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里的火光完全熄灭了。

六

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在日与夜的交替中，偶然间清醒的时间里，如果不是被那个男人压在身下尽情地发泄，就是被不长的金属链锁住，连离开房间都做不到。

在他不在的时候，少年们会轮流照顾着她，也许是那个人的安排，也许只是他们出于同情的做法……在最初的时候她还会因为身体上的痕迹而有些羞耻，然而日复一日地过去，她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不再有了。

他拉开属于自己的房间门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场景：

已经被抛弃的本丸里，曾经被他当成主人的女人穿着属于他的衬衣遮住被他爱抚过无数次的身体，双手分别被银色的锁链固定在房间一角的柱子上，面无表情地靠坐着上，在他拉开门的瞬间，她的瞳孔被突然射入的强光刺激得缩了起来。

“今天回来得晚了些……靠近这里的时空溯行军变多了。”他解开军服的外套，放在桌上，单膝跪在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的主人面前。

“今天过得如何，开心吗？”他轻抚过主人好好保养过的黑发，“弟弟们有好好照顾您吗？午餐还满意吗？”

“不太开心呢……”他笑着为主人解开一只手的锁链，“因为我不在的关系吗？”

他的前主人的手随着锁链的解开直接落在地上，他轻轻握起因为砸在地上而手背通红的手，温柔地放在唇边，道：“抱歉，很痛吧？”

他轻吻上她的手，然后是手腕，略过属于他自己的衬衣，直接印上了她的颈间。

她的脉搏没有任何变化，连凝视的方向也没有任何改变，他似乎也觉得无趣，从她的发间抬起了头，起身吩咐弟弟们端来了晚餐。

“啊~”他用哄孩子的语气想喂审神者吃东西，她却还是毫无反应。

一期一振并没有坚持，只是独自吃完了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

前田目不斜视地进门拿走了餐盘，在弟弟离开后，他锁上门，向依然静静坐在黑暗角落里的审神者道：

“一起洗吗？如果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

轻轻抱起沉默的主人，将她放入浴缸中，他打开了花洒，温热的水瞬间淋湿了她身上仅存的白色衬衫，透出久不见阳光的皮肤的惨白，和被热水激起的粉色。

她静静地平躺在浴缸的底部，逐渐升高的水淹没了她的长发，然后是耳朵，最后，没过了她的脸。

一期一振看着平静地躺在水底的主人，并没有想要把她拉起来的意思。

生存的本能最终唤醒了已经放弃了自我的前审神者，她呛咳着坐了起来，扶着浴缸的边缘大口呼吸着。

“真是不听话的主人啊……”一期一振坐在浴缸边的地上，伸手握住一缕凌乱的发丝，“虽然身体已经死了，然而灵魂本身会残留着身体的记忆……恐惧，爱意，悲伤，愤怒……”

“你还记得你曾经爱过的那个男人吗，SAYURI？”他用她的发尾撩拨着她的脸，“虽然你已经死了，他还在等着你啊……真是长情。”

前审神者猛地抬头，看向这个破坏了她的人生的男人。

“也许有一天，我厌烦了这一切，会放你离开哦？”他凑近她的脸，笑道，“已经吞下了那么多的我的力量的你，已经是半个付丧神了……或许有机会再回到他的身边？”

她明白他的话并不能相信，然而还有爱着她的人在等着她这个想法给了她勇气。

当她终于挣脱锁住手腕的手环，匆忙套上属于他的衣服和长裤，趁着一期一振不在本丸的时候逃离房间，气喘吁吁地站在大门前的时候，几乎激动得哭了出来。

然而大门锁住了，她用力地拉扯着门锁想要打开，却无能为力，最后，她咬牙看了看围住整个本丸的墙，尝试着爬上离墙最近的树。

再次从树上摔下，她敛声屏气地揉了揉腿，再次想要爬上树。

“主人？”

惊讶的声音来自于曾经照顾过她的某位藤四郎弟弟，她回忆着他的名字，他却微笑道：“我是药研藤四郎。您这是要做什么呢？”

“……我只是想看看花罢了。”

“看花可不需要爬到树上，何况，这棵树已经死了。”

他指向审神者攀爬着的梧桐树，在失去了主人因而失却了生命力的本丸里，连梧桐这种易于生长的树都因为没有灵力滋养而枯死。

“是吗。”她勉强笑了笑，药研了然道，“您想离开吗？”

她慌乱地摇头，少年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我明白，大哥对您做了不好的事……”

她的脸色显而易见地沉了下去，并没有反驳，少年保持着距离道：“我们并不赞成大哥的做法，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帮您……但是前门外有危险的时空溯行军，我想，您大概更适合从山路走，绕过山中的某个时空结点，就可以离开了。”

“……为什么要帮我？”

对于少年的好意，她已经不敢再轻易相信，然而少年似乎并不在意被怀疑，解释道：“虽然您已经忘记了我，但是在我的记忆中，您是个温柔的人……总是保护着所有刀剑们，也会平等地给每个人机会，即使是我的弟弟们中最弱小的那些，您也从来没有放弃过……”

他笑着对前主人道：“而且，帮您离开并不会对我有什么伤害，大哥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是啊，药研。”自转角处的回廊上传来两人都十分熟悉的声音，一期一振微笑着自阴影中走出，道：“我的弟弟竟然这样背叛我……而我却无可奈何。”

药研意识到了他的言下之意，立刻挡在前审神者面前：

“这一切都是我的意思，很抱歉，大哥。”

审神者看了一眼他们兄弟的对峙，转身就向着已经爬过无数次的树上再次进发，而这一次，她成功了。

站在围墙上的瞬间，她泪流满面。

然而墙外却并不像她曾看到的那样是一片迷雾，而是充斥着火光与浓烟。她被燃烧着的烟气呛得不住咳嗽，只能掩住口鼻。

“啊……进攻到这里了吗？”用轻松的语气说着话的是一期一振，他站在她身后的大树上，看向远方的火焰。

“付丧神也会死哦，SAYURI小姐。”

审神者回头看向仿佛事不关己的男人，他收回视线，将之投注于审神者的脸上。

“被抛弃的付丧神，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他拉住审神者的手，抱住她轻松地从树上跳下，将她放在地上。

“就像主人需要我们一样，我们也需要主人……否则，失去了灵力庇佑的刀剑们只是一块有形状的铁罢了。”

审神者不明所以地退后几步，看向一期一振。

他笑着走近几步，将外套披在她的肩上：“我很感激您……给了我生命，但是也怨恨着您，就这样放弃了我们。”

他抱住单薄的审神者，在她耳边轻声道：“很抱歉欺骗了您……然而我从不后悔，只求您，永远不要忘记我……”

他吻上她的眼睛：“再见了，主人。”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属于自己的房间里。

熟悉的陈设，带着阳光温暖的被子，还有越过没拉好的窗帘缝隙的刺目阳光，都让她以为自己在梦中。

直到她看到了自己的衣着——那是属于一期一振的衬衣，长裤，还有军服外套。

而在她没留意的军服内袋里，有一片小小的桐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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