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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章十五

[db:作者] 2025-07-07 21:21 5hhhhh 8300 ℃

【章十五】

日影西斜,柔和的夕阳将影子拉成长长的一线,落在积雪尚未完全消融的地面。

这一处偏殿,沈夜亦有多年不曾踏足,殿外的墙上布满细碎的裂纹,连石阶的棱角都被一一磨平,不复记忆中的模样。时光若要变换一件事,当真再容易不过了,即便是人心,多少年点滴浸润,也总会慢慢发生改变。

本想径直推开宫门的手不知为何停在了半空之中,殿前的身影若有所思地顿了几秒,只轻轻地将门推开了一线。

许是此刻殿内的人着实心不在焉,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声对傀儡而言已是十分明显的响动,仍然一心一意地盯着在手心爬动的那只小虫。

沈夜默不作声地看了许久,他眼睛里的那个人,就这样一直闷闷地坐着,表情不曾有过变化,连生气的样子都是沉默。

这是初七惯常的样子,声色纳而不动,锋锐收于沉冷,一柄符合了他所有期望的利刃……

或许,早已远远超出了。

推门进去时,初七抬起头瞥过来一眼,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会,没有来得及从眼神中分辨出什么,又转回垂下了目光。

初七坐着的那张椅子很是宽大,沈夜神色自若地走过去,在他身边空出一半的地方坐下。那人面上的表情仍是刻板生硬,却在自己坐下来的瞬间,自然地又让出了一些空余。

只是,仍然沉默。

过来的路上,沈夜想过要说什么,现在到了初七面前,却又觉得方才想的也没什么用。事起因果,行事缘由,在寂静之间已经说清,何况他与初七之间,彼此心交意通,多余的解释实无必要。他想做什么,为何要做这件事,其中是非轻重,哪怕不说,初七也能够明白。

一时半刻,又是无言。

晚霞透过窗棂落在地上,绚烂的色彩染遍砖缝,尽管已是日落,仍把这间满是尘埃杂物的宫室映亮了小半。沈夜看着那片霞光,片刻后忽然说道,“申时快过了。”

初七沉默地听着,耳边又传来一句语气平淡的,“该去生灭厅看书。”

初七嘴唇微动,本想说点什么,话都到了嘴边,终究还是顿住。

如果沈夜的决定是这样,那便不需要再多说了,多说也不会有意义。一时冲动,行为出格,沈夜没有对他生气已经是够好的结果,那点意难平……也只能当成,从未发生。

垂落在地的目光看着灰尘发了小半会的呆,初七站起身,准备按照沈夜的吩咐去生灭厅继续查阅,却不料衣袖被拉住,转头去看,沈夜仍是坐着,纹丝不动地回视自己,半点没有起身的意思。

“不坚持让我去休息了?”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初七终于开口,“你不会照我说的去做。”

似乎听见了一声极低的轻笑,初七撇开视线,不想去分辨其中的意思。

沈夜握住他的手腕,“如果我会呢?”

初七愣了一瞬,蓦地转过身来,目光直直望向沈夜,那双正看向自己的黑色眼睛,从来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叫人无从猜测他心中的想法,然而此刻其中蕴含的淡淡笑意却又那么昭然若揭,是毫无遮掩的直白。

“我会去休息,会暂时不去寂静之间,以后要做什么也都先告诉你。”

“你说的话,我会听的。”

沈夜静静地看着初七,从前行事,身边的人也常常提出反对,或是为他考虑,或有其他原由,然而彼时凡事皆须以大计为重,许多牺牲不可避免,因此不得不违拗他人心意。其中关怀,沈夜并非不知,只是无法回应,不可更改,只得辜负。久而久之,于人于己,都成了定势。

如今百年时光匆匆而逝,沧海桑田,人事亦改。身上背负的枷锁终得卸下,种种束缚不再,哪怕仍有责任加身,他也终于能够对此做出回应。

那些心意,他想要接受,其实他一直都很想接受。

小虫不知道一直爬不完的路线怎么突然到了尽头,猝不及防地重重地摔了个仰脚朝天,细长的足部对着空气一阵徒劳的抓挠。

初七回握过去,沈夜松了力气,这双曾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主宰着一族命运的手,就这样放松地留在他的掌心之中,仿佛只要收拢五指,他便是他的,会同他去往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会做任何他希望他做的事情。

只要他开口。

初七看着沈夜,这般重大的承诺,这个人给得这样云淡风轻、这样轻描淡写,仿佛这本就是属于他的,再寻常不过的权利。

沈夜笑了笑,“那现在回去休息?”

初七慢慢合拢掌心,“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沈夜点点头,没有问他要去那里,只是顺从地依着手上轻微的力道,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外面天色渐沉,檐下的灯盏被灵力点燃,橘色的光芒在雪地里远远照亮了殿前悠长的石阶,还有并肩而行的两道身影。

沈夜没有想到初七会带他来七杀祭司殿,不过径直通往蛊室的路线,让他很快明白了初七的用意。

沈夜坐下之后,初七便回身在橱柜中翻找起来,刚翻了几个抽屉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沈夜乖乖地坐在那儿,正看着初七找东西,见他停手看过来,眼神疑惑之后表示询问,一副等待指示的样子看得初七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抿着嘴角又继续了手上的活。

疏通气血的蛊虫应该对刚刚吐了血的沈夜有所帮助,瞳大人离开之前留下了许多蛊虫和药物,又故意把清单落在了他平日更换蛊虫的地方……此中心意,初七自然心领神会,一边想着一边从最里层找到了那只蛊。

一旁的沈夜无聊地撑着下巴走神,鬓边的发束压在脸颊上有细细的痒,无所事事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打着点。其实心里还惦记着矩木的事情,不过初七的想法他也知道,没想到折中的办法前,还是别提这事了……

这么漫不经心地发着呆,沈夜忽然注意到了桌子上一个精致小巧的蛊皿。那蛊皿做得很是别致,与瞳平日的审美简直有云泥之别,半透明的墨色材质,手指堪堪触及便觉一阵冰凉,锁扣上别出心裁地雕着一朵六棱雪花,不像蛊皿,倒似一件精巧的妆奁盒子。还有复杂的机括,不过瞳的手法他很熟悉,随手拆解之后,只见一只冰蓝色的蛊虫在里边静静地卧着。

样子倒比瞳以往养的好看多了,还挺可爱的……沈夜决定暂时把矩木的事情丢一边去,并起两指把睡得正香的小虫给夹了出来,从前也没见过,不知是干嘛用的。

“别——”

……初七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可怜的蛊虫在沈夜手中扭了两下,就不动了。初七赶忙从沈夜手上抢救过来——然而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

事已至此,大概只能庆幸瞳大人已经走了。否则看到他精心培育仅存两只的冰蚕蛊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一只……初七默了一瞬,幸好不用真的面对这种画面。

“这冰蚕蛊对温度极其敏感,常人的体温对它而言已是过高,所以……为了防止误动,瞳大人加了密锁,还琢了一朵雪花作为标记。”

但显然,这锁是拦不住大祭司的……

“…………”就知道审美提高不会是那么突然的事。沈夜神色淡定地阖上了蛊皿的盖子,“反正他走了。”

尽管这念头片刻之前初七也想过,但总觉得这个心态……不是很好。惋惜地看了一眼那只冰蚕蛊的尸体,大约在体温这一点上与这条无辜惨死的蛊虫有了共鸣,初七不动声色地用手盖住了桌面边角另一只冰蚕蛊的蛊皿,趁沈夜没注意的时候悄悄塞进了桌子的暗格之中。

初七赶紧把自己找到的蛊虫取出来,沈夜安静地由着他捣鼓。这些乱七八糟的小虫子在皮肤上爬得人痒痒的,引得他又有些走神,看着初七认真摆弄的样子,忽然有点好奇他身体里会有哪些蛊虫,傀儡么……脑海里冷不丁地跳出了忠心蛊三个字,怔了几秒后,沈夜低头无声地笑了笑。

初七莫名地看着他,沈夜摇摇头表示没事。他只是觉得有些好笑,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事易时移,自己是否真的年岁渐长,否则怎么总想起从前的事情。可能同年纪也无甚关系吧,只是如今他才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时光与自由,能够肆无忌惮地去想所有他在意的人与事。

蛊虫疏通气血的疗效很好,沈夜慢慢又有了些倦意,先前那一击受得着实不轻松,即便初七不坚持,也该回去休息了。

被初七带回寝殿之后,沈夜更衣上床躺下,拍拍床沿示意初七一起来躺着。

夜渐深了,初七吹熄烛火,只留流淌的月光映出寝殿里一线朦胧。他上了床,却没有躺下,靠在床头发起了呆。一会之后,床上的人靠过来一点,初七顺势半揽住他,手指顺了一下散开的头发。

沈夜问他,“不睡?”

“你先睡吧。”

“……好。”沈夜闭上眼睛,过了几秒又睁开看了看初七,“别想太多。”

“嗯。”

一夜无梦。

沈夜醒来的时候天才刚亮,寝殿里的物件陈设都只被勾勒出一圈淡淡的轮廓,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他揉了揉眼睛,耳边传来了初七的声音,“这么早醒了?”

沈夜看过去,意外地发现初七还是坐在床上,与他入睡之前的姿势一模一样。

“不会一夜没睡吧?”

初七摇了摇头,“现在还很早,你再多睡一会?”

沈夜静了半响,轻叹口气,握住了初七冰凉的手,“那你陪我再睡一会。”

“嗯。”初七应了,正想掀开被子,却又有些迟疑,“我身上很冷……”

沈夜手上握了一下,初七便不再说了,卧下去躺到沈夜身边。他想这个人大约是又忘了傀儡不需要睡眠,才坚持非要自己也睡一会,又或许,就像多年以前他曾听过的,沈夜从未记得自己只是个傀儡。

躺下之后初七也没有立刻去睡,等沈夜阖了眼,侧躺着静静看了一会儿他。沈夜常年待在神殿深处,肤色因而苍白,好像也一并沾染了神殿的静寂,令他总流露出一种冰雪般的清冷,让人感觉难以靠近,可此时紧贴的身体诚实地表明着他的温暖与柔和。

自己开始慢慢地暖起来了。初七也闭上眼睛,温度,睡眠,回到沈夜身边以后,这些他没有的东西,都真实得令人无从分辨。

但半晌过后,仍是没有睡意,听着沈夜的呼吸声许久,初七低声开口,“矩木的事,你再和我再说一遍吧,昨天没认真听。”

沈夜确实没有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这件事他们意见相左,本来想好回避,初七却主动提起,让他觉得有些意外。

“不是不答应吗?”

“是不答应,”初七说,“但我不是要阻止你做这件事,我希望能找到一个不伤害你的办法。”

沈夜睁开了眼睛,初七没有看着他,但说话的语气、还有脸上的表情都非常认真。沈夜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沉默了好一会,其实他很想直接点头,像昨天一样,实现初七的每一个期望,但是……

“我和你细说。”

除了枯萎和新鲜的叶子都会凋落,其实矩木一直显得非常正常,族人下界之后,需要提供的生命之力也降低到几近于无,原本是岌岌可危的状态,现在倒比结界刚刚关闭时还要好上一些。

沈夜每天仔细检查,也不过是例行公事,没有什么需要做的。一日神血偶然发作,沈夜长久忍受灼烧之痛,已成习惯,这一次不算严重,便也没有中断巡视。然而灵力进入矩木,却一反常态地察觉到了一丝此前从未出现过的怪异气息。

那缕气息极其微弱,只能堪堪被捕捉到,且转瞬即逝,无法具体分辨。沈夜暗中疑虑,却也想到,是否可能是神血病症扰乱了他的感官,于是打算等第二日灼烧平息之后,再行查看。意外的是,此后接连几日,无论他如何尝试深入矩木内部,都无收获,再也感觉不到那丝气息。让初七去试,也是同样。反推之下,去思索当时唯一的特异之处,答案便很明朗。

昨日凝聚神血一试,果然如他所想,气息爆发出来便很好辨认。心念电转,当时沈夜已经猜到,必定是冥蝶之印有所疏漏。砺罂能够与他周旋百年,纵然是倚恃矩木为盾,其间狡诈也不可小觑,冥蝶之印毕竟是上古之术,流传时间过久,城主所知也是有限,他与沧溟皆以为一击便可将其完全困住,现在想来,怕是托大了。

若是砺罂一早便留有后手,提前将自己的一部分封入矩木以备不测,便有可能逃脱。然而至今为止,砺罂仍然没有复苏,哪怕之前沈夜为了维持结界灵力枯竭,虚弱到几无还手之力,心魔也没有趁机反扑,据此推测,沈夜猜想冥蝶之印仍然封印了它的绝大部分力量,甚至是全部意识,矩木之上又有昭明与剑心截断灵力,使得它无法恢复,矩木之中的东西才会只懂自保,试探一击便全力反噬。

似乎不难铲除,然而症结在于,那东西只对神血有反应。

他插不上手,帮不上忙,这件事,只有沈夜能做。

初七陷入了沉默。

此事的利害关系,沈夜没有特意去说,然而即便与砺罂的新仇旧恨不提,心魔的一部分依附在矩木内部,绝对是心腹大患,必须要早作打算。虽然没有证实,但也很容易想到,新鲜叶片的凋落,怕也是与魔气盘踞在内有关,魔气与清气相互抵触,才造成了违反常理的境况,如果放任下去,时间一长,后果难以预料。

最后,初七只说了一句,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

“先休息吧,身体好了再决定。”

沈夜答应了,没有再说什么,很久的安静以后,身体被人抱住,他小声喊了一句初七,之后,也不再有下文。

初七和他靠在一起,肌肤上传来的温度鲜明而又温暖,迷恋的同时,也叫人害怕,害怕终有一天会失去。

“……我知道。”他低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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