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亞伯芮安的思緒回到了現實，他坐在台階上仰視著天空，天色已經變黑，明亮的星星在遙遠的地方閃動著，就像是許多的小蟲在揮動著有著光芒的翅膀。

　　藥草店招牌旁邊的七彩光點仍是奮力地跑著沒有停歇，光點映照在階梯與地面上彈跳著。藥草店的木門被輕輕地推開，哈格爾走出藥草店見到亞伯芮安坐在階梯上獨自沉思的背影時，哈格爾不禁笑了出來，他輕柔地將門帶上後走到亞伯芮安的身旁，俯視著他問道：

　　「喂，在想什麼？」

　　亞伯芮安自一開始就知道是哈格爾，只是頭也不回地拄著下巴回答：

　　「和你相遇的那一段往事……大叔，想不到還真有再遇見你的一天。」

　　哈格爾挑了挑眉尾又說：

　　「──哦？你記憶猶新啊？真會記恨。」

　　亞伯芮安翻了翻白眼，撇著嘴巴說道：

　　「就是你的這種態度，才會讓人感到氣憤！」

　　「哈哈！」

　　哈格爾將手扠著腰大笑幾聲，亞伯芮安則是不悅地回過頭瞪了他一眼。之後，亞伯芮安又將頭望向前方，盯著階梯與地面上的光點問道：

　　「奈希提伊拿怎麼樣了？」

　　哈格爾沉默了幾秒鐘的時間後，才回答：

　　「……巫覡幫她修復好肋骨了，但是仍需要休息個幾天。」

　　「那就好………」

　　亞伯芮安將頭靠在膝蓋上閉起了雙眼，內心的擔憂總算是消除了，他忽然覺得很想睡覺，但是……他又睜開了眼睛，直接向哈格爾問道：

　　「大叔，你為什麼不肯讓奈希提接觸有關騎士的一切？」

　　哈格爾沒有隨即回答只是保持著沉默，他的臉蒙上一層晦暗走下了台階坐在亞伯芮安的身邊，然後盯著亞伯芮安的臉反問：

　　「你要先告訴我你放棄劍的真正理由。」

　　亞伯芮安倏地將頭移開膝蓋，他的眼神有些微怒地望著哈格爾，他回道：

　　「你先回答我！」

　　但是哈格爾並沒有移開目光，而是堅定地盯著亞伯芮安回應道，那道目光望進亞伯芮安內心最脆弱的部分：

　　「不，你先說。」

　　亞伯芮安不得不屈服了……想不到隔了四年，這位大叔的威嚴感不但沒變，反倒是更加深了……是有什麼原因讓他如此嗎？

　　亞伯芮安挪開視線再度望向地面，仍試圖隱瞞內心輕聲地說道，他的聲音裡有著遙遠的哀傷：

　　「……沒什麼。」

　　「與你的父母有關嗎？」

　　哈格爾的嘴裡突然迸出這句話，亞伯芮安詫異地望著他。亞伯芮安顫抖著雙唇反問：

　　「你……明知故問？」

　　哈格爾聳聳肩膀苦笑了一下，他別開頭回道：

　　「只是用猜的。在你那個年紀會有憎恨的表情，多半是由於這個因素。」

　　「……」

　　亞伯芮安沉默著，只要在哈格爾的面前，他內心最後一點的堅強就被徹底擊個粉碎。哈格爾又將頭轉向亞伯芮安問道：

　　「可是，你不覺得放棄劍術是件挺可惜的事情嗎？你明明曾經那麼熱愛過。」

　　「……」

　　哈格爾定定地望著亞伯芮安那呆滯的臉龐，但是亞伯芮安選擇繼續保持沉默，於是哈格爾又說：

　　「你的心裡直到現在並沒有完全放棄吧？只是還未準備好重新拿起劍對吧？」

　　亞伯芮安的雙眼瞪大了些，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他的手也開始忍不住地微微顫抖了起來。亞伯芮安怯生生地反問著哈格爾：

　　「……那麼你呢？大叔你放棄劍的理由又是什麼？曾經與劍為伍的人，怎麼可能輕易地說放棄就放棄？別唬弄人了──你的眼裡仍割捨不下對劍的熱愛！」

　　這次換哈格爾沉默了下來，他站起身來往階梯的上方走去，他的雙腳跨在兩層階梯之間，背對著招牌的向亞伯芮安說：

　　「為了……奈希提伊拿那個孩子著想──我必須這麼做。」

　　亞伯芮安也站起身，他握起了拳頭大聲地質問：

　　「為什麼──？你比我還不甘願放棄不是嗎？到底是什麼事情逼得你這麼做？你難道不知道奈希提像個剛出生的嬰兒一樣──什麼事都不懂？這樣子是很可憐的一件事啊！」

　　亞伯芮安是由衷地為奈希提感到不捨，雖然這兩個人是今天才剛認識的，但是他卻很喜歡奈希提──因為她是如此純真可愛，亞伯芮安將她當作弟弟一般看待。哈格爾望著亞伯芮安那為奈希提如此抱屈的眼神，內心微微刺痛著，他苦笑地回答：

　　「……與其讓她接受殘酷的現實，還不如讓他躲在狹小的夢幻園地當中。雖然我知道這是錯誤的，但──我還想用這雙手……再多保護她一陣子……」

　　亞伯芮安看著哈格爾那痛苦的模樣，不明白他究竟為何會顯露出這種表情？到底是有什麼極大的困難──讓這樣一個深藏不露的大叔如此困惑？但是──

　　「可是，事實是隱藏不了多久的吧。」

　　亞伯芮安垂下頭說了這句話，但是卻強烈地撞擊著哈格爾的心。自從奈希提的降臨以來，哈格爾心中那無法說出的秘密便一直緊捆住他，有時候他會感到透不過氣，可是……只要看見奈希提的笑容，那份感覺便隨即消失無蹤，他也便認為就算是被緊捆住也無所謂了──這個孩子是從天而降的珍貴禮物！哈格爾確信眼前這個名叫亞伯芮安的光精靈孩子，是個值得信賴的人，因此他決定告訴亞伯芮安有關於奈希提的一些秘密。

　　「剛才很抱歉，請你先到外面等了這麼久的時間……這是有原因的。」

　　哈格爾搔搔頭，一時間倒也想不出該如何接下去說，亞伯芮安轉頭望著哈格爾，以眼神等待著他的解釋。哈格爾瞧見了那道訊息，於是便清了清喉嚨繼續說著：

　　「事實上，奈希提伊拿那個孩子……嗯，她──是個『女孩子』。」

　　「什……麼？」

　　乍聽之下，亞伯芮安只是僵在原處不能置信地反問著哈格爾，但是他內心的震驚卻掩飾不了──全表露在他的臉上。哈格爾尷尬地點點頭又說：

　　「沒錯，她是個女孩子。因為某種無法說明的緣由，所以我將她當作男孩子來教養……」

　　亞伯芮安移開望著哈格爾的目光，呆楞地盯著地面回道：

　　「竟然有這種事……難怪她怎麼也不肯讓我檢查她的傷勢……」

　　哈格爾又搔搔頭，以附帶著歉意的笑容對亞伯芮安說道：

　　「抱歉──真的！不過，我非常感謝你如此替那個孩子擔憂。」

　　亞伯芮安的雙頰泛著粉紅，他害羞地低下了頭傻笑著。兩個人之間靜默了一陣子之後，亞伯芮安那被自己埋藏已久的某股熱忱似乎悄悄地復甦了過來，他交握著雙手之後又放了開，最終才下定決心地看著哈格爾，態度誠懇地請求著：

　　「哈格爾大叔，我想請求你一件事──能不能……請你教導我劍術？拜託你──」

　　亞伯芮安說完後便低下了頭，但是哈格爾卻只是靜靜地望著亞伯芮安沒有答腔。哈格爾將背部倚靠著牆邊，語氣有些犀利地反問道：

　　「你學習劍術是為了什麼？」

　　亞伯芮安抬起頭盯著哈格爾，他鼓動一下喉頭想要回答，但卻硬是縮了回去。他思索一會兒之後又重新盯著哈格爾的眼睛說道：

　　「我若是決定重新拿起劍來保護大家的話，就必須找個好老師才行！」

　　哈格爾聽了這番話之後便低聲地笑了起來，他接著反問：

　　「你──？憑你一己之力，能保護得了什麼？」

　　望著哈格爾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亞伯芮安似乎看見了莫名的哀痛。亞伯芮安眨了眨眼睛，答道：

　　「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還有『那裡』的夥伴……不，只要集結大家的力量……」

　　「『那裡的夥伴』……『大家』？小鬼，你是不是在做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亞伯芮安心下一凜，為哈格爾那敏銳的觀察力而在暗地裡咋舌。哈格爾銳利的目光直射往亞伯芮安，亞伯芮安偏過頭迴避那道能將他看穿的視線，搖著頭說道：

　　「不是的，我只是想要保護大家，並沒有做什麼壞事！所以──求求您答應，成為我們的劍術老師！」

　　亞伯芮安跪了下去請求著。

　　「那麼，你學成劍術之後要做什麼？」

　　「這……」

　　亞伯芮安仰望著哈格爾無法回答──他有不能說出那項秘密的苦衷。哈格爾看了亞伯芮安許久，便轉身走到門前扭開門把，沒有回頭地說道：

　　「我拒絕！我不會什麼劍術──因此無法擔任你的劍術老師，也幫不了你任何的忙。天晚了，你回家去吧。」

　　哈格爾開啟門扇走進了藥草店。

　　巷子非常寂靜，這原本就是人煙稀少的巷道，只有微風偶爾在耳邊呼呼地響著，亞伯芮安站立在阻擋他請求的門前，雙拳緊握著忍住即將滾落的淚水──他不會放棄的！只要他不放棄，哈格爾大叔絕對會答應的，他們需要一名擁有高超劍術的老師教導，為了勃克港，不，為了提亞尼卡的人民……必須這麼做，因為他們──

　　想到這裡，亞伯芮安的眼裡再度精神奕奕，他繼續守候在門外，他要親眼看見奈希提平安無事才肯放心地回去。

　　微風──又自亞伯芮安的身後走過，帶來了些許涼意……也捎來了秋天將至的訊息。

小说相关章节：【金勳騎士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