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个性

（358.個性）

离开他们数米的距离，在林通秀倒下的位置的正后方，一身青灰色的长袍，头上戴着圆边礼帽。此刻被叫破了身形，便伸手取下帽子微微躬身，便算打过招呼了。待得他站起身来，程钧免不了偷偷倒吸一口气。

这人面目清俊，五官温和，气质如仙；颌下美髯，目如点星，嘴角一抹笑意似有似无，看着程钧和张清麓，虽不说话也足以叫人吃惊了。

程钧先是忍不住轻笑一声，道：“见过张前辈，或者应该称呼你为张天师？”

“程家小子眼力确实不错。”张天师点点头，目光却不看他，只是道：“旭儿，过来。”

张清麓对他拱了拱手，仪姿恭敬却不行动，只是道了句：“见过爹爹。”

“怎么？”张七微微皱眉，道：“如此疏远难不成还信不过我？”

张清麓笑了笑，语态倒是诚恳，只是那动作依旧疏离，道了句：“爹爹说笑了。”

暗地里，他传言给程钧，道：“我爹目的不明，我等断然不可分开，让老魔他们也暂时不要过来。”

程钧反手捏了他的手掌，表示明白。

这两人动作虽小，却还是落在张七眼里，想到张清麓如今身上的问题，张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目光中带着敌意，看着程钧道：“你意欲如何？”

“前辈说笑了，”程钧虽说戒备却也不怕他，道：“自然是该怎么就怎么。”

“好一个该怎么就怎么，”张七往前一步，道：“我给你一条活路，你离我儿子远些。”

“这话说的，”程钧一手拦住正要上前反驳的张清麓，一把将他扯到自己身边，一边笑道：“你开口就说这是自己儿子，当真可信？”

“旭儿亲口承认的，难道还能玩笑？”

张七露出明显的不悦来，目光中带着威严，似乎就要动手。张清麓见事态不妙，扯了扯程钧，想要自己解决，却不想一再被程钧挡在身后，偏不让他面对。

“既然是亲爹，当年他差点死在张家的时候，”程钧冷笑一声，“也没见你这个当爹的出来啊。”

当时若非程钧意外闯入张家后院禁地，只怕张清麓也逃不过一劫，就算不死，也未必能好到哪里去。这事在一段时间内几乎是张清麓不想面对的记忆，如今即便已经平息了这等怒意，此刻听程钧说出来，依旧是面色苍白，目光冷漠。

程钧似是知道张清麓的情绪不稳，一手将他揽在身侧，手掌扣在他后脑勺上，一边用风灵兽的能力安抚他。

后者原本是有些生气，此刻却微妙的察觉到张七的情绪变化，心中一动，索性双手往程钧身上环着，直接靠了上去。

“够了！”张七语调不善，怒斥一声，又看了眼张清麓，顿了顿，才忍住火气，道：“这其中另有缘故，我当时脱不开身。”

这原因程钧也曾和张清麓分析过，此刻听他亲口承认，总算放下一点心结。但虽说是可以不介意，但不表示他们现在要被张七牵着走。

“那这次你来，是有时间来亲眼看着我们送死了？”

张清麓转身，冷笑一声，道：“还是说，上次没赶上趟子，这次正好来试试亲手了解的滋味？”

不管是一开始激活阵法，还是方才阻碍林通秀反扑，张七都只是偷偷协助，显然他本意并不想暴露自己，故而张清麓拿这话挤兑他，乃是说他一如既往在要紧事情上不肯出头。

张七面上微微抽动了一下，情绪骤然起伏却一言不发，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来帮你。”

“帮我？”张清麓挑眉，转头看了眼程钧，才道：“需要吗？”

言下之意，有程钧在，自然不需要他插手。

自张七现身以来，处处受他言语讥讽，偏偏这是他亲儿子，又是亏欠了的，自然是发不得脾气，只好将一腔怒火转向程钧，道：“你以为以他这半吊子的德行真能出的去？！”

见张清麓不说话，又冷哼道：“长老会的手段，远比你们见识的多了去了，哪里轮得到这等小辈逃出生天。”

“呵，不过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程钧忍不住道，“就是不知道，张天师是那四人里头的还是另一波呢？”

“哦？”张七这才重新打量了他一眼，又道：“我道你们为何胸有成竹，原来已经知道了。”

“我和他们没关系，”他这话对着张清麓说，解释道：“我确实是进来帮你的。”

“不用了，”张清麓摇摇头，“我与他同进同出，不可能一个人走。”

见张七又要开口，张清麓抬手阻止道：“若我所料无差，你也应当是瞒着长老会偷偷进来的，若非此刻此处其他人已经断绝生机，你也不会现身。待得离开这里，剩下的三人在何处你也不知道，必然又要隐去身形。”

张清麓手一抬，罗盘在空中展示出天台四层的结构来，才道：“以天台的屏障而言，你也不过能带一两人进出，考虑到又要隐藏身形，又要瞒过长老会，多带一人已经是极限了。想必将进入天台的时间拖延到中元日子时也是为了你自己的准备吧？”

“你倒是看的明白。”张七点点头，虽说语调有几分不屑，但神色中满是得意，显然对这个儿子依旧是欢喜非常。

“倒也不是看得明白，”张清麓笑意明亮，冷颜道：“不过是对你行事有所了解罢了。”

“你！”

张七再也忍不住怒色，伸手一指，道：“莫要让我当着外人面教训你。”

“以什么身份？”张清麓仿佛要将憋了很久的怨气一股脑发泄，闻言更是冷笑：“用一个失职二十几年的爹的身份？”

“说起来，”张清麓突然话锋一转，道：“我一直很怀疑，你我当真是父子关系？”

程钧摸了摸下巴，抬眼打量了两人一番，心道，血缘关系应该是肯定的，不过这话说的，好像不是亲生父子一样。不过以这两人当下争锋相对的臭脾气，都是这么差的个性，要说不是父子也难。

见张清麓还想说什么，程钧怕他将局面闹得不可收拾，便拍了拍他，又将他往后扯了扯，打断道：“恕我直言，张天师，即便是你，也没法真正顺利出去吧？”

“什么意思？”

张清麓疑惑道，又转头看了眼张七，那人眉头皱着，似乎是被说中了。

“因为整个天台的阵法，已经变化了。”程钧笑道，“若非如此，他一开始就会直接将你带走，而不是跟在你身后伺机而动。”

见张七依旧不开口，程钧继续补充：“正如清麓所言，阁下身上的秘法只能保证两人同行，但这是在天台内阵法不曾变化的前提下。作为长老会成员，想来张天师也没少进来过，这里头的阵法玄妙想必是清楚的。”

程钧看了张清麓，笑道：“既然是熟知于心的阵法，你又不设防，他若是要带你走，只要趁着那六人陷入迷阵，将你直接带走便是了。左右那时候你们两人都隐藏身形，莫说钱天他们，就算是林通秀，也未必能看出端倪。”

林通秀是张清麓现身之后才显出身形来的，正如程钧所说，若是他知道后面还有个张七，断然不会暴露自己。

“所以，”程钧笑了声，“只怕如今，莫说带人走，就算张天师想要自己走，都有些麻烦了吧。”

“你说得对，”张清麓也明白过来，道：“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显出身形，与我们这么多废话。”

“嗯，”程钧笑着点了点头，“前辈不如坦诚些，说不得我们还能合作一下。毕竟目的相同，也不是没有协商的余地。”

“哼！”张七先是一声冷哼，隔了会儿才道：“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嗯，这个也简单。”

程钧手一抬，方才落在阵法上的罗盘不知何时已经取回，他手指微转，那罗盘也转了起来，展现出一个极其复杂，轨迹交错无数的的阵法来。

“前辈可认识这个？”程钧问道。

张七打量了一眼阵法投影，皱了皱眉头，回道：“此处阵法无数，我也不可能都见全了。”

“不认识也无妨，”程钧笑了笑，收回罗盘，道：“毕竟你们之前都没进去过第二层。”

“第二层？”张七顿时反应过来，“中枢阵！”

“没错，天台中枢阵。”

“不可能，”一贯冷静的天师顿时激动起来，目光中满是怀疑，“第二层永远在两层的夹缝中，即便找到了通道阵法也寻不到正确的方向，你怎么可能进得去？！”

说完这话，他自己又反应过来：“你找到核心了？”

“算是吧。”程钧点点头，问道：“如何？”

“…………”张七考虑了一下，又看了眼张清麓，道：“你待如何？”

“找出路，”程钧点点头，“当然是不能让长老会发现的。”

“还有剩下三个人，”张清麓补充道，“也要解决。”

“杀心这么重。”

张七看了他一眼，得到张清麓一个挑衅的眼神，道：“怎么？张天师不舍得同道了？”

“若是不舍得，就不会看着你解决这些家伙了。”

张七走进几步，身上的敌意和杀气都收敛起来，看起来当真有几分天师的道行。他手一抖，地上躺着的林通秀，以及阵法中倒下的五人统统都被他收了去。之后才对程钧他们道：“剩下的几个大概也都没命了吧？要么就毁尸灭迹要么就交给我，莫要让尸骨留在此地。”

“他们身上放了什么？”程钧知道老魔那头的变故，疑问道。

张七看了他一眼，道：“你应当问，他们身上种了什么。”

“巫蛊？”

“哦？连巫蛊都知道，”张七这回是真的略有几分惊讶，道：“你当真没有传承？”

“有是有的，不过不是你们想的那种。”

程钧含糊其辞，张七也不追问此事。他收拾了这一层的痕迹，又对张清麓道：“你的阵法如今相当不错，他教的？”

“互相切磋而已。”程钧插嘴回答。

张七睨了他一眼，又对着张清麓点点头，道：“走吧，边走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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