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burning of lamp

文/帝国名花

CP：罗奥

爱情骗子罗严塔尔x半机器人奥贝斯坦

《EX-Machine》的番外

哥哥视角故事补完w

月光下，那盏灯还亮着，可再也没有人需要它，黑衣教士任它燃烧。灯到天亮就会灭的，不必费心去吹，以后也不必费心去点。

黑衣教士站在窗边，他望着月亮，又望了望底下那盏灯，最后收回视线，看到玻璃上自己的影子。他伸手摸了摸头发，手指下滑，碰到胸口。按压起来会疼，仿佛也会痛，可能是身体的排异反应吧。

又或者是那颗箱子里的原装的心与旧主人还有感应，毕竟被抛弃了，总是要伤心的——罗严塔尔不肯要奥贝斯坦的任何东西，他不肯要他的心。

奥贝斯坦自己倒是无所谓，他蹲下身子，打开箱子，摸到底下的小盒子，放到跟前：“真奇怪，你还在跳动，你应该早点死心才是。”那颗心不回答，它不断跳动，撞击着盒子内侧，像是随时要跳出去似的。奥贝斯坦不敢打开盒子，他怕这颗心会扑通扑通，跟着罗严塔尔远去的脚步就那么跳走了。这颗心在离开他的身体之后就不再属于他，他无法阻止它跑走，但如今春天还未完全到来，夜晚那么冷，这颗心会被冻死的。罗严塔尔不见得会愿意收留这颗心。

可见机械比肉体方便。奥贝斯坦自嘲地笑道，机械没有那么多麻烦的事情，机器不会爱，也不需要爱。

自从伸手接受了罗严塔尔的爱，奥贝斯坦就决定给罗严塔尔爱。对于一个几乎不会爱的人，尝试着去爱一个人是很难的，并不像任何一个普通人那样轻易陷入恋情，他的生命里天生就缺少这种与爱有关的分子。让奥贝斯坦去爱人，就像让看不见的人要织出绝美的绣品，一个舌头断掉的人唱出好听的歌，一个嗅觉麻木的人去分清各种花香的区别一样。不过最后奥贝斯坦还是找到了办法，只要他想做，没有什么做不到的，爱也是如此。他想爱罗严塔尔，于是他就燃烧了生命去爱罗严塔尔，生命可以交换世上许多事物，生命也可以交换爱人的能力。

罗严塔尔不爱他了，奥贝斯坦却没有熄灭他为爱罗严塔尔点燃的灯，任它自然而然燃烧下去，这盏灯一直燃烧到了他生命的尽头。

也正是因为燃烧了生命的缘故，经历了与罗严塔尔的恋情，奥贝斯坦已经对有些事情失去了最后的微薄的希望。可奥贝斯坦没有半点不满，他和罗严塔尔和平分手，罗严塔尔在与他一起的时候，付出了极大热情地爱着他，任是最挑剔的人也无法对这份爱做出苛刻的评价。罗严塔尔在爱着他的时候没有三心二意，没有曲意逢迎，没有虚与委蛇。罗严塔尔完全是从心底爱着奥贝斯坦的，他那时候爱他爱得要死，恨不得与他天长地久，没人否认这一点。他从这段爱情里得到的温暖和慰藉，足以让他度过没有罗严塔尔的余生了。

奥贝斯坦并不觉得自己可怜，在失去罗严塔尔的许多年里，他都那么平静地生活着，不觉得快乐，不觉得欣喜，不觉得痛苦，不觉得悲伤，不觉得绝望，也当然没有希望。

若真的有绝望的时刻，大概是那个旅馆的雪夜，罗严塔尔急于与他缠绵，又因为某种原因把他残忍抛弃的时候，奥贝斯坦仅剩的自尊让他推开了罗严塔尔，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离开了这个曾经给他爱与温暖如今给他难堪与屈辱的男人的房间。而等许多年后，奥贝斯坦见到罗严塔尔——奥贝斯坦不知道那是罗严塔尔，他身体很差，眼睛偏偏出了故障，耳朵也听得不清楚，那时候的奥贝斯坦已经连绝望这种情绪都没有了。他遇到的是一位陌生的外乡人，问罗严塔尔的去处。奥贝斯坦想了好久才想起罗严塔尔是谁，但他又能说什么呢，他只得说，罗严塔尔已经离开很久了。在这里，你找不到罗严塔尔。奥贝斯坦不想同一位陌生人谈论跟罗严塔尔有关的事情，谈他与他曾经有过的他自己都记不大清的过去？谈他过了许多年还没能停止跳动却越来越衰弱的心吗？谈他在他生命留下的种种不可灭的印记？还是谈她一直没能熄灭的还在燃烧着他愈加脆弱的身体和愈加微薄的灵魂的灯吗？

那又是许多年后，奥贝斯坦预知自己的死期，他独自一个人待在完全暗下的房间里，那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他站起来，在黑暗中花了半天才点上灯。三年前，他发现滚烫开水浇到他的手上，过了很久他才发现那是开水，因为他看到手上出了水泡。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奥贝斯坦慢慢地不能感受到痛觉了，接着是其他部位明显变得不正常了，比如被割伤的手指迟迟不肯愈合，淤青的膝盖不再变回原状，有一天清晨就吐出了血，到后来不再吐血了，吐出的是很小的螺丝和齿轮。

逐渐地，奥贝斯坦放弃了对这具身体的救治，准确地说，他已经做不到了。总之他到要死的时候，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他已经成为神父，每日按部就班，领导着教众做每日祷告，唱诗，对新来的教徒布教，所有人都认为黑衣的神父还可以活上很久，只有神父本人听到了丧钟敲响的声音。

和罗严塔尔相遇的第七年，奥贝斯坦坐在桌子前，灯火昏黄，照耀他半边的脸和半白半褐的发，他的羽毛笔蘸了蘸墨水，在纸上落下。

奥贝斯坦万分平静地写下了自己的遗书。

他在此前已将身外之物全数捐出，细细打扫了屋子，并给后来的人留下了一些写有注意事项的纸条和地下室的钥匙，酒窖里的酒就当作给未曾谋面的人的见面礼。遗书上他写着，任人们处理他的遗体，肉体部分可以烧掉，化作一捧灰飞走，如果太麻烦，弃之荒野变作秃鹫的口粮也未必不可；而机械部分若还有其他用处，他也任由他们处理。最后奥贝斯坦只留下了他的心，他原装的，至今没有死去的心，他拜托公墓的负责人把那个盒子葬下去。

奥贝斯坦在遗书上写，他说他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给罗严塔尔，如果你们见到罗严塔尔，可以同罗严塔尔说，但他又不说是什么。

昨日种种，此刻一遍遍回放，从未如此秩序井然，从未如此明了清晰。他在他有限的生命里，经历过白山茶芳香，垂暮的夕照，月光宁静，他经历过一场场秋雨，呼啸的冬夜风雪，和不久前才消逝的春深似海，他经历过炉火旁只来自一个人的无数个温暖的怀抱，窗边只来自一个人的无数次热烈的亲吻，床铺上只同一个人无数次肢体缠绵欢爱。他经历过爱情，还拥有情人时的爱情，和失去情人之后的爱情。

写下最后一个字之后，奥贝斯坦起身，又弯下了腰，熄灭了油灯。他转过头，看向窗外。

夏夜静谧，花香温柔，无月的漆黑天幕，多像一个人的眼睛。不知从哪儿出来的微风吹拂他的脸和发丝，也吹拂漫天繁星，只堪堪落下一颗星子。有一只蝴蝶慢悠悠地落入黑夜织起的网里，它通体浅绿，森森莹莹。

他总觉得在那儿有一条金色的河，他得蹚过去。

死亡的景象是如此优美，安详，像是把人的一生都拉长了一样。

奥贝斯坦同时觉得快乐欣喜，悲伤痛苦，又充满着希望与绝望，他前生所经历的种种情感，现在全数回来了。

他听到机械的心脏错了音，铿地一声，在暗夜里铮鸣，像是钢琴的绝响。

可到最后，奥贝斯坦也没有觉得自己爱错了人。

只是灯，终于可以熄灭了。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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