分简单:雷劲入体时,便如细沙侵入贝蚌,柔软的蚌肉感受异物,又吐之不出,只好不断分泌黏液将之包裹,以减少疼痛;久而久之,侵入的细沙便成珠母,裹于其外的泌润却成了珍珠。

  雷丹的生成也一样。

  紫度神掌霸道无比,只消一点雷劲入体,便能炸得腔子迸开,内脏糜烂。

  种丹则须逆运真气,就像是替火药硝石装上外壳、制成炮仗,推迟雷劲爆发的时间;一旦入体,受害者的真气自然发生感应,化不去、又逼不出,只好一层层裹将起来,结成丹气。

  而居中的雷劲不散,一点一点渗出内丹,将之同化,受害者又须耗费更多的真气来包裹,避免爆发,无形中将雷丹越养越大……长此以往,雷丹终会超过体内真气所能负荷,须以药力凝缩压制,期限大约是一年。即使如此,一旦运使内力超过八成,体内真气失了平衡,也可能造成雷丹的爆发,便是「九霄辟神丹」也救不得。

  楚啸舟中掌数日,正处于雷丹将成未成的阶段,真气密密裹着一点雷劲,在丹田气海之内滚成了一团,若实若虚。他全身的肌肉、筋脉反映腹中的激烈变化,其疼痛不逊于利刃搅肠戳腹;过去时常有人捱不住这种痛苦,索性一死以求解脱的。

  耿照听明栈雪解释过雷丹的原理,此时以一丝碧火真气度入楚啸舟体内,走遍全身筋脉,果然与明姑娘所说无不相同,暗忖道:「我要应付的敌人自是越少越好。已被雷劲同化的内力不计,裹在外层的真气须先剥离,勿使结丹。」打定主意,运起碧火真气,源源不绝灌入楚啸舟体内。外力入体,楚啸舟的真气自生感应,便要抵御;但先天胎息致密的程度,却使得天下一切护体气劲在其之前,硬生生成了渔网竹筛,半点也截不住水流。

  楚啸舟原本无意催动内力相抗,谁知那股莫名真气竟丝丝透入,明明并未失去内力,周身的内力却拦之不住,直如无物;他猛一抬头,沉声嘶吼道:「你这是什么邪功!」背脊一拱、手臂交错,便要将耿照的双掌格开!

  耿照挪肩抬臂,身子似乎前后左右划了几个斜斜的圆,无论他如何挣扎,双掌始终牢牢按在前后两处穴道上,喝道:「别动!我不会害你。」持续催谷内力,丝丝真气便如刀剑一般,将他丹田之内的滚热气团一层一层削去!

  楚啸舟的下腹中如有无数尖刀攒刺,饶是他天生孤冷,也不禁咬牙低咆。

  漱玉节起身趋前,终是不明所以,不敢横加出手,急得叫唤:「耿照!你……你对他做了什么?」那两名潜行都卫都忘了还要押人,舍下阿傻,不由自主围了过来。

  弦子手按灵蛇古剑,摆出逆手拔刀的架势,只待主子一声令下,便要出手救人。

  耿照丝毫不敢放松,碧火真气纵横切削、层层解去外壳的气团,终于露出其中的一点紫度雷劲,失去包覆的焦旱戾气「滋滋」迸出,灼血成烟、炙肉为炭,楚啸舟五内如焚,肌肤一瞬间涨得红紫,毛孔窜出丝丝热气,忍不住嘶声惨叫——千钧一发之际,耿照忙使出「汲」字诀,送入楚啸舟体内的碧火真气如潮水般倒灌而回,势之澎湃,连同雷劲也一并吸了回来,猛向后弹开,半空中伸手一撑,落地时已是五心朝天,浑身紫电奔窜、白雾蒸腾,拼着全身内力压制雷劲,避免它在体内炸开,却抽不出半点余力来化消。

  (糟……糟了!)

  明栈雪的顾虑不幸言中,这是最糟的情况。

  上一回雷劲失控窜走时,有明姑娘助他一臂之力,以她的碧火功修为,再来几个也能救;光凭耿照一己之力,能压制失控爆发的雷劲已属难得,不能将雷劲转化成碧火真气,引为己用,跟被种了雷丹有何区别?不过是从楚啸舟身上,再移转到耿照身上罢了。

  「啸舟!」

  漱玉节飞奔过去,命弦子将他扶起,一搭腕脉,果然已无紫雷之气。回头见耿照青筋暴出,浑身赤红,难掩心中骇异:「难道他竟不是将雷丹化解一空,而是吸进了自己体内?这却……这却是如何能够?」

  耿照有苦难言,渐渐压制不住,只得以真气将雷劲裹起,心想:「完了,这下雷丹却种到了我身上。」忽觉有人在身后坐下,随即贴来一片瘦骨嶙峋的单薄背脊,两人背心相抵,他背门「大椎穴」仿佛开了孔,原本在脉中流窜的雷劲正无去处,一股脑儿从破孔窜入一处新天地,恰与当日耿照解救薛百螣的情景相仿佛。

  一部份的雷劲脱体逸出,耿照压力顿减,心中却大起疑惑:「是何人救我?」睁眼回头,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只见来人一身雪白中单,浑身被雷劲殛得青筋暴出,胀红的肌肤直欲滴出血来,体温沸滚欲腾,丝丝蒸汽窜出毛孔,隐有一股烟焦气息,却不是阿傻是谁?

  他的内力远不及耿照浑厚,但精纯处犹有胜之,若非如此,早已抵御不住雷劲,被殛成了一块焦炭。

  耿照回过一口气,忙回身盘坐,双掌抵住了阿傻的背门,全力运使「汲」字诀,要将雷劲吸出。

  殊不知阿傻练的也是碧火神功,真气的自体防御并不下于他,可不是什么竹筛渔网,阿傻又没学过〈通明转化篇〉的心诀,无法与他连成一个共同循环的周天运行网络。碧火神功遇上碧火神功,一点便宜也没得占,任凭耿照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所能汲出的雷劲也极其有限。

  自他打通心魔二关以来,从未遭遇如此挫折:要救楚啸舟的自己反中雷劲,要救自己的阿傻又成了新的容器,这一小点还不成气候的雷劲在三人之间传来传去,居然纵横无敌,谁也拿它没办法。

  耿照又气又急,忽然灵光一闪:「既然吸不出来,我便将内力灌进去,让阿傻有足够的力量对付它!」加速催谷内力,源源不绝送入阿傻体内。两人的内功毕竟是同源,阿傻纵使不懂转化之法,也能感觉体内涌入了一支生力军,仿佛原本将溃的阵势忽得援兵,反过头来压迫雷劲,要将它逼出体外。

  大凡真气离体,多由肢体的末梢而出。二少内力合兵一处,碧火神功加上碧火神功,终于追得雷劲没命窜逃;这场奇妙的追逐起于任督二脉,雷劲便如带路先锋,后面跟着穷追不舍的百万大军,一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竟然打通了阿傻各处筋脉阻塞,真气贯通全身,不下于打破心魔障的易筋拓脉之举。

  眼看周天循环即将完成,被逼出的雷劲突然一阻,滞于手厥阴心包络经的「曲泽穴」,以及手太阴肺经的「尺泽穴」。这两处穴道分在双臂肘弯,阿傻筋脉一通,真气越滚越强,再加上耿照毫无保留地催谷内力,依然难越雷池一步。

  耿照连试几次,突然明白过来:「他双手筋脉已毁,肌肉萎缩,难出大力,连真气也无法通过。」但走到了这一步,已无回头之路,只得咬牙运功,抱着百死无悔的决心冲破滞碍。

  阿傻所承受的痛苦则远超过了楚啸舟。雷劲虽是穷途末路,焦灼烈劲丝毫不减,散在全身筋脉中已如此难当,如今全集中在两臂之间,被浑厚的碧火真气不住挤压,几乎压缩成了两枚具体而微的小雷丹。

  他的双臂皮开肉绽,鲜血流之不出,全化成淡红色的血蒸汽,肌肤焦臭如结痂,肉眼能见表面紫电窜闪,发出极其骇人的「滋滋」声响;饶是阿傻生性坚忍,亦禁不住张口低嚎,迸出野兽般的怪异吼声。

  诸女不禁色变,纷纷掩鼻退开。漱玉节拉着弦子后退些个,忍不住出声提醒:「耿照!你朋友已有血沸之兆,再这样下去,会将他活活烤死的!」

  耿照如何不知?只是进退无路。阿傻的筋脉已经不起雷劲的反复折腾,此时撤去内息,徒然害他送命而已。

  恐怖的烧灼持续了将近一刻,两人均伤疲已极,雷劲却逐渐消失,不知消耗于何处,阻塞也较先前推进不少,已至腕间的「太渊」、「大陵」二穴;片刻余劲透入手掌,终由指尖的「少商」、「中冲」两穴逸出体外,大功告成。

  耿照缓缓收回内力,自行搬运周天,回复元气。阿傻身子一歪,侧倒在地,焦枯的两条前臂伤痕累累,创口处鲜血迸流,汩汩而出。在场众人之中,漱玉节最早回过神,命弦子为他满满敷上了珍贵的「蛇蓝封冻霜」,取药布仔细包扎。

  耿照此番不惜功力,耗损甚巨,运功大半个时辰,才得收功吐息。

  睁眼一瞧,时近晌午,花厅内的桌椅都恢复原状,楚啸舟已被移出。旁边置着一床软榻,榻上的阿傻双手包扎妥适,换下了汗湿如浸的单衣,正靠着枕头沉沉睡去。

  漱玉节仍坐在主位上啜饮香茗,见他醒来,不禁微笑:「典卫大人的内力深湛,令妾身大开眼界。当年本门费尽心思,牺牲了几名一流高手,始终无法将雷劲逼出。能得典卫大人的帮助,紫度神掌不足惧矣!」

  「宗主客气。我的修为只能应付尚未结丹的雷劲,若是成形已久的雷丹,恐怕得问明姑娘才行。」耿照一跃而起,活动活动筋骨,趋前去探阿傻的腕脉,见他脉象平稳,真气充盈,这才放下了心。

  漱玉节目光如炬,早已看出这点。

  楚啸舟体内的雷劲被悉数吸出,足证这少年与那姓明的女子有门道,只消确实掌握雷丹的特性、生成以及化解之秘,她并不缺高明的国手名医研制解药,这笔生意仍是十分的上算。

  她点了点头,微笑道:「典卫大人不用担心,妾身已派人潜入越城驿馆,监视岳宸风的一举一动。倘若那位明姑娘真在岳宸风的手头上,很快就会有消息的。」命弦子取来一方白巾摊在几上,巾子里包着几片枯叶似的碎皮,既薄又脆;拿起一瞧,似能透光。

  「这是什么?」

  「是贵友褪下的痂皮。」

  弦子打开阿傻臂上药布,厚厚的糊状膏泥之下,隐约露出粉红色的表皮,淡淡的刀痕旧疤犹在,却已非原先萎缩的枯褐死肉,而是新生的肌肤。

  「这……这是怎么回事?」耿照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

  「妾身也不甚了了。原本弦子为他敷药包扎,不到一个时辰的光景,裹好的药布突然松脱滑动,揭开一看,才发现焦萎的旧皮纷纷脱落,竟生出新的肌肤。」漱玉节道:「妾身曾听人说,若将玄铁研制成极细的带磁玄针,摩擦之后用以刺穴,将产生轻微的殛人电劲,有助于活化气血。他身上发生的异变,其理或与此有关。」

  耿照观察片刻,难掩心中喜悦:「这么说来,他的手有机会能复原了?」

  岂料漱玉节轻摇螓首,失笑道:「他周身气血被雷劲活化,再加上筋脉打通,真气充盈,纵使能再生新肉,却无法自行修补被挑断的手筋。断筋若能生出,又如何废去手足四肢?」

  耿照愕然片刻,点头道:「能生出新肉,已是不幸中的大幸。」垂落双肩,神情却是说不出的失望。漱玉节静待片刻,才曼声道:「长是长不回去的,但未必便没有其他的办法。」

  耿照心中一凛:「这便是她的条件了。」拱手道:「请宗主明示。」

  「我五帝窟有三样至宝,除食尘弓、玄母剑之外,还有一样名唤」天雷涎「,既是世间至柔,也是世间至韧,不但能引雷走电,一旦注入内息,更可任意改变形状。

  「这涎索的模样似一团凝缩的龙筋,撷取约一粒黄豆大小,注入内力,便可拉成数丈之长,绝不中断;灌注的内力越多,延展性越是惊人。迄今未有人能徒手拉断这」天雷涎「的,若要分段截取,须以秘法为之,否则连食尘玄母也砍不断。」

  天罗香所持有的异宝「天罗丝」尽管更坚更韧,却无如此殊异的性质。

  「本门曾送出过一枚米粒大小的」天雷涎「,妾身因此结识一位精通外科的医道大国手。我问他:」先生要这涎索何用?「那人回答:」断鹤续凫。可惜了一只用剑的好膀子,想随便找个人接上。「」

  想来似觉有趣,漱玉节微微一抿,笑道:「这位异人虽是游戏人间,开口却无空话。他若能」随便找个人「接上一条断膀,自能为贵友续以天雷涎,代替被挑断的手筋。」言下之意,竟要以宝贵的涎索相赠。

  耿照又惊又喜,总算神智不失,转念一想,登时明白过来:「帝窟被岳宸风夺去的至宝,莫非便是」天雷涎「?」

  「正是。」漱玉节颔首道:「这珍贵的涎索贮在一只名唤」亿劫冥表「的机关盒中,那盒子的样子十分特别,一见便能认出。妾身近日将与那位异人相见,请他为贵友治疗,待我等将金盒夺回,再以天雷涎为他接续手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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