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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空万里如彀(下部)◤营苟◢,5

[db:作者] 2025-07-09 10:17 5hhhhh 1710 ℃

◤长空万里如彀◢  营苟·Ⅴ

  「——“让我回去吧?”」

  风万里似乎听见了一声稚嫩的嗤笑,少年解开交缠于他颈后柔若无骨的十指,毛茸茸的脑袋在青年颈下蠕动,镶嵌在精致脸蛋上那对漂亮却空洞的眼睛倏然活了过来,里面难以名状的情绪分不清是疼惜,嘲讽还是……愤怒。

  刹那间,无数晦暗不明的声响和画面奔袭而至,闯入这个摇摇欲坠的时空。亟待苏醒的身体此刻才发觉意识早已,竟妄图偏安一隅,于是勃然大怒追剿至此,仿佛裹挟着漆黑的巨浪:

  “呜——!”

  不……那并不是什么浪涛,而是失声的喘息。很难相信人类能发出那样的哀鸣——要经受怎样的痛苦,才会使每一声唏嘘都宛如尖锐的弦音,径直贯穿意识游离的其中那片混沌的沼泽,抵达这里?

  更难以置信的是,喑哑干涩的底音并非来自别人,正是这片避风港的主人。

  现实同梦境间的边界开始陷落,时间到了,他将返回现实,在那里重新睁开倦怠至极的双眼。

  天崩地坼之中,他——不如说“它”,那道幻影从缱绻的依偎里抽身而退,站在咫尺之外讪讪地嘲笑起风万里瞬间变得空落落的怀抱,和他替自己开脱的笨拙说辞正相反,那不是什么漫不经心的仅仅出于礼节的回应——风万里紧拥着它,在高耸如墙的海啸里,就像避风港里抛下锚的旧船。

  他们所依赖的分明只剩下彼此,甲板上残存的劈波斩浪的誓言,不过是他出于那点可怜的自尊,说给晴空碧海的情话。

  ……情话?

  如果有谁会真的相信,这个濒临崩溃之际反而愈发沉默且隐忍的男人,有朝一日会同人十指相扣,从心塘的淤泥里翻搅出他那些缠绵悱恻的心绪——他会吗?他肯吗?他能吗?他那在热汗里浸得低哑含沙的嗓音,将绵绵絮絮直至夜尽天明吗?

   “啪——”

  数据终端从风万里手心陨落,在屏幕支离破碎的声音中,他终于得以腾出手,无限地拉近同那个年幼的自己的距离,少年只来得及受惊似的空挥了两下手臂,便连同头颅一起被他按进怀中。它奋力推拒,用叠在他胸膛上的手臂轻轻挣动,被风万里异乎寻常的固执锁得更死,仿佛要把它的去意,连同它一起揉化在那里般用尽全力,且不给它机会目睹他脸上脆弱的表情。

  少年在风万里瑟瑟发抖着的怀抱中睁大眼,尖刻的眼神骤然流泄成星夜里河上的波光,涌向瞳孔中那片深不可测的大海,澄澈的眸子清晰地映出它缓缓变得稀薄的双腿,还有那双碧眼中至死不休的追问。

  它是那个真正的幻影,亦是诸多真实中的一个,最终将和无法维系的时空坍缩在一起。

  所以……

  数据终端躺在少年和风万里之间,接触不良的背光灯断续的光芒,像极了青年沙哑声音中的涩然:“……你究竟是什么?”

  “……”

  少年闻言沉默地微笑,它并非风万里所臆测的那样足够睿智,所谓的能言善辩也不过是拾人牙慧,打造这座容器的那个人……它无可奈何地聆听他的心跳,竟真的有那么蠢,这个人所有的机敏,莫非都叫那颗惯于制造死循环的大脑独占了?

  难道不是?有谁会在旷野上筑起一座错综复杂的迷宫,再煞费苦心地在它的中心安插机关遍布的高阁。最后,在谜一般的建筑群的心脏里,小心地锁好一只空空如也的宝箱,才带着谜题的答案——那真正的宝藏,扬长而去。

  除了语焉不详的谜面,最重要的……秘而不宣的东西……原来他竟真是为了叫它无解才煞费苦心的。现在,迷宫、阁楼,箱子——这个无意义谜题的忠诚护卫们,它们屏息凝神,终于等到这一刻,可以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为最后遭到愚弄的居然是出题人自己。

  “嘻……”

  “嘿嘿……”

  “哈哈哈……”

  铺天盖地的笑声乘风盘旋而上,撕裂记忆所构筑的屏障。虚幻的天幕被击得粉碎,笑声于是追逐着那些陨落的光芒,将它们蚕食殆尽,仅剩渺远星辰般的残片。在稀疏的星光下,少年开始背诵那讳莫如深的短篇,风万里怔怔注视着它开合的嘴唇,透过唇齿间的缝隙,他发现那里空无一物,少年仿如无底洞的身体深处,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吞噬它,它的形体,它的声音,他所赋予它的一切。

  记忆中的天色彻底隐没,风万里摇晃着站起身,好像置身于某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黎明。火龙山谷下与星天罡他们重逢以来的每天,甚至……更早、更早、更早的那些日子,或许就从他在云太息座下躬身,第一次牵起那个拥有一双暗金色瞳仁的男孩的手开始,连缀成一场只存在于夏日午后的冗长梦境。

  风万里知晓那种不给人喘息之机的长梦,他总在梦境开始的地方,怀抱着不知名的东西,猝不及防地陷入奔逃,但是——太仓促了,他甚至来不及低下头看清它,就在某个拐角同它失散。他会固执地返回已然尸横遍野的来路,为了找到它,那个至关重要的失物,无穷无尽的遇袭和接连不断的迷失后,逐渐……逐渐,连最初它留下的气息都已经遗忘。

  最后,就像现在一般,梦醒了,通往现实的道路,在最深邃的黑暗中悄然开辟,那是真正能埋葬他的地方。

  可是——

  下次。

  下一次。

  再下一次。

  不可能重合的梦境永远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总会遗忘自己丢失的究竟是什么。他只知道丢失了它,他认定它就静静等候在某个积满水的泥坑里,他忘却了它的模样,他又笃信只消一眼他便能认出它——这一切,都是他自信过剩的妄断。

  ……

  “‘师哥’……?”

  “师哥”的发音远没有“似糊”、“次糊”或是“师糊糊”那么容易蒙混过关,男孩口齿不清地咕哝着,皱起小小的眉,那双慑人的眼睛里映出少年同样稚气未脱的脸。

  “嗯。”

  少年俯下身小心翼翼地伸手,寻到傲长空拢在袖子里的小拳头,绵软细腻的手感和“师弟”的出现一样奇妙。风万里爱不释手地偷偷捏了捏躺在手心的那几根短小的手指,它们后来变得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好像从不懂得什么是安分守己,只有在酣畅淋漓的战斗后,才会没轻没重地,同他的手在半空混着血汗交握。

  “师父吩咐我,先带你熟悉你的房间,以后你有什么难处,都可以来同我……”

  借以藏匿不知所措的话语戛然而止,始终担忧遭到排斥的年幼兄长喜不自胜地睁大眼,直盯着师弟粉团似的小脸。傲长空正咧开缺着颗虎牙的嘴,用力抓紧风万里的小指和无名指,还贪心不足地一阵蠕动,勉勉强强把兄长的中指也据为己有:“师哥!”

  傲长空仰起脸,风万里大气都不敢出地等了下文很久,只等到男孩满心欢喜地凑过来,晃着他的手,咕噜噜地糊着鼻音,重复这个让他志得意满的标准叫法。后来傲长空心情好的时候,还喜欢蜜蜂似的前后左右围着他,“师哥”、“好师哥”,一叠儿声地抹了蜜般饶舌。

  风万里却最记得,肉嘟嘟的手热热乎乎地攥在手心,那一股仿佛要融化般的柔暖。

  难道那样的一个瞬间生出的千丝万缕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才是……他讳莫如深,又念念不忘的一切?

  「有那么一会儿,他想逃到水里躲避。」

  但后来明白……

  踏上归途前,风万里向着少年消失的地方投去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仿佛这就是,同不复存在的退路最后的对视。

  而他的前方,一望无际的黑暗以他的名位相迎。

  “风万里将军。”

  多少恭敬,多少忌惮,多少威胁,多少试探……五味杂陈,却不敢再含一丝轻慢的低唤浮动在头顶,风万里暗自松口气,微点了头。

  “恕职下愚钝,不太明白将军此前所托,又害怕误了您的要事,所以还请将军……不吝赐教。”

  “……呵。”风万里冷笑一声。

  狱警的说辞,和强作镇定仍无法掩饰的颤抖,只能说明——

  群山深处那只虎,到底叫他震动了。

  他眼罩未摘,身犹被缚,虽是盲对虚空,但声色凛然,不怒自威:“如此下马威亮出来,恐怕……该是晚辈先讨这个 ‘不吝赐教’吧,曙暮辉处长?”

  “不成体统。”

  西装革履的男人门还未及进,先临到声劈头训斥。他恍若未闻,仍施施然趁了被自己半开来、仅容一人通过的空间进入大厅。蒲骋天在门口止步,将门恭恭敬敬地合上,才转向尽目处二人——主要是首席那握着只钟型曲线红酒杯的老者,微按了心口,俯身低头行礼。

  次席上犯上位者怒的正主儿一听到门口的响动,便如蒙大赦地抬起头,认出是他,立刻宛如惊弓之鸟般直起颓缩在座中的身子。蒲骋天和长老这位义子多年不对付,早习惯眼下的状况,径自阔步近前去,不理会恼羞成怒的曙暮辉遥遥掷来的眼刀,在云幂灯座下站定。

  “长老。”

  他点一点头,没有多言。静静守了数秒,未等到额外的吩咐,便举步上前,从外套口袋里抽出一副叠得齐整的干净手套,慢条斯理戴好,执起那支名贵的葡萄酒来,微躬着身替云幂灯饮空的酒杯细细斟上。

  作为云幂灯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蒲骋天如今在能源之城亦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然而,服侍起云幂灯,却依然谦恭自然,未见隔阂。

  云幂灯心知他此刻现身天璇,必然不负所托,颜色这才稍和:“你为小辉奔波一夜,应该也累了,坐下休息吧。”

  姗姗来迟的男人低应一声“是”,默然埋着头退到矮几前,简单收拾好酒水器具,这才直起身,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云幂灯面前的投影。大片没有遮拦的躯体第一时间占据蒲骋天的视野,那颜色很白,却是种久未见天日、带点病态憔悴的苍白,同无规律分布的累累伤痕,以及漆黑皮质拘束带形成鲜明的反衬,透着股禁欲的味道。横陈其中的青年被牢牢缚成双手并拢举过头顶、双腿朝他所处空间的某个角落大张着的姿势,头歪向一侧,绵绵地瘫在那里,仿佛浑身的骨头都酥软了般一动不动。

  他的上衣明显被人剪过,碎布在拘束带间胡乱挂着,聊胜于无,下身的全部衣物则不翼而飞。不甚明朗的电子光映照中,身下床垫的皮面上,白浊被草草擦拭后残留的污渍隐约可见,类似的痕迹还残留在他平坦的小腹。

  蒲骋天甚至眼尖地注意到了男子赤裸胸膛上那两根分别侧穿过乳头的电针,针尖凝着鲜血,寒芒闪烁。

  ——的确是有失体统、大伤风化的场面。

  至于……男子的身份,虽然当初风华绝代的继承人沦为俎上鱼肉,狼狈至此,实在叫人难以置信,但那头被汗水濡得半湿的湛空色碎发、双眼受制却依稀可辨的五官轮廓,还有云幂灯在通讯里讳莫如深的说法,已足以确认。

  蒲骋天收回目光,得以另立门户后,他对云幂灯仍然言听计从,不过,他到底是分家,事关重大,云幂灯一来为定他的心,二来要他办事时慎之又慎,于是同他简单说明过基本的情况。

  云幂灯一派怀疑风万里名为越狱,实则与星天罡接头,交付自己暗中掌握的证据,原本打算在风万里越狱上大做文章,将星天罡打成从犯,再来撬开他的嘴。无奈大部分长老考虑到局势未定,不宜责众,不论云幂灯如何调遣人手进行活动,应和者都极为有限,蒲骋天是清楚的。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傲长空竟不计前嫌,跳出来对星天罡加以重用,使其位极人臣,彻底打乱了云幂灯的。

  既然星天罡再动不得,那么不出本周,廉贞这边必有安排,只是没想到……

  蒲骋天顶着曙暮辉不甘的目光在云幂灯左手边坐定,抿唇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公子哥。曙暮辉则更凶狠地瞪着他,目光几乎能把除了出身,处处压他一头的蒲骋天烧出个洞。

  那个不起眼的小小狱警大费周章联络上曙暮辉的时候,廉贞区治安维持与联防处的处长大人刚邀齐了道上几个举足轻重的大哥,在一群莺莺燕燕的包围下喝得烂醉如泥,被火烧眉毛的属下贸然打断,瞧都没瞧灌下去的白酒红酒啤酒,便同肝火一道,噌噌往上窜。然而锢囚锋性命有虞,不肯轻言放弃,冒着惹怒这位大人的风险“如此这般”地反复解释,猫尿灌脑的曙暮辉渐渐听得个分明,惊惧之下,顿时肝疼如割,一通翻江倒海差点没把胃给吐出来,却片刻都不敢耽误,擎起输液瓶就上天璇扒义父家大门,那架势,好像巴不得闹到人尽皆知。

  云幂灯只恨,没趁契兄遗下的这个脑肥肠满的混球舌头还捋不顺时就掐死他。

  自我感觉长期良好的混球则满以为,形势如此紧要,云幂灯摒退的人员里应该包括蒲骋天这个羽翼丰满的家臣。结果,云幂灯非但没有刻意回避,还第一时间知会蒲骋天,派给他连曙暮辉都不得而知的任务——这些也就算了,曙暮辉没想到蒲骋天事情办妥后便出现在天璇。瞧他来的时候,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云幂灯又没出言反对,十有八九就是义父自己的安排。

  义父啊,你果然老糊涂了。

  曙暮辉倍感委屈地暗骂,至于蒲骋天?哼,小角色就是小角色,像他曙暮辉,就用不着那么低三下四地去讨好云幂灯。

  居中的云幂灯将殷红胜血的葡萄酒举到面前,唯恐被那污秽的影像脏了眼似的别过脸,视线掠过,二人的剑拔弩张便尽收眼底。

  而静静悬浮在三个神情各异的男人面前的投影内,锢囚锋守在昏迷不醒的风万里身边,焦急地等候着上位者们的决断。

  “曙暮辉。”

  云幂灯枯坐片刻,忽然一声长叹,疲累不堪的语气惊得曙暮辉半跳起来,愣愣地朝他仰起脸,老者于是缓缓向后靠在椅背,摇了摇头:“你兄长生前同我义结金兰,临终之际,把你托付给我。”他重提旧事,忆及故人,一腔苍凉中脉脉地漫出分温和孺慕:“他一生仁勇,不愿累及旁人过多,托孤已是过意不去,所以执了我的手不放,非要我点头答应他,让你不受冻挨饿,顺利成长得足以自立即可,不贪图富贵。

  可我视你兄长英年早逝为毕生的遗憾,誓要保得你出人头地,才算……不负所托。”

  “义父,那、那个您……节哀顺变?”

  突然开启的回忆杀让曙暮辉手足无措,对他死得早的老哥,他真是半点感情都没有,劝解云幂灯劝得磕磕巴巴:“不、不是,义父,过去的事您啊,不要总是去惦记,您对我好,爱护有加,这我都明白!我、我哥去得那么早,要在天有灵,肯定看得更清楚。”

  坐在另一侧的蒲骋天目睹他丑态百出,不由得想起过去曙暮辉仗着是云幂灯的义子,百般奚落自己时趾高气扬的模样。年幼的蒲骋天不敢惹靠山顶上的太岁,天大的委屈一律打碎牙齿和血咽,处处忍让退避。懂得些人情世故、尤其是得知云幂灯和曙暮辉哥哥的结义后,他对这二人的关系有了另外的看法。单就年岁而言,曙暮辉认云幂灯为父不会有任何不妥,可严格说来,论辈分,他实际是云幂灯的平辈。长老有和曙暮辉兄长的八拜之交在前,又与契兄的幼弟父子相称,实在不伦不类。

  蒲骋天大概能猜得到是曙暮辉做足绑定云幂灯的决心,认定义子比起契弟,离“外人”更远,提起要求更名正言顺,便不管那许多条条框框,涎着脸自作聪明倒贴。

  云幂灯居然真能接受他。

  可如果云幂灯真像他自己所说,如此敬重已故的契兄,又怎么会接受他?

  曙暮辉就是个庸人。蒲骋天冷眼望着眼前的一幕,身体深处,那个躲在没人处握紧小小拳头的少年,和他一起冷冰冰地嘲笑:云幂灯把他娇惯成不堪大用的庸人,曙暮辉却对此毫不自知,沉浸在被人宠爱无度的幻梦里,像个真正的嫡子般捍卫这份专宠,终日醋意横飞。难道不是吗,有朝一日,备受重视的曙暮辉竟吃起了他蒲骋天的醋!曙暮辉是不是以为,云幂灯召蒲骋天过来,就是种明显不过的青睐,而蒲骋天是不是,应该为终于出了口恶气,感到无比骄傲?

  那,可就错得离谱。

  因为能源之城不是云幂灯的,而有权有势的长老,亦非仅此一人。

  ——云幂灯把他牵涉进来,不过是提防着,事情在势力日隆的蒲骋天身上再生枝节。

  “呵,眼下我便是在反省,对你,我是否过分失了原则些。”

  云幂灯越说语气越凄,俨然这次已回天乏术,保不下曙暮辉了:“你以前胡作非为,惹出祸端来,我都推说你性情直率,加上年少气盛,没什么大错,不痛不痒地罚你。本以为,你年岁渐长,就会慢慢和骋天一样稳重端方,却想不到……小辉,”云幂灯晃了晃酒杯,点在投影里精赤下身的青年胯下,痛心疾首道,“你这次这事,办得实在太出格,太没个体统!

  正所谓‘饮水思源’,若不是云太息老城主生前屡次提携,委以重用,我如何能有今天的地位?他予我有知遇之恩,不幸遭人毒计,惨死敌手,我不得机会出力相救,已深感痛心。你倒好,累我知晓他得意门生如此放荡不堪的模样,要我千年以后,还有什么面目见他。”

  “得意门生?义父,您该不会说的是这小子吧!”

  曙暮辉的脑子被他煞有介事的哀叹搅成一团浆糊,总算抓住个反驳的机会:“对待这种欺师灭祖的叛徒,不是怎么样都不过分吗。况且他、他可是我们的……您有什么好痛心的!”

  云幂灯捂着脸摇头:“他一日未被逐出师门,就一日是老城主的大弟子,现任城主的师兄,一举一动攸关全城颜面,就算他情趣如此不堪,你都不应该这么草率地……唉!我真是给气糊涂了,你要是懂这其中的是非曲直,又怎么会闹得了这一出。”

  “……”

  长老那无可奈何的态度,如果说全是装出来的,蒲骋天铁定不信。他不敢相信的还有,曙暮辉真能有这么蠢。云幂灯的意思难道还不清楚么,长老就差没把编辑好的文档存进数据板,照脸拍在曙暮辉这个榆木疙瘩上头吧!

  人说酒壮怂人胆,可蒲骋天分明觉得,壮不壮胆的还未可知,怂人的智商估计当场就一波带走,不然……不然他怎么还不开窍,那堆没营养的狡辩里,就只有“有什么好痛心的”误打误撞,顺了云幂灯的意思,其他全是废话。

  云幂灯确实没什么好痛心的,他气定神闲得很。蒲骋天已经可以确认长老那流于表面的焦急,其实是悠哉游哉地耍着曙暮辉,因为眼前的事态,这个一无是处的家伙但凡聪明一点就可以避免。

  毕竟,风万里只来得及点曙暮辉的名,压根老底都没掀,锢囚锋那就更算不上什么东西。如果曙暮辉接到联络的第一反应,不是自乱阵脚,而是承诺事后全力保他,给锢囚锋吃上颗定心丸,支使他解决掉风万里,再通过云幂灯求助蒲骋天抹除通讯记录,不至于半夜来扰长老清梦。

  万一查到曙暮辉头上,他大可以辩称两人过去有过摩擦,彼此耿耿于怀,而他三教九流的狐朋狗友众多,行事乖张下得罪的人也不少,没准哪次酒局上,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云云。

  无怪云幂灯尚有兴致污蔑风万里生活作风不检点,顺便连云太息那个死人一起奚落。事情要交给蒲骋天这个段位的人去处理,还能更简单利索些,城主若执意追究,他就散出风声去,暗指廉贞这场伤风败俗丑闻的双方是你情我愿、追逐龌龊情趣下发生的意外,保管叫傲长空宁可吃闷亏也不肯把事情闹开。

  不然怎么说,蠢货就是蠢货,最好操作的事情都能办得稀烂,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要不是碍着云幂灯在场,不便放肆,天知道七窍生烟的蒲骋天多想扑过去,狠狠给曙暮辉几拳,倒不是他有那份打醒蠢货的善心,只是再听下去,蒲骋天敢肯定,佛都得冒火。

  要说也是怪,风万里情急之下为稳妥起见,十有八九是直接揪出罪证确凿,官职最高的人中的一个。可“廉贞”这张网上那么多人,怎么好死不死的选了曙暮辉,简直歪打正着,运气好到蒲骋天不得不羡慕他。

  “义父,我、我您是知道的吧。”曙暮辉乍一听,云幂灯竟自顾自数落起他,用的还是缅怀兄长那副口吻,顿时吓得心碎胆裂,什么叫蒲骋天看笑话的细节全顾不上,忙不迭地讨好卖乖:“您指东,我绝不敢打西,您不发话我哪里会动上一动,义父、义父!您可千万不能见死不救,不能这就不管我了啊——哎哟喂!”

  曙暮辉吐过几阵,本就体力不济,冷不丁地猛窜起来,顿时双膝发软,摔了个狗啃泥。他这一扑不要紧,牵动还在手背的针头,点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注完,倒流的静脉血一早逼近药液过滤器,被他一声杀猪似的嚎着胡乱拔掉,鲜血从死蛇般的输液针内流出,淅淅沥沥地洒在地上。

  “要不,我……我让那个混蛋现在就把他放开,我亲自去赔不是,诶不,到这个份上,义父,我赔不是也没用啊!不如我叫人把他做掉?可那样城主肯定不会放过我……义父,义父,我是真……我真不知道,我……”

  长老挑眉有些好笑地打量着他:基因真是奇妙,云幂灯的契兄去世时风华正茂,虽称不上英武不凡,但不失浩气。曙暮辉这张脸和云幂灯记忆里的男人足有七八分相似,残留着经年累月的酒色侵蚀痕迹,此刻又不停赔着猥琐怯懦的笑,居然还是有一点违和。他漫漫地回忆起男人念及家中幼弟时骄傲的神情。男人挠着头说,母亲因为父亲的死讯悲痛过度,早产生下弟弟后,了无生欲,弟弟的名字只好由他来起。又不好意思地笑道,他是个粗人,思来想去苦熬好几天,才憋出来这么个名字。

  ——那么一缕阳光,迎来清晨初啼,送走赤霞千里,亮敞敞的,就是弟弟之于男人生命的意义。

  云幂灯斜倚在座中,握着酒杯轻轻旋转,欣赏曼舞的酒脚,间或含住杯沿,把那不置可否的冷哼混了杯中物饮下……他觉得自己醉了,又或许,只是无趣而已。

  眼见投影里风万里的脚趾微微颤动,即将苏醒,而绞尽脑汁的方案均被否定,垂死挣扎的曙暮辉脑中灵光一现:“——我是真不认识那个叫锢囚锋的!”云幂灯掌中立时静止不动的酒杯给予曙暮辉莫大的肯定,他干咳两声,试探道:“您知道我喜欢喝酒,喝高了就容易乱说胡话,可能一不留神,对风万里将军出言不逊,叫有心人听去,打着我的旗号,被将军误会了——对,这都是误会,是栽赃陷害!”

  他捶着胸,仿佛要剖心明志似的一口咬定:“这件事,我从头到尾都毫不知情!更别提能想象得到,他竟不知廉耻到这种地步,和个狱警都能翻云覆雨,而且就在这个过程里,发生了不幸的意外。”

  云幂灯微微颔首,移开遮挡视线的酒杯,将杯中残酒缓缓饮尽,睡眼惺忪地望着投影里衣不蔽体的青年,皱着眉轻轻叹息。蒲骋天见状起身走过去,手指在操控台几下起落,仅把风万里的脸纳入镜头中来,云幂灯这才和颜悦色地提了提身,漠然道:“我时常思念我一手培养、视为己出的两个孩子,无奈你们各有公职在身,到底聚少离多,今晚……全怪我这个糟老头子任性,临时邀你们来天璇慢饮几杯,闲话家常。”

  他左手支着额,右手食指应和锢囚锋那声“风万里将军”,在杯壁上叩了叩:“不过我年事已高,不胜酒力,一早由骋天照料着睡下了。”

  “是我和小辉不懂事。”蒲骋天听得风万里的冷笑,也是微微一笑。

  ——既然你风万里,执意要死个明白……

  曙暮辉踢开输液器,落回座里大剌剌翘起二郎腿:“向我讨个‘不吝赐教’?好啊,给他又何妨——

  义父您说,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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