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春野樱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过是跟千手扉间赌气，她也确实是无理取闹，如今的进退两难都怨不得别人。千手扉间更不会跟她一般见识，而她气过之后还是一样的依恋他。

是春野樱最恨的倚赖性在作祟。

用男人的标准来看千手扉间，他是过分的白皙韶秀，整个人的颜色都如他的感情一般淡薄，霜一样清冷，但也不会给予人文弱的印象。就是这样的千手扉间，年轻时候也曾在断壁残垣间，将许多比他更为高大健壮的敌人追赶得无处可逃，宛若狼王置身于狩猎场般，无论何时都是游刃有余。

春野樱拿手支着脸，伏在桌边，兴致盎然地数着千手扉间低垂的眼睫毛，随着呼吸起伏微微颤动。春野樱看着他很是触动，她从不知道，原来真有人有着银白色的眼睫毛，看来童话也不是一味的不切实际。

千手扉间精致得像是人偶，拥有一切可以吸引十来岁少女的因素，春野樱越看越入迷，越看越喜欢，几乎是被睡着了的千手扉间，迷住了。

他拿手撑着额头睡得很熟，浸在睡梦里也仍皱着眉头，脸比以往显得更为霜白，石膏像一样毫无血色，眼睑下方呈现出青灰色。

他将自己累到发抖，一直不肯让自己放松，面对她也总是敷衍，时间久了倒像在遮掩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春野樱早早觉出他的古怪，不点破纯然是因为她也心怀鬼胎。

她深知她是鬼迷心窍，她对千手扉间的感情全然是悖德，世俗里没有也不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无法忽略，也无法用言语体现的原始欲求，要通过紧密交缠的唇舌游戏来诉说。

在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的等待中，逐渐焦灼的，因为过分关注着一个人而患得患失的心，需要最爱的对方的双唇来抚慰。

千手扉间的吐息热热地扑在她的脸颊上，弄得她很痒。她将他的手从额上小心移开，整个人都攀上他的膝头，她跨坐在他身上，将他的手环着她的身体，近得可以闻见他身上海水一样冰冷清爽的香味。然而她还是不觉满足，她怎么抱他都觉得不对劲，他们之间总是有一道缝隙无法填补。

她这时才知她对千手扉间的野心已大到如此地步，又令她觉得兴奋鼓舞，又深觉可怖。

就像在做坏事一样，春野樱的心脏砰砰直跳，一时快又一时慢，有时甚至漏跳几拍，好容易缓过气来，又立刻如擂鼓一般。……也的确是在做坏事吧？她正试图勾引她的养父。

她将她的嘴唇，小心翼翼地，触碰什么易碎的宝物般，轻而又轻地，缓慢地，贴上千手扉间的嘴唇。

这个男人的嘴唇也是冷的，冷得让她寒心。她吮吸着他的下唇，试图用她的温度融化他。过度的熬夜让他的嘴唇又是干燥的，她感受到一阵难以言语的心酸。

她拼命地吻他，全身的力气都被这单方面的，绵长的热吻抽空了般，为喜爱的对方接受的同时，也万分渴求着对方的更多，仿佛沙漠中口渴的行人遇见甘霖，贪婪地啜饮着生存所必须的水源——

啊啊，真是……麻烦透顶的沦陷。

春野樱甘之如饴。

这迷醉直至千手扉间将她从膝头推了下去。震惊之余，她觉得这个男人既陌生又面目可憎。

她知道他也是震惊。不接受不光是因为他把她当女儿，或许还是因为那个女人。千手桃华的阴影一直笼罩着他们，教他们无处可去。

春野樱坐在地毯上，如坠深深谷底，落了底，她的身体还沉醉在方才的缱绻缠绵里没有清醒。

千手扉间看着她，红玉髓的丹凤眼里的情绪凛冽若寒冬。

在春野樱心里的，那株初萌的幼芽，她是何等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它，一直都期盼着它能茁壮成长，抽芽开花，孰料——千手扉间的冷漠好比骄阳、冰雹、暴风、苦雨，轻易地就将她细心呵护着的希望毁灭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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