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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站在垃圾桶前，低下頭、看向掉進桶子裡的規章，它被些許的紙屑給團團包圍。maruyu抱著要來當做床墊的厚棉被，沒有空出來的手能去把規章撿回來，只能靜靜的看著它。

每到夜晚來臨，潛艦們都會把厚重的棉被搬到寢室的中央，平舖在地板上當做床墊，鋪好後再把枕頭與毯子一起擺上去，這是尚未配備實體床舖的房間，就寢前都必須實行的準備動作。不過鎮守府倒也沒特別硬性要求，比如說：夏天時，船艦們會主動把毯子換成跟毛巾一樣薄的被子。

在今晚這間寢室，平時的生活習慣並沒有因maruyu的出現而發生變動，跟過去唯一的差異是maruyu有了屬於他自己的寢具組，以及專屬的床位。

所有人睡覺時，都有個固定位置。從寢室的左邊數到右邊，分別是168、58、伊8、19、maruyu，今天才加入的maruyu，被排在最外面的位置，會在這位置是19下的決定，剛好離168最遠、離19最近。

熄燈後，168總是最快睡著的那個，熟睡時的睡姿很有她醒著時的風格，靈活的四肢會在潛意識的作祟下伸展開來、張成了大字型。有時候她還會在床墊上打滾起來，總是睡在168旁的58，往往是這糟糕睡姿的直接受害者。

伊8睡在五人中間，她把自己當做一條界線，將19與58分隔開來，同時也分隔了兩群人。

「那麼，一九跟大家說聲晚安囉。」19對大家道聲晚安，除了老早墜入夢鄉的168外，其他人也禮貌性的回道了晚安。

「晚安…」想不到…原來能聽到海浪聲，而且還那麼清楚。maruyu也道聲晚安，唰…唰…緩慢、有節奏的海浪聲，可以輕易的蓋過他回話的音量，maruyu想到在往後的日子裡能有這海浪聲伴他入睡，頓時有種難以言喻的安心感。

過了零點，真正的深夜到來，58忍不住尿意而醒了過來，大概每兩到三個星期，她會有一次因這理由驚醒。

相當怕黑的58，醒來後第一個想到的是把168搖醒，每次都是168陪著58去廁所。但在58正打算這麼做時，眼角不小心往別處瞥去、有個過去不曾見過的畫面，在窄小的房間裡被鮮活呈現。

在那裡有個模糊不清的人影，一把細長但難以辨認外型的物體被握在那人的手裡，該物體的表面反射了從氣窗穿進來的夜色，在最前端還閃著銳利銀光。

人影蹲在maruyu旁邊，手裡的長型棒狀物則緩緩的往maruyu的臉部移動，似乎要碰到maruyu了，沒差多少公分。58在此刻發現該在自己旁邊的人少了一個，只剩下把枕頭抱在肚子前的168，為何該墊在頭底下的枕頭會跑到那裡去，58沒時間去猜想其中的奧祕。

定睛凝視起那個人影，在無法預期的大事發生在即，58呼喚起人影的名字。

「小八？」

人影沒給出任何答覆，但58能肯定人影的真實身分，那絕對是伊8，不會有別人了。她很在意伊8醒來的原因，到底有什麼事有必要在半夜偷偷摸摸的爬起來做。好奇心讓58暫時克服黑暗帶來的恐懼，僅憑著對這寢室的熟悉，58知道要怎麼繞過別人，往maruyu那裡爬去。

58像隻靈巧的貓，用一隻手撐在地，另外一隻手揉起自己的眼睛，她想要把伊8抓在手裡的物體看個仔細。

瞇起眼睛，58認出在伊8手裡的東西。

「啊…那把東西是…刀子嗎？」把手捂在嘴邊，58很擔心自己的叫聲會吵醒其他人，但她心中滿是驚訝與恐懼。

是把金屬刃器，尖端的銀光全聚集在一點，其鋒利程度無庸置疑。將它握住的手，就像個老式的鐘擺，在空中畫起弧線軌跡，緩慢的往下擺盪。

「不可以…讓它刺到maruyu。」不行讓小八，把這可怕的事做完…刀子很尖，刺進船的身體裡，一定會出事…58無法想像刃器刺下去後，會對maruyu的身體產生多大的影響。

但從以往在海上作戰的經驗中，用魚雷朝深海棲艦發射、觸發引信後發生的爆炸，這全部過程或多或少的提醒了58，假如有個堅硬的異物，直接撞擊到了船身，甚至還穿過船體，絕對免不了受傷，差異只有這個傷會是大還是小。

58爬到伊8的背後，止住呼吸，鼓起自己的勇氣，想也沒想的就往伊8撲去，簡直像隻要逮住老鼠的貓，不讓獵物逃跑。

伊8直接承受了58給的物理衝擊，擋不住衝擊的眼鏡，離開鼻樑，飛到伊8伸手可及的距離外，但鋒利的刃器依舊是緊緊握在她的手裡。

58動手阻止伊8，但不代表這整件事徹底結束，58壓在伊8上頭，她感覺伊8的狀況不太正常。

伊8的身體…壞掉了嗎？58感受到伊8全身像是觸電般抽搐，嘴裡則不斷的在呻吟。

「眼鏡…還我…」伊8沒握有東西的手，拼了死命的伸長，她奮力想搆住眼鏡，瞪大雙眼，口水還從嘴邊流了下來。

58從沒遇過如此異常模樣的伊8，聽見伊8嘴裡反覆的詞語，她發覺自己現在能做的就是照著伊8所念的話，去把伊8的眼鏡取回來。

當58將眼鏡弄到伊8能觸及的範圍後，伊8迅速抓回它、掛回鼻樑，抽搐才慢慢停下來，但她還是握著刀子，使58不敢隨意鬆懈。

「你打算要做什麼？伊58。」伊8的口氣冷淡，卻也與平常相仿，58思考幾秒後，決定反問回去，即使她害怕寢室的黑暗，也害怕持有刃器的伊8。

「我們…可不可以…到外面再說？苦瓜想去廁所…」

「請你別壓在我的身上。」伊8說，那聽起來一點也不像請求，反倒更像個不可違抗的命令。58爬了起來，但她不認為自己成功制止伊8，而是快忍不下去了。

「抱歉…嗚…苦瓜得快點去廁所才行…」58跑到門邊，伊8卻還站在maruyu旁邊，她突然靈機一動。

「小八你也要來…」58決定要伊8陪她一起去廁所，用半強迫的方式。

之所以會這麼做，某方面是58為了壯膽，同時也是不要讓伊8繼續待在寢室，58無法預期伊8還留在寢室的話，會如何對待maruyu。

意外的，在58抓住伊8的手腕時，伊8不做任何抵抗，還起身順勢讓自己被58拉著走。

「好暗…」走廊好黑，很讓人很害怕滴說…58悄悄拉開房門，她十分在意門外的走廊，她很難克服黑暗引起的恐懼。

在走廊，少數的光源是來自於安裝在地板兩側的指示燈，以及設置在轉角的緊急照明燈，鮮少又微弱的光源更讓恐懼往上加一層次。

「漏了，沒發現嗎？」伊8說話的氣音很容易被腳步聲覆蓋，她低下頭簡短的提了幾個字，但58沒有聽見。在被58帶到廁所的途中，伊8不時的在意起58的兩腿間，直到她們進了廁所為止。

「那個…小八，你手上那把很危險的東西，是從哪裡…拿來滴說？」58蹲在廁所的隔間裡，問起在外頭的伊8。沒有經過許可的尖銳物品，是不能隨意的帶到寢室來，船艦想要攜帶這類工具都要向提督報備，就連被日常用品的剪刀也需要檢查。

伊8倚靠隔間的門板，撇掉那隻還握有刀子的手外，她試著放鬆全身的力氣，紓緩被帶離房間後，無來由竄起的焦慮，伊8不曉得自己在為何緊張。她用力的吸上一口氣，在吐氣時念起了長到難以理解的德文。

「Von Allgemeine Encyclopädie der Wissenschaften und Künste」

這個是…咒語嗎？還是德文？58差點以為她聽到了某種咒文，施放這個咒文的伊8會發動強力的魔法、或是招喚出巨大的猛獸。

單純是58在胡思亂想，但要是哪天伊8說她有能力這麼做，58也絕對不會懷疑。

58暫時不用言語回答伊8，取而代之的是細微連續的水聲，從體內排出的液體不間斷的落進蹲式馬桶，粗糙且直接的聲音，毫無掩飾。

「呼…」舒暢的解放感，58不用再忍耐了。至於伊8說的那一大串，她仍處於理解不能的狀態。

「小八你說那麼長的德文…苦瓜聽不懂滴說。」58念過初級的德文，可是那句話依舊遠遠超過她能理解的範圍。

伊8給58給了個另外一個回答，短到不能再短。

「書本裡。」

「從書本裡嗎？但苦瓜想知道，為什麼小八要拿刀子…而且，小八是不是還想用刀子，朝maruyu…」刺下去…能弄出魚雷以外的東西，小八果然有這種跟魔法一樣的能力…58沒把話全說完，這句話停在一個很敏感的地方。

在鎮守府的每艘潛水艦，都曉得伊8有著從書本裡拿取實際物品的能力，如魔法般的獨特技能在船艦間不算是個祕密。

58也看過她帶著好幾本文庫書大小的書冊進入海裡，在海中她不只能從書本發射魚雷，連作戰用的裝備都取自於書裡，更讓人難以想像的是她還可以在海中遙控書本，讓手掌大的書本自己移動到她想要的位置。

搭…搭…伊8用手指輕敲門板，她在思索要如何正確的回答58的問題。後來她得到兩個字：測試。

沒有比測試更好的字眼。

「我想要測試maruyu，不存在其他理由。」

「測試嗎？是打算要…測試什麼？」就算是要測試maruyu…也不可以用這麼危險的東西。在58的想法裡，刀子的危險程度遠高過魚雷，會導致這番評價的原因，來自於魚雷不能夠在海裡以外的地方發射，但刀子卻是在哪都可以使用，如此直線的比較。

「正常的船艦，可以察覺威脅來源，提早一步，有效預防，減輕傷害的基本能力。」伊8的話說到此暫停了，她望向設置在對面的洗手槽，鏡子裡反射著自己，那副模樣讓伊8被迫想起早上自己一人來洗手的事。

五秒後，伊8選擇再往下說，她疑惑自己究竟是在說給門裡的58聽，還是在說給鏡子裡的那個人聽，接收話語的對象曖昧不明。

「maruyu，不具有預定的反應，也許他不具備該項能力。假若，我刺殺maruyu…把他切開…或許能解答，他是不是船艦。」

58把伊8的話聽進去，每個都是她能聽懂的詞彙，但組合在一起卻難以理解，她摸不透伊8的意圖，但她卻能捕捉到幾個關鍵字：刺殺、切開、解答。

「不能把別人弄受傷，想去傷害別人…那都是不對滴說…苦瓜聽不懂小八想對maruyu測試什麼…可能是想知道苦瓜不知道的事，但是…再怎麼說，這種事情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做。」字字句句都沒違背常理，58回答有相當強的正當性，但反倒被伊8質疑。

「伊58，你裝備過回天，為何還會產生與人類相仿的想法？」伊8對58提問，她聽見隔間裡又傳來細小的流水聲，靜靜的猜想何時會停止。

回天，58對伊8脫口講出的名詞，抱有巨大的嫌惡。

「回天…小八說的那一個裝備，苦瓜沒有裝過…從來沒有…」58堅決否認，但伊8刻意的講起更多的細節，畢竟伊8認定58在對她說謊。

「不對。伊58，你不可能沒裝過，鎮守府指定你裝備它前往德國，進行技術交換的任務，但在裝備回天的期間，你沒通過任何一項能力測試，因此，改成由我代替你，完成任務。」總長度超過五句的話，是不可能在伊8的日常會話裡。只有在她有了特別想知道的事情出現時，伊8才有可能用這麼長的語句去特別說明。

隔間內的水聲停止時，58撒了謊。

「我根本不知道回天那個東西…它到底是什麼…」頭一次，『苦瓜』這詞從她的話裡消失了，58對回天絕非一無所知，但她不願意去回想，一點也不想。

「選擇對回天裝傻，會下這種判斷，是否源自於你的缺陷？既然本體存在著缺陷，也不難想像為何任務的參與者，後來會變更成我。」

58壓下馬桶的沖水桿，伊8所講的話，後半段被水流聲疊過，使58沒有聽得很清楚，但她也不想去知道更詳細的內容。

「小八，可不可以…別再跟我說有關回天的事了？苦瓜…已經不想再聽了。」58直截了當的告訴伊8，她要結束回天的話題，一切到此為止。

「嗯。」伊8也沒講多餘的話，僅僅是單純的應了一聲，她的指尖又敲了起來，門板再度響起了答答的敲擊聲。

當下的58準備要拉開門閂，伊8則全身倚靠在門板邊。

「啊啊…小八！小心！」隨門板被58往後拉開，伊8在尚未準備好的情況下，忽然失去任何有用的支撐，她整個人往隔間裡倒。

好險58即時從後頭撐住她，避免這場意外。

但早在打開門以前，58曉得伊8還靠在門板上，也接收到伊8敲手指所帶來的訊息，那是直接了當的提示。

可是在開門之後，伊8會向後跌倒。開門、跌倒，兩者是帶有前因後果的連續動作，58卻無法透過簡單的推理得到。

在58的認知裡，這是裝備回天後誕生的缺陷。

58的推理能力從回天裝備上去開始，便存在著巨大障礙，只要一串事情接連發生，但其中有個沒被58親眼觀測到的部份。如此一來，在58的思考路線中就會有個斷點。

即使摘除回天，也不可能復原。

同樣的，58的生物感應器的機能也被回天完全摧毀，無法復原。

「對不起…苦瓜沒注意到。」58不吝於道歉，伊8接受道歉，但用的是最冷淡的方式。

「沒關係。」在伊8自己站穩、能走動後，58才放開了手。

58走到外頭的水槽洗手的同時，身旁的伊8的視線沒離開過鏡子。

生物能夠被殺死，船艦不會。

伊8忘不掉記憶中的景色，被死屍填滿四周，雙眼所見到處都是血紅色，深紅的記憶煙幕包圍了她。她把刀子放下，將手掌做成碗的形狀，盛滿水就往臉上潑，弄的都是水後再大力的甩起頭，她想把討人厭的畫面甩出腦袋。

甩了幾下後，59剛好洗完手，兩人一起走回寢室。在回寢室的走廊，58無意的說起她今天觀察到的事情，這稍微困擾著她，因為她無論怎麼想都覺得很奇怪，當然她的思考路徑免不了被缺陷給限制。

「今天才來的maruyu，來不到一天…19卻對他那麼好，苦瓜搞不懂為什麼…在maruyu來之前，19明明還問過我們說，喜不喜歡陸軍的船？雖然說…苦瓜那時候的也回答不喜歡滴說，小八你還記得吧？」

「不懂。」伊8暫停腳步，58也跟著停了下來，但58內心沒打算在這黑漆漆的走廊待太久，她想快點回到寢室。

「不懂？小八你說的不懂…是指19她嗎？還是再說苦瓜？」

「伊58。」

「嗯…苦瓜的確不懂，搞不懂19的目的是什麼。」

「關於伊19，你怎麼想？」

「小八你問苦瓜對19怎麼想…真要苦瓜說的話，苦瓜感覺…自己不太認識19，她雖然來鎮守府也有一段時間了，作戰時的表現非常厲害滴說，也拿過很多次的MVP…但19總給人一種不被束縛的感覺，好像她想做什麼，就會去做什麼…到底19她究竟是怎麼想的呢？」58對伊8說上一大段話，她搞不清楚自己怎麼會想對手中還有刀子的伊8說上這麼多。說完，58逕自往前走，換伊8主動跟上來。

伊8聽進去後，做了微微的點頭，但在黑暗裡58根本沒察覺這個動作。

「不知道。」伊8的話倒是與點頭的動作相反，兩人繼續往寢室走，58蠻訝異原來伊8也有不知道的事。

「19的作法…果然連小八也很難理解。」

「伊19的目的與行為相互違背，在意志上選擇相反的行為，十分的有趣。」在進去寢室前，伊8再問起58。

「伊58，現在的你，還討厭maruyu嗎？」

「苦瓜…沒討厭過maruyu啊，早上苦瓜會那樣子告訴19，只是還沒看到maruyu本人以前…有點害怕而已…」19問的時候，苦瓜說的明明是害怕…58回想起19問起大家時，她確實是講了自己因為害怕導致不太想讓陸軍的潛水艦加入，但傳進別人耳裡好像被曲解成別的意思了。

「了解。」伊8聽完後，為自己的思考做了個很短的總結，一切正常。

「下次不要再拿那麼危險的東西出來了，被提督知道一定會被處罰滴說。」縮進被窩前，58又再次提醒，這次伊8也老實的把刀子收回書裡，能將自己的手掌伸進書頁裡，這種事就算親眼見到也會覺得不可思議。

但伊8沒有馬上入睡，她躺在床鋪上，胡亂的想起不少事。

裝備過回天的我們，沒有能力得知，maruyu是不是船艦。能確定的只有，他是男生。

雄性。

即使隔著一層泳裝，伊8還是把時指壓進腿間的祕縫中。

「還是…好想跟他做…在德國…跟人做了好幾次…」伊8呢喃低語，她不希望有人聽見，出於她心裡最原始的慾望。

「跟雄性做…最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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