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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1-47卷 全本) - 31,3

[db:作者] 2025-07-11 16:02 5hhhhh 8420 ℃

  这是收买人心,还是毫无所惧?适君喻瞇着眼,发现自己跟在将军身旁多年,贪婪地汲取这位当世名将的一切,不厌涓滴如饥若渴,依然看不透此人,一如初见。

  总算他及时回神,未做出什么失仪之举,躬身行礼:「君喻便在左厢候传。将军万金之躯,切莫太过劳累。少时我让人送碗蔘茶来。」倒退而出。慕容柔凝神阅卷,思绪似还停留在上一段对话里,随口「嗯」了一声,片刻才道:「对你,我从没什么不放心的。你也早点歇息。」

  慕容柔召集会议,向来听的多说的少;如非紧要,敢在他面前饶舌的人也不多,集会不过一刻便告结束,镇东将军一声令下,众将尽皆散去,堂上只余耿、适二人。适君喻迈步上前,随手将折扇收至腰后,抱拳笑道:「典卫大人,从今而后,你我便是同僚啦。过去有什么小小误会,都算君喻的不是,望典卫大人海量汪涵,今日尽都揭过了罢。」

  耿照不知他弄什么玄虚,不动声色,抱拳还礼:「庄主客气了。」便转向金阶上的慕容柔,不再与他交谈,适君喻从容一笑,也不觉如何窘迫。慕容柔对适君喻吩咐了几件事,不外乎加强巡逻、严密戒备之类,适君喻领命而去。

  耿照呆站了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启禀将军,那……那我呢?」

  慕容柔从堆积如山的卷宗里抬起头。「你什么?」

  「小人……属下是想,将军有没有事要吩咐我?」

  慕容柔冷笑。「岳宸风还在的时候,连君喻都毋须由我调派,何况是他?我今日算帮了你一个忙。

  「我希望你为我做的事,昨儿早已说得一清二楚:凤驾警跸、代我出席白城山之会,以及赢取四府竞锋魁首。这些你若都有把握完成,你要光屁股在街上晒太阳我都不管;若你掂掂自己没这个本事,趁我没想起的时候,你还有时间做准备。因为在我手下,没有」办不到「这三个字。」

  明明知道他身无武功,但慕容柔的视线之冷冽逼人,实不下于平生所遇的任何一位高手,连与岳宸风搏命厮杀时,都不曾有过这样惊心动魄的威压之感——耿照忍不住捏紧拳头,强抑着剧烈鼓动的心跳,才发现掌心早已湿滑一片。

  ——这样的感觉叫「心虚」。

  在耿照迄今十八年的人生里,并不知道站上这样的高度之后,自己应当要做些什么。

  像横疏影、慕容柔,甚至是独孤天威那样使唤他人看似容易,一旦没有了上头的命令,少年这才赫然发现:原来要清楚地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又要一一掌握「别人该做什么」,居然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站的位置越高,手边能攀扶的越少,举目四顾益加茫然。

  慕容柔也不理他,继续翻阅公文,片刻才漫不经心道:「妖刀赤眼的下落,你查得怎样了?」

  耿照悚然一惊,回过神来,低声应道:「属……属下已有眉目。」

  慕容柔「哼」的一声也不看他,冷笑:「」已有眉目「是什么意思?知道在哪儿只是拿不回来,还是不知道在哪儿,却知是谁人所拿?独孤天威手底下人,也跟他一样打马虎眼么?废话连篇!」

  此事耿照心中本有计较,非是虚指,反倒不如先前茫然,一抹额汗定了定神,低头道:「启禀将军,属下心中有个猜想,约有七八成的把握,能于时限之内查出刀在何处、又是何人所持有。至于能否取回,属下还不敢说。」

  慕容柔终于不再冷笑,抬头望着他。「这还像句人话,但要为我做事,却远远不够。岳宸风不但能查出刀的下落,就算杀人放火,也会为我取来;若非如此,所得必甚于妖刀。」

  威震东海的书生将军淡淡一笑,目光依旧锋利如刀,令人难以迎视。

  「这个问题与你切身相关,所以你答得出;但,下一个问题呢?倘若我问你越浦城中涌入多少江湖人物,他们各自是为何而来,又分成什么阵营、有什么立场……这些,你能不能答得出来?」

  耿照瞠目结舌。

  蔑笑不过一瞬,慕容柔目如锋镝面如霜,带着冷冷肃杀,望之令人遍体生寒。

  「耿典卫,无权无势并不可悲,可悲的是手握大权之时,才发现自己不配。我给了你调用三千铁骑的权柄,现下越浦内外都等着看,看你耿某人是个什么人物。我能告诉你该做什么,但如此一来,你就不配再坐这个位置。你明白么?」

  「属下……属下明白。」

  耿照听得冷汗涔涔,胸中却生出一股莫名血沸,仿佛被激起了斗志,不肯就此认输。

  「很好。」慕容柔满意点头。「出去罢,让我需要的时候找得到你。你夫人若有闲暇,让她多来陪陪拙荆,我给她那面令牌,可不是巡城用的。」

                ◇◇◇

  耿照大步迈出驿馆,心中的彷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飞快运转的思绪。

  昨日在精密的策划、好运的护持,以及众人群策群力之下打败岳宸风,镇东将军授予他的金字牌权柄,还大过了岳贼所持……但,耿照仍不算胜过了那厮。非但不能取岳宸风而代之,甚至可以说是远远不如。

  ——除了武功,还有什么是岳宸风有、而我没有的?

  耿照边走边思考,凭借腰牌通行无阻,守城的城将见是他来,不敢怠慢,备了一匹腿长膘肥的饰缨健马并着两名亲兵,说是供典卫大人使唤。耿照也不推拒,只问:「城外可有什么空着的驻地,可供使用的?」

  那城将想也不想,指着前方不远处道:「此去三里开外有个巡检营,供谷城大营人马调动时驻扎之用,屋舍校场一应俱全,闲置已久,平日胡乱堆些粮草器械。典卫大人要去,末将让他俩带路。」

  耿照摇头:「不必了。劳烦将军唤人将营舍稍事清理,粮草留置原处即可,我有用途。」跨上金鞍一路出得越浦,来到阿兰山的山脚附近,风风火火驰进了谷城铁骑的驻地。

  不算栖凤馆外的三百骑,此间尚有铁骑两千七百余,碍于皇后娘娘的禁令,无法开拔上山增防。领兵的于鹏、邹开二位,乃是谷城马军骁捷营的正副统领,于鹏才在越浦朝会上见过耿照,也只早他一步返抵,马未卸鞍人未脱甲,听得辕门通报,偕副统领邹开出来迎接。

  三人寒暄一阵,于、邹二人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模样,想是自恃军旅出身,资历齐整,对将军跟前莫名窜起的少年红人实在拉不下脸奉承,迫不得已才应付一二。邹开留守驻地,没能亲见将军向众将布达人事,更不知顾忌,片刻已觉不耐,索性一拱手:「典卫大人专程跑一趟,不会是来找我们哥儿俩话家常罢?有什么贵事,大人直说便了,我们还得巡逻操练,恕不久陪。」于鹏皱眉道:「老邹!忒没规矩。」转头陪笑:「典卫大人有所不知,本营忝称精锐,操课较他营繁重,弟兄们虽驻扎在外,仍须严密操练,不敢违了将军的期许。大人若无指示,请恕末将等告退。」耿照连连称是,笑道:「既然如此,在下便直说了。有两件事须请二位帮忙:其一,我想向贵营商借三百铁骑,改驻越浦城中,听我调遣,统领指派一名队长向在下负责即可。平时无事,便由他们自行在卫所中训练,必不耽误。」

  两人纵使不情愿,也不敢违逆将军的金字牌。于鹏干咳两声,点头道:「大人打算几时交割人马?」耿照道:「现在就要。待皇后娘娘起驾回銮,自当如数奉还。」

  于鹏无话可说,唤来一名少年军官叫罗烨的,当面交付任务。

  骁捷营不愧为东军劲旅,不多时三百名武装骑兵已在校场整装列队。那罗烨年纪跟耿照差不多,唇上青渣细细,青白瘦削的脸上犹有一丝稚气,模样颇为端正,可惜右颊有道从耳际到下颔的刀痕,因此破了相。

  历来宦途通达,「相貌端正」是要件之一,文臣武弁皆然。罗烨脸孔如此,兴许一辈子就只是个队长了,于鹏派他统兵,可见敷衍。

  耿照也不在意,跨上马鞍,对于、邹二将道:「至于第二件事,便麻烦两位多费心了。夜间视线不明,难免有所疏漏,须派遣斥候细细侦察,与我回报。」两人随口应付,一望便知无心。

  大队开拔,一路往阿兰山行去。那少年队长罗烨越想越不对,忍不住开口:「典卫大人!我等奉有严令,不得靠近阿兰山道。再继续前进,不免与京城金吾卫的人马遭遇,恐生事端。」扬鞭一指,果然前方山脚飘起烟尘,金吾卫所设的岗哨似有什么动静。

  耿照不欲生事,带上这支骑队,不过是防患未然,点头道:「你们在此间稍事休息,我一个时辰内必回。金吾卫若来寻衅,便说是奉将军之令,巡逻至此。」连亲兵也不带,单骑驰上阿兰山。途遇金吾卫士盘查,便亮出流影城令牌,称奉城主之命赴栖凤馆,居然无往不利。

  耿照心中叹息:「看来金吾卫也不过尔尔。堂堂京城禁卫,素质与东海骁捷营相比,直不可以道里计;皇后娘娘一路东行居然无事,靠的是谁?」想起昨夜那翘胡汉子的无双快剑,又是一叹。

  来到莲觉寺王舍院外,还未下马,檐间乌影一闪,一抹苗条的紧身衣影消失在转角处。耿照心念一动,策马缓行,沿着外墙来到一段树荫幽深处,系好坐骑,施展轻功踏越高墙,落地时见数名黑巾覆面的女郎已分占墙、檐、廊间等各处险要,将他团团围在中心。

  耿照前日来见漱玉节,邀她加入行动,当时潜行都戒备虽森严,却无今日之剑拔弩张。他心知有异,抱拳打了个四方揖,和声道:「我欲见宗主,烦请诸位姊姊代为通报。」

  一人越众而出,斜背布包,系带横过乳间,更显出双峰挺凸,浑圆饱满。黑衣密密裹出一把圆腰,梨臀腴翘,覆面巾上露出两只杏核儿似的大眼,粗浓的柳眉倒竖,衬与犀利的目光,说不出的精悍。

  耿照一眼便认出她来,冲伊人点头微笑。「绮鸳姑娘好。」

  绮鸳「哼」的一声转开视线,皱眉道:「好什么?跟上!」没等他回话,径往内院行去。

  五帝窟昨日方经历一场大战,正待休养回复,王舍院内悄无声息,间或点缀着一阵阵的微风清徐、燕雀啁啭,朝阳映照在天井碧油油的菜蔬圃畦之间,静谧之中更显悠恬。耿照跟在绮鸳后头信步而行,颇为惬意,不觉放慢了步子;距离一拉开,目光恰落于她腰下,旋被两团浑圆挺翘的玉股所攫。

  行走之间,绮鸳结实的大腿支着梨形翘臀,左旋右拧、不住扭动,每一款摆都带着强而有力的顿点,臀腿的肌肉线条绷出裤布,既健美又协调,宛若羚羊一般,充满原始的野性,可以想见这副胴体跨骑在男子身上抬臀扭腰、忘情驰骋时,将会是何等的销魂热辣。偏偏她又非刻意作态,臀股之美衬与无心之媚,益发诱人。

  琼飞的俏臀也是无比弹手,然而身形犹带一丝女童稚气,翘是够翘了,身板却稍嫌窄小,青涩未脱。绮鸳的臀形则如一枚熟透了的薄皮鸭梨,圆滚滚、肉呼呼的,肌束紧实,无论野性或魅力都远胜过半生不熟的黄毛丫头。

  绮想不过一瞬,耿照脸烘耳热地回过神,不禁暗骂:「我与绮鸳姑娘素昧平生,岂……岂能有这般想头?当真荒唐!」他近日对女子的欲念极盛,纵使有宝宝锦儿陪伴,夜夜摆布得佳人死去活来,仍时常生出莫名欲火,对女子总是浮想翩联,似难餍足。

  本以为男女合欢是天性,女子胴体妙不可言,尝过个中滋味,自是难以忘怀;时日一久,这才渐渐起了疑心。他自知定力大不如前,不敢多看,加快步伐赶上前,与绮鸳并肩而行。

  绮鸳入院后卸下黑巾,甜美的圆脸一览无遗,却始终皱着眉不假辞色,见他硬蹭过来,神色更是不善,快步拉开距离,不欲与之相偕;谁知走没几步又被追上。

  两人便这么并行、拉开,又并行、拉开……僵持一阵,绮鸳突然跺脚停步,霍然转身,耿照的鼻尖差点撞上她高高的额头,猛嗅得一阵幽淡熏香,低头见她鼓着腮帮子瞪眼,只差没踮起脚尖咬下他的鼻子来,气冲冲道:「你干什么?」

  耿照窘得半死,总不好说「我在后头会忍不住掐你屁股」,支吾半天,脑中灵光乍现,硬着头皮道:「我……我是想问……阿、阿纨姑娘她……她身子可好了?」

  绮鸳听他惦记阿纨,容色稍霁,旋又蹙起眉头,没好气道:「待会儿你自己看就知道了,有什么好问的?」圆腰一拧,扎在脑后的长马尾差点抽了他下颔一记,径自「登登登」地大步疾行。耿照心想:「她干嘛老这样气呼呼的?」

  两人在廊庑间绕来绕去,耿照嗅着空气中淡淡的紫檀香烟,心中一动,又开口唤她。「绮鸳姑娘!我想去冷敕使灵前给他拈香磕头。如不麻烦,烦请姑娘带路。」

  绮鸳不耐停步:「就是麻烦!你要上香,黄岛还未必领情。哪来忒多腻歪!」

  耿照一路行来均不见黄岛之人,料想其中必有蹊跷,又道:「那我先去给昨儿在五绝庄牺牲的潜行都诸位姊姊上香好了。不知灵堂何在?」绮鸳抬眸睨他一眼,似觉这人既烦又怪,但又不像单纯的敌视或讨厌,眸中神思复杂,难以看透,片刻才道:「不必了。我们潜行都之人性命短暂,来去便似一阵风,死都死了,还弄些没用的做甚?没什么灵堂牌位,烧成一把净灰,随处散了。宗主吩咐,你来先去见她,走罢!」转头迈步,再不与他说话。

  漱玉节在花厅中等候,一见他来,随手放落青花瓷杯,敛衽起身:「有劳典卫大人跑一趟。」玄素相间的衫裙裹着丰满有致的娇躯,举止雍容,气质高雅,实难与昨日出手迅辣、剑毒如枭的黑衣丽人想作一处。

  两人分宾主位坐定,绮鸳使人端茶奉点,不待宗主吩咐,便即退出。

  漱玉节生性谨慎,即使花厅里外更无旁人,仍不急着说事,殷勤招呼耿照用茶,随口谈笑。耿照潜运内力,先天胎息之所至,十丈方圆内动静无遗,听得绮鸳轻盈有力的步子走远,率先开口:「昨日幸有宗主,才得诛杀岳贼。」

  漱玉节淡淡一笑。「五绝庄一役,乃土神岛何神君全力支持,我只在后头指挥坐镇,不敢居功。」言下之意,不欲再提蒙面之事。耿照点头:「少时我想替冷敕使上炷香,他于我实有救命之恩。」

  漱玉节摇头。「只怕眼下不太方便。」

  「宗主的意思是……」

  「百年以来,五帝窟当家作主的一向是红岛符家。这十余年间,先是苍岛肖龙形作乱,后岳宸风鸠占鹊巢,如今符家只剩锦儿这根孤苗,我料她无意于此。岳宸风一去,外患已除,黄岛何家、白岛薛家未必愿意继续奉我为主。」漱玉节淡然道:「今儿一早,黄岛便派人沿江搜索,薛老神君若非伤重,只怕也闲坐不住。我的号令已出不了这座静院,待岳宸风的尸首打捞上来,帝门的争权之战便要再开,纵使我不愿走到这一步,形势却由不得我。」

  耿照虽有准备,听着仍不免错愕。

  「来得这……这样快?如此说来,岳宸风岂非不该杀了?」

  漱玉节轻摇螓首。「那厮作恶太甚,就算须冒着五岛分裂的危险,也必先将他铲除,我一点儿也不后悔杀了他。如今,要推迟帝门内讧爆发,只要有两样东西始终未现,众人投鼠忌器,便不会鲁莽行事。」

  不用她说耿照也知道。岳宸风的尸体,以及五帝窟的至宝——化骊珠。

  「岳贼的尸首迄今未现,也不知是幸与不幸。」漱玉节抿嘴笑起来,微瞇的眸里掠过一丝少女似的狡狯,端庄之中忽现俏皮,更添丽色。

  耿照忽有些迷惑:帝窟宗主、骚艳狐狸、剑法毒辣的蒙面刺客……到底哪一个才是这名华服美妇的真面目?抑或……这些都仅仅是她的一部份而已?

  「妾身以为,典卫大人此际不应置身险地,若教黄岛或白岛知晓」那事「,对大人、对敝门俱都不好。」

  站在漱玉节的立场,一日不确定岳宸风已死、一日不知化骊珠下落,黄岛与白岛有所顾忌,便不敢轻易发难,对她的宗主大位产生威胁,因此「维持现状」对她最为有利。其余二岛则不同,它们求的恰恰是「改变现状」,一旦知道化骊珠在耿照丹田之中,杀人取珠的诱因肯定强过了不求改变的漱玉节,五帝窟立时由耿照的盟友变为敌人。

  漱玉节当然也可以杀他赌赌运气,看能否完好如初地取出珠子,但这非是「最大的利益」——除了化骊珠,耿照此番上山,还向她展示了另一样诱人的筹码。

  成熟的美妇人从中读出了彼此合作的可能性,微微一笑,明明身姿未变,眉眼间忽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冶丽,周身散发温软诱人的甘美气息。「典卫大人带了三百铁骑前来阿兰山,是信不过妾身,怕妾身下毒手么?」

  这样的变化相当微妙,甚至说不上烟视媚行,解作「释出善意」亦无不可,但耿照仍觉得不舒服,淡然道:「以宗主的身手,尽可将我一剑穿心。我并无岳宸风的能耐。」

  漱玉节被戳中痛处,笑容微凝,旋又恢复先前的清冷自持,微笑道:「典卫大人客气。一对一交手,妾身并无胜过大人的把握。典卫大人武功进步之速,实令人匪夷所思。」

  耿照也不欲逼人太甚,正色道:「帝门在宗主的领导下休养生息,不生动乱,我所乐见,相信符姑娘也不愿五帝窟自毁基业,没在岳宸风手底下消亡,反坏在自家人的内斗之中。」从内袋取出将军府的金字牌,搁上扶几:「镇东将军授我权柄,还在岳宸风之上,可任意调动铁骑三千,毋须请示,希望我能取代岳宸风在幕府中的地位。为此之故,我需要宗主的协助。」

  漱玉节瞇起一双姣美明眸,猫儿似的抿嘴微笑。自交谈以来,这是她初次露出感兴趣的模样,甚至忘了要稍加掩饰。或许易地而处,当她手握三千精骑、可任意驱驰不须请示时,她会选择直接踏平五帝窟以解除威胁,而非前来寻求合作。少年的提议未免也太有趣了。

  「我希望借宗主麾下的潜行都为我耳目,探听越浦各方的消息,就与从前为岳宸风所做一样。当然,她们仍归宗主调度指挥,向我汇报之事,自也须向宗主报告,只是在三乘论法结束前,暂时协助我而已。」

  漱玉节低垂眼帘,抚案笑道:「这对大人有何好处?对妾身又有什么好处?」

  耿照道:「这能使我成为岳宸风。我若能取岳贼而代之,则宗主须用我时,如得岳宸风之臂助。若我坐不了这个位子,镇东将军另找高明,此人至好不过与宗主毫无瓜葛,若不幸又来一岳宸风,宗主有甚好处?还不如我来。」

  漱玉节凝思片刻,点头道:「典卫大人所说也有道理。可惜妾身离开黑岛之时,随身只带了二十余名潜行都卫,昨日不幸折去数人,人手益发不足,恐有负大人之托付。」

  ——还有你无端端牺牲、弃如敝屣的阿纨姑娘。这般用人,再多也不够!

  耿照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未说出,只摇了摇头。

  「宗主行事谨慎,与岳宸风周旋了如许时日,又发现化骊珠的下落,岂能因人手不足,失之交臂?我料宗主必已传讯黑岛,悄悄将潜行都的精锐召集过来,以应其后变化。」

  漱玉节「噗哧」笑了起来,拍手道:「典卫大人好精细!须瞒你不过。也罢,我手下两百名潜行都精锐,近日陆续抵达,还想该如何潜入越浦打探消息,若与典卫大人合作,这一节便再容易不过。」

  耿照经慕容柔指点,才知自己与岳宸风之间,最大的差别并非武功高低。

  岳宸风武功盖世,单打独斗,世间少有能人敌,又何须汲汲营营,谋夺虎王祠、五绝庄,乃至五帝窟的基业?盖因浪迹江湖四处闯荡,一人一身足矣;若想要成事,却不是单枪匹马能做得到。

  试举情报一例:掌握消息不仅要人手,还不能是毫无经验的生手,要培养一支可靠的情报班底,须耗费多少银两心血,以岳宸风之能,也无法凭空生出,于是将黑岛代代相传的潜行都占为己有,掌握各方动态,才能胜任镇东将军的武僚首席。

  要取岳宸风而代之,这便是第一步——拥有能遍照越浦、甚至洞悉天下四方的灵敏耳目。

  漱玉节答应得爽快,耿照料她必有后着。两人击掌为誓,又商议了联系指挥等细节,果然漱玉节嫣然一笑,纤指细抚几面,垂眸道:「典卫大人不比岳贼,在」那个「平安取出之前,也算自家人了。妾身想给大人安排一位贴身保镖,一方面回护那物事周全,一方面也可做为传递消息的枢纽。」

  「不用了,我会另在城内安排一处基地,供潜行都诸位姊姊落脚,亦可充当指挥联络之处。」

  漱玉节笑道:「妾身明白典卫大人心中顾虑。」自怀里取出一卷帛书,细绢兀自留着贴肉的温香,令耿照不由自主想起她那条冶艳的枣金红肚兜。他强抑心猿意马,接过展读,赫见帛上以娟秀的字迹写着两行地址,竟是枣花小院!

  他猛然抬头,正迎着素衣丽人的清雅恬笑,沉声道:「宗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妾身的诚意。」漱玉节敛起笑容,正色道:「我也算看着锦儿长大了,心疼她这些年吃的苦,对她以及游尸门,我无一丝恶意;安排人手在你身边,除了方便你指挥潜行都,更为保障我帝门存续。」

  耿照见她说得郑重,闭口不语,只是浓眉紧蹙,神色依旧沉凝。

  「典卫大人自以为天下无敌么?」

  「我从未如此想过。」

  「抑或大人常居安乐,平日绝不涉险?」

  「要找处境比我危险的,恐怕也不多。」耿照苦笑。

  漱玉节含笑抬眸,眼中却无一丝笑意。

  「倘若典卫大人不幸身故,」那物事「须得如何?」

  耿照一时接不上话,沉默以对。

  「我做这样的安排,是为了在危急时,有人会不计代价、不顾生死地保护你,甚至以身相代;万一典卫大人不幸身亡,也有人会毫不犹豫地剖腹取出」那物事「。此非为了大人,而是为我五帝窟数百年的基业。」

  耿照想了又想,的确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她在此事之上让步已多,自己若有不测,宝宝锦儿可会果断地划开他的腹腔,哪怕只有十不存一的机会,也要保住帝门纯血的来源?答案恐怕并不乐观。

  他并没有考虑太久。「宗主所言成理,我没话说。」

  「多谢典卫大人成全。」漱玉节笑了,杏眼瞇得活像头叼鱼的猫。耿照又在她眸里望见那既危险又顽皮的狡狯光芒。「妾身安排的这人,一定让大人满意。」起身轻拉屏风畔的红丝线,一阵清脆悬铃迤逦而出;要不多时,猫儿似的矫健步子无声无息停在门外,若非身怀碧火功,耿照几难辨得。

  漱玉节轻轻击掌。

  「进来罢,弦子。」

  第七八折为谁减枝,剎那空华

  咿呀一声,苗条的身影推门而入,瓜子脸上仍是淡漠一片,丝毫不见起伏。漱玉节笑得不怀好意,仿佛恶作剧得逞,料定他决计不会拒绝弦子。

  枣花小院已被潜行都探悉,漱玉节向他出示帛书,除了表示对符赤锦及三尸无有恶意,背后更隐含着威胁之意:一旦耿照拒绝提议,双方合作生变,漱玉节会对枣花小院采取什么行动,绝非人在山上的耿照所能阻止。

  漱玉节的手法令他心生恶感,那样不加掩饰的得意也是。但眼下却非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耿照强抑不满,冲弦子点了点头:「弦子姑娘好。」弦子静静垂首侍立,也不答话,宛若骨瓷人偶。

  漱玉节收起少女般的俏皮得色,优雅地做了个手势。

  弦子从怀里取出一只厚厚锦封,双手捧到耿照面前。

  锦封里贮有一纸朱印文书,似是房地契一类。

  「这是……」

  「一点小小的赔礼,请典卫大人笑纳。」漱玉节正色道:「大人也许觉得,我以符家妹子的安危相胁,是很卑鄙的行径,这点妾身无话可说。」那物事「之紧要,已毋须妾身赘言,只要能保得此物,个人的声名荣辱何足道哉?再卑鄙再下流之事,妾身也做得出来。冒犯之处,请大人莫与我一个妇道人家计较。」

  耿照听她口气放软软,想漱玉节堂堂七玄一尊,若非为了宗脉延续,何须如此周折?满腔不忿顿时散去大半,再难铁青着脸,只得苦笑。

  漱玉节又道:「这张房契,乃是越浦城南一处物业,距离驿馆说近不近,施展轻功来去不过盏茶工夫,正合大人使用。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就送给典卫大人,兼做妾身麾下这衣丫头的落脚之地。」

  耿照本想推辞,转念想:「枣花小院既不能待了,换个大一点的地方也好。明着在我眼皮子底下,伸手可及,出了事也好照应。」将房契收入怀里,拱手称谢。

  他先前来时并未见到阿傻,说是伊大夫正替他治疗双手,谁也不见。连日来甚是挂念,便又问起。

  漱玉节笑道:「大人自己看罢。妾身纵千言万语,也说不尽伊大夫医术之神奇。不过伊大夫性格古怪,我先与他打声招呼,大人在此稍坐,妾身得伊大夫首肯之后,便唤人来请。」耿照一听阿傻双手治好了,喜不自禁,连连点头;片刻忽想起一事,又道:「宗主如不介意,在下想探望一下阿纨姑娘。」

  「喔?」漱玉节停步回头,莹似白玉观音的美丽脸庞依稀透着晨光,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典卫大人可真是多情哪!也罢,总比薄幸得好。」

  耿照窘得面红耳赤,干咳几声,结巴道:「我……不是……这个……阿纨姑娘总是为了我……不!这个……在下是说……」

  漱玉节「噗哧!」抿嘴一笑,足绕香风,提裙漫出厅去。回见弦子跟来,轻挥柔荑:「不必啦,从今而后,你只跟典卫大人,直到任务结束,一步也不许离开。明白么?」弦子低声应道:「明白。」

  花厅里只剩两人,弦子垂首怔立,始终不发一语。耿照不免尴尬,抓了抓头,赧然道:「没想到宗主竟派你来。要你别跟着我,只管做自己的事就好,想上哪儿玩就上哪儿玩,时候到了,咱们再串一串回报宗主……你恐怕不会答应吧?」

  弦子眉头一蹙,歪着千娇百媚的小脑袋。

  「为什么要这样?」

  耿照笑道:「跟着我,你会很无聊的。况且,我不能跟别人解释你的身分来历,这样也很麻烦。」弦子似是听懂了,倒显得一派宁定,胸有成竹道:「你要的话,我不会让人看见。」

  耿照哑然失笑,忽听窗棂外轻敲两下,绮鸳推开镂窗,探进大半个身子。

  「你答应我的事,还算不算数?」

  耿照点头。

  「自然算数。」

  「那好。」她四下眺望,低声道:「跟我来。快点!」见耿照微露迟疑,顿感不耐:「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动作快些,才能赶在宗主前头回来。」耿照想想也是,漱玉节并未正面响应他探望阿纨的请求,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再无犹豫,起身越窗而出。

  弦子也一闪身跟了出来,绮鸳回头低喝:「别来!你守院门,若有动静,先来通知我们。」弦子全不理会,径跟在耿照身后,面上冷冰冰的没甚表情。绮鸳一跺脚,暗骂道:「怪胎!」径自领头,左弯右拐,奔入花厅左近的一座别院。

  耿照正伤脑筋要跟阿纨说什么,谁知推开房门,雅致的小厢房里却空荡荡的没半个人。床上薄被掀开,垫褥犹温,依稀留着两瓣浑圆多肉的臀印,显是刚离开不久。房内摆设齐整,别说打斗,连一丝仓促的痕迹也无。

  绮鸳越想越不对,旋风般窜出门去,「啪!」推开邻厢房门,探头一看,忍不住咒骂:「奇怪!人怎么都不见了?」身子微仰,往屋外的长廊尽头叫道:「阿缇、阿缇!」一名身穿丹红纱衣的少女出声相应,捧着清水瓷盆转出廊角,碎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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