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168可以把那件事，當做…沒發生過嗎？」

「這個…可以…」兩人的對話很微妙的停在這裡，168低頭看起自己不起眼的胸前，那隻閃著燈的手機，提醒起168，她對58說了個大謊。

視線再往下瞄到地面，即使被水沖過，但還殘留著從168的體內洩出的少許淡黃色液體。

騙得了別人，但是騙不了自己，只有自己的身體才是最誠實的，這個道理168倒是深刻的體會到了。

5.3 subsequent iii

傍晚，五艘潛艦往食堂出發，抵達食堂後，每個人都被分到了一個鐵製餐盤與一雙筷子。把這幾樣餐具交到潛艦手裡的，是好幾個身形約七到十公分不等的二頭身妖精。

「啊…今天出了遠門，肚子可是比平常還餓啊！能再多給我一點飯嗎？再半碗啦！拜託你了…啊咧…不行啊！別這樣嘛…」對於168誠懇的請求，好幾個站在煮飯的電鍋旁、勉強抓著巨大飯杓的妖精，用抱住飯杓的手，比起了大叉，還不停的對168搖頭。到後來，還是只給168一碗的量。

「168…不可以為難別人滴說。」58提醒起168，她看那妖精站的不穩的模樣，似乎隨時會摔進電鍋裡，有個在電鍋邊的妖精，似乎快抱不住飯杓，快要跌倒了。

就在妖精要跌進去的那瞬間，有隻靈活的手臂從旁伸出，即時扶住了妖精。19以單手撐起托盤，用別隻手阻止了這起微不足道的意外，她隨口說起話來，似乎是想做起評論。

「一九每次想到吃飯這件大事，竟然被掌握在這群妖精手裡，總是讓人覺得不太可靠呢。」

「吃太多，會變重。」伊8在19說完時低語，但其他人似乎是沒聽見這句話。

妖精，在鎮守府裡有大量的妖精，他們不會說話，但聽得懂每個人說的話。這些手掌大得妖精擔起鎮守府裡許許多多的雜務，從裝備的維護與整備，以及處理食材到製作料理，全都難不倒他們。妖精能利用嬌小的軀體在桌面上來去自如，甚至還可以違反物理學，任意的在空中浮游，這些都很符合一般人對於妖精的既定印象。

到底妖精是從何而來，船艦們倒是不太清楚，對於他們的來源可說是眾說紛紜，在鎮守府裡存在著各種奇奇怪怪的謠言。但其中有個說法在船艦間有相當高的支持度，即是妖精為工廠製造出來的人造生命體，但該說法沒經過提督證實，也沒人為此說法背書。

五台潛艦在妖精的鼎力協助下，迅速的完成盛好咖哩的任務，下一個任務則緊接而來。

接下來的任務的內容是要找到在食堂裡找到合適的座位，潛艦們很幸運的挑到一個人比較少的時間，她們比其他船艦還早半個小時來到食堂，湊巧避開了人最多的時段，因此這任務的難度大幅度的下降。

基地的食堂，所有座位都是以一個長方形橫桌搭配六張椅子做為一組，椅子則以每邊各三個的方式放置於橫桌兩旁，這番桌椅配置讓maruyu猜想起來。

五個人的話…會是兩個人一邊，三個人在對面的那邊…我要坐在哪一邊呢？在maruyu還在思考要坐在哪裡時，58先選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在58後頭的168則毫不猶豫的坐在58的旁邊，平常都在一起的兩人，理所當然的在同一邊。

再來是伊8，她選了個在58對面的位置，是這張桌子的另一個角落。然後是19，沒多想的她，直接坐在伊8旁。

還剩下兩個位置…要跟19一起坐？還是選168…maruyu端著盤子，望著空出來的兩個位置，稍微抬起頭，maruyu不小心與空位旁的兩人對上了視線。

168往maruyu瞪去，即使她沒對maruyu說起任何一句話，但視線滿是要maruyu別靠近的訊息。

不過19則跟168相反，她那張帶有微笑的表情，似乎是想要maruyu快點來坐靠近她的那個空位。

我應該能自己選要坐哪…雖然168很可怕，可是19在澡堂的時候…maruyu理解168眼神裡的意思，但想到19不久前對他所做的行為，maruyu不由得躊躇起來。

maruyu提著自己手裡的餐盤數十秒間，有個短暫的念頭閃過。

其實坐在哪裡…都沒差吧？直到盤子放下的那一刻，maruyu很瞭解這是自己做出的決定，想要懷疑也來不及了。

餐盤被放在一個意料外的位置，引來所有人的注意，而反應最大的固然是168。

「你這傢伙…是故意要來找我麻煩的嗎？」168用罕見的低沉口吻講起，她握起拳頭，以控制過後的力道往桌面敲，這拳讓所有人的碗盤震了一下。

憑藉不具意識的反射動作，maruyu後退，他呆立在原地，半句話也講不出來。

果然…不能隨便選要坐在哪裡。maruyu過了一會才回神，但他沒感到任何一絲害怕，也不認為168的那一拳有對他造成威脅。

maruyu唯一不知道的事情是，為何自己的身體，他現在想動卻也動不了。

餐桌間的氣氛凝重的不像話，宛如成塊的水泥壓在五人之間，但19有個念頭，她想證明那不過是堆看不見的氣泡，才不是什麼水泥。

19開口，主動突破僵局，但她可沒打算當maruyu跟168兩人之間的和事佬，脫口而出的頭一句話還不忘嘲諷起168。

「你們別為這種事情吵架嘛…特別是168，很幼稚喔。」

「我才沒在跟人吵架！一點也沒有！」168朝正對面的19吼到，聲音比平常還要大，引來了食堂裡少數人的注意。

「是是…168你沒有在吵架，都你說的算呢，哼…maruyu，你把餐盤移過來，坐一九這邊，這樣沒可以吧？」19用不甘示弱，故意以鼻子哼起氣，她再用手拍了拍她身旁空著的椅子，想要maruyu去坐那個空位。

「嗯…我過去坐19那邊了。」maruyu這一句算是對168講，但168做給出回應。當餐盤被端到19那側，才算是平息了這場風波，但maruyu仍對一個餐盤能引起168這麼大的反應感到疑惑。

「苦瓜看到大家都坐好滴說…我們可以開動了嗎？」58的問話聲從角落傳來，所有人才警覺到，是該拿起餐具了。

咖哩之日才有的咖哩，每艘海軍的潛艦都吃的津津有味，但maruyu卻只嚐了一口咖哩後，就把剛送入嘴裡的那口吐了出來，他稍微用手小心的遮掩，怕的是讓其他船看到這全部過程。

這盤咖哩有著令人熟悉的辛香料味，但還有個詭異的味道混雜在香料裡的，maruyu確定他從來沒有在任何食物裡頭嚐過相同的味道，就是那個味道讓他無法將咖哩嚥下口。

「能不能幫我拿醬油…」在咖哩裡加醬油，把味道蓋過去的話，說不定就能吃下去了…但調味料盒放在那裡…伸手一定拿不到。maruyu不認為自己搆不到擺在桌上的調味料盒。

那個裝著許多醬料的紅色盒子，被擺在伊8的前面，不巧的是伊8與maruyu之間還隔了個19，想拿盒子裡的醬油罐，還得伸手繞過19才行。

「醬油很鹹滴說…maruyu，今天的咖哩，味道已經很重了滴說…」58提醒起maruyu，調味料盒好端端的擺在58前面，但58無動於衷，沒打算幫maruyu拿。

「maruyu你平常口味都要吃到那麼重啊？不過想到你是陸軍的船，倒也不意外啦。」正在大口扒起飯的168，在還沒把嘴裡的那口飯吞下去，便急著把飽含諷刺的言語拋向maruyu。

「陸軍…怎麼了嗎？」陸軍…是給了海軍什麼樣的印象？maruyu在心裡想的與嘴上說的疑問，都得不到答案。

「沒事。」168只回了兩個字，到後來還是沒人想幫maruyu拿調味料盒。

只好…自己來了。窘迫的情況，讓maruyu下了不得已的決定，他無論如何都得自己動手。maruyu踮腳，把身體往前傾，就在手臂伸向前時，有股力量到壓在他的肩膀，阻止了maruyu。

maruyu轉過頭，發現出手的人正是離他最近的19。

早在maruyu起身時，19便放下了手裡的湯匙，僅憑一隻手，輕易的把比她小一號的maruyu壓回本來的座位。

「咦？」maruyu出了聲，他還搞不懂現在的情況。

在maruyu坐回去的當下，所有人都凝視著19。特別是168，她開始期待起19接下來會做的行為，即使她對19沒有太多的好感。

19做起往常般的笑臉，很順手的把調味料盒拉到maruyu的餐盤旁。在那瞬間，168不快的情緒直接反映在表情上，她氣的嘟起嘴來。58與伊8則無太多的反應，低頭繼續吃著咖哩。

「maruyu你不行一次把它用完喔，說不定之後還有別人要用呢。」19提醒maruyu後，她特別把醬油罐從盒子裡拿起，像傳遞重要物品似的，交給maruyu。

「19謝謝…」maruyu以雙手緊握醬油罐，略微傾斜瓶口，由於瓶身根本沒有移動，醬油在咖哩上弄出一個小黑點。

直到maruyu停止傾倒，把醬油罐放回盒子時，在咖哩上頭的黑點已經漸漸擴散開來。

maruyu挖起一口咖哩，皺著眉頭，硬把湯匙往自己嘴裡送。醬油的鹹味仍無法壓過那奇怪的味道，他很勉強的吞下那口滿是醬油的咖哩飯，但詭異至極的味道仍留在嘴裡。

「嘖…你看吧？醬油加太多，鹹到沒辦法吃了…」168彈了舌，若無其事的講到。

這盤咖哩沒對maruyu以外的潛艦造成困擾，大家吃的明明是同樣的東西，maruyu搞不懂為何會有這份差異，他把自己疑惑的部份全盤脫出。

「不是醬油的關係，不是的…是這盤咖哩的味道好怪…難道你們都沒有覺得嗎？咖哩吃起來…有很像鐵的味道。」maruyu從模糊的記憶裡，好不容易找到與那味道最相近的物品，但絕對不會被拿來作為食物的材料。

在maruyu講完話的那刻，四個來自不同方向的視線，全聚焦在maruyu身上。

「那個…不是鐵啊？但那個又是什麼滴說？苦瓜想不起來…」58最先開口，在maruyu聽見了『不是鐵』時，是有種莫名的安心感。

「Aluminium」伊8在58後接話，maruyu的安心感持續了不到五秒，被58給擊碎。

「啊…就是小八說滴，咖哩裡面的是鋁的味道…是每次去奧里爾海，都會帶一點回來的資源。」

「鋁？為什麼會放到咖哩裡面？」鋁是金屬，怎麼能吃到肚子裡…maruyu從沒有吃過金屬的經驗，在他的認知裡，金屬也不該是食物的一部分。

「唉…鋁當然可以吃啊！我們可是船艦啊！你很搞不清楚狀況耶，這麼高級的咖哩…可不是天天能吃到的食物啊！陸軍的船還真浪費啊…」168為自己喜歡的食物大力讚揚，還順便對maruyu冷嘲熱諷。

「可是…」maruyu低下頭，這盤咖哩對maruyu來說如臨大敵，卻又不曉得該如何是好。在陷入窘境時，19卻以一種無關緊要、說閒話般的口吻，對maruyu說起話來。

「一九記得今天不是只有咖哩喔，廚房還有準備其他的配菜，總有不喜歡吃咖哩的船嘛…」19以食指比了比食堂入口，有妖精在幫大家張羅食物的地方。

「maruyu，你去入口那裡看看吧，去跟妖精說一下吧。」

「嗯…我去問問看，有沒有別的…」接受了19的建議，maruyu把餐盤端起來，暫時離開了餐桌。maruyu一走，58以不想讓太多人的音量問起，這沒有直接的問話對象。

「陸軍的船…不可以吃鋁嗎？」

「浪費食物的傢伙…」168一手拖住下巴，她望向一乾二淨的空盤，心想著maruyu那盤咖哩，最後只會進到廚餘桶裡。

「他跟我們，不同。」伊8推起鼻樑的眼鏡，她說的話被58認為是問題的回答，因此58又問下去。

「不同？會是…哪裡不同呢？」

這下伊8反而沒回話，畢竟她不認為自己是在回答58的問題。倒是從maruyu離開後，19吃沒幾口咖哩後，便一直朝maruyu走掉的方向注視著，她正在觀察maruyu的一舉一動。

當然，maruyu本人並沒察覺有個人在背後監視他。

「maruyu不能吃海軍咖哩有點可惜呢…但又是為什麼呢？」19自言自語，她講話的模樣又有點不太正經，但這卻讓168不太高興，好像19對maruyu的所有言行，都能觸動168的神經。

「喂…19你到底想怎樣啊？你對那台陸軍船態度根本是好過頭了，你到底還記得他剛來之前，你自己說過的話啊？你在做的跟那時候講的完全不一樣啊！」168用湯匙敲了下碗盤，那鏘一聲讓19回過頭，面對168滿滿不爽的表情，19自有她應對的方法。

「一九之前講過了什麼呀？」但19的方法，總是往激怒168的方向筆直前進。

「你現在是打算裝傻嗎？」168咬起牙，她確定自己的記憶沒受到任何變造，第一個說自己不喜歡陸軍潛艦、還用起讓人笑不出來的醜小鴨比喻，把陸軍船說的一文不值，正是眼前這露齒微笑的傢伙。

19歪著頭，刻意拉高自己講話的音調，以調侃般的口吻對著168說。

「啊…讓一九回想一下…一九記得自己講過『在maruyu來的這段時間，希望大家能暫時先聽一九的話呢』」講到這裡，19偷笑了幾聲，她毫不留情給168言語上的一擊。

「嘻…該不會真正忘記的人，其實是168吧？」

「我才沒有！」168拍桌，她整個人的身子往前傾，都快要爬上桌子了。

在168做起如此大的動作，maruyu很不巧的回來了。

「請問…剛剛發生什麼事了？」maruyu的餐盤，從咖哩被換成白飯，還配上了青菜與少量的醃製品。

「什麼事也沒發生喔。」在19說話時，168站起來，用手臂勾起58。

「真受不了…我吃飽了。58…我們回去吧。」不想再待在食堂的只有168，但她連58一起帶離這裡。

「168…是在生氣嗎？」58在出了食堂後問起，168卻不曉得該怎麼去回答，這發問的時機錯過了168最生氣的時候，真要說就是太晚了，晚到168都有點懷疑自己現在究竟有沒有在生氣。但對58來說，如今才看出來似乎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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