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flower in the Midnight

狂风呼啸，暴雨倾盆。每每遭遇这般夜晚，罗伊德总是蜷缩身体，难以入眠。鼓噪的风声不停地撞击窗户，搅得他心绪不宁。左胸深处不由得产生一股不适，这种感觉仿佛心脏被抛入夜空，任凭无情的暴风雨随意摆弄。一抛，一落，时而心跳加速，时而缓慢得麻痹知觉。

被咬住了。

剧烈的抽痛感令他猛然坐起。

活着的时候被人剖开胸膛，挖出心脏。啃噬的时候，那暗红色的脏器还在跳动，宛若最后的挣扎。粗粗的血管化为敏感的痛觉神经，把死亡的痛苦纤毫毕现地扎入脑海。

劈开夜空的闪电映得屋子里一片惨白。他捂住嘴以免惊叫出声，却摸到了自己上扬的嘴角。

他在笑。

瞬间，冷汗涔涔。

如果说被杀的记忆里铭刻着鲜明的痛楚，那个在黑暗里双手染血露出笑容的自己则会让他害怕。

濒临窒息的时候，罗伊德才松开了自己勒紧双唇的手。他不想欺骗自己，所以无法安慰自己说一切都过去了。的确，发生在阴森古堡里的一切已经被抹消，但那同时也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无论是外界的邪恶，还是自己的疯狂。

惊雷滚滚，带血的铁锤敲打头颅，头盖骨碎裂如花。

闪电连连，匕首恣意划开柔软的肚腹，血淋淋的伤口宛若夜空的伤痕。

他大口大口喘息着。明明只是呼入再普通不过的空气，胃里却仿佛翻涌着腥臭的血腥味。呕吐感粗暴地搅动脏腑，喉咙深处不由自主发出似哭似笑的古怪声响。手指如同痉挛般摸索床铺，只摸到一片潮湿的冰冷。

兰迪不在。

这个事实为他注入忽冷忽热的心情。温暖的情感是庆幸，庆幸他们平安脱离了古堡的诅咒，约定给彼此少许距离来解决遗留的心结；寒冷的情感是愠怒，那个人明明是自己的所有物，为何竟敢擅自离开？凉丝丝的怒意是刚刚孵化出的毒蛇，绕着肌肤盘旋而上，钻入心口。

他是……我的东西。

那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被杀的自己和自己杀死的第一个人。鲜血般的微笑，以及被血液浸染得愈发艳丽的红发。穿过长长的走廊，穿过阴森的阶梯，他把玩着偶尔从黑衣下露出的一绺红发。它是割开喉咙喷涌出的色彩，也是接吻的颜色。他的嘴唇很冷，对方的也是如此。但当热血飞溅而至，亲吻便温暖起来，然后像被活活烧死一般热烈。

非常痛苦，也非常快乐。仿佛被粗暴的性爱撕裂身体，高潮不断。

不对。

胸口依然保留着温度的领域，有一个小小的声音提醒他。与漫长的黑夜相比，它的挣扎根本无济于事。

罗伊德听到了自己双脚落地的沉闷声响。

那个人必须陪在我身边。

光脚踩在地上，会发出承载体重的咚咚声。寂静的走廊像扬声器一样放大了这种声音。他曾经听到过类似的动静。咚咚、咚咚，持续不断的沉重撞击，那个人在他面前渐渐死去。空洞的胸口无法承载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他只是觉得溅到唇上的血滴鲜美异常。

他喜欢那种味道。轻轻推开隔壁的房门，房间里都是他最熟悉、最喜欢的味道。

啊啊，那时的感觉……

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难以言喻的灼烧感洗劫胸口，泛上奇异的酸胀。好像射精前一秒的感觉。对方正在死去，死后将被自己独占。他盯着他的眼睛他濒死的面容，看到他张开嘴，想要喊出某个名字。

他听到了那个名字，然后他扼住了对方的喉咙。

出现在视野里的一双手真的好小，甚至没法环住那个人的脖子。不过，生平第一次，他意识到人的脖子可以如此柔软。柔软又温暖，软骨在挤压下咔咔作响，宛若精致的乐器。

以后，那成为了他最喜欢的乐曲。他本能地骑到对方身上，撕扯的感觉犹如被利刃割开胸膛，可甜美的快乐也在腹内爆炸。那个人已经不会再发出声音，他便扼紧咽喉，听肌肉和骨头发出的呻吟。

这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全部。

走入与他一样昏暗的房间，他觉得自己像房间的主人般熟悉里面的每一样东西。不需要看，不需要思考，轻轻巧巧地绕开家具和杂物，一直走到床前。

床上有一个暖暖的、会呼吸的身体。

他想说些什么。到底是什么呢？简单的话语，或者一个挚爱的名字。仿佛只要唤出对方的名字，他就会流泪。但高昂的欲望也攥住了他的下身。朦胧间他伸出手，像无数次引导对方刺入自己体内一样，熟练地环绕颈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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