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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 章十九

[db:作者] 2025-07-06 16:19 5hhhhh 3410 ℃

《初》

【章十九】

小满之月,下界称之孟夏,是进入夏季的第一个月。阳光由和煦转为赤烈,闷热的暑气懒洋洋地伸出触角,拨弄着树上不知疲倦的蝉鸣。流月城与这锦绣河山之间隔着一个九天,依旧冰封雪盖,却似乎也沾染到了些许微薄的热意——

偏困一隅的神裔们终于迎来了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

四月二十六,神农寿诞。

祭典自寿诞当日开始,会持续整整三天,依照旧制,先由紫微祭司带领其余高阶祭司入神殿祭祀,随后全城族民聚于祭坛,面向神农巨像跪拜,默行祝祷,以祈求神明眷顾。祭礼通常于黄昏结束,夜晚开始便是长达两天三夜的狂欢,期间城中不分贵贱、不论尊卑,出行皆以面具或薄纱覆面,遮去身份之差和规制之限,享受毫无拘束的纵情狂欢。

这三日是全年最繁华热闹的三日,地位尊崇的神殿区也不再端着孤高疏离的架子,一改往日的清冷寂静,大大方方地化身集市,各色摊贩沿着街道一字铺开,摆出满地喜庆奇巧的手工玩意,不计价值,随意换取,有的甚至不收任何金银锱铢,只图一个热闹。街头巷尾皆是大人孩子交谈吵闹的声音,哪怕是重病无法出门的老人,也会在家中开启窗扇向外张望,哪怕只是看一眼远处熙熙攘攘的灯火。

城池之巅,神树矩木下发源的一泓河水蜿蜒流淌,穿过贵族区与平民区,水面上飘满了写有心愿的河灯,载着人世的万千希望,向着天际的银河星海隐没而去。

岁岁年年,人事更迭,这一刻的时光却仿佛与上古重叠,不同的面容含着相同的笑意静静合眼,向那片亘古不变的天地虔诚祈愿——请神上护佑,赐予我们平安喜乐,一生顺遂。在迁徙之计已渐次铺开的现在,顺水而去的心愿里更多了些对未来家园的隐秘期待。

这是流月城一年之中最有人世气味的时光,九天之城难以触及的俗世嘈杂,已成为这些被遗忘的神裔们最渴盼的东西。

三日里不议政事,不事劳作,每一个人都去享受一年一次的狂欢,大约只除了沈夜。

朝会不进行,小曦又跟着华月一块出去玩了,一时之间无处可去,沈夜难得清闲,便一个人在寝殿里休息。

今夜天气晴朗,月轮高悬,城中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沈夜站在窗边看了一会,许是城中连绵不尽的灯火太亮,只点了几根油烛照明的寝殿被衬得十分昏暗,安静的气氛也有些格格不入。

神农祭典之于他,没有什么意义。

神明的祝福,是弱者依赖的东西,他早就默不作声地将之抛弃了。若是只依靠这些,烈山一族恐怕早已荡然无存。但每年的这个时候,他仍会一丝不苟地主持这场盛大的祭典,带领整个烈山部在祭坛上祈求整日,盼望神农早日归还。

人总还是要相信一点什么的。

相信的人,会比较幸福……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低下头笑了笑。大概是外面的气氛太好,连他也有些被感染了。

沈夜转过身,才看到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初七。他想了想,开了一个许久没打开过的柜子,在里面找了一会,从层层叠叠的物什下面抽出一个过去自己用过的面具,冲初七招了招手,示意他走到跟前来。

“……主人?”木质的面具扣在脸上时初七的表情有些错愕。

“你戴着面具,可在外面随意走动,不要与人过多交谈便好。”

“属下并不……”

“无妨,去吧。”

沈夜最后的语调极其温柔,初七一个愣神便忘了反驳,沉浸在那柔和的尾音里稀里糊涂地走出了寝殿,外面喧嚷的人声一下冲入耳中,才回魂似的,又回头去寻他。

沈夜陪初七走到了门口,眼睛里一直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见他还有些犹豫,再次对初七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自由行事。然后沈夜便回去了,这条幽暗狭长的过道他走过的次数已经无法计算,早已熟悉于心,便也懒得用灵火照明,安然自若地走进了那片黑暗。

身后橘色的灯火轻轻摇曳,空气都被远处依稀传来的笑声带动,呼吸间尽是温暖甜美,所有人都沉浸在最欢喜欣悦的气氛里。而他方才走过的来路,却是如此的安静沉默,仿佛一片大海——初七没有见过大海,这一刻却毫无根据地认定,书中所述的那一片无边无际、深邃广阔的深蓝,与他眼前的这座宫殿,是十分相似的。

初七伸出手,掌心微微合拢,仿佛想要去握住什么,可是穿过手指的只有无法触摸的空气。

他的主人住在里面。

初七其实对沈夜以外的世界没有多少兴趣,可是既然是沈夜送他出来的,马上就回去似乎也不太好。他在原地忖了片刻,决定把这个也当成一个主人的命令来执行——说来也怪,这么一想,似乎就有了些动力,初七低着头微微笑了笑。

那就稍微出去转转再回来吧。

外面的街道十分热闹,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都戴着精致美丽的面具,初七的那只木质面具平凡无奇,路上并没有人注意到他。尽管如此,初七还是小心翼翼地收敛着自己的气息,靠着路边走着。

今夜是祭典狂欢的第一日,即便有面具的遮蔽,初七也能感受到空气中洋溢的来自身边每一个人的快乐。流月城与世隔绝已久,族民庆祝的方式也很单一,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的热情与期待。路边的各色商贩卖力地吆喝着,街头表演的艺人使出浑身解数博得众人阵阵的笑声与喝彩,这一刻他们就像地面上普通的人类一样,沉醉在最平凡的幸福之中。

初七安静地走在街道上,周遭都是欢声笑语,他却像天上的那抹月色一样,只是带着不甚明显的柔软,静静地在一旁注视,嘴角微微上扬。

如果那个人在这里,见到他的族人笑容如此热烈,一定会很开心吧。

生命总是美好,值得为此奋不顾身。

前面密密麻麻地排了好些人,时不时有惊喜的叫声传来,初七靠着路边的树影走近了一些,原来是个求签的摊子。

排着队的人依次从那个红色的签筒里摇出一签竹签,看一眼之后交给坐在一旁的老者,老者根据签子的序号取出签文,细细解释一番,听的人或是喜笑颜开,或是恍然大悟,队伍里的人尽管都互不相识,又有些拥挤,但每个人都面带笑意地等待着,希望能求得一支好签,保佑一整年的幸福好运,或者得到高人指点,好避过将来的灾厄劫难。

初七站在路边安静地看着,也不出声,直到人群渐渐散去他还是站在那儿。

解签的老者看了看这个在旁边站了许久的年轻人,和蔼地招呼了一声,“不试试么?”

初七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他不太懂这件事,只是看着有趣,才驻足停留了许久。

“你心里想着自己想知道的事,在那个签筒里取一签就好,”老者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无论事业、亲缘抑或姻缘,老朽皆可为你解答一二。”

初七想了想,便也不再推脱,走近过去,握住了那个签筒轻轻摇晃起来。

想知道的事……初七笑了笑,他想知道的事,大半这个签筒不能告诉他,但是有一件事,也许只有这个签筒能给他一丝线索。

他与沈夜之间——

一根竹签啪嗒落在了桌子上。

老者看了眼序号,自然地取来对应的签文展开,目光扫上去神色却是一僵,没有像之前一般顺势递给求签的人,反而匆匆将其合上了。

他的动作很快,但还是没能逃过傀儡敏锐的眼睛——

初七看到那上面白纸黑字地写了四句话。

“逆水行舟,花开无果。休来休往,事始安宁。”

老者轻咳了一声,拿过桌案上一个浅浅的水盏,把签文放了进去。墨迹很快在水中晕染开来,丝丝缕缕地缠绕着,模糊了残忍的字句。

对待这样不吉的预示,解签本来自有一套万能的转圜之辞,然而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沉默的样子,却不知怎么的,竟感觉难以开口。

有一类人,是不需要安慰的。

老者犹豫了一会,最后摇了摇头,把那些他自己都觉得无用的言辞尽数咽回了肚中,只简单地说了一句,“有时无需太过在意上天的意思。”

对面的人依旧沉默。

老者在心里叹了口气。想来也是,这样苍白的劝说,能起什么作用。

然而就在他叹息的同时,耳边却传来了一声心平气和的“多谢”。老者讶异地抬眼,正看到年轻人略略抿起了唇,没有被面具遮盖的半张脸上,表情显现出微小的变化,最后定格在了一个坚定的弧度——那上面满满的都是固执,轮廓分明地写着无可动摇的坚持。

初七向他略一颔首,起身告辞。

初七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一步一步,嘴角一点点勾起淡淡的自嘲。

他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月亮还悬挂在那里,清辉一如既往,并不因寒夜的暗沉而兴盛,也不因灯火的辉煌而黯淡。

右手不自觉地抚上左胸,感觉到的只有一片寂静。那里是傀儡的心,一个失去了功能不会跳动的脏器,然而也是这块柔软的血肉,会因为一个人的喜怒哀乐,理所当然地涌上相同的情绪,这样的牵动是何其自然,仿佛天经地义。

这里,是他所有情绪起伏的来源。

初七想起方才那一瞬几乎将他吞没的黯然,觉得自己可真是昏了头。一纸签文,一个虚无缥缈的预示,难道就如此轻易地写定了他与沈夜的未来?

他是沈夜一手教导出的傀儡,自是与主人同心同意。沈夜从未在意过上天的意志,天命护佑还是阻拦,于他而言都毫无意义,分毫不能影响他的决定。

那么初七也是同样。

沈夜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而初七执着于一个人,定然心无旁骛,至死不渝。

那十六个字融化于水的景象又浮现在脑海中,他垂下眼睛,轻轻一笑。

休来休往,事始安宁?

这世上没有什么苦难,能让初七放弃沈夜。

“回来这么早?”

初七回来的时候沈夜正斜倚在床上看书,他往日甚少有这样悠闲的时候,一般上了床就直接就寝。

“嗯。”初七应了一声,将自己染着霜露的外衣脱下,躺到沈夜的身边。

沈夜只在手边点了一盏灯,淡淡的影子落在床帐上,初七把头微微靠过去一些。一个巧妙的角度,两个影子看起来好像紧紧依偎在一起,亲密无间。

初七看着那两个影子,尽管他的头实际上离沈夜的肩还有一段距离,可是这虚幻的亲密仍然能让他感到真切的幸福。他用余光悄悄地瞥了一眼沈夜,安静看书的侧脸有着坚毅的轮廓与温柔的神色,那颗无处安放的心忽然就落上了实地。

他后知后觉地,从那句无力的安慰里品出了一句金科玉律般的真理。

有些事,真的不必在意上天的意思。

他的神明,他的信仰,他每一步的方向,都无关天命。

只是沈夜。

——

【解签】

逆水行舟,你做的是很困难的事

花开无果,是没有结果的

休来休往,停止来往

事始安宁,才能得到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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