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龙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拿了旁边的被单裹在京香的身上，横着将他抱了起来。

“别沉迷啊！我的奴隶，可是很厉害的。”

他听着背后霍敬龙那下流的调笑，直到最后都没有半点回应。

英龙把京香带到书房，放在凳子上。打了水来，用块新的毛巾帮他擦洗身体。

他已经闻不到京香身上那股奇怪的香气了。他此时对京香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出于同情和怜悯，至少——霍英龙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可京香还是毫无反应，连笑容和泪水都已经没有了。

英龙将他放在书房那张小窗上，轻轻的盖上了被子。

“京香，听的到我说话吗？”英龙努力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在京香的耳边说道。“是我……霍英龙。”

“……”京香的眼睛里又闪过了一丝泪光。

“已经结束了。”英龙说道。“……哥……霍敬龙……他不应该这样对你。”

京香的嘴唇轻轻的动了一下。英龙看到京香的手抬了起来，似乎是想要拥抱自己。

上次被人抱过……是什么时候了？对了……是娘还活着的时候……

霍英龙没有逃离京香的这个拥抱，他明白，京香此时需要的——就是这个。他也轻轻的张开双臂，抱住京香。

良久，京香终于松开了手臂。

等英龙再看见他的脸时……英龙又被惊呆了。

京香正在笑着。

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发自内心的笑着。

“……京香。”霍英龙非常害怕他已经变成了傀儡。“……你还认得我吗。”

京香点了点头。

“我当然认得，你是英龙。”

英龙的心里这才放下了一块石头。

“对不起。”英龙说道。“……哥哥他……”

京香笑了笑。

“我知道。所有的事情，我全都知道。所以——不用道歉。”

京香又抱住了英龙。

“谢谢你为我担心。”

“恩。”

这次，英龙没有再抱住京香。

“我已经没事了。”京香松开了手。“……所以，我要回去了。”

“什么？！”英龙吃了一惊。“你是说，你还要到哥哥身边去吗！？”

“恩。”京香点了点头。“我要实现……和敬龙哥的约定。”

英龙按照京香的意愿，拿来了白色的衣裤。

京香穿上衣服的时候，并没有避讳霍英龙的目光。仿佛是真正的家人，真正的兄弟一样。

英龙没有阻止京香离开。

虽然他的内心却充满了不解和疑惑——可被伤害到这种程度的人，真的还会愿意去坚持自己的爱情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爱情又和毒药有什么区别？

在京香踏出英龙房门的时候，他轻轻回过头来。

“过一会儿……到敬龙哥的屋里来吧。我有些事情想拜托英龙。”

说完便离开了。

英龙觉得白色比起红色来，更加适合京香。

霍敬龙还站在屋门口，他想着弟弟的那副模样，觉得越发的好笑了起来。

笑罢，却忽然有些惆怅。

要是英龙真的动了救走京香的念头——那试验的结果……没准就再也看不到了。

“啊——早知道就晚点再……”他自言自语的说着，推开屋门，走进屋里，刚想回头关门，却发现……

京香已经站在了门口。

月光洒在他乳白色的长发上，夜晚衬着他蓝色透亮的眼睛。

仿佛陶瓷一般的肌肤，还有他嘴角甜甜的微笑。

这霍敬龙再熟悉不过的容貌，竟然有龙让自己吃了一惊。

“京香？”霍敬龙挠了挠头。

“敬龙哥。”京香笑着，几步走到霍敬龙的面前，轻轻扑倒他的怀里。

“……京香，恩……你……”霍敬龙竟然也感到有些尴尬。他不太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京香的状态应该是还没有完全傀儡化，虽然他原本就打算用语言命令京香回来。可他实在没想到——京香竟然还会主动回到自己身边。

“什么都不要说。敬龙哥。”京香捧起霍敬龙的脸庞，轻柔的吻了上去。“只要……感受我的爱就可以了。”

霍敬龙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所以就回应起了他的吻来。

“闭上眼睛……好好吻我可以吗？”京香说道。

霍敬龙不以为然，可还是闭上了双眼。

“敬龙哥……我爱你。”

这声音响起的同时，霍敬龙忽然感到——

什么尖锐的东西，捅进了自己的腹部。

一口热血立刻涌上喉头，他一下将他咳出来，却被京香温柔的吮吸了的干净。

霍敬龙使劲儿的推开京香，自己又向后退了几步，可体力不支，疼的一下倒在了地上。那把刀，仍然插在霍敬龙的腹上。

“敬龙哥，为什么要推开我呢。”京香温柔的笑着，眼泪却已经流了下来。“你还记得和我约定好的吗？”

京香几步走到霍敬龙的身前，坐到了他的身上。

“你……你想杀了我……？！……没想到……”霍敬龙咬紧了牙关。

“敬龙哥……”京香将霍敬龙腹上的刀一下拔出，血喷涌了出来。

霍敬龙疼的大叫，他想要命令京香，可是却已经说不出什么来，脑中只剩下疼痛。

京香俯下身来，亲吻起霍敬龙的嘴唇。

“敬龙哥……你记得吗？”他甜甜的笑了笑。“我伤害你的这份罪孽……也要由我自己来承担。这句话……是敬龙哥说的呢。”

说完，京香将手上的刀，又一下下刺进了霍敬龙的身体。

“敬龙哥第一次……送给我的糖果，非常的好吃。”

“那之后……我就再也忘不了敬龙哥糖果的味道——也忘不了敬龙哥了。”

“这是……我第一次有恋爱的感觉。也是……第一次愿意付出一切。”

“有糖果……有疼痛，所以……所以我就……更加喜欢敬龙哥了……因为……我要为敬龙哥付出一切啊……”

“可是……我的一切，只愿意给敬龙哥……”

“为什么……敬龙哥却愿意把我的身体……给别人呢……？”

“我的心已经被你拿走了。”京香哭着，用沾满鲜血的手擦掉眼泪。“敬龙哥的心，就要给我了。”

京香用刀猛的划开霍敬龙的胸膛，使劲儿一下握住那颗还在微弱跳动的心脏，感受着他的温度，随着他的频率呼吸。

“这就是……敬龙哥的心脏啊。”京香又哭了起来。“明明……是这么温暖的心脏。”

…………

霍英龙不知道京香叫自己去兄长房间的意图为何。

他脑中回荡起京香呻吟的声音，又想起京香的眼泪。

等一下到底会面对什么样的场景？

是京香邀请自己进行床笫之欢？或是让自己和霍敬龙谈判……再不然……

霍英龙放弃了思考，在犹豫了半晌之后，他还是决定去看看再说。

这一晚的月亮，非常明亮。

当霍英龙发现哥哥屋子的门并没有合上的时候——他明白了一件事情。

越明亮的月光，就会将黑暗的地方衬的越发黑暗。

那乳白色的发丝，已经被夜晚染成了黑色——和霍英龙一样——那墨一般浓重的黑色。

他也看到了红色。

沾满红色的白衣裤，那被剖开的磷鬼的腹部，那森森的白骨，那还未干涸的，在陶瓷版皮肤上留下的血迹……

还有那少年——陈京香头上长出的，红色的鬼角。

陈京香，已经完全变成了霍家的磷鬼。

他看到英龙的身影，甜甜的笑了。

眼泪和笑容一起映照在月光之下，竟然将这血腥气的盛宴，妆点的神圣而温柔。

“英龙，杀了我吧。”

霍英龙明白，陈京香——此刻，已经崩溃了。

“杀了我，让我和敬龙哥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霍英龙什么都没说。

他走到京香的面前，轻轻的把他抱在怀里。

“英龙……？”

蓝色的火焰，慢慢燃烧在二人周围。

幽暗而宁静。

“火……蓝色的火……”

京香轻声的呢喃道。

霍英龙哽咽了两下…从喉咙里放出了带着些沙哑的声音。

“你是我的哥哥，霍敬龙。”

“我……”京香的眼中，似是只剩下了那蓝色的火焰。“我是……霍敬龙。”

“你是我的哥哥，霍家的少爷——霍敬龙。”

……………………

一年后。

秋风又送来了凉意。

在通往离原的田间小路上，少年清脆的笑声，正回荡在广袤的大地之上。

“英龙——快一点！我背的东西那么多还比你走的快呢！”

霍敬龙正背着他红色的方形药箱，开心的转过头来，对着不远处自己的弟弟大声笑着。

“这附近刚下过雨，走那么快的话，小心衣服上沾到泥水。”

名叫霍英龙的少年轻声的叹了口气，面无表情的说道。

“啊——！”霍敬龙望了望自己的衣服。“糟糕！真的沾到了！怎么办啊英龙！！会不会被爷爷骂死啊！！”

“放心吧。”英龙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轻微的笑容。“前面有条小溪，我帮你擦掉就可以了。”

“恩！英龙最好了——！全世界啊——我最喜欢的就是英龙！！”

风和煦的吹着，夕阳留下一片火红的天空。

麦穗摇曳着金色的阳光，却把金色的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下。

泥泞的土地下，掩着无数先人的足迹。

而在土地之上，新的脚印述说起那即将到来的——冬日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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