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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章十九

[db:作者] 2025-07-07 21:21 5hhhhh 3190 ℃

【章十九】

矩木的活动渐渐停止了。

新生出的细密尖刺已经全数扎进被缚之人苍白的皮肤,滚烫的血液从遍布全身的伤口中涌出,沿着枝干蜿蜒而下,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虬结难分的根须深处。

寂静之间一片死寂,空气中的血腥味浓稠得令人害怕。

由于身负神血,疼痛对于沈夜而言,是频繁到已成习惯的体验,于常人而言难以想象的各种痛楚,他甚至无需刻意的忍耐,便可不动声色地承受。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因为疼痛过于剧烈而陷入昏迷,又被这种残酷的折磨硬生生地再次扯回现实。

血液几乎沸腾的一瞬,一道森然的白光在脑海中闪过,沈夜咳出一声,在昏迷中被生生痛醒,瞳孔因为剧烈的痛楚而放得极大,红色的血丝蛛网一般涌进眼球。

牙齿无法控制地咯咯作响,身体内每一滴血液流经的地方都像有数万只虫蚁在啃咬咀嚼,方才便已痛得痉挛的脏腑又一次翻腾起来,耳边巨大的嘈杂声令他头痛欲裂。这种痛感甚至不允许身体因过度承受而陷入麻木,每一刻都比上一刻更加强烈,犹如没有止境。

梦魇踏着命运的轨迹在这一刻与现实重叠,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耳边充斥着自己孤独而疲惫的喘息声,身体失去对一切事物的感知,唯有痛苦是如此真实。

沈夜睁着眼睛,但其实他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片灰白的模糊,空荡与茫然占据了他的整个意识——

矩木……

……龙兵屿……族人……

这些词汇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地徘徊,却丝毫无法被理解。它们代表着什么,他为什么要想这些事……沈夜不知道,却也丢不开,失去含义的词句被机械地反复默念,像是无法剥离的本能,不知原因,也要紧紧握住。

又是一阵剧痛后,一道猩红的血流滑进了眼睛,视野被染成了一片红色,引发的酸涩短暂地给予了他除疼痛以外的第二种感觉。沈夜不自觉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意识似乎稍许清醒了一些,痛楚渐趋平息,脑海里一直盘旋不停的尖锐噪音也消失了。

慢慢地,他开始能够辨识出眼前的景物,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口中不停地在说着什么,可他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初七……沈夜看着那道人影轮廓,一点金色的光在他眼中晕成了模糊的一片,分辨了好久才迟缓地反应过来,那是一道灵力凝出的光刃,而初七握着它,仍然站在他昏迷前所看到的地方。

……矩木不曾受损……他没有动…………

沈夜努力挤出了一点力气,向着初七的方向笑了笑,尽管虚弱,却很欣慰。

终于……乖乖听话了一次。

初七觉得自己快疯了。

不,是已经疯了,在看到沈夜对着他笑的那一秒,绝望像上涨的海潮一样彻底吞没了他,寒意一层一层地从四肢百骸泛上来,冻得他快要无法站稳。

不是,不是这样!

他没有听沈夜的话,没有打算站在原地成全他的大局,如果可以他恨不得将矩木千刀万剐付之一炬——

可是他做不到。

连走近一步,都做不到。

初七很少有害怕这种情绪,就像沈夜一样,遇到了问题他总是先去想解决的办法,被多余的负面情绪困扰毫无助益。在从前的无数困境里,他能想到用潜行对抗沈夜的命令,能想到用魔气来阻止砺罂的反噬,可现在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要怎样努力,才能想到办法走过这一段距离,去到沈夜的身边。

他以为自己已经思考得足够周全了,他明明先行检查过确认了一切安全才放心让沈夜去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会发生这种事……初七无法理解,在满腔激烈起伏的担忧和愤恨中,一种更深的无力感侵蚀了他的大脑,他手中握着削金断玉的利刃,周身毫无保留地释放着强势的灵压,看上去如同一尊无坚不摧的战神,但只有初七自己知道,他仍然还是多年前那个没有指令就会原地停摆的傀儡,失去主人就再难运转。

漫长的等待后,魔化的表象终于开始以缓慢到令人窒息的速度褪去,魔气恋恋不舍地回到躯壳内的藏身之地,初七颤抖着向沈夜慢慢移动,矩木毫无动静,恢复常态的他能够轻易靠近,却一步步艰难得如同走在刀山火海上,每一步都带着钻心之痛。

傀儡的视觉明明白白地让他看清,有多少藤条尖刺,钉进了沈夜身体的每个部分。

喉咙被一股强烈的酸涩哽住,初七强忍着低声喊了一句沈夜,全身浸泡在鲜血里的人已经非常虚弱,说不出话来,只能以目光给他无声的回应。初七割断枝条的末端,再把刺入皮肉的部分小心拔出,肌肉几乎无法控制地想要颤抖,可他不能——哪怕是再轻微的抖动,都会让那些枝干更深地刺进身体里去。

温热的血不断地涌出来,每一滴都像是要把他灼伤。恍惚之间初七觉得那些都不是血,而是沈夜已经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命,正无可挽回地悄悄从指缝溜走。

“沈夜……”

矩木的啜吸停止后,沈夜恢复了少许,只是还没有力气说话。

他费力地抬起手,摸了摸初七的脸颊,冰冷的手上血污还没有凝固,在傀儡苍白的脸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血迹。初七把他一点一点地从矩木的束缚中解出来,每一根枝条离开身体时都会再次撕裂伤口,可奇怪地,他却不觉得疼了。

他被抱进初七冰凉的胸膛里,伏在傀儡单薄却坚实的肩上。

矩木、神血。这两样东西带给他的痛苦实在太深刻,好像仅仅只是念及,都已被烙上鲜明的痛感。

可现在,他身上遍布矩木造成的真实伤口,神血灼烧和大量失血让他的体温忽冷忽热,痛苦却已经无声无息地悄然远离。

其实沈夜已经忘记了那一年自己是怎么离开矩木的。或许是那些记忆都太残酷,下意识地想要回避,久而久之,便连一点点画面都无法想起。

但他知道,那时候,没有这样的肩膀,没有这样的怀抱,没有这样一个,想要用尽办法来救他的人。

疗愈的法阵全速运转起来,初七抱着沈夜从矩木上一跃而下,一刻不停地打算离开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在落地的瞬间,初七本是以防备的姿态看了一眼静止不动的矩木,动作却猛然僵住,表情也霎时凝固在了脸上。

沈夜察觉到异常,勉力睁开眼睛顺着初七的目光看过去,眼前骇然的景象令他差点忘记了呼吸——

……矩木,发芽了。

幼嫩的浅绿色新芽,正从那些染满了鲜血的枝条骨节中缓缓抽出,这一点新绿还染着暗红的血,却蓬勃昂扬地在矩木枝头快速生长,这株垂垂老矣的古木不合时宜地焕发出一阵盎然的生命力。

初七不觉后退了两步,与这抹绿意同时生发的是不断增强的灵力波动,来自矩木内部的灵压已经开始在空气中产生犹如实质的力量。他生怕再起任何变故,立刻带着尚在怔愣中的沈夜从寂静之间离开了。

回到寝殿之后,初七小心翼翼地把沈夜放到了床上,衣带解开后他再难掩饰手上动作的僵硬,但不得不逼着自己继续——最外层的衣物都被血染透了,他根本不敢想沈夜到底流了多少血。

颤抖的手腕被握住了。沈夜没有力气,与其说握,更像是把手放在了初七的腕上,他的声音干涩嘶哑,气色也极差,“初七,你看看我的灵力。”

灵力切入的瞬间,初七脸上闪过一丝异色,沈夜看着他的表情,心下了然。

“我的灵力……全都没有了。”沈夜顿了顿,这种状态其实并不罕见,类似六合之昭的术法,或者是维持结界时的剧烈消耗,都可能造成灵力抽空,而他刚才大量失血,身体极为虚弱,如有发生也属正常。但是……沈夜的眸色暗了暗,又低声补充道,“另外,我也感觉不到神血了。”

初七猛然一顿,“神血也——”

沈夜的视线落在自己满身的血迹上,“如此看来,矩木忽然发动袭击,大约是为了夺取我体内的神血,才选择了这种方式。”

并非想要置他于死地,只是试图彻底完整地从他身体里汲取全部的神血。

这么多深可见骨的伤口,看着十分可怖,却能被治愈术法迅速修复,正是因为所有攻击都不带其他力量,只是单纯的物理损伤。所以,他虽然在过程中承受剧烈苦楚,又因失血过多而虚弱无力,但实际上的伤势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

神血是生命之力的来源,矩木枯萎濒死,想要取回当年他从核心中带出的那一点神血,而随着神血的回归,它的力量重新恢复,才违背常理地在凛冬时节开始生长。

“沈夜。”初七忽然出声,“上一次矩木抽芽,至少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对吗?”

“是的。”

“那如果一切如旧,这是否意味着矩木至少能够继续存活几十年,且它所需负担只剩你一人,时间应当有增无减。”

沈夜微愣,随后眼神一凝,又将方才矩木抽芽的画面细细回想了一遍,边想边回答道,“应是这样。如果矩木真的将我体内的神血剥离夺回,那么、那么……”

思路迅速而清晰地直指结果,沈夜一时间几乎语塞,初七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如果一切真如他们推测,这场令沈夜元气大伤的异变,竟是意外让矩木抓住了最后一次生机,而自此以后,神血脱离,沈夜便可不再承受灼烧之苦,更重要的是,这无疑意味着——

烈山部的后顾之忧,他所需践行的职责……全部到此为止。

初七深吸了一口气,反手握住了沈夜冰凉苍白的手腕,“那你以后,不要再管这些事了。”

沈夜看了看他,一会之后,才慢慢重复道,“不管?”

初七点头,“矩木意外太多,我不能让你再置身于危险中,如果有什么事要做,我都可以替你去。”

沈夜静了片刻,“你的能力,我自然是放心的。若是这样,事情交给你,那么我呢?”

这话问得有些奇怪。初七当然知道沈夜的问题并没有字面上那么简单,却不解其真正含义,只能简单回答道,“养伤。”

“嗯。”沈夜应道,“我只需要在寝殿里安稳休养,别的事都不用担心,闲时看书下棋,等你回来汇报任务完成,问题已经处理,事情便算了结,是么?”

“……”这话显然不太对劲,初七一时无法接话,然而他也知道,这字字句句都是自己心中所想,他确实希望沈夜远离一切可能发生或存在的意外。沈夜不用为这些事情操心,当然是他想要的最好结果。

一阵沉默,几乎等同于默认,沈夜叹了口气,却没有继续追问,反而换了一个话题,“初七,今日之事你作何评价?”

初七仍然沉默,低垂的眉眼却有些晦暗起来,沈夜摇摇头,露出了一个苦笑,“昏迷前后,我的神思不清,见矩木无事,便以为你顺从了我的告诫,没有轻举妄动,但现在想想,大概不是真的听话,而是魔化之后根本无法靠近矩木吧。”

初七脸色微变,似是想要出言辩解,却被沈夜打断了。

“我知道,矩木与我,在你心里是根本不用比较的。”沈夜轻笑了一声,“今天这次意外,实在是无从预计,我答应你多考虑自身安危,却还是被动地受了那么多伤。好在,这也不完全是件祸事,如果以后真像我们猜测的那样发展,矩木重新生长,我自然可以适当减少或不再亲自探查矩木,由你来做,我也很放心。”

“但是,”沈夜话锋一转,“这是万事顺遂的情况,如果仍有变故,或者有其他事件发生,即便有再大危险,我也绝不可能做到抽身事外。我答应你的‘好好照顾自己’,可不是做个废人。”

“我……”初七如鲠在喉,许久都没有下文。

“你只是想保护我,我了解,也很高兴,”沈夜笑着抬手顺了顺他的头发,“但要我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像只柔弱的小动物一样被你护在安全的家里,无忧无虑地享着清福,而任由你替我去涉险……那样,还是我吗?“

初七怔愣了很久,才渐渐想通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然走偏的思路,低声道,“……是我过分了。”

自己的守护之心不假,却也不该以保护的名义“限制”沈夜的自由。沈夜是一个真正强大的人,不仅仅是神血赋予的超凡灵力,更是心性,正如那颗紫微星辰一般,明亮而耀眼。责任、担当,这些东西会让他遭受危险,让他付出牺牲,给他很多的枷锁,但沈夜从未想过逃避,始终坦然承担着这一切稳步前行,这样的他,才是那个令自己心折一生的人。

手上擦拭血迹的帕子已经凉了,初七摸了摸沈夜的脸颊,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的体温似乎还没有完全降下来,却又不像神血灼烧的时候那么烫手。初七低下头,一个清淡的吻落在了沈夜的额头上,微微勾起唇角,“以后不会这样了。”

天气阴沉了好些日子,傍晚太阳总算懒洋洋地露了个脸。沈夜好整以暇地躺在床上看初七忙里忙外地折腾着,最近初七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使用皂角,刚换上的干净衣物带着一点淡淡的清香,令人心情舒畅。

把差不多泡在血里的沈夜收拾干净,初七终于松了一口气,替沈夜拉了拉被子,“你睡一会吧,我去下库房找刀。”

说完便往外走,不过步子没迈出去半步,就被沈夜拉住了,“好好的怎么想起找刀了,你的忘川呢?”

沈夜手上没力,不过落在初七身上还是立竿见影的有效,人立刻就坐回了床上。看着沈夜疑惑的表情,初七心想那天自己回禀了两遍,他还真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这会若是再说一次,他会不会问第三遍乐无异怎么样了。

“忘川在神女墓中损坏了,当时墓室崩塌,剑心又在乐无异一行人手中,情急之下只能掷出忘川相救,事后那里一片狼藉,无法寻找。”

“损坏?”沈夜的心跳倏然快了一拍,“那在神女墓中,忘川……是否有什么异常的反应?”

初七静默了一瞬,平静的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只是在说一件与自己全然无干之事:“自进入神女墓后,忘川偶有震动鸣响,在遇到三世镜后,反应更强烈一些。”

“三世镜……”沈夜低声重复了一遍,他的音量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

“是。虽然并未触碰,但在三世镜前,我确实看到了一些东西,但是因为不觉得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所以没有特意跟你说过。”

言毕,初七抬头看向沈夜,清亮而坚定的目光落进沈夜的眼睛,一时静默无言。

沈夜甚少这样看别人的眼睛,目光太容易出卖一个人的内心,有时即便匆匆一瞥,也会不动声色地避过。可是这双眼睛,曾经隐匿于那张冷硬刻板的面具后长达近百年的时光,却一如初时的纯粹坦然,将所有一切都剖白在沈夜的面前,未曾有任何秘密与隐瞒。

沈夜点点头,轻声笑了笑。

相比三世镜显现的前尘旧事,忘川封印的那些记忆又算得了什么,他已经找回了自己丢失的过去,远比自己当日那些单薄的句子更为真实有力的记忆。

一时之间,恩怨过往浮上心头,说是百感交集也不为过,然而沈夜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句,“好,知道了。”

无关过去的是非,也不是真的已经看开看淡,只是觉得,那么多年的陪伴,终局之前的归来与抗命,如果这些还不够作为初七心意的明证,仍然要去问一句他怎么想,那真是大大的不值。

对于沈夜的反应,初七也有一瞬的意外,他了解沈夜远胜于任何人,过去,这些事情他是要反复试探和追根究底的,然而现在沈夜不问原由,也不需要解释,只是理所当然地尊重自己的意志。

对于初七,沈夜信任他,也真正地认可他。

初七把沈夜抓着自己的手送进了被子里,因为露在外面久了,已经有些明显的凉意,“好好休息,等你身体恢复,还要去看看矩木是不是真的好了。”

沈夜顺从地点了点头,又忽然想起初七刚才的话,疑惑地问道,“还没回答我,怎么想起要找兵刃了?”

初七抿了抿唇,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是不是要在这件事上找个无关紧要的借口,然而看着沈夜苍白的脸色,又莫名地理直气壮起来,“今天没有刀,出手晚了,否则一定能在矩木抓住你之前阻止它。”

“…………”沈夜满脸的无奈。

“我现在就去了。”

初七瞥了一眼沈夜,身为护卫的自己连把刀都没有,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如果沈夜不同意,他也做好了唇枪舌战的准备——毕竟,沈夜的“长处”,他深有体会,没机会与之实战罢了。

“回来。”

初七面不改色地坐了回去,沈夜却指了指放在一旁的链剑,“送你。”

“…………”

初七愣住了,沈夜看着自己使用了多年的武器,脸上难免露出一丝惋惜的神色,“我的神血与灵力都被矩木取走,也不知何时才能恢复,恐怕暂时用不了它了。”

“况且,忘川所用材料十分珍贵,所有部件无一不是特殊之物,无论灵力还是强度都非凡铁可比,你就是把库房翻遍,也找不出能跟忘川相提并论的武器。不过,它们与忘川的差距,也就跟忘川与我所用链剑的差距差不多吧。”

“…………”

“怎么?”

“你的东西自然好,但是……”初七无可奈何地摇头,“链剑,我不会用。”

“……”沈夜默然了一瞬,“好吧,那看来是无福消受了。”

“也不会。”初七笑起来,“你可以教我啊。”

谈笑之间,此时的寝殿外,夜幕已然低垂。

寂静之间涌动的灵力还在不停地增强,幼嫩的新芽上,那些斑驳的血迹都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枝条上新抽出了数十片叶子,精纯而强悍的灵力在叶缘呈现出可见的淡金绿色。

往日寒风萧瑟的寂静之间一反常态地安静,没有一丝叶片摆动的声响,深冬刺骨的夜风呼啸而至,在进入寂静之间的瞬间,仿佛便被某种苏醒过来的强大力量阻绝,无声无息地消弭在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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