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subsume i

抱著資料夾，maruyu往基地深處走，精神恍惚的他，直到差點從樓梯上摔下來才把意識接了回來。maruyu才突然發覺，他走了很多遍向下的樓梯。

『下層-E02 潛水艦寢室』資料袋外用鉛筆很工整的寫了這行字，maruyu剛好走到了下層，但即使抓回了意識，他的心情仍然沒有穩定下來。

被鐵皮包覆的灰色走廊總讓他難以習慣，像被一隻巨大的機器怪獸吞進了肚子裡，無形的壓迫感來自於四面八方。

maruyu當然遵守被特別告知的規定，無論如何都得學會自律，首先他必須忍耐，忍耐壓迫感、忍耐不自覺產生的生理反應。

從大淀那裡知道了在鎮守府裡要遵守的規矩…可是要跟誰一起住之類的事情，卻什麼也沒問到…只知道要到來這個寢室，都寫『潛水艦寢室了』，應該…那寢室住的也都是潛艦吧？在尋找寢室時，maruyu想了一些事。

他從背包裡找出一副陸軍生產的蛙鏡，尺寸對maruyu而言是大了點，但這已經同型中最小的尺寸了。maruyu勉強的把它綁在額頭，他總覺得把蛙鏡戴起來似乎可以讓自己看起來比較正式，因為這是他武裝的一部分。

「在來鎮守府、遇到大淀之前…海軍的船，我好像還有見過木曾…」思考著關於海軍船艦的事，maruyu不自覺的自言自語起來。

maruyu有一段特別的記憶，在這記憶裡登場了一艘名為『木曾』的海軍船艦。木曾披著斗大的披風、有隻眼鏡被眼罩蓋住、散亂的綠色短髮，不像女性會有的男子氣概，毫不隱藏的展露在外。

只要閉起眼睛，maruyu能輕易回憶起關於木曾外表的種種訊息。

但記憶中的自己卻是在差點溺死的情況下遇上了木曾，結局是maruyu被木曾救起、帶回岸邊，以異常淒慘的結果收場。

這段記憶很鮮明，但也讓maruyu很疑惑。

為什麼我會在海裡呢？我明明沒有下過水…這個部分很奇怪。會不會是我記錯了？還是…這件事情其實是夢呢？maruyu確定自己沒有碰過海水，非常確定。

也有可能說…海軍其實沒有木曾這艘船，沒有那麼像男生的船…maruyu想到這時，他人也走到了掛著『E02』牌子的鐵門前。

maruyu先確認了牌子與資料袋上寫的相同，接著低頭看向自己兩腿間的凸起處，它終於不再那麼腫脹了。

我要學會…自律。在心裡默念了一遍後，maruyu走上前，用很小的力氣的敲了兩下鐵門。

咚！咚！鐵門震動造成的聲響讓maruyu嚇到往後退，他沒料到鐵製的門板即使不用力敲打也能有這麼大的聲音。

maruyu能從鐵門輕微的震動猜測，在門後方有人，而且是很多人。

在門後方的人將門一口氣拉開，好幾對眼睛與maruyu對上。

她們與maruyu都穿著相同類型的服裝，但maruyu的那件純白無垢的學校泳裝，房間裡的海軍船艦則都是冷硬的深藍。

maruyu反射性的閃躲起她們的視線，進而將自己的目光放在一台破舊的電風扇上，電風扇大概是他來到海軍基地後，最熟悉的物品了。

電風扇…看起來好像快壞掉了。轉動起來非常不穩的電風扇給了maruyu這般想法，有艘潛艦湊上來，擋住了maruyu的視線。

「你好，午安，初次見面！」在一句話裡面用了三種招呼語，這台海軍潛艦比maruyu高，但她最讓maruyu有強烈印象的是他差點要撞上的雄偉胸圍。

一…二…三，maruyu數著，他忍不住偷偷往後方看，還有三個人在房間裡面，加上眼前的她，總共有四個人。maruyu還不經意的察覺到，擋在maruyu眼前的潛艦的綁起罕見的三馬尾，不只綁在左右兩邊，在後腦杓還多綁了一條。

都是三…這個數字。

「一九猜你就是陸軍的潛艦吧？準備要跟我們一起住的那台，對不對？」三馬尾少女問話時，一手把maruyu抓進門內，另一手還順勢把門鎖起。

「呃…對…」逃不掉，也無路可退了…maruyu根本無法理解眼前的情境，他緊貼在鐵製門板，金屬特有的冰冷感，使maruyu身體抽了一下。不能後退，但也不敢往前。

三馬尾少女把手往自己的雄偉胸前一拍，慢慢退到旁邊，maruyu終於能瞧見其他人的全貌。

「一九的名字全部是伊19，她們從這邊到那邊分別是小八、168、還有苦瓜呦。」19做了說明，她的手指往房內指，指到的每個人。

對…她叫做19，也是這麼稱呼自己…『伊19』就寫在19的泳裝上、胸前最明顯的位置，但maruyu沒想到幾秒前的自己竟然會視而不見。

「苦瓜？」maruyu望向在電風扇旁的少女，19剛剛是指著她說『苦瓜』，他無法將那名少女與苦瓜不好入口的食物聯想在一起。

「伊58、58、苦瓜、滴說。」用近似打拍子的節奏，58回答maruyu的疑問，她打算爬往19那裡，想近一點觀察maruyu，但168握住了她的手，不讓她過去。

168只往maruyu那裡看一眼，隨即撇過了頭，她發覺maruyu身上有許多她們不同的地方。這艘陸軍的潛艦，跟168原先想像的差太多了。並非168把潛艦想成了魁武的彪型大漢，相反地168還希望來的人能是個跟她一樣的女生。

顯然，maruyu不是。

「苦瓜就是苦瓜嘛，輪到你說囉，你叫什麼名字呢？」19一問，maruyu驚覺自己沒做最重要的自我介紹，連見到別的船艦時一定要做的招呼也跟著忘了。

「我是…」maruyu停頓一下，他吸了口氣，把資料袋改以左手拿著，用右手做了舉手禮，所有的海軍潛艦都察覺maruyu那與眾不同的敬禮手勢。

「我是陸軍製造的三式潛航運輸艇－maruyu，請多…指教…」在maruyu還沒把整句話說完，19跨步往前站，拉近她與maruyu的距離，她的手同時朝maruyu伸去，抓住maruyu的手腕。19抓緊的那一刻，maruyu想起了大淀，以及遇到她以後，在會客室發生的種種事件。被人控制、被人玩弄。

「不…不要啊…」maruyu有的是強烈的恐懼感，但19只是想更正他罷了。

「反應真誇張…一九只是想跟你說，你做的舉手禮，手勢錯了啦！」海軍的敬禮手勢沒像陸軍需要把手舉的那麼平直，得把手臂往下垂。19正在做的，就是想把maruyu的手臂往下壓。

「嗚…啊啊…」吐露起細微的哀號，maruyu擁有的力氣與自己嬌小的外表一樣貧弱，19只多用了點力，就使maruyu乖乖就範。

「舉手禮啊，在海軍是這樣做…但是，一九感覺怪怪的。」19弄沒幾下就鬆手了，雖然她還沒把maruyu的手勢調整到令她滿意的地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19故意做了個像偵探思考事情時會有的獨特動作，她總感覺不太對勁。

「哪裡…很奇怪？」maruyu問著，19把maruyu的泳鏡往上撥，將手掌貼在他的額頭。

「船體溫度很高呢，是發燒了嗎？還是感冒了？」從maruyu額頭感受到的，是異常的溫暖，簡直像是生物才有的體溫。

「船艦是不會感冒的啦！只有笨蛋才會感冒！說自己是潛水艦，還戴什麼蛙鏡啊…」168再往maruyu那裡看，一樣只瞧了一眼，她在聽完19一連串的問題後，從後頭對前面喊道，但最後那句她說的很小聲，似乎是只想說給58聽。

把自己的注意力全放在蛙鏡，168很想否認自己早已發現maruyu與她們的不同之處。168把58的手握的更緊了，她不太想去承認自己會察覺到如此扭曲的事實，這事實與maruyu嬌小柔弱的外表難以結合。依現狀看來，這事實似乎只有168一個人發現。

「我沒有感冒，在來海軍之前有做過檢查…確定身體沒問題，才被送過來的…」maruyu告訴19，同時他看到有台潛艦放下書本，從書堆裡起身。

綁成辮子的金髮，紅框眼鏡後是如同寶石深邃的綠眼珠，雙腿有著潔白的過膝襪、以及同樣顏色的圓形扁帽。

她叫做小八，是外國船嗎？而且還穿著襪子。maruyu有關於她來歷的各種疑問，但都沒開口提及。

「借過。」伊8在19耳邊說，口氣像在下令。她從19手臂下的縫隙鑽過，勉強站在19跟maruyu兩人中間。

「小八你想做什麼？」19質問起伊8，以相當嚴肅的態度，她沒料想到伊8會主動走出書堆，介入她們。

「小八？」這主動的行逕不像平常的伊8，就連58也想知道伊8的目的，但伊8沒去理會、也沒給予回應。她抓起maruyu的手臂，視線與maruyu相接。

「是有哪裡不對…嗎？」maruyu反應慢上半拍，伊8的力氣比19小上許多，照理來說maruyu有機會掙脫。

她的眼神好可怕…但在maruyu察覺伊8鏡片下、不帶半點情緒的眼神時，他沒有勇氣抵抗。

三十四度c，正常範圍以外，接近人類體溫。maruyu的體溫，被伊8的溫度感應器測得，純粹的體感被轉換成實際的數字。海軍的船艦在全身上下都搭載著數以百計的感應器，用以觀測溫度、壓力、濕度等周遭一切環境的變化、將其記錄成數值，部分船艦還能依靠這些數值進行有用的計算與推估，又因潛水艦的作戰環境特殊，感應器數量還比一般船艦多上數倍。

可是，開啟感應器對潛水艦不是件輕鬆的事，要把注意力分在各個感應器可說非常費神，因此大多啟動感應器的時機都是進行任務或是演習。19就是嫌感應器太麻煩才不去啟動感應器，當然無法得知maruyu體溫的實際溫度。

然而，像伊8一樣，將自己所有的感應器一直維持在開啟狀態的船艦，整個鎮守府裡也只有伊8一個。她的身體有著看不見的缺陷，不得已要把所有感應器維持在開啟，讓大量數值資料在腦內運轉，平日行為單調的伊8，反倒不會因此分心。

在外人眼裡，伊8是動也不動。幾秒過後，她放掉了maruyu的手。

「我去一趟洗手間。」伊8說上這句，她繞過maruyu走了出去。所有人都搞不懂伊8為何這麼做，雖然168也是搞不懂，但她沒把心思放在伊8那裡。她在後頭，忍不住問起其他人。

「你們幾個，都沒有發現嗎？maruyu他…跟我們不一樣啊！」

「168你在驚訝什麼呀？maruyu是陸軍製造的船，當然會跟我們不一樣啊，泳裝還是白色的呢！」19告訴168，帶有不耐煩的語氣。168咬著牙，她敢斷言19沒發現maruyu與她們不同之處。

「不是從陸軍來那麼簡單的事，也跟泳裝沒關係，maruyu他…他是男生啊！在他兩腿中間有個觸手…那麼明顯，難道你們都沒看到嗎？苦瓜你一定有看到吧？」168把手搭在58的肩膀，大力的晃了好幾下，周圍沒人發現maruyu的性別，168著實感到難以置信。

「呃…嗯…苦瓜現在看到了。」58是在168提及後才發現，從maruyu被19粗魯的拉進房間開始，她一直以為maruyu是女孩子，這絕非先入為主的偏見，而是尚未觀察到觸手以前，所有客觀條件結合後導致的結果。

「嘖…沒想到一九也會忽略這麼重要的地方呢，但一九很好奇這個…是真的嗎？」19輕輕彈了舌後問起，她低下頭，用手指著在maruyu腰部以下、那跟連泳裝都藏不住的棒狀凸起。

「當然是真的啊…」maruyu很無辜的回答，這問題著實讓人不好受，幾乎可說是過分了。但從maruyu的臉蛋再到說話的聲音，還有與幼童相仿的未發育體型，在他身上種種要素都無法讓人想到他是男生。

「陸軍的船，苦瓜本來也以為會是女生滴說…」58說起自己的想法時，168爬到58前面，抱住58，將自己的頭靠在58的胸口。

不考慮實際性能，在體型58與19雖然是天壤之別，但58也絕不是平坦的洗衣版，她還算有料的胸前，可能還比168好上一點點。

「按照…苦瓜說的，所以海軍的船都是女生嗎？我記得木曾她…啊啊…」maruyu試著使用起苦瓜這個稱呼反問回去，但他卻不小心把某個僅從閃過一瞬間的名字給說溜了。

我說了不該說的名字…木曾，連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存在。遇見木曾的過程如夢似幻，maruyu不願輕易承認，也沒有打算講出來，但那卻是他最早對海軍船艦有的印象。

「木曾？這是船的名字嗎？」58繼續問起，她順手摸起168的頭髮，聽見58被maruyu稱作苦瓜，168在58身上靠的更緊了，幾乎是要把自己的臉埋進去，她根本不想去聽maruyu講的每一句話。

來的怎麼會是個男生？是不是哪裡搞錯啦！168在內心不停的問著，可惜無法改變現實。

「嗯…那是船的名字。但是我自己知道的事情也不多…」maruyu回答時是毫無把握，木曾這個名字連19都感到陌生，19很確定這艘船絕不會是潛水艦，因為它不符合潛水艦的命名原則。

「叫做木曾嗎？一九沒聽過這台船呢，鎮守府裡好像也沒有…不過maruyu你問了一個很有趣的問題，到底海軍的船是不是全部都是女生？關於這問題嘛…」19她把踩在腳下的箱子推到房間中央，推到定點後又走回maruyu前面。

「一九也不太清楚呢，海軍的船太多了嘛…你過來這邊坐吧，這個箱子給你當椅子。」

「果然…是這樣嗎…」maruyu更退縮了，有很多事情他總是得不到明確的答案，接著他想起了大淀。

大淀說過有問題可以去問他，但是她平常應該很忙，而且…經過早上那起過度的肢體接觸，maruyu對大淀的印象是帶有少許的警戒，同時他也想起大淀的身分，一人之下、數人之上的秘書艦。

19不管maruyu在想些什麼，她把maruyu往房間中間拉去，maruyu總是處於一種手臂被人抓住的狀態。

「現在房間裡頭有點熱，忍耐一下吧。」maruyu被19帶到房間中央，在他坐定位時，視線不經意的往168那裡看去。

她好像…在躲避我的樣子，可能是我的錯覺…maruyu從168的動作稍作猜測，但這個猜測目前還沒人為他證實。

「說起來…你手上那個袋子是什麼？」19問，她其實觀察maruyu手裡的資料袋有段時間，但maruyu從來到寢室後都沒有提到它。

「差點忘記了，這個袋子是大淀給我的…要我交給你們。」maruyu回應的同時也把資料袋交給了19，他不懂為何19在聽到大淀的名字時皺起了眉頭。

「大淀？maruyu你見過她了？」

「剛到達鎮守府的時候，是她來接我的，大淀帶我進來基地…」maruyu說的完全是事實，但他省略了進到基地後、在會客室發生的事。

「她來接你？聽起來是不太意外啦，秘書艦嘛…不過讓一九來猜猜看，maruyu你看到她，對她的第一印象，是不是覺得她很有氣質、很適合當秘書艦？」19繼續問起maruyu，她問題的敘述相當貼近maruyu腦內的印象。

「嗯…差不多就是那樣…」maruyu認同19的說詞，但那問題其實是19設下的圈套。

「果然啊…你別被她那個樣子給騙了！大淀那個人很危險。」19搖了搖頭，說了個讓maruyu略為錯愕的事實。

「很危險？大淀她…是哪裡危險？」難道說…這幾艘潛水艦，也被大淀弄過…maruyu想起在會客室裡，大淀對他所做的一切，這樣的猜測有些罪惡，但也是他會錯愕的理由。

19不管maruyu是怎麼想，她給了maruyu一個笑臉，這張笑臉卻一點也不讓人放心。

「哪裡危險呀？我們來看看你袋子裡裝的東西，說不定我們就能馬上知道了呢。」

看來…不是我想的那樣子。maruyu莫名的鬆了口氣，他看著19把袋子反過來，手掌大的規章順勢滑出袋子，直直落地，

「哇…好懷念的小本子，可惜它該去的地方，是那裡才對！」19撿起規章，maruyu以為19會把規章還給他，但19卻是把規章往房間的一角丟去。

完美的拋物線，飛入擺放在角落的垃圾桶裡。

「一竿進洞！」高興喊話的19與發起楞來的maruyu，兩者是強烈的對比。

「等、等一下…為什麼要把規章給丟掉了…」maruyu對19的舉動大感不解，那應該對每個船艦而言應該是本相當重要的物品，卻被扔進了垃圾桶。

「唉…早就沒潛水艦在翻那本規章了，只要知道哪天放假，就能好好渡過每一天了，誰會想理它啊！」168說的話聽起來有種難以形容的無奈，言下之意似乎在傳達『怎麼還有人會拿那本規章』。

「168只記得放假…苦瓜覺得那本規章寫的規則，不是給潛水艦用滴說。」58說起感想，19跟著接話。

「誰叫我們潛水艦太特別了，不管是任務啊、作戰啊，都跟別的船不一樣，規章上寫的根本跟我們潛水艦無關。maruyu你只要乖乖聽一九的話，絕對不會吃虧！」

「還不會吃虧咧…」168不悅的說，她不是很喜歡19那強調自身領導地位的發言，但不知道19是刻意裝做沒聽見還是168說話聲音太小，19沒去回應她。

「要拆禮物囉…大家準備好了嗎？來見識一下大淀真正危險的地方。」

19從袋子裡，取出一份寫了好幾行字，還附上簡圖的文件。簡圖是個四方形，58一看到簡圖就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文件了。

「是任務指令書，還是用於演習滴說…」

「讓一九來認真看看…啊…」19開始讀起指令書的內容，有股不安的氣氛瀰漫在19周遭，她每往下讀，原本還有有氣色的雙頰卻開始發青。

maruyu還不曉得到底是什麼樣的任務等著她們，但58與168在見到19的表情變化後，心裡差不多有個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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