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午后领地

谎言，整个世界的语言都不过是人们的谎言。大家都戴着面具生活，只是有些人的面具更多罢了。如果我活在这样的世界，是不是会绝望的死去？

我还记得曾经的日子，在龙族中平静的生活的日子。

但是，因为我是黑龙，所以我平静的日子并没有长久。

黑羽抱着膝盖，仿佛败家之犬般，从他的表情能看得出来他真的非常沮丧，不过现在这个房间只有他一个人，就算是心里再有任何负面情绪也只能自己消化。

我的养父死在了龙族领地，我从那里逃出来，变成了弑亲者，我不但失去了所有的靠山，甚至连飞翔的权利都被人强硬的剥夺，所以从头到尾，我只是个失败者，是个祸害。我不能保护别人，只会害别人。

黄昏时分的橘红色日光厌厌地照了进来，趴在与黑羽不过很近的距离，却怎么也够不到黑羽，他靠在柜子旁，藏在阴影处，地上还有和里斯昨晚一起翻云覆雨的痕迹，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

明明想要和他在一起，可是越是明白自己只是棋子的身份，他就越自卑。不过，如果自己照着白灵所想的那样去做，顺着白灵的能力踏上他为自己编好的路，那么里斯就是安全的。

想到这儿，他苦笑了一下，这样子，算不算他保护了里斯呢？

他不想对尘或者托尔有任何举动，破坏了别人的幸福成全了自己的幸福，又算得了什么呢，或许他会这么想，也在白灵的意料之中。还是说，所谓的巫人都是像这样的，只有利用别人和被利用的身份？

周围的时间流动的缓慢，黑羽在这一片寂静中沉思着。

自己虽然能停住时间，却无法让他倒退回到过去。如果他真的可以后悔的话，他会不会说出真相，然后不像刚才那样停住里斯的时间，再从他身边逃开回到家里。黑羽疲倦地闭上眼睛，整理混乱的思绪。里斯在做什么呢，一定因为到处都找不到我在生气吧，或者可能失望地在学校，看着同桌的位置已经空出来了....想到这里，黑羽的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真的，很烦躁啊。

我这算什么啊,说走就走了,只是不想再见到优那样的龙人吗,只是不想再面对白灵吗?

“儿子今天是不是很累啊？怎么突然间就回来了？是学校那边出什么事了吗？”黑羽的妈妈走进了房间，看见黑羽消沉的样子，有些担忧。她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黑羽的存在对于她来说或许就像是一场梦,可是她会继续作这场梦,直到必须醒来为止。

“没事，我最近可能请几天假，运动会开始我就会出发了。”黑羽随便找着借口，他不想让别人再担心自己了。

“那好吧，妈妈等会就做好饭。”女人走出了屋子，替黑羽关好了房门。

黑羽叹了一口气，那女人一定是天下最温柔的母亲了吧，如果她的儿子和丈夫都还活着的话。

里斯呆呆地看着邻座空着的位置，那里本来应该属于黑羽的。

为什么，为什么黑羽会逃走。

“你明白的，他为什么会逃走。”

自己的声音又开始在颅内响起，里斯已经见怪不怪了。

说的也是啊，黑羽他为什么会逃走呢？不，黑羽不会逃走的，他只是.....

他失魂落魄地一直等到放学的铃声响了第三遍，白日已短，外面的现在已经接近傍晚了。今天又是一个所有住校生和普通学生都回家的日子，除了他们在校的巫人和猎人。

里斯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逐渐暗下来的教室，心底也涌出了一股黑潮。

都是那群家伙的错....都是他们的错。那只蓝色的龙也好，那只黄色的狼也好。尘也好，托尔也好...没有一个人肯帮助黑羽，没有一个人肯帮助自己。

在他被那群人绑到车上的时候，是谁在自己身边？被猎人袭击的时候，又是谁在自己身边？

是黑羽吗，是他吗？还是只有我自己？

“那么迷茫，找不到答案的话，就想着‘拒绝’吧，你不是需要我吗？”

又来了，那个声音....

里斯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到了宿舍，看到了正在门口谈话的优和雨狼，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们，自己突然很焦躁，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从体内喷涌而出。

“哟，这不是那个恶心的黑龙旁边的那个小白毛吗。”优看着里斯，不怀好意地咧嘴一笑。“虽然说我跟你的确没什么仇，不过龙族有规矩啊，我们立场不同，见谅了。”

雨狼在一旁听着，没有什么表情。不过——如果优继续这样刺激这个名为里斯的巫人，他可能会选择做好战斗的准备。

因为——雨狼能感觉到，空气中充斥着一种不太寻常的波动，而这波动的来源，就来自于面前的白狼兽人。他调查过许多巫人的能力，但是唯有面前的白狼兽人....这股魔力非常的不详，让人胆颤。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定要针对他？他到底做错了什么？”里斯诘问着，他走上前，随着自己肾上腺素分泌的增多，他的身体也越来越紧绷着、仿佛要去痛打一顿眼前的人般。

“他做错了什么......”优在里斯的侧面走过，带着戏谑的声音说着，“其实他也没做错什么，不过因为他是低贱的黑龙兽人，所以我们把他的羽翼拔掉了，把他的魔核打碎了，我们要让他后悔作为龙出生。”

“什么...黑羽背后原来是有龙翼的....你们都干了什么...”里斯听着优的话，联想到每次他问起黑羽龙翼时，黑羽只是轻描淡写地开玩笑，眼底却藏不住忧伤的神情。

“好啦，优——”雨狼还没等说完，里斯突然间猛地大吼一声，紧接着便是无形的压力从他的身边朝优和雨狼袭去。

“这什么....！”优完全没想到，里斯会有这么大的魔力，他慌张地张开龙翼，龙翼展开的过于突然，撑破了校服，饱满结实的肌肉就这样暴露在里斯和与雨狼的眼中，但是优并没有顾及那么多羞耻感，他猛地朝着雨狼飞去，拽着雨狼的衣领带着他升到了空中。

啊，这躲避的姿势真是太不优雅了。

可是雨狼暂时没有说这句话的想法，因为就在他身后的，那栋装修还不错的宿舍楼已经被里斯的魔力波动轰炸的残破不堪。

如同小别墅一样的宿舍的玻璃全都被里斯的能力“摘”了下来，摔在地上变成了亮晶晶的齑粉，好像是玻璃碎末的海洋，中间的大吊灯已经看不出它原有的样子，钢筋如同已死之人的墓碑般横七竖八地暴露在外面，其中布置在墙中的电线噼啪作响，至于大门什么的也早就被轰飞了吧，当然是所有的。

好在这是没什么人的校园，看来里斯确实非常的危险，值得玛利亚如此上心。雨狼这样想着，看着依然在原地失控的里斯。

“里斯！快停手！”

尘的声音传入三人的耳朵，在下一秒时，尘已经出现在里斯的身边，他把里斯推倒在地，一道黑影闪过，那是托尔发动能力的身影。两个人靠着速度与瞬移的组合在短时间内将里斯制服在地，尽管里斯还在咆哮着，那股魔力波动还在空气中震荡，但是看起来已经不如第一次轰击雨狼与优的那般强烈，在里斯一阵挣扎过后，他逐渐恢复了理智。

“尘！为什么你们都这样？全都装作视而不见吗？那是猎人啊！是猎人啊！”里斯冲着尘大吼，仿佛尘就是他口中的猎人一般。

“我知道，我知道的....”尘抱着里斯，就像是安慰一个受惊的孩子般。“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黑羽从你的身边就这样逃开了，你一定很不能理解吧？”

因为与尘相拥的关系，里斯看不见，尘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狡黠。

“黑羽一定是因为白灵对他说了什么，他才会这么着急地与你划清界限，他想要保护你，他想要从白灵的手里保护你。”

“黑羽，为了我...?从白灵手里....?”

“里斯，你听着，你是...”

尘刚想要说什么，却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寒意，如同毒蛇吐着信子爬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只要回头，喉咙就会瞬间被扯断。

“第一使徒，你刚才想要说什么呢？”

雨狼和优就像是在看热闹一般，站在尘和里斯的面前，看着他们身后刚刚过来的人，然后优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他们身后的人说着：“白灵校长，贵校的学生还真是有魔力没有脑子啊，哈哈哈。”

“咔哒！”

尘的金边眼镜掉在了地上，镜片已经被某些力量撕成了碎片，整个镜框也扭曲破碎了。尘感到了些许的可惜，毕竟这可是托尔送给他的礼物，可是比起自己的命来，一副眼镜确实不算什么。尘和托尔被强大的魔力压的动弹不得，里斯早已经因为刚才的破坏行为看上去已经意志涣散，在尘的肩膀上昏了过去。

“尘同学，我觉得你身为学生会会长，有些时候还是不要这么多嘴的好。”白灵收回了手，咳嗽两声示意两人可以动了。当两人转身时才发现小哈也在后面，就在白灵的旁边。“如果第九使徒再像今天这样的话，下次就不是眼镜了。”留下了威胁的话语，白灵转身离去。每次这个时候尘才会看清这个表面和蔼可亲的校长，其实应该是一条面相丑陋内心险恶的毒蛇。但毒蛇终究是毒蛇，它咬你一口，你并不能反过去咬它，或者说，尘咬不过他，他不止一次想过怎么才能摆脱白灵，不想要继续做他的棋子，可是白灵总是技高一筹，他总能巧妙地戳到尘的软肋。

“啊啊啊～好麻烦啊。小白毛果然捅出篓子了。看来还要我解决啊。”小哈阴险地笑着，里斯身边没有了黑羽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失去了帆的船，在这片大海上浑浑噩噩地漂泊，这正是他想看到的，毕竟上次在游乐园那件事他还没有忘记，而且——他看了看尘，这个知道了太多的犬兽人。在某种程度上，白灵没有一个手下是真正效忠于他的，但是白灵很明显不在乎，甚至尘这个随时都会反水的家伙，白灵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了刚刚尘在里斯耳边说的话，让白灵明显地动怒了。

不过嘲笑过后也要办好白灵交托给的任务。他开始驱动魔力，蓝色的左眼如同放出火焰般，这正是魔力强大的标志。所有破碎的物品都泛着蓝色的光芒，紧接着被小哈移动到一旁，看上去就像是刚刚施工后挖出的废料般。白灵都已经想好理由了，大概就是校舍重新装修吧。

不过小哈可不像什么都没发生，他的魔力用的似乎有点多了，毕竟要挪动这么多东西也是很不容易的，比起搬运这些残垣断壁，他更想用这个能力轻松把别人的脑袋拧下来。小哈蓝色的左眼又暗淡了下来。看来他的魔力就都集中在这里了。

“呼，每次都帮你们真累人。你在盯着我看什么？”小哈感觉到尘的视线直直地望着自己，有些不太舒服。

小哈很特别，他的灵魂照理来说不属于这个身体，他是白灵制造出来的东西，可是尘总是觉得，白灵对待他不像是对待其他使徒那样视命如草芥。从他来到这个学校起，小哈就已经在白灵身边了，他在白灵身边比自己在白灵身边都长，明明在没有几个巫人助力的时候，身为学生部长的自己才应该是校长的心腹，可是白灵依然只关注小哈。而且那个左眼很明显就是魔力集中的位置，才会发出蓝色的光。应该除了他，没有哪个巫人会将弱点暴露的这么明显吧？

“哼，还在想着一些徒劳的事情吗。”小哈嘲笑的嘴脸让尘有些不爽。尘捡起掉在地上的已经破烂不堪的眼镜，装在了衣服口袋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效忠他，也不知道你们俩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但我的立场很坚定，我一定要拯救这里的巫人，如果你不和我合作我也不会介意的。”

“这么说来你好像有合作对象咯？是谁？你的哑巴男朋友还是那个控制不好力量的白毛呢？抑或是那个还不知道夹着尾巴跑到哪里去的黑龙？”小哈转过身，朝教学楼走去。“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和你的哑巴男朋友多活一天是一天，反正很快就结束了。”

尘听到小哈的话，不禁沉思了一会。很快就结束了...吗。是指什么呢，很快就来的事情，明明只有运动会了。说实话，自己刚刚大言不惭地说着要保护这里的巫人，也就只有托尔一个人罢了，在爱面前，其他的人显得不是那么重要，就连里斯对于自己来说，也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好手罢了。

我这样和白灵有什么区别。

尘苦笑了一下，然后扶起里斯，托尔体贴地示意尘交给自己，他轻松地背起里斯，三个人一起进入残破的宿舍楼。尘看着一直在旁边目睹着一切的两位猎人，不由得一阵唏嘘，什么时候校园里也会有猎人在他们的面前随意进出了？

“看来似乎没有别的事了呢，我们应该回去了。”雨狼突然这样说着，弄得优有些一头雾水。

“等等等等，那个，里斯那个家伙现在已经这样了，不是很好的机会....”优挠了挠头，有点时候他真的想不懂这个雨狼到底要干什么，虽然他确实靠着自己丰富的猎人知识给自己提供了不少帮助，然而在这次任务上，雨狼从未有过积极执行任务的想法，只是这样一味地放纵猎物。

“我们应该回去了，反正你衣服都已经坏了，也不会再被龙翼撑破了吧，带着我回家吧？”雨狼慵懒地说着，然后站在优的背后，仿佛已经准备让他背着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可不是来给你当免费司机的，一般人要是敢这么骑在我身上，我早就...”优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意，他好像已经受够了这个同伴的态度。

“听我说。”雨狼的双手已经环住了优的脖子，双腿也勾到了他的腹肌上。“里斯不是普通兽人，他现在有白灵很在意的事情，我的雇主是你们龙谷的人，我的上司又是玛利亚，他们都想要知道白灵的更多，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对我们谁——都不好。”

“知道啦知道啦！麻烦死了！我最讨厌你们这一套了。”优愤愤不平地煽动翅膀，然后朝着雨狼和他安排好的据点飞去。

谢天谢地，看来里斯刚刚还没有拆到顶层的房间，自己的宿舍完好无损，除了地上的东西有些乱七八糟之外，尘还算是喘了一口气的。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托尔安顿好里斯，为他盖上被子，就躺在了尘的旁边。

托尔向他比划着手势。尘冲他微微笑了一下，“没事我很好，不用担心我。”

尘静静地看着天花板，这所学校的一切都是白灵创造的绝好环境，尽管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尘作为学生部长历历在目的。

在白灵的学校里，有三类人。

一类是完全没有魔力的普通人，他们只是在这个学校完成学业，还有就是为学校提供资金。而这个学院恰好也是重点学校，慕名前来的学生和家长无数。但是白灵把关的很严格，每年的学生招收人数只能在标准线，只少不多。这也保证了升学率与群众视线还有资金。这让他在表层社会有了权力、形象，让玛利亚的猎人组织不会轻易动他。

二类是有魔力但是没有魔法的人，白灵称之为残骸，或者叫未觉醒者。虽然在尘的眼里，他们也只是普通人，然而白灵就像是一个疯狂的研究者一般，他从这类学生中榨干了他们的所有魔力，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们遣返回日常生活，表面上并没有发生什么，然而他们的身上已经不再具有魔力，就像是少了身体的某一部分般，很快就萎靡不振，体弱多病。

第三类便是.....自己这类人，巫人。与生俱来的魔法天赋，庞大的魔力，同时有着能驱动这股魔力的特殊器官，魔核，被称作使徒的可悲生物，只能依附于白灵生存，又不知何时会被他随意丢弃..

尘叹了一口气，和权力作斗争，自己永远是渺小的。

托尔把脸贴到了尘的胸口上，尘看着安慰自己的大黑狼，本来有些抑郁紧张的心情稍稍舒缓，他摸着托尔的脑袋，揉搓他的头发，三年以来，他早已视托尔为除父母以外最重要的人。当然，他也能感觉到托尔有些微微抬头的下体。

“...现在要吗，我怕里斯会醒过来...”尘话还没说完，便被托尔用嘴巴堵上了嘴。舌与舌在互相搅动着，尘用手抚摸着托尔的胸肌，偶尔还捏一捏他胸前的两颗嫩红的乳头。不一会，未等尘先求饶，托尔的裤子先支起了一个巨大的帐篷。

“托尔，现在不行。”尘突然间看见里斯有些异样。“你看看里斯？”

里斯整个人都在发抖，淡蓝色的魔力在四下窜动。这本不该是魔力暴走后的表现，魔力暴走后的兽人或人类因为缺乏魔力昏睡时，体内的魔力浓度应该是低到让巫人察觉不到的，然而里斯现在的表现，就像是又要发动魔法一般。

尽管这个时候应该是担心地照看什么的，但是巫人与普通兽人还是不同，真是无从下手。尘担忧地盯着里斯，好在过了一小会儿，魔力散发出的淡淡蓝光消失了，里斯又陷入了平静的睡眠之中。

呼，可真是个吓人的小学弟，看来暂时没法做喜欢的事了呢。尘苦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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