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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江湖(03-07),1

[db:作者] 2025-07-09 21:26 5hhhhh 8360 ℃

作者:风中影

 

 字数:19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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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第三章 山色山歌,夕阳斜

  天蒙蒙亮,新年的鞭炮声响彻起来,打破了这处山村的宁静,已到了楚元159年。

  二叔与六叔领着各自的弟子挨家挨户的拜着年,曲秀则带着男孩与自己女儿走着街串着巷,跟村民介绍着男孩。这是男孩进村后第一次见着村里别的人家,一家一户走来,发觉这一二百户的村子里,其村民要不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及中年妇女,再就是些年轻人,而像二叔、六叔那样的壮年劳力只有十几个人。

  到上午九十点钟,三人来到村西一处茅草房,拜过年之后,坐在炕头上的老妇眯着眼,颤悠悠的说:“彭娃子啊,上来,让奶奶好好看看。”男孩看向曲秀,见女人点点头,起身爬上炕去,老妇颤着手轻轻抚着他的脸,问:“彭娃子,你前阵子到底是去哪儿了,你婶子还骗我说你死了呢。”

  曲秀身边女人附过身,在老人耳边大声说:“不是的娘!秀都说过了的,这不是云彭,是沐风,只是模样像些!”

  老人歪了歪头,说:“啊!什么?!不是?!”过了会儿又说:“你说这是秀的儿子?!秀的儿子回来了?!”

  那女人正要附耳再解释,曲秀冲她摇摇头,又冲着老人笑笑,轻轻点点头。老人抚着男孩的脸说:“孩子,你可回来了,听奶奶的话,以后别再乱跑了知道么,外面乱着呢。”抬头又冲炕边女人说:“小梅啊,我那孙女跟他爹什么时候过来啊!你不是说过年就会来的么?这都过了多少个年了啊!”女人湿着眼,不吭声。老人又说:“小梅啊,老实跟娘说,是不是咱们搬家的时候你没跟全武说清楚地儿啊?”女人仍是不吭声。

  老人颤悠悠又说:“小梅啊,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是不是给野女人拐跑了,不认我这个娘了啊。小梅,不怕的,你跟妈说他在哪儿,我去打他,帮你出气。”女人默默淌着泪,老人看着她又说:“小梅啊,别生气了啊,你就原谅我那不孝的儿子吧,老话不是都说着么,这一夜夫妻百日恩的啊!”

  出了院,三人在纵横交错的巷子里默声走着,虽然在屋里养了几天,男孩的脚底此时仍疼着,走路微微有些跛,女孩瞅着他的跛腿,忍不住停下来又问:“沐风哥,你脚到底怎么了?老实说,是不是让二伯打的?”

  男孩摇摇头,笑笑,轻轻说:“确实是不小心跌了一跤,真的。”

  曲秀这时眼仍红着,站在一边静静看着男孩,这时上前伸手把他头上的枯叶拂去,冲自己女儿说:“你都问多少遍了,云婷,好了,别再烦沐风了。”女孩撅了嘴,终于不再问。

  午时已过,二叔与六叔走进村北一户人家,跟守门的一个青年点点头,穿过院子,来到里屋。屋里一位老者在拉着风箱吹着炉火,另一老者站在炉火边手执一把铁钳从炉火里夹出一件铁器,放到一边铁砧之上,两个中年汉子光着膀子,站在铁砧两边,各执一柄铁锤,轮流敲打着发着红的铁器,溅起一团团火花。

  二叔来到墙边木架前,看着上面倒挂着的几柄长剑,曲着指头在剑脊上轮番弹着,不时摇摇头,忽的一愣,注意到木架旁并排倒放着的两柄长剑,上前拿起一柄,指头弹了一下,皱了眉,回头问:“六弟,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六叔犹豫片刻,说:“年前三哥带来的,说是特意为咱俩打造的。我拿来让王伯研究一下。”

  二叔“哦”一声,眼慢慢眯起,忽的怒吼一声:“我不希罕他的东西!”说着侧着剑向一旁柱子拍去,只听“嘣”的一声,溅起一团木屑,那长剑却并没像预想中的断为两截。

  二叔愣了一下,把剑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起来,再轻弹几指,又从剑架上取下一把自己工匠打造的长剑,双手各执一把,抡起,让两剑剑刃啄到一起,打眼再看,见一柄剑剑锋只留下一道细细的划痕,另一柄却现出一道缺口。

  二叔皱着眉头看向炉火边的老者,说:“王伯,什么时候咱们也能打出这样的剑来?”

  那老者沉吟片刻,说:“罗堂主,这剑的锻打技艺应该并没什么不同,只是铁胎比咱们的要好太多。”摇摇头又说:“咱们炼不出那样的铁胎,市面上也找不到的。”

  二叔回头看向六叔,问:“六弟,教主当年指导的冶铁之法那边试炼成功了?”六叔摇摇头:“这个三哥没说。”

  二叔冷冷说:“他姓耿的这是连兄弟也防着了?他拿来两把破剑难道是来气我的么?!”

  转眼已开春,村北一处谷仓里,十几个男孩各执一柄木剑,捉对比试着,一年长些的男孩在一侧耐心的纠正着他们的出剑动作,讲解着发力要点。这一刻,屋外春光下,满山遍野的积雪已融化殆尽,林间绿草如茵,深山里一处谷地,一男孩正捆着拾掇来的干柴,远处慢慢走来一红衣女孩一黑狗,还未走近,那黑狗已窜了起来,摆着尾巴跑向男孩,那红衣女孩看着黑狗那乱晃的尾巴,撅了撅嘴,提着篮子扯着嗓子嚷起来:“沐风哥,吃饭了!”

  男孩边抚着黑狗的脑袋边大口嚼着饭菜,女孩在一边静静看着,又瞅瞅身边那一大捆干柴,慢慢又撅了嘴,说:“我二伯也真是的!别的师兄弟练剑,只让你一人在这里拾柴,捡的柴都够全村人烧两年的了,这还要捡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女孩说的夸张,男孩不由轻轻一笑,扒了几口饭到手心里,一边喂给大黑,一边淡淡说:“二叔也是为我好,磨练一下我的性子。”

  女孩说:“什么磨练性子,你的性子还用磨?找什么借口,就是不想教的话,我爹也可以教的么!”嘟嘟囔囔又说:“我爹也是的,都求了他那么多次了,就是不松口!”

  女孩正生着闷气,这时,远处忽的传来一阵悠扬甜美的歌声,女孩抬头望去,见与这边一溪之隔,半山腰处站着一个奇装异服的少女,正背着一个竹篮,冲这边高声吟唱着。那歌声沁人心脾,如从天上而来,虽然听过多次,男孩仍是呆在原处,看着那边,口里含着饭一时忘了下咽。

  见男孩鼓着腮帮子发着呆,红衣女孩不由再次撅起小嘴,用力撕扯着身下的枯草,喃喃说:“小骚蛮子!会唱歌有什么了不起,谁不会唱的啊!”待那边歌声歇下,女孩霍地站起身,运了运气,冲着那边高歌起来,声音更是清脆高亢,洞彻整条山谷,却是完全不成调子。男孩呆了一下,嘴里的饭猛的喷了出去,又轻咳起来,溪水那边也隐隐传来轻笑声。

  红衣女孩的歌声戛然而止,狠狠盯住男孩,见他两腮已胀得通红,心里更是发狠,说:“想笑就笑!不怕憋死你!”男孩忍着还是不敢笑,女孩咬咬牙,上前拿起篮子,说:“不吃是吧,不吃的话我就拿回去了!”

  知道女孩的脾气,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男孩忙从她手里夺了篮子,默声大吃起来。女孩见他服软,消了些气,却仍嘟着嘴说:“非得惹人家生气!”看着那边异族少女,问:“老实交待,那小骚蛮子是不是天天来唱?她是不是喜欢上你这个小白脸了?”

  男孩一愣,含着饭唔唔不清的说:“你能听懂她唱的什么?”

  女孩哼了一声,说:“鬼哭狼嚎的,哪个听得懂!”

  这边笑闹着,却不知他们一边山顶之上,青松之间,两个中年男人正盯着他们。

  “怎么又是云婷过来送饭?”二叔皱着眉。

  六叔当然知道这是自己妻子特意安排的,却是摇摇头,说:“应该是云婷自己想来的。”

  二叔沉默半晌,说:“六弟,我们观察这孩子这么久了。”顿了顿看着六叔又说:“按你的观察,以这孩子的品性,将来会不会把咱们卖了?”六叔沉默着。二叔又说:“那明天我就开始教他练气,你看怎么样六弟?”

  六叔呆立片刻,问:“二哥,不能换别人么?”

  二叔冷冷看着他,缓缓说:“难道你想让云秋去么?”

  曲秀在院落里大木盆前搓洗着衣物,不时伸手用手背拂着额边散落的发丝,额头上凝着滴滴汗液,在午后阳光下映着柔润的光泽。

  这时一人一狗走进院子,男孩把手里绳子和背柴的木架放到南墙根,也不说话,上前抢过女人手里的衣物搓洗起来。早领教过男孩的倔强,女人也不推让,站起身让男孩坐到她的位子上,捶了捶腰,又俯身在一边水槽里净了手,取了脸巾,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静静看着男孩,过了会儿,问:“沐风,今天的柴是给你许婶子家打的吧?”男孩点点头。女人指指男孩的脸又说:“沐风,你先洗把脸再洗吧。”

  男孩应了一声,看了看手里的皂沫,又摇摇头,接着搓洗起来,说:“不麻烦了,先搓好衣服再说吧,一会儿到河边净衣服的时候一便洗洗就可以了。”

  女人知道再劝也无用,便把手里的脸巾浸了清水,让男孩抬着头,俯下身轻轻给他擦拭着,男孩呆呆坐在那里,任女人为自己擦洗着脸,阳光里眼里闪闪发亮。女人的手僵在那里,问:“怎么了沐风?”

  男孩湿着眼,笑笑,说:“我梦到很多次,梦里我娘也是这样给我擦着脸的。”女人手里举着脸巾,呆呆看着男孩,忽的两行泪缓缓淌了下去。男孩问:“秀婶,你怎么哭了?”

  女人擦擦脸,歉意笑笑,呆了呆,说:“沐风,认我做干娘好么?”“可以的么?”男孩眼睛一亮,用力点了点头。

  男孩正搓洗着衣物,一干男孩习武回来,一边往东边偏房走着,一边冲女人行着礼口里喊着“师娘”,却都不搭理男孩。脚步声里一个声音轻轻传来:“不只模样象,也是一样的德性!只会讨好师娘,哄骗师妹,真是个十足的小白脸!”

  话音未落,他们中窜出一个青衣男孩,正是男孩来这儿第一天里劝他吃饭的那个叫云航的男孩,他快步走上前来,抄起一件衣服做着样子搓起来,也不理身边男孩喃喃说着“这个搓过了的”,抬头冲女人朗声说:“师娘,我也来讨好你一下!”

  那群男孩停下脚步,齐冲那青衣男孩怒目而视,其中一个看向一直不语的年长少年,说:“大师兄,咱们今天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六子吧,太不要脸了他,我那边刚举剑呢,他便绕着圈子跑起来,跑了一下午,这还有力气气咱们!”

  那年长少年皱皱眉,压着嗓子冷声说:“云彬!师娘面前别放肆!”

  年长少年说着话已跨进屋里,那叫云彬的男孩看着他背影,微微跺了一下脚,又向那青衣男孩看去,却见他一边装模作样的搓着衣物,一边咧着大白牙冲自己乐,嘴里还喃喃有声:“三师兄,这话你说的就没道理了,我打不过你为什么不跑,难道非得找死么?有本事下次你追上我啊!”

  王云彬一时气极,大吼起来:“我们是在比武!比武你知不知道!不是赛跑!再说咱们用的是木剑!”回头冲一男孩说:“二师兄,你来说,我说的对不对?!”

  那男孩沉默片刻,点点头说:“三师弟,你跟六师弟说的都有道理的。”

  王云彬一愣,扭头又冲屋里喊:“大师兄,你快来帮我评评理!”

  女人默默看着这帮孩子,脸上的笑意浸在阳光里,镀着柔润的光泽,犹如西天圣母,轻轻问:“云彬,云婷呢?”

  少年当即住了嘴,默默走上前,恭恭敬敬的说:“云婷师妹说要跟两位师傅单独谈件事儿。”边说着眼边瞄着一直不作声的洗衣男孩。

  日头渐渐偏西,夜幕正悄悄拉开一张巨网,把这处山村慢慢笼在下面。

 

              第四章  比剑

  楚元159年冬,北地草原大寒,牲畜死伤无数。

  楚元160年开春之际,北方草原契丹八部中居中的两部合兵一处,夺霞关(一长城关口),南侵中原,攻平城(今山西大同),不遂,在平城周遭府县大掠一番,终还。

  同年,平城知州兼平北军主将梁世景回京请罪,楚成宗虽未下旨治罪,梁世景仍被枢密院(后楚中央最高军事机关)逼其提前交出兵符,所辖平北军由外戚刘腾代领。同时,枢密院及众相再次联名上柬成宗,请求及早收回西北军主将赵起的兵符,并责其回京休养,完成正常调换(为防止武将率兵作乱,后楚禁军及各地府军的主将一般相隔四年要调换一次,尤其是边军,最多不能超过八年),楚成宗仍未奏准,反而特意下旨昭告天下,念靖边侯赵起护边多年有功有苦,再加一级俸禄。

  后楚禁军是指正规军,全国五十余万,其中二十余万(分三路,西北军,镇北军,平北军)守北边,又被百姓称之为“边军”,十几万驻扎在京城及周边,其中驻守京城的一万余人待遇最好,被百姓称之为“禁卫军”。其余的禁军则据守中原各地要塞及沿江重镇。另外,地方上各道各府州另设厢军,也称府军。

  自古以来,中原王朝的边患大多都在北境,后楚正北与西北的威胁主要是来自草原上的契丹各部,只是由于契丹各部多年不和,威胁并不算太大,当今后楚最大的威胁来自东北方向的辽东,那边在后楚立国同时,兴起一个燕国,由汉人、渤海人和女真人组成,建国君主为汉人,与后楚保持了多年的邻好,可随着后几代君主越来越昏庸,加上女真部的逐步崛起,在后燕第五代皇帝驾崩之时,女真大将完颜昊趁主少国疑之际发动兵变篡夺皇位,改国号为“金”,并剑指中原,自此,后楚东北边关便时常受到金国的威胁,好在幽云十六州为后楚牢牢控制,依凭地形优势,即使在金国兵力极盛之时,也未能够打到关内。

  由于幽云十六州对中原安稳极为重要,在楚成宗刚刚登基之时,随着金国的再次大举入侵,稳妥起见,楚成宗派颇擅军事的四弟康王作那里一方之将,却不料,待他这四弟镇守经营十六州多年后,再也不听调,俨然成为一方节度使。

  群臣之所以屡次上柬楚成宗收回赵起兵符,也是防在西北再出现一方节度使。

  转眼已是楚元160年秋。

  古梁镇西,午后的阳光掠过绵延几十里的大大小小的山丘,照射到一处山丘后的田地,此时,错错落落的田里,庄稼已收割完,几个老农在收垛着秸秆,田地尽头山角之下卧着一个小村庄,正睡着午觉。

  村口古树下一只老牛在树荫里打着盹,几只母鸡在谷垛底扒啄着,时而对视鸣叫几声,蝉声依旧响亮,却已不似夏日里那般透彻,弯弯曲曲的巷道宁静而安祥,隐隐的蝉声狗吠里,偶尔叽喳几句人语轻轻飘到阳光里,和着微风,是几个妇人正围坐在谁家门前,聊着家长里短。

  村北坐落着一处谷仓,谷仓一角,搭着两丈见方、离地两尺的木台,台下十几个少年,身着或灰或青布衣,手持木剑,围坐在木台四周,一身着红衣稚气尚未脱的少女坐于其中,尤为显眼。他们一旁,两个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并肩站着,望着木台。

  木台之上,两少年相距三、四步,举剑对峙着,年长的那个身形魁梧,粗犷脸廓,浓眉秀目,沉稳里不失俊朗,而年少的那个长相更是清秀,只是有些过于俊俏,如不是农忙里早出晚归风吹日晒造就的黝黑皮肤,以及隐约突显的喉结,会让人误认为是女扮男装的。

  在对峙片刻后,年少的那个先动了,只见他平举的木剑微微扬起,双脚贴地向前滑行两步,剑尖迅速下沉,径直向对方胸口刺去。年长的后撤一步,待对方剑尖刺到尽处,反身向对方胸口刺去,年少的不格不退也不躲,前脚再上一步,抖起手腕,仍向对方胸口直刺,完全是一种同归于尽的打法。

  年长的可能是忌惮对方的剑速,或是不想这样草草打平,剑行到半途,身形急退,随手侧剑向少年手里的木剑格去,不料年少的剑气极盛,剑身虽受了重重一拍,却只是微微抖了一下。年少的挺剑再进一步,挥腕再刺,年长的再退,这时,后背已抵到墙上,眼见那木剑再次刺来,年长的本可以纵身向一侧跃开,这时却显是不想再躲,只是身形略闪,躲开剑芒,同时内力全聚于木剑之上,扬手全力回刺。

  年少的仍是不躲,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微微眯起,直直盯着对方的胸口,仿佛除了它,这世上再无他物,只见他不退反进,左肩迎着对方剑尖挺去,同时右手手腕一拧,对着年长少年身影移去方向再刺!

  两人几乎在同一刻刺中对方,只是年少少年的剑刺在年长的胸口,而对方刺中的却是他的左肩,胜负已分。

  “停!”二叔大喊一声,这一吼之后,几丈之地再无声息。二叔与六叔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对谁更为不满,只是摇头后,二叔的视线落在年长少年身上,而六叔却是看向年少少年。

  虽说两少年这一番争斗只在两息间,却在内力迸发之下,此时,额边都已笼上微微汗气。

  年少少年脸上仍无表情,也不说话,收剑缓缓退后,抱拳向年长的作了一个揖。年长的呆立不动,剑仍举在空里,面色苍白,扭头向二叔、六叔看去,他们脸上这时已无表情。年长少年视线又扫向那红衣少女那边,在一片忿然的表情里,红衣少女旁边青衣男孩眉目间掩不住的笑意在人群里尤为显眼,他的笑看在女孩眼里,本就高高撅起的小嘴撅得更高,伸手在他肩上狠狠推了一下,娇声骂道:“小六子,看你这贼眉鼠眼的样子!”回身看向二叔,又说:“二伯,你看沐风哥又耍赖!”

  二叔不答腔,六叔皱皱眉,训斥少女:“云婷!这时候要称呼师伯、十七师弟!”又说:“什么小六子,那是你六师哥!”

  少女小嘴又撅,说:“爹!就是么!哪有沐风哥这么比武的?只知道刺别人,别人刺他,他又不知道躲,如果是真剑他敢那么比么?!”

  别的少年虽是师命不敢违,乖乖坐在那里不敢吭声,却都暗暗点头,显是内心里对少女的话深感赞同。六叔瞪了少女一眼,见她毫不在乎,只能摇摇头,喑叹一口气。少女斜眼瞅着年少少年,低声发着牢骚说:“跟人家比也是,一点也不知让着人家!”喃喃又说:“也不知跟大师兄学学!”

  “云秋!”二叔冲着台上年长少年厉声说:“罚你到山顶小屋再思过两天,不许吃饭,彻底想明白为什么又会败!”又冲台下少年说:“云彬、云志,你们两要再偷着送饭的话,我就打断你们的狗腿!”众少年之中王志彬与一娃娃脸少年低了头,二叔又吼:“听到没有!”两人忙低了声音说:“知道了师傅!”二叔喘了口粗气,呆了呆又盯向红衣少女:“云婷,你也是!”红衣少女撅了嘴,轻哼了一声,不语,二叔呆了呆,指着年长少年说:“你要再送的话,我就打断云秋的腿!”

  红衣少女急道:“二伯,我自己愿意送的,你凭什么要打大师兄的腿!”二叔瞪着眼说:“我喜欢!你再送试试!”扫了一眼众少年,狠声又说:“你们这些当师兄的都要好好想想,为什么老输!”说完,缓缓又摇了摇头,与六叔回身缓缓离了谷仓,随着谷仓门给关起,这一方之地现出片刻沉寂。

  过了片刻,人堆里王云彬与娃娃脸少年双双跳上木台,王云彬伸手搭着年长少年的肩,说:“大师兄,我陪你去山上挨饿!”年长少年愣神不语,王云彬又说:“大师兄,众师兄弟都清楚的,真打的话肯定是你赢的!”回头瞅了一眼年少少年一眼,愤愤不平又说:“师傅就是偏向,只教他一个人真功夫!要不怎么可能学了不到两年,他的剑气就能胜过大师兄?!”

  娃娃脸少年脸上的怒气更盛,说:“还有那云彭师弟,当初他的聚气法门也是师傅单独教的,虽说不象十七师弟比的这么不要脸,输得也多,可剑气一直是压着大师兄的。”

  王云彬在一边压着声音接着他的话,喃喃说:“好的是死了,没想又来了一个!”

  话未说完,那红衣少女冲他大吼一声:“小三!你说谁死了好?!你再说一遍试试!……”只见她小脸瞬间胀得通红,大抖着嘴唇,眼已湿透。少女虎威之下,两个叽叽喳喳的少年一时全闭了嘴,少女又说:“你们打不过人家是因为学艺不精,天分不行,关我爹、我二伯什么事儿?!”

  少女边说着边跳上台,拉着静立在木台中央的年少少年,说:“沐风哥,别理他们,咱们走,不听他们嚼舌头!”

  当女孩的手搭上他的手腕,少年身子明显一抖,红了脸,轻轻挣了一下,没挣动,放下木剑,随女孩下了木台,出了门。

 

            第五章 谈武论嫁(一)

  见两人牵手出了门,木台上那娃娃脸少年脸上刚被红衣少女吓走的怒气,这时又起,指着青衣少年鼻子怒喝:“小六子,他给你什么好处了?你就那么盼着他赢?从小到大,是谁照顾指导咱们,你难道忘了么?!每次闯祸都是大师兄帮咱们顶着,替咱们挨罚,你的良心难道让狗吃了么!你胳膊肘怎么老往外拐!”又说:“看刚才把你乐的!牙都笑裂了!”

  “我没乐!”青衣少年板着脸坚决否认。

  “狗乐了!”娃娃脸少年仍是指着他鼻子:“你就是他的一条狗!你跟大黑一个德性……大家说好不理他的,就你整天一个跟屁虫!”扭头又冲年长少年说:“大师兄,别再忍了,咱们现在就去跟师父、师叔理论理论,凭什么只教他真功夫!”

  叫云彬的少年跟着也说:“大师兄,你说一句话呀,我们都听你的!师父、师叔不说清楚,咱们就跪着不起来!”又说:“凭什么啊他!你看他那目中无人的样子!长的俊就了不起么!”

  娃娃脸反驳说:“俊什么啊,都长成女孩子模样了,还是大师兄有男子气,又有担当!也不知道小师妹喜欢他什么?!”

  年长少年这时正眼神恍惚着盯着门口方向,听到这话,身子微微一抖,甩开肩上的手,冰冷着脸,咬着牙,默默下了木台,向外走去。

  年长少年还未出门,王云彬跳下木台,冲青衣少年抱了抱手,冷冷说:“六师弟,我要跟你决斗!”又俯身上前,眯着眼缓缓补充说:“用真剑!”青衣少年一愣,瞅着那张大脸马上要贴上来,忙向后退了一步,引来旁边众师兄弟一阵嘲笑,娃娃脸少年清了清嗓说:“三师兄,六师兄哪有胆啊,你说了不也白说?”

  王云彬悠悠说:“九师弟,你可不能小看六师弟的,要知道六师弟逃命的本事咱们谁也比不上的…哈!”这时,别的几个师兄弟也随声附和起来,谷仓里一时间如万雀齐叽。

  青衣少年听着众人的嘲讽,却是缓缓把双手搭到胸前,仰着头白着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斜眼看着他们,等他们叽叽喳喳终于说累了,一脸不屑的四下环顾一周,轻蔑的说:“你们就有本事欺负欺负我,三师兄,跟我比能显你本事大么,有本事你再跟沐风比啊,我倒想看看,下次你在他手里败得是不是能比大师兄漂亮些。”

  王云彬一时语塞,咬着嘴唇,狠狠说:“比就比,我今晚就请师傅安排我跟他再比一场!”青衣少年笑笑说:“你说的,可是要用真剑的啊!”王云彬一愣,想着那少年只攻不守招招要致对手于死地要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打法,不由阵阵寒气上涌,额角渗出冷汗,说:“谁,谁要跟那个疯子用真剑比!”

  青衣少年轻轻笑了笑,一脸柔情的劝他说:“不是没有胜算的三师兄,师傅不是常教导咱们,这武虽有高低,可刀剑相向之际,生死可不是个定数的,你说呢三师兄?”王云彬眼珠子转了一转,仍是摇摇头,心下想:“那疯子要是收剑不及或是故意不收,他剑气又那么盛,搞不好护甲也阻不了他剑锋,真会白白死在他手里。”又想:“即便是我先砍中他,他却不讲规矩仍要刺我又如何去防,要知道那疯子从来都是冲着人要害去的。”

  见他不停转着眼珠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青衣少年又指指一边叫得最凶的娃娃脸少年说:“九师弟,别人叫倒罢了,可你一个毛孩子也小六子小六子的叫得凶,你可真够懂事的。”顿了顿,笑笑说:“你说的对,我的良心确实是送给大黑吃了,可九师弟你的肯定还留着的吧,要知道平日里你连粒饭渣都舍不得留给大黑吃的。嗯,从小到大,大师兄那么照顾你,有事替你挨罚,怎么着,想不想替大师兄报一剑之仇,跟沐风用真剑比一比?”

  “我疯了,跟一疯子用真剑比武?!”这位九师弟长着一张娃娃脸,却不妨碍此刻他凛凛正气,只见他高挺着胸脯,轻咳一声,缓了缓语气,正色道:“武道,仍修身养性之法也,其意本在止干息戈,若是只为杀戮而杀戮,那又与杀猪宰牛之辈有何异?”

  再咳一声,顿了顿又说:“六师兄,你没念过私塾可能有所不知,这武学高低,其实不在剑,而是在于心的,只要有一颗仁德慈悲之心,自会无往而不利,正所谓‘仁者无敌’…而像十七师弟那样,杀气过甚,招招不留余地,最终免不了害人又害己…所以,师弟我并不是不敢,只是不愿,不愿害了十七师弟,让他一步步走入迷途!”

  青衣少年见他无胆的如此凛然且风雅,深感不如,努努嘴,笑笑,又看向也是叽喳颇响的另一个少年,可还未待他开口,那少年已扭过头去了。

  青衣少年看着一众师兄弟,正要再嘲讽一番,却听一少年淡淡说:“我想与十七师弟用真剑比一次。”青衣少年看去,是一直默声无语的二师兄,听他木讷着脸淡淡又说:“木剑确实对十七师弟不太公平,要知真剑才能让十七师弟剑气与体力上的优势发挥到极致。”

  众人一时呆在原地,不明他在说些什么,王云彬急急眨了眨眼,还是不明,弱弱问:“二师兄,你什么意思…要知用木剑你尚不是十七师弟的对手,按你所说…不是更是要输?”皱着眉头弱弱再问:“明知要输,你还要比?”

  那木讷少年点点头:“我想输的再心服口服一些。”王云彬呆了呆,问:“二师兄,你没感冒的吧?”木讷少年摇摇头:“我也是想能从十七师弟身上再学些东西而已。”

  谷仓一边,谷场上晾着前几天刚下收的粮食,从谷仓出来后,六叔与二叔沿谷场缓缓走着,不时弯腰抓起几颗谷粒放到嘴里轻轻咬着,感觉着干湿程度,计算着还需几个日头才可以进仓。

  六叔皱着眉:“今年的田税又提了,咱们这边有当年的老底顶着,这些年也算风调雨顺。”摇摇头说:“真不知那些欠收地方的百姓还怎么活。”二叔笑笑,嚼着谷粒说:“这样才好,官逼民反,天下大乱咱们才有机会!”

  两人走到谷场中央的时候,红衣少女与年少少年并肩也出了谷仓,看到他们两人,少年远远的低头行礼,刚行到一半,便被红衣少女拖着远去了。

  六叔盯着自己女儿与少年远去的方向,叹了口气,说:“二哥,真改不过来了么?”

  顿了顿又说:“要知道,很难再遇到象沐风这样天分的苗子了。”二叔不作声,眼神里也透着些失落,摇摇头,像是在安慰着自己,淡淡说:“他习武太晚了,即使从一开始咱们就按正道里教,也应该达不到咱们师父当年的高度。六弟,你要知道,内功光靠天分可是不行的,这孩子练功底子打的太晚了,如果按正常的路数修练内气,他现在远不会是云秋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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