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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遺下的時間 41 - 43 (完),3

[db:作者] 2025-07-07 10:43 5hhhhh 8500 ℃

43

昔日畫面如濕地上的馬蹄聲,毫不鮮明。

在慶次的記憶中是連夜暴雨下的泥濘、從腳下散出的雨水味,還有從破矛屋中傳出陣陣食物的霉臭。當時他和秀吉騎著馬,路過這荒涼的村子。他們經過矛屋門外時,一名滿臉泥污的孩子探出頭來。

『啊!是大塊頭哥哥!』

慶次悠閒地坐在馬背上,雙手放在後腦看著孩子奔向秀吉,他感到這情境有點詑異。

『你認識這孩子嗎?秀吉……』

『上次抄小路時遇到的。』秀吉從馬背上跳下,將一包衣服和鮮肉交給小男孩。這時慶次才留意的到孩子的衣服都沾著又黃又黑的污跡,而且還被雨水淋得濕透。

『只有小弟弟一個人嗎?』

男孩抬頭,看來有點營養不良的臉上,雙眼依然澄明:『還有小兩歲的妹妹,她比較怕生。』

『就住在這種地方?』慶次望著那間簡陋的矛屋,覺得從裡面滲出的霉臭也愈來愈濃了。

『嗯,因為父母和家都不在了……』只有六、七歲的孩童說起殘酷的事實時,似乎還未懂得這是悲傷:『大人說是戰爭。辮子哥哥,你有見過戰爭嗎?是一頭很可怕的大怪物嗎?』

『……』

記得那天直到回到家門前,二人都沒再說過一句話。

在那次之後,慶次不時會去找那對兄妹,為他們修輯房屋,帶他們到處遊玩……總算讓他們露出發而內心的笑容。慶次深信這就是他應該做和能夠做到的事。然而,那天注視著兩兄妹追逐喧嘩的秀吉,面色卻異常陰沈……

『充其量也只是避開不去正視而已……要改變那個現實,就得先摧毀這不堪的現狀。』

大概在摧毀同時,也會有什麼東西……不得不隨現狀一起消失吧?

這就是代價嗎?也許有天會變強到可以割捨一切……

「秀吉……」

慶次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巷中佇足,本已忘掉好友的那番話,此刻突然從腦中響起。

這夜,有人作出了沈痛的決擇,然而……也有人想拼命抓緊自己眷戀的現在。雙手握緊拳頭的慶次在靜止良久後,突然猛地轉身。鞋底與地面的沙石擦出突兀的聲音,寂靜的小巷一時充斥狂奔的足音,小小的寧靜被一刻劃破……

這聲音沒引起誰的注意,當他跑遠後,整片空間又回復安靜。

而在神社那邊的二人,也在良久的沈默中對望著。

「我無法忍受自己要保護的人,沾上這種污穢……」

懊惱的秀吉,臉垂得愈來愈低,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面對這樣的丈夫,寧寧的臉上開始流露出真切的哀傷:「原來,這令你如此痛苦……」

「打從一開始,我就發現這國家的可悲現狀,從一開始,就決定要改變……」男人括起那巨大的拳頭,泛著紅光的雙眼注視著那五指上的新傷舊痕:「可是,我卻不知不覺地沈溺在幸福中,而將那些本來想要救助的人們……捨棄掉。」

「秀吉……」

「和妳在一起的日子太幸福了,幸福到差點將世間那些不幸都遺忘掉……」

寧寧努力牽起笑容,雙手握著男人的拳頭:「不對,秀吉一直都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一直以來,我都只在空談,卻沒有真正的前進半步。」一種恨意從秀吉低沈的聲線中滲出,那是直指向他自己的悔恨:「直到那一天……徹底明白到自己有多懦弱時,才發現……自以為能夠改變天下的我,其實有多無能。」

纖細的雙手,仍在撫摸著那粗糙的大拳頭,女子半垂的眼眸,漸漸從悲傷轉變成溫柔:「儘管是痛苦的回憶……也能讓秀吉認清前路吧?既然如此,就更不應為那件事自責了。」

「寧寧……」真可悲啊,這種一點也不光彩的覺悟,愈是被理解,就愈是沒法原諒自己。

「只要有秀吉這份心意就夠了,如果這就是秀吉的願望……」寧寧將雙手捧著的拳頭輕輕往上推,直到貼在秀吉胸前:「請把剩下來的心思與時間……盡情地奉獻給這個國家吧。對小女子的付出,到這裡就夠了。」

「妳……真是愚蠢的女子啊。」緊握的拳頭慢慢鬆開,將那細小的手輕輕握著:「竟然毫無怨言就接受了!面對著這樣的妳,我反而動搖了……現在這樣子,叫我如何將妳放開?真是愚蠢啊……妳說我應該怎樣才能前進?」

面對終於坦率地表現出脆弱一面的丈夫,寧寧選擇了一貫謙卑的微笑:「抱歉呢,我真是一個愚蠢的女子……到最後也沒能幫得上忙,所以,至少不要讓我成為秀吉的負累好嗎?」

「太遲了,現在的我……已無法捨棄妳了。」久違的笑容終於從這張繃緊的臉容上浮現,但那雙泛紅的眸子裡,依然存在那種覺悟後的平靜:「再這樣下去,我又要棄這片天下於不顧嗎?我又要捨棄那些……活在水深火熱中的百姓嗎?」

「秀吉……換個角度想想,你最希望實現的願望是什麼?」

「最希望實現的願望……嗎?」

在陰影下一動也不動的半兵衛一些看著二人的互動,從秀吉的表情上,只見無盡的矛盾。現在的他內心異常平靜,說到底……最希望實現的願望是無法騙人的,絕不會因為旁人的說話而改變。所謂動搖,其實從來都不存在。

秀吉和自己不一樣,他有能力走到最後……所以他也有勸利去選擇要走的路。

此刻,秀吉真正的夢到底是什麼?也許只有他本人才知道……

半兵衛緊閉雙目,選擇不去正視自己的私心。

在那個人作出決擇前,這樣的自己其實什麼也做不到……

在難熬的沈默過後,前方的動靜讓半兵衛再次張開眼,投進眼簾的是……一男一女相擁著的身影。呆望著那二人的他面無表情,甚至連心跳也沒亂一拍,一時間腦內空白一片,但內心那最真實而醜陋的期望……此刻才慢慢浮上來。

是嗎?這就是秀吉的選擇嗎?

擁有未來的人和自己不一樣,他們有怎樣也無法割捨的感情。

半兵衛的意識早已飄往陰影深處,相擁著的二人慢慢分開,男子闊大的手心撫上女子的秀髮,再掃過她甜美的面容。下一刻,那張溫柔的掌心突然移到女子頸前,並將她幼細的頸項緊緊捏住。

「!」看見這情境的半兵衛,才懂得露出震驚的表情。從秀吉手臂肌肉收緊的程度看來,他是認真的……一直安靜地掩藏著的他忍不住踏前一步,但聽見秀吉開口說話時,雙腳卻只能僵立在原地,完全抬不起來。

「對不起,我選擇的是這片天下,可是……要是不論如何都無法阻止罪孽將妳沾染……倒不如……」痛下殺手的秀吉,事實上連雙眼也不忍張開:「倒不如……讓妳也成為罪孽的一部分,永遠跟隨著我好了。」

「秀……」

「…秀吉……」被緊捏著勁的寧寧,比半兵衛早一步喚出秀吉的名字。

「只有這樣……我才能不再回頭……一心一意前進啊!只能這樣!」流不出淚水的雙眼再次籠上一層明顯的紅光,他的聲音是沈痛的,但勒著妻子的手仍然沒半點放鬆的跡象。

「沒…關係……帶著我的命……前進吧……這就是……我的……幸福……咳…!」

女子在說到「幸福」二字時,也吐出濃濃的鮮血。而秀吉也在拳頭沾上鮮血的溫熱時鬆開手,看著妻子軟軟癱倒在地上的他,慢慢垂下染血的手。站在原地的他,目光似在望著比現在更遙遠的地方……剛剛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已不想去回憶了。

儘管那種抹殺的觸感仍留在手心……

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半兵衛僵站在原地。

半晌,他又生硬地蹲下來,臉上的表情也只能用空白來形容。

他沒料到秀吉會這麼做……然而,一直注視著二人的自己,到最後也沒有阻止。

就像默認著陷進這地步的事實般……沒錯,這樣一來就再也沒有事能讓秀吉動搖了。一切……都如他所願在進行著……然而,比起步近夢想的興奮,此刻更強烈的是滿心的痛楚。漠然面對這世界的自己竟然會感到心痛嗎?但這一切的痛,從今以為將無法再訴說了。

驀地,有一陣風在半兵衛面前橫過,他看見某人的身影迅速閃過。

「秀吉--!」

到最後,仍得以坦率的吼叫的人,就只有那笨蛋嗎?半兵衛看著慶次突然剎停的背影,大概是想像到他會是怎樣的一副表情……內心的抽搐愈來愈強烈了,像在責備自己一樣。

「寧寧……寧寧!怎麼了?」束馬尾的青年二話不說就撲到女子身旁,將氣若游絲的她抱在懷裡:「到底是怎麼了!?」

聽著慶次那帶著哭腔的吼叫,秀吉完全不為所動,他認為自己已再沒擁抱她的資格了。

此時,掠奪生命的痛楚才開始從手心中傳來,首次殺人的感覺,大概已在拳頭上留下永遠的烙印了……他痛得緊握拳頭,卻依舊面不改容,現在的自己……不管是哭是笑,大概都沒有資格了。而面對真正為寧寧流下眼淚的好友,也一樣連說半句話的資格都沒有……

「慶…次……」寧寧拖著微弱的聲線,吃力地想要說出最後一句話,在場的所有人都很清楚,這對於一個弱質女流而言已是無法搶救的傷勢。在長長的睫毛下,女子的眼神已失去焦點。

「慶次,請不要……怪責秀吉……那個人……有不得不這樣做……的理由……」

「妳在說什麼?是秀吉做的嗎……是他讓寧寧妳受傷的嗎?」

「……」女子被血沾紅的雙唇一張一合,卻發不出聲音。她似乎想說什麼,但生命已走到盡頭的她已無力去傳達什麼,在淚水終於從她眼裡湧出同時,那雙眼亦永遠緊閉。

「寧寧……寧寧!不要……不要死啊--!」

哭叫聲硬生生地打進心靈,連強風也像在附和似地捲起,穿過神社後的樹林,吼出凄厲的聲響。當四周都籠罩起悲哀的氣氛,秀吉反而感到自己像有哪部分被冰封起來。最後,好友那充滿悲憤的目光終於投到他身上……

「秀吉……為什麼要這樣做?寧寧不是你最愛的人嗎?」

秀吉注視著慶次淚流不止的雙目,同時亦從對方眼眸的反映,看到自己已變成血色的瞳仁。

「正因為她是我最愛的人,才要這麼做。」儘管知道對方沒可能理解,秀吉仍是如實回答。

從慶次那悲痛的嚎叫聲中,明顯找不著理解的餘地:「說什麼歪理?世上有什麼理由……會讓你親手殺死自己妻子啊!」

「……」秀吉認為已再沒解釋的必要了,曾經擁有的「現在」,已成一去不返的「往昔」了。

那種空虛只會愈來愈深沈,深沈到不得不以那無限廣闊的未來去填補。所謂「理由」,確實存在於世,卻不是每個人都能看見……即使一直陪伴在側,也無法注視同樣的風景。

從今以後,等待自己的將會是立於頂峰的孤獨。

「秀吉……!」對於好友的沈默,無法接受的慶次再次低吼。

「到此為止吧,再問下去也不會聽到你所希望的答案。」

一把冰冷的聲音從二人之間傳來,秀吉愕然抬頭,發現半兵衛而站在自己面前,以他單薄的身體去面對慶次的仇視。背對秀吉著秀吉的他,一臉冷漠地垂下眼,朝寧寧的臉一瞥。果然是一臉安詳,含笑而逝的模樣嗎?

--如妳所望……我會將這生命中剩下的一切,都化為力量,毫無保留地全送給秀吉的。

不為人知的承諾當然沒有傳進慶次心裡,他已無法相信面前的每一個人了。

「半兵衛……你一直都在看著嗎?為什麼?難道……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是啊,我早知道會變成這樣。」

「……!」即使看著妻子死去也能面不改容的秀吉,在聽到半兵衛亳不猶豫地承認時,竟首次露出驚訝的目光。但這一瞬的動容,就在半兵衛微笑回頭時被極力掩藏過去。

「走吧,秀吉……到我們該去的地方。」

「半兵衛……」

殘酷地割捨一切,讓至愛留下的鮮血默然冷卻……

可恥地,當半兵衛對著自己微笑時,心裡竟會感到一種罪過似的慶幸與溫暖。

都沒關係了……

因為自己已成為自辯無從的罪人,同時也將是最孤高的霸者。

--我們確實醒著,感受到醒著的痛楚,同時又如在造夢一般,無懼痛楚地往前衝。

已數不清遺下在時光中的東西有多少……在不知不覺間,已站在這麼高的地方。這一天,秀吉站在正殿俯視著剛戰勝歸來的大軍,站在其中有一名銀髮金眸的青年,滿身鮮血的他一直仰頭注視著自己。

「三成君總是目不轉睛的盯著秀吉呢。」戴著面具的銀髮青年從後方步出,站在秀吉身旁。

「這一點大概也是跟你學的,因為……一直以來,你的目光也沒從我身上離開過吧?」

「是啊……那孩子很敏銳,他一定發現秀吉剛剛在想什麼出神了。」

「哼,你果然還是發現了。」

雖然這過度魁梧的男子一直保持著交疊雙手的姿勢,但對待半兵衛的語氣仍像好友一樣。

「秀吉在想什麼呢?」

「一些舊事。」

半兵衛禁不住笑起來:「真難得……來到這一步,才能放心回頭看吧?」

上一次和慶次決別後,又前進了好一段距離。

現在由他們率領的西軍,已是當時無可比擬的強大……

「我在想……第一次殺人時的事,半兵衛真的早預料到了?」

「怎麼了?這個當然了,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中啊。」

對於那件事,半兵衛的答案始終不變。

其實秀吉心知肚明,那時候連他自己也沒料到會變成那種結果。

然而,當半兵衛站出來時,他還是卑鄙的去選擇相信半兵衛的話……

然後帶著那卑鄙的依賴走到今天。

「一切都瞞不過半兵衛雙眼呢。」

「不這樣的話,又怎能當秀吉你的軍帥呢?」

「好吧……你得繼續盯著我,一刻也不要移開目光。」秀吉那讓人畏懼的紅眸回望身邊的軍帥,嚴肅的臉上浮現出久違的笑容:「因為接下來,我們要到更高天遠的地方去。」

「秀吉請放心,萬一跟丟了……那就在終點再見吧。」

「哼……我可不允許。」

「就知道秀吉會這麼說。」半兵衛輕輕苦笑,頓了一頓又閉眼抬起頭,感受著來自天空另一端的涼風:「好吧,我答應你。秀吉……我會一直一直注視著你的。就算你感煩厭了我也不會移開目光的……」

--我就是那雙從暗處注視一切的眼睛,看顧著立於榮光的你。

直到有一天,我的時間也被永遠遺留在過去,請相信著……我就是那個一直緊貼著你的影子。我一直都會在光線的另一端與你相對,直到我們於終點重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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