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中国語注意】妖怪paro,2

[db:作者] 2025-07-07 21:21 5hhhhh 5540 ℃

第二章

在十年前,被山林环绕着的城镇还远没有现在那么欣欣向荣。全国性的刚刚平息,战争从中心都城扩散,甚至波及到了丛林深处。随着尸首不时地在枯叶碎土中出现,不祥的戾气笼罩整个城市数年,直到退出斗争的各族首领重返家乡才得以被压制。

尽管以驱魔作为本职,对于驱魔师而言,最可怕的从来不是怪物。

人类之间的斗争在几年之内让所有势力元气大伤。家族的首领在风云突变中起落浮沉,甚至因为牵涉太深而死于非命。战争让驱魔师族群人数骤减,一度摇摇欲坠到灭亡的地步。在战争结束之后,它所带来的危机似乎才真正地接踵而来。

所幸的是,尽管上一辈的元老只剩零星,新一代的继承人也在同时初露锋芒。在和平时期刚刚降临的最初几年,也是几乎所有新一辈的元服之年。虽然对于这一辈新人来说选拔仪式此时还相当遥远,但各家之内与之间或明或暗的风起云涌早已将此重担加在他们身上。战争之后,寄托于他们身上的复兴家族势力的希望,变成了年轻一代前所未有的重压。

少年也是重压中的新一代成员之一。

话是这么说,但因为他所属的是家族的分家,所谓的家族复兴几乎没有给他的成长带来任何影响。

因为并不满足于纯粹地作为城镇的镇守者,从最开始到现在,基本上每支家族都有一支分家延伸到江户或京都这样的中心城市,进行商业贸易乃至政治上的事业发展。因为基本负责世俗化的事务,分家在驱魔上的总体实力不可避免地远逊于本家的同代,本家对分家的经济活动又是鄙夷,又不可遏制地嫉妒,而掌握财源命脉的分家则对无法上位成一家之长而耿耿于怀。再加上理念与重心常年分散,每个家族内部都不断,无一例外。

在少年出生的家族里,这种情况却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堆积在地上的厚厚一层落叶突然凭空卷起,就像是把手伸进水中搅动出漩涡那样,空气旋转起来,枯叶被刷刷吹飞,在裸露出地下的泥土时,有什么东西在砰地一声闷响后落了下来。

折原临也仰面躺在地上,足足过了一分钟才缓过神来。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并没有感受到什么明显的疼痛,便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拍打着满身的树叶,一边把乱糟糟的头发划拉整齐,然后他抬起头,看着自己掉下来的地方。

“……这下可麻烦了。”

这样自言自语着,少年的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烦躁。他最后将手穿进头发里拨弄了一下,结果发梢处不仅绞着一截枯枝,还缠住了他的手指。他的烦躁又加深了一层。

跌下来的地方是一片高的离谱的山崖。一脚踩空后直接滚进了山谷里,要不是最后一刻织出结界接住自己,他就要因为这种低级错误粉身碎骨了。但是,就算是因为反应敏捷没有让自己摔死,现在的情况也完全不容乐观。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全是密密匝匝的高矮丛林,植被上披着毛茸茸的苔藓,标准的深山老林的模样,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

还不仅仅是这样。

他抬起了左臂。裸露在袖子外的前臂上清清楚楚地被划了一道颇深的口子,虽然自己躲得及时,没让对方割到动脉,但伤口还是在肆无忌惮地流着血。

没有比流血的伤口更糟的东西了。

短短的几分钟里,天生的敏锐就让他察觉到了空气中逐渐阴沉起来的凝重感。少年从袖子里摸出小刀,从衣服上割下一片布紧紧裹住手臂,但心里很清楚这最多只能算是心理安慰。头顶传来沉重的风声,他看都没看就把小刀顺手往上一挑,叮当一声脆响,他整个人都被摔了出去。

“——痛死了……”

灌木丛锋利细小的尖刺划破了皮肤,因为被狠狠掼在地上,背后传来的冲击让他一时间眼冒金星。刀子附带的令咒隔开了那一击,但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多少体力跟对方周旋下去。新鲜的血液气味让对手越发狂躁不安,扑面而来的污浊灵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抬起脸来,咬住牙盯着眼前的对手。

式神。

虽然灵力极为浑浊,就像是有人刻意为之,但他还是从中辨认出了驱魔师令咒的痕迹。具体是怎样的咒术并不清楚,但人为操控这一点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甚至还故意用了下等的式神……难道是传闻中所说的,由尸体中的戾气转为的妖物吗。临也用手背擦掉脸上的伤口渗出的细小血珠,脸颊上传来的刺痛让他烦闷到了极点。

“仅仅是一个都这么棘手……所以说我才讨厌怪物啊。”

小刀重新滑进袖子里,双手交叠,结印,黑气弥漫的影子在咒术形成的瞬间猛扑上来。预料到对方的动作,他往后跳开半步,手掌打开,暗红的气流泛着微光,以螺旋状裹住式神的全身,他再退半步,细不可闻地念动咒文,式神顿时被缠得更紧。它的身影被勒得变形,后退到圈外的少年凝神定气,然后击掌。

冲天的黑雾惊得林间鸟雀飞窜,式神灰飞烟灭的刹那爆出的戾气将他又掀到了十米开外。他借着翻滚的动作高高跃起,下一秒轰响震天,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在了他滚倒在地时的位置。

被令咒的火光绞成碎片的式神像羽毛一样漂浮在动荡的空气中,慢慢重新汇成一个整体,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一样,它骤然闪回至原先的位置,被新出现的身影吸收了。

“居然识破了啊。作为分家的人,又是个还没元服的小鬼,这还真是了不起。”

明明是夸赞的话,听上去却像是讥讽。折原临也重新站稳身形,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脏跳得极快,死里逃生时才会有的频率。他看着对方,顺手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元服……也是,头发还没有剪掉,难怪能看出来。”

虽然已经到了十四岁,元服礼却还在几天以后,因为族规而蓄着的长发,此时比掉进山谷里时更为杂乱,缠满了枯枝败叶。

“兵分两路追赶我们,在我们分散之后故意用低阶的式神消耗我的体力,然后再重兵出场。虽然说很容易就识破,但是没有办法破解呢。”既然对方已经暴露,他也顺口戳穿了它的意图。明明是糟糕至极的状况,他却反而比刚刚显得要轻松许多。“因为再怎么样,十四岁的小鬼是根本没有力量对抗两个式神的——顺便,刚刚那个应该算是傀儡术的一种吧,只不过被操纵的高阶式神再转手操控低阶的牺牲品,这个特点倒是很值得一说——”

黑色的火焰炸开巨响,无形的结界被烧出形状,因为力量不足顷刻间就变了形,但还是给他争取到了几秒钟的时间。他往旁边一滚,堪堪躲过攻击。

“——要是我还能活着回去的话。”

明明有生命危险,他脸上的烦闷却一扫而光。他重新变得愉快起来,就像是从没见过那么好笑的事情。对方没有急着攻击他,只是慢慢地、源源不断地聚拢着灵力——他已经无处可逃了,也没有体力继续支撑再一次的结界防御,方才的抵抗是他最后的极限。黑发的少年半靠在一棵树上,一边眯着眼看着对手的动作,一边心情大好地继续说起来。

“就算是这样,对付几个小鬼却这么大费周章,我是不是该感到自豪呢?下次再对付小孩子的时候也应该更慎重一点嘛,居然只派了话都不会说的低端家伙来追杀我,一眼就能看明白你们的打算啦。所以果然还是针对我的啊,荣幸之极哦,能被不知哪一个家族的人这么看中。要不要告诉我一下呢?既然都要杀掉我了,就勉为其难地告诉我真相嘛。”

乌黑的戾气变得越发浓重,在式神的手中汇成了形状的火焰。面对毫无惧色的少年,式神的笑容只是变得更狰狞了一些。

“完全不害怕吗,明明是个长在城市里的小鬼。果然和主人说的一样,不杀掉的话,就是留有后患了。”

“让我害怕怪物什么的,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巨大的、燃着火焰的在式神手里形成了。它将刀子慢慢举过头顶,微微旋转,刀锋对准了已经毫无反抗余地的人。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他的脸上终于还是浮现了一丝波动。

——不知道舞流和九琉璃怎么样了呢——

只是分神了一秒,庞大的夹杂着猎猎作响的燃烧声响,砍向了他的头顶。

随后,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了。

哪怕是被式神的灵力压迫和烧灼着的空气发出的吱吱响——声,此刻都寂静下来。

的刀刃完全变了形。就像是撞在了什么东西上碎了似的,只是碎裂的并不是金属,而是黑色的戾气。被极度压缩的力量在碎裂的那一刻轰然爆开,如同狂风裹挟的惊涛骇浪拍打堤岸那样奔腾而来。随后,它被反弹至高空,在冲力消失后急速下坠,波涛反向翻卷,扑向了驱使着它的主人。

笔直的。

与其说是被反弹,倒不如说是被硬生生地挡了下来。看不见的屏障轻而易举承受了刀刃劈头砸下时巨大能量,却没有任何动摇的意思。在屏障这一边的临也看着漆黑的烈焰以一个强硬的、笔直的角度弹向天空,继而反扑,而这一边的他连头发都没有飘动一下。

重物在撞上墙壁时,哪怕墙壁完好无损,沉重的闷响和脚底的震颤,都会昭示着冲力的强劲。然而,站在结界后大概只有三步距离,他却连声音都没听到,更别提震颤了。

明明只是一道结界,却像是把世界分隔成了两半。这种可怕的阻挡,只能用蛮横无理来形容。

不,那已经不是蛮横无理。那只是纯粹的“阻挡”而已。纯粹的,不容反驳的,把世界上所有“阻挡”的象征汇集而来的,只以阻挡为唯一理由的存在。

而这个结界布下的时间短得他好像只是眨了一下眼睛。

在一秒都不到的时间内完成这样的结界,这种力量的爆发,有人可以做到吗。十四岁的少年不是没有听过家族里流传着的光辉荣耀,他在同龄人中也算学识广博。可在他的记忆里,没有什么人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

家族的创始人?曾经最强的族长?完全不可能。

如此强大的存在,为什么他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

他听不到另一边的声音。等他能听到时,他才发现结界被撤去了。耳边突兀惊起的是被自己的灵力袭击后,狼狈逃窜出圈外的式神发出的气急败坏的喊叫。

“——等——你这个——你做了什——!!!”

他狂暴的声音戛然而止。

并不是因为他想停止,而是被另一个低沉的声音缓慢地压过去了。

“……吵死了。”

那仿佛是沸腾的冰川。说不出是冰冷还是滚烫,明明是低低的、简简单单的一句抱怨,却像是百吨重的钢锤撞在耳膜和胸口上。

式神的喊叫真正停止了。尽管因为狰狞而面目不清,临也还是从他那张脸上看出了巨大的惊骇。他将目光从式神身上移开,看向了从山林上空的烟雾中出现的人形。

缭绕的烟雾或许能给人以仙人的印象,仔细看过去时却发现那只是烟草烧出来的寻常的烟,不过是来自于青年左手擎着的细长的烟杆前端。而在他落在地面上时,也并没有仙人的轻巧超脱,枯叶在他脚底发出吱呀的响声。

人类吗?是和自己家族联手的驱魔师?

这样的想法在他看清对方后就立刻消失了。

十四岁的少年后退了一步。他深红色的双瞳里,映着一股璀璨至极的金色。那种金色来源于青年的头发。他的金发映着炫目的太阳,发丝之间穿过强盛的光,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停落。

在之后的十年间,折原临也从刚刚元服的少年慢慢成长为在江户最繁华的一带翻云覆雨的男人。在那样迅疾变幻的时代中,他脱离少年时光,融入都城,最后在选拔仪式上击败所有对手成为最年轻的族长。他见过很多实力强劲的人或妖怪,也听别人提起过很多城内乃至全国都享有名气的人物,但从来没有能够强大到让他产生兴趣继而去关注的对象。

何止是兴趣和关注,他甚至连认真看着别人的意思都没有。

与他对过阵的所有驱魔师都说,折原临也是一个骨子里相当傲慢的人。虽然他微笑着看着你,但你从他温和的眼神中能看见的,仅仅只有蔑视。

他就像是怀抱着什么坚定不移的东西似的,旁若无人不计后果地蔑视每一个对手,尤其是那些被人说成是强大的存在。越是强大,他的轻蔑就越不加掩饰,让人火冒三丈。

只有临也自己知道,他对于那些人,从没有过轻视的态度。

他不会轻视任何人类。与任何人接触,哪怕只是说一句话,他都会做好被对方杀死的觉悟。

他只是完全不承认那是强大而已。

烟雾的消散让他的身形变得清晰起来。刺眼的光芒勾勒出他逆着光的、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轮廓。

最先看到他时,会产生一种“他很高大”的错觉。不过仔细一看,虽然的确个子颇高,他的身形却并不壮硕,只是在移动时,飘逸的羽织被风吹得鼓动,给人一种强壮的印象。在他站稳之后,才会发觉他的身形比起他的力量来,简直纤细得有些过分。

但无论是看着他的少年,还是被他看着的式神,都完全没有怀疑他的力量。

“从刚才开始就在吵吵嚷嚷吵吵嚷嚷……你们到底想在这个地方干什么啊!”

他显然并没有所谓的强者应有的收敛。从声线的震颤中抖落出的怒气包裹住他的全身,逆光的身影停顿一秒,然后往前踏了一步。

折原临也猛地把舌头咬出血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他紧紧抓住身旁的树干,眯起眼睛看着他逆光的背影,耳边是式神凄厉的嚎叫。压迫感,只是迈出一步,无边无际的压迫感就让人仿佛置身于深海之中。枯叶在碎裂,树木在碎裂,空气在碎裂,阳光和风在碎裂……这个男人是毁灭的化身。幻术构造出的肉体瞬间瓦解,式神的尖叫声惨烈可怖。

“你——你……!!”

就像是被对方的眼神定住似的,它漆黑的躯体都开始分散,它的意识受到了干扰,不受控制的对话从它口中吐出。

“你是——平和岛……主人、大人!是平和岛!那个平和岛静雄!”

它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咯咯声,随后它又死死地盯住了对方,语气起了变化:“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你终于准备和一个家族联手,你选择了折原家族吗!”

“什么联手什么家族,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我说你很吵,你听到了吧!”

“该死!为什么偏偏会在这种时候碰到你这个家伙!”

毫无逻辑可言的对话。放在平时,这种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简直可以说是好笑的。

飞散的戾气重新融为一体,肉体被修复和加固,式神扭曲的五官慢慢清晰,它的双眼就是背后人类的双眼,人类的命令对于被收服的怪物来说就是绝对。

“——杀了他!”

强而有力的负隅顽抗。

十年后折原临也回想起来,还能想起当时自己的心情。

没有了生命威胁,虽然似乎只是被凑巧救了一命。无论是凭空出现的青年,还是挣扎不休的式神,都似乎已经把他忘在了一边。他也就没有含糊,心安理得地靠在一边看起了戏。

他记得内心升腾的轻快,到最后逐渐演变出的,是一种可以说是期待的心理。

他对于怪物从来都只有厌烦。这是第一次,在面对不是人类的存在时,他的内心无法遏制地涌出一种强烈的渴望。

——不要让我失望啊。

操纵着式神的驱魔师,应该是某个家族里数一数二的精英。在如此强大的力量压迫下,还能飞快地将式神复原,实力绝对不俗。他似乎是增强了力量,式神手里再度凝结的刀刃变得更为庞大沉重,刀身从头至尾燃烧着熊熊烈焰,炙烤山林中清凉的微风。

——他会怎么做呢?

金发的青年狠狠啧了一声。他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将手里的烟杆递到唇边,像是要让自己赶紧冷静下来似的用力吸了一口。

“这个时候……啊啊,该说什么呢。”

他的语气反而平静了一些。那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藏着让人无法预知的一切,但攻击者已经无暇推测。在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吐出最后一口烟雾时,他扬起左臂,细长的烟杆横在了身前,挡下了对方砍上来的刀刃。

……仅仅是烟杆吗?

碰撞的刹那发出的声响,明明就像是泥石流撞上了堤坝一样。

但是,在没有身体的防御、没有再次制造结界的情况下,他甚至连脚都没有挪动一下。

除了刀刃的烈焰再次四散横飞时所炸裂出的暴风吹起了他的衣角和金发以外,他纹丝不动。火焰在烈风中疯狂地掠过他的面颊,他的皮肤似乎在被灼伤,但下一秒看上去却又完好无损。与对手丧失理智的歇斯底里不同,他的目光毫无游移,他注视着眼前的式神,眼神憎恶而冷漠。

爆炸出的火焰遮住了他的身形,某一刻他看起来就像是被那股火焰吞没了一般,然而没有任何阴霾能阻挡那种璀璨。式神攥紧了双手,它在用力,它使出全身的力量,甚至不惜让激发出的全部力量再度摧毁自己的肉身,企图撼动对手仅用一只手握着的烟杆。刀刃在力量的挤压下一次次飞散出碎片,就像是看够了这一切,一直神情漠然的青年抬起空闲着的右手,卡住了对方的头。

“对……应该说这个。”

他单手钳制住式神的头颅。没有其他动作,式神却发了疯似的尖叫起来。临也短暂地困惑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用力。

他的右手慢慢用力,压过式神的脑袋。

“我啊,从那时候开始,就只是想过上像我的名字那样安安静静的日子。”

在手中的对手凄惨的尖叫中,他显得平静得过分。

“所以,给我消失吧。”

世界再度陷入了一刹那的无声。式神的尖叫陡然停止了,甚至连余音都不曾回荡。它的身影在青年单手的力量下倏地爆开,从他的手中化为浓烈的黑烟,慢慢飘散进了山谷的深处。

最后剩下的,不过是被吹上天空的枯枝败叶慢慢飘落回地面时发出的轻响。

名叫平和岛静雄的男人没有再多看眼前的一切。抹杀一个高阶的式神对他而言就像是抽烟一样容易,他转过身,一边阴沉着脸慢慢地吸一口烟,一边目不斜视地朝林中迈开步子。

没看到我?

折原临也拍了拍衣服,故意发出一点响声,对方当真停下了脚步。

“行了,快点给我回去。”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友善,甚至因为余怒未消而显得有些暴躁。

“这里不该是你这种小鬼该来的地方,既然侥幸捡回一条命,就赶紧离开这里。”

对方没有动,于是他相当恼怒地回过头,身高的优势让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人,金发因为他强硬的动作晃动了一下:“从刚刚开始就吵得我很火大的也包括你这个家伙,所以趁我还没火大到想要杀了你的时候快点给我走开,不然的话就算是女孩子我也不会放过的。”

“……啊?你说谁是女孩子?”

回应他的却是对方明显同样恼怒起来的声音。眼前的人将遮着脸颊的长发拨开,相当年轻的面孔因为愤然而有些扭曲:“居然会做出认错别人性别这种事,现在的妖怪都已经蠢到这个境界了吗。”

出现在视线之中的面庞虽然极为端正清秀,已经初露棱角的轮廓却毫无疑问属于男性。平和岛静雄愣了愣。从刚才到现在,他都没有仔细去看这个呆在一边的小鬼,草草扫了一眼后就直接因为对方的长发和模糊显露的秀丽五官把他判断成了女孩子,现在看来却是一个还没接受元服礼的少年,一双深红的眼睛正因为极度的不悦深深眯起,显然是因为性别被弄错而被刺痛到了自尊心。因为系头发的发绳早就在争斗中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他也没办法把头发束起来,只好朝背后拢了拢,随后又抱起双臂盯着他。

“……失礼了。”

虽然常年住在深山之中,并且与大多数人关系恶劣,他与城中人类的接触并不算少。站在面前的年轻人衣着讲究,看上去应该是出身于讲究礼数的正统家族,自己确实是无意间说了相当无礼的话。静雄莫名就觉得有些懊丧,原本翻腾的怒火也熄了大半,他把烟杆磕了磕,熄灭之后就收进袖子里。

“话是这么说。这个地方死了不少人,不是女孩子也不能改变什么,不想死的话就快点回家去。”

他最后挥挥手驱赶了一下对方,然后烦闷地拢着袖子,重新往回走。

越往山中走,四周的树木便越发繁茂起来。寂静逐渐像看不见的雾气一样笼罩下来,除了走路时发出的脚步声,就只剩下风穿过林间时树叶抖动发出的细碎轻响,除此之外便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鸟鸣都听不见,仿佛与世隔绝。

因为茂密古老的森林,周围一片昏暗,连阳光也透不进来。这种昏暗中透着不自然的诡异,明明不是冬天,寒意却不知从何处渗透出来,无边的寂静让人毛骨悚然。渐渐地,这样的环境甚至让人产生了幻觉,那穿过山林的风中,除了树叶的声响,仿佛还夹杂了别的声音。

如同被最为不祥的结界包围着的幻境。

然而,这一切都丝毫没有影响行走在林间的男人。他的脚步镇静自若,像是将这条路走了千百遍。在幽暗的环境之中,他的双瞳似乎泛出灼灼光芒,呈现出绚丽的半透明的粲金。但这仅仅是须臾之间。刹那之后,那双眼睛又晦暗下来,被纤长的睫毛稍稍遮住的瞳孔,重新变回了偏深的琥珀色。

不知道走了多久,陡然响起的流水声如同锋利的刀子一样割开那片诡异的寂静,同时,阳光在一瞬间浸透全身,伴随着轻快的流水声,啁啾的鸟鸣此起彼伏,溪流的对岸甚至传来野鹿匆匆跑过时发出的窸窣响动。

站在水边的青年没有被眼前的一切感染。他的眉毛越皱越紧,青筋暴躁地在太阳穴四周跳动,袖子里的双手攥成拳头,呼吸沉重灼厉,接着他回过头来朝着身后的人怒吼出声。

“为什么你还在这里啊!!!”

临也只觉得背后病菌似的寒气在太阳的热度下被缓缓逼退,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面对眼前暴怒的妖怪,他相当无辜地摊开了手。

“这个不是很明显吗,因为我不知道回去的路啊。”

“那你是怎么到刚刚那个地方的!!”

“不要说得我好像很愿意到那里一样,我是从山上摔下去的。”

“在骗谁啊你!”

眼前这个表情无辜的少年让平和岛静雄只觉得火冒三丈,虽然他说不上来原因。明明对方并没有做过于冒犯自己的事,他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让自己无法控制怒火。这仿佛是血液里天生的厌恶,尽管他才第一次见到他。而相对的,临也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同样的不悦。

“在这种事情上我有必要说谎吗。你也看到了吧,被你一手捏爆的家伙明明就是在追着我打。要不是为了躲开那个式神,我也不至于从山上掉下来。至少给我看清楚状况啊。”

“我管你啊!”回应他的是对方毫无道理的暴怒。

折原临也心里的火气也升到了极点。对于不听别人说话也不讲道理的说话对象,他从来没有什么耐性。如果对方是个人类,他有可能还不至于如此恼怒,但对方偏偏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就算是在妖怪当中,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一样的存在。

他扭头看了一眼跟着对方穿过的森林。就像是被结界包围了那样,林间果不其然透出了阴沉厚重的戾气,却在阳光照射到的边缘处停止,像是畏惧着什么一样向后退去。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可能原路返回了呢。想让我走的话,好歹把出山的路告诉我啊。”

“啊啊?!”已经重新点燃烟杆的静雄又抬起头来瞪着他,“我干嘛没事要管一个到处乱跑的小鬼啊!既然自己来了这里就给我自己滚回去,要么就给我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还真敢说啊。”

就算是站在太阳下,林子里传来的气息也让心脏砰砰跳动。临也往河边退了几步,瞧着对他怒目而视的青年。

“你要是真不管我,这时候我大概早就死在这片林子里了吧。”

对方被烟呛得猛咳一声,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并不是幻觉,也并不是夸大其词。

自己恐怕是第一个活着走出这片山林的人类了。

如果是普通人或许察觉不到,但只要稍微有点修为的驱魔师,就能感受到这个林子里惊人的气息。每走一步,脚下都能感受到阴气与肉身的触碰引发的颤动,五脏六腑都被压得隐隐作痛,眼前如同被强力的幻术困住那样模糊不定,耳边是伴随着风声的、呼啸着的哭号。

这是战争留下的冤孽。

这片林子里大概发生过数不清的屠杀。从腐败的肉身中脱离蜕变出的妖物流窜在整个林间,就算是自己的眼睛也只能分辨出极少的一部分。尽管已经释放出相当的灵力抵御那股压力,织出的屏障却在不断地嘎吱作响,让他只觉得呼吸困难。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在踏进林子里的一瞬间,我就已经被戾气压成一团碎肉了吧。”

说着这样可怕的可能,他的语气却非常轻松,甚至朝着已经面无表情的妖怪笑了起来。

就算是各大家族的族长,从这片林子里活着走出来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年仅十四岁的自己无论如何天赋异禀只有死路以一条。

然而,眼看就要逼近身体的气息,却在一阵新的压迫感下退去了。

走在他前面的青年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来等他。就像是彻底忽视了他一样,他只是大踏步地往前走。与此同时,青年的灵力形成的坚不可摧的结界包裹住他,将所有的威胁都挡在身外。

又是那种强硬到蛮横无理的屏障。

隔着那层结界,他注视着青年的背影。他的身形高挑修长,明明极其纤细,却蕴含着仿佛永远无法被摧毁的强大。他同样没有完全剪掉长发,细细的一绺金发垂落在腰间,没有被束起的发尾静静飘动,在森林里昏暗的环境下仿佛透着淡淡的光芒。与自己不同,他完全不需要任何保护,仅凭着轻松释放出的力量就逼迫着想要靠近他的妖物后退逃窜,如果晚了一步就会灰飞烟灭。

“明明强大得不可理喻,你还真是温柔呢。”

青年的金发此时在阳光下被镀上炫目的光华。临也扯起一个微笑,又朝他走近一步。

“之前也是。居然救下了被式神攻击的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难道是妖怪的仁慈吗?”

“……你可别搞错了。”

平和岛静雄神情漠然地抽着烟,看着眼前的少年。

“仁慈什么的,那种东西我可从来都没有。我只是不想让这个地方被破坏而已。既不希望有麻烦的东西来捣乱,也不希望有莫名其妙的人类死在这里。这片林子里的死人已经够多了,没有必要再添你一个。”

“听起来真高尚啊,怎么,你是山神那样的守护神吗。”

面对他明显装傻的问题,对方只是哼了一声,转身往河对岸走去。临也紧跟几步,掌控精妙的灵力让他轻松地站在在水面上,跟在妖怪的身后。河的对岸越走越开阔,终于来到一片树木稀少的空地。在阳光的照射下,那片空地显现出水泥石块才有的灰白。

静雄一言不发地咬着烟杆,伸出手来抚摸着离他最近的石块。同时,临也又眯起了眼睛。

尽管在太阳下闪烁着淡淡的光泽,那些石头看起来明显已经风化严重,就连原本的形状也看不出来。然而仔细辨认之后,就能在上面看到新鲜的刻字。有的是两列,有的只有一列,每一列三五字不等,在字的最上面,是几乎要消失的纹路。

是坟地。

在这样的深山之中,竟然会有一片集中的坟地,这种事情他闻所未闻。他把目光从妖怪身上移开,蹲下身来看着自己身边的一块墓碑。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就算是被重新书写过,名字也看不太清了,只能勉强看出姓氏的笔画。

——平和岛。

静雄将烟杆从嘴里取出来。尽管感受到了身后的视线,他却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将烟杆前端在墓碑边缘处磕了几下。烧成灰烬的烟草掉落在墓碑前。

“原来如此。难怪你会挡下那个式神的攻击呢。说起来,果然救我只是顺便的啊。”

因为这里是他的族人的墓地啊。

家族的墓地居然在这样荒无人烟的山中,这个倒是让人很在意。不仅是在山上,还被致命的森林阻隔着,根本就不可能让人祭拜吧。

不过,从墓碑风化的程度来看,显然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来这里祭拜了。临也重新站起来,又一次看向不远处的青年,随后他走到对方身边,弯下腰来看着他身边的那块墓碑。石块上的字迹与之前的墓碑相比要相对新鲜,甚至是勉强能看出全名的程度,虽然也腐蚀的厉害,起码也过去了多年。

“平和岛……幽。”

在他一字一顿念出那个名字时,静雄深深地吸了口烟,吐出烟雾的声音近似于一声叹息。他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没有任何悲切或是痛苦。看着族人的墓碑一排排躺在自己脚下时,他的神色却淡漠至极。

“这么说,你原本也是人类啊。”

“知道原因了就赶紧给我滚吧。”

答非所问地,他将烟杆朝他一指,表情又凶狠起来:“因为是这样的地方,所以我不会杀人,但是把你打到半死不活我还是做得到的。在我没有想发火之前快点回去,天黑了以后有什么东西出来把你弄死了那都不关我的事。”

他这么一说,临也才想起来时间。从上午被追赶到现在,很快就要到傍晚了。他抬起头看了看太阳。

“说起来,这里倒是干净的要命呢。并不是因为太阳……那些妖怪是在害怕你吧。”

“……”

静雄恼火地横了他一眼,临也耸了耸肩。

“我对这个地方不熟悉,刚来这里也没几天,所以不知道你。但是,追杀我的那个家伙明显是认出你了。你在这个山里——不,甚至是在这整个城镇里,都是非常有名的吧?这个我不奇怪啦,因为你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要我说的话,说不定城里家族的族长联起手来都没法对抗你呢。”

与他兴高采烈的话语相对的,静雄只是毫无反应地看着他,既没有继续愤怒,也没有表现出赞同或反对,只是手指捏紧了烟杆。

“但是,你并不是因为这种强大就被敬仰的存在。”

少年还显现出一丝稚气的脸上,浮出的笑容几乎带了几分恶意。

“在知道你身份的一瞬间,操纵式神的人就做出了杀死你的决定了呢。啊啊,都在害怕你吧。不管是山里的妖怪,还是被人类掌控着的、作为式神的妖怪,还是人类本身。”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一拍额头,笑得更开心了,“啊,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这家伙死掉就好了’这样的吧?因为实在是太难收服,作为式神根本不可能,那还是死掉的好。说起来,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传说呢?母亲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时说的那种,比方说,要是再不听话的话会被山上金发的妖怪抓去吃掉——”

话没说完,他猛地朝后一跳,手腕一卷,尾音甩在了半空中。碎石般的拳风震得脸都在发麻,往后跳起时差点失去平衡,只觉得什么坚硬的东西从眼前狠狠扫过。他重新落回地面,稍稍前倾身子站稳脚跟,随后就看到黑色的发丝飘落在地上。

他架起防御的姿势,随手扯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原本该在元服礼上被族长剪去的长发,仅仅是被对方挥出的拳头震出的空气掠过,就被齐齐截断。视线从落满头发的地面转移至面前的妖怪,对方右手的五指慢慢伸出锐爪,刀尖一般横在身前。他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笑意。

可怖的、魔神般狰狞的微笑。

“你这个小鬼真是让我火大。”

鲜血顺着他的面颊滑落。他的脸上是一道新鲜的伤口。临也注视着那道伤口,那是自己在跳起的瞬间做出的攻击。老实说,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打中他,就连自己都很惊讶。

但随后他就明白了,这不过是因为对方完全没有避让的缘故。

狭长的伤口止血、褪色,然后合拢,眨眼之间就愈合如初。

明明自己还尽可能附着上了令咒的,真是活见鬼的自愈能力。

“这算是被我这个小鬼说中了吗。”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笑着朝他逼近了一步。几乎是在瞬间,他的体内就传来了内脏被挤压时的剧痛。被压倒性的力量逼迫着的脏器相互挤压,他甚至怀疑他们在嘎吱作响。

“啊……啊,还真是……这种力量,难怪树林里的妖怪都不敢靠近你……”

“是啊,因为靠近我的话,可是随时随地会被我宰掉的。”一边不紧不慢地压迫着他,金发的青年一边笑得凶狠。“我还真是无聊啊,明明就算是把你丢在那个林子里让你好好去死,也不会有人责怪我的。啊啊,不对,当时就应该把结界挪后几寸,直接让那个杂种式神把你干掉才对,反正我又没有救人的义务,我可不是什么好心肠的山神或者鸦天狗啊。”

每说出一句话,他所散发出的灵力带来的压迫就沉重一分。

尽管仍然笑着,少年的后背上却同时渗出了冷汗。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腹腔内传来的痛楚,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机械投降。折原临也硬撑着抬着头,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妖怪。那种强大是令人惊艳的。他眼里映着他灿然的金色发丝,以及散发着光彩的金瞳。

“说是这么说……不过我的话,可是不会害怕怪物的哦。”

他最后这样挣扎着说了一句。紧接着,从未体会过的重力冲击着内脏,下一秒,视线就彻底地陷入了黑暗之中。

说不清是什么东西让他醒了过来。

因为睁开眼时,最先感觉到的是左臂上的伤口,不知为何痛得惊人。随后,耳膜也传来了一阵疼痛,他意识到是有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说话。

“……所以说肯定没事的啦,就算是阿临哥也不会那么容易去死哦。不过我还以为他会被那个式神追着打得半死,或是掉下山去直接摔得看不出来呢,结果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憾……”

“……有你们这样对待兄长的吗。”

听到他发出这样的抱怨,折原舞流稚嫩的脸庞忽地出现在视线之中,挡住了睁开眼时看到的头顶的夜空。

“什么嘛,居然这么快就醒了,看来根本没受伤嘛!”

“就算是很希望我受伤也给我收敛一点,起码给我表现出一点礼节啊舞流。”

算起来,自己今天好像是第二次这样仰面躺在地上了。

临也不找边际地想了一下,然后像第一次那样,先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四肢。没有疼痛感,他不禁有些惊讶。明明被那样狠狠地冲击,体内却并没有传来内脏碎裂后的剧痛。

他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挥手制止妹妹一刻不停的喋喋不休,一边环顾四周。他依旧躺在墓地的边上,夜幕早已降临,四周闪烁的灯火来自于家臣手里的灯笼。本家似乎是出动了不少人来找自己,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毕竟分家的长子失踪了也不是什么小事。

“不过,居然真给你们找到这里了……你们俩倒是一点事都没有,舞流还是那么吵,看样子是没受伤呢。”

“因为不管是哪一个式神都去追打阿临哥了啦!说起来,居然从山上掉下去了,阿临哥你居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逊。”

“被一只低阶式神杀得四处逃窜的还真敢说啊……”

他活动了一下因为躺太久而有些僵硬的脖子和手腕,随后借着灯光看了一下左臂的伤口。令人惊奇的是,不仅内脏没有损伤,就连被式神伤到的手臂都好了大半。他抬高手臂仔细观察着,随后就听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那个就是你身上伤口愈合的原因哦。”

从背后传来了清朗的少年声线。岸谷新罗依旧戴着那副西洋式的眼镜,他伸手推了一下,然后弯腰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折原临也接过他递来的东西,瞄了一眼后不免有些吃惊。

“……勾玉?”

“而且是相当有年份的那种。”新罗抓了抓头发,也凑上前去看着,“勾玉原本就是有驱魔和净化作用的东西,这样一串连起来,算上年份的话,效果相当可观。你手臂上的伤最要紧的问题是式神的灵力带来的污染,但是有这东西在身边早就给去除的干干净净了。”

“……”

“还不止是这样。这个地方的阴气太重,也就是你们驱魔师所说的,不干净的地方,原因大概是不远处那片林子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林子里的妖怪被阻隔了不少,但晚上呆在这里还是会受影响。要是没有这个,在我们找到你之前你就已经被妖气吞噬了也说不定。”

新罗收住了话头。临也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微妙的走神,让他觉得相当新奇。他耸了耸肩。

“嘛,这种东西不是你随身带的,估计是有人给你的吧。但是这个地方根本没有居住什么人类,周围和墓地也找过了,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想到阴气森森的墓地,医疗世家出身的少年忍不住稍稍打了个寒战。“看你的样子,就算是问你你也不会跟我说实话的,我就不浪费这个时间了……问你另一个问题,白天追着你们的式神,你现在有线索吗。”

临也已经将勾玉串成的手链收进了衣袋,一只手在衣袋里紧紧握住,将玉石逐渐捂出热度,听了这话以后他的脸上又露出了惯有的笑容。

“你在问一个十四岁的小鬼什么话啊。”

“装什么单纯啊……说到这个,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居然在元服礼之前被人剪了,本家的人不会气疯掉吗。”

“谁在意这个啊。关于那个式神,我所知道的也只是它是被其他某个家族里的某个人操纵着,仅此而已。”

新罗哦了一声,看起来也并没有很吃惊,甚至显得有些平静过头。他只是咧嘴笑了笑:“因为你也是一个大威胁呢……未来的威胁。就算是你说你没有继承家族的心思,那群人也不会信吧。”

“这个嘛……很难说哦。”

“……诶?”

面对明显吃了一惊的朋友,临也一边笑着,一边说出了以前绝对不会说出的、听起来野心勃勃的话语。

“要是当上族长能看到更强大的存在……我也不会拒绝哦。”一边开玩笑似的说着,他一边回过头来,看着身后黑暗的坟场。

小说相关章节: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