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阴云密布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轻轻唤醒着那些沉睡的灵魂时，黑羽已经睁开了眼睛，倒不如说是根本就没睡。身旁的里斯在打着声音细小的鼾，就好像小猫小狗发出的咕哝的声音。黑羽把头扭过去，静静地看着他，又不禁看了一下自己，黑色的鳞片上还残留着昨晚一点点痕迹，昨晚他还是偷偷在里斯后面自己打了一发，而里斯白色的毛发下也残留着红色的吻痕。看着这番狼藉再看看里斯熟睡的样子，黑羽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里斯的脸，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如此的爱着里斯的呢？

可是，时间已经不多了。

“你醒了？”

嗯。

是黑羽的声音吗，朦胧在梦里的里斯这样想着。

不对，这是……自己的声音！

又是你，你到底是谁？回答我！

里斯自己呼喊着、挣扎着，在一片黑暗的泥潭中想要渴求逃离，眼前是苦闷的蜘蛛丝，他竭力拽住那根蛛丝，可是摇摇欲断的蛛丝仿佛不想让他逃离这片泥潭。

“你就那么不想面对现实吗？你的记忆不是正确的。”

自己的声音还在周围回荡，里斯顾不得那么多，他还在努力向上攀爬。

“你需要我。”

……

“小黑，小白。起床吃饭啦！”门外传来了阿姨的呼唤。里斯听到声音后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是黑羽的整张脸时，本来是惊恐的脸有所缓和，他轻轻地笑了一下。“起床吧。”

一切都只是梦而已。

他用手碰触了自己湿漉漉的毛发，就像是刚刚在一片泥水中爬上来一样。

“你又做噩梦了吗？”黑羽轻轻亲吻里斯的脸颊，就像是在平复里斯的情绪一样。

“还好。”

虽然是起床，但是两人昨晚在地上躺了一夜，自然也打的是地铺。天气渐渐转凉，在地板上睡着也没以前那么舒服了。

“哈~睡的好舒服。”里斯伸展胳膊抻了个懒腰。

“在地板上睡你也觉得舒服。你看你还在哆嗦，多加点衣服吧。”

“哪来的衣服啊，又没带。”

黑羽从衣柜里找出了一件黑色的外套，尺码看起来比较小，像是以前的衣服。

“这件衣服算是借我的吧，谢啦。”

“不，送给你了。”黑羽给里斯穿好校服外套后，把自己的外套套在了上面。“很适合你。”黑羽露出了一种类似于欣慰的笑容，如果自己能再多送里斯一点东西就好了。

两人对视了两秒，沉默着却领会了对方的心意，着装好准备去洗漱吃早饭了。

“穿上衣服吧，那个……身上都有那个呢。”里斯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去，想起黑羽昨天睡前在自己后面一边轻轻咬着自己脖子一边偷偷打飞机的样子，他觉得很羞涩。

“你原来醒着啊……”

“那么大动作谁能睡着啊！”这条龙真是……有第一次之后就有这么多次！

“好吧好吧，是我的错。”黑羽把校服的拉链拉好。

昨天，是和里斯一起裸着睡的呢，一想起抱着里斯柔软的腰嗅着他的味道入睡，黑羽现在下面就有些硬起来，希望里斯没有注意到那宽松的校服运动裤下面鼓起了一团。

短暂的洗漱，二人就急急忙忙地走到饭厅，对于黑羽来说，其实一切都不着急了。他完全可以带着里斯洗一个热水澡，然后抱着他再睡一个回笼觉，可是他想不到怎么哄骗里斯的理由。虽然翻起衣服还能嗅到那个的味道，不过也没时间去管了。

里斯不在意就好，不如说，还挺有情趣的？

饭桌上，摆放着冒着热气的早餐，阿姨已经解下了围裙坐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两个人狼吞虎咽过后，急忙背上书包就走。

“路上小心哦，这周跑出个好成绩出来！”黑羽的母亲一脸笑意地为他们送行。

“哦！”黑羽边应答着边穿好鞋子。他不想再细致观察她的表情，这样也许他会忍不住。里斯则套上了黑羽的黑色外套，怎么说呢，自己一直白狼兽人套上这个感觉……很拉风？

名字和自己一样的大狗突然像是送别一样的跑出来，然后两脚支起向里斯的外套嗅来嗅去。

看来这件衣服，有很浓重的黑羽的味道呢。

应该说是多亏了他的细心。因为今天的天气要格外的冷一些，昨晚在两个人睡着的时候好像下了一场雨，外面的地面都湿漉漉的。

天还蒙蒙亮着，因为黑羽家离学校远一些所以今天才起的早。而外面此时还没有多少行人，黑羽悄悄把手递给了里斯，里斯也把手放上去，就在这黎明的道路上一起牵着手走到了轻轨站。

虽然不说，但是只要一个眼神或一个动作就能知道对方的感受，说的就是这个吧。很快，沉默的两个人就到了学校，又开始了一天的日常生活。

里斯坐在教室里，果然，还是没看到小哈。不过他注意到，这个教室里突然间多了两张桌子。

是给谁的呢？

一上午的课很快就结束了，又到了如同战争一样的午饭时间。今天中午黑羽去了校长室，不能用他身高和手长的优势帮里斯排饭了。看着里面拥挤的人群，里斯内心忍不住吐槽:校长室里的东西都那么有文化气息，卖上一两件是不是都能扩建食堂了。

“里斯！”里斯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回过头去，便是一个毛发在红色与棕色间夹杂的身影。

“尘学长。”

“我帮你买了一份饭，找个清净的地方一起吃吧。”

“太好了，我还正在犯愁怎么挤进去。”

两个人找了一个靠窗的角落坐了下来。不知为何，里斯突然间觉得和尘学长坐在一起十分不自在，怎么说呢，可能是二人第一次面对面吃饭的原因？

“尘学长……”

“里斯，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尘望向四周，这里倒是没什么人。“你有没有——，经常有什么事情在你脑海中有过，但是又没有印象的时候？”

“是啊，大家不是都有吗？”

“但是你和黑羽应该会特别勤。”尘用叉子戳着盒饭中的小西红柿，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猛地叉进去，汁水就像血浆，慢慢淌出。“你听说过海马效应吗，就是即视现象。”

“呃……不太懂？”里斯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那我直说了……白灵手下有一个人好像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就是让别人曾经经历过的事变成一种幻觉记忆。在我调查了这么久，我只知道，他的代号是，第八使徒。”尘看向冒着冷汗的里斯。“你想起了什么吗？”

你需要我。

脑海中猛地闪过那句话，自己对自己说的话，里斯疯狂地想着最近发生的事，他确实，有过记忆如同断片的时候。而且，自己的意识里仿佛还有一个自己。

“那，这个能力能创造另一个幻象吗，就是在自己的意识里还有一个人，能掌控自己身体的那种。”里斯急切地想要得到答案，看来尘学长确实能帮助他。

“这……确实是个新情报，我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人的能力是再创造意识控制别人身体的，莫非这也是第八使徒的能力？总之，看来我们有新的麻烦了，那这样的话，我和你的对话可能会被他听到。”尘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看来自己这边已经是漏洞百出了，白灵已经注意到了自己想做什么，只不过在看笑话，那来和里斯谈还有意义吗？

有。

只要里斯在自己这边，白灵就不会让他们随便送死。

“尘学长，我不太懂，那个，新的麻烦是？”

“里斯，我需要你。白灵打算用托尔和黑羽当先锋引起现场的混乱，如果白灵说的是真的，龙族猎人会来，到时候三方混战，第一个开头的托尔和黑羽会……”全盘告诉里斯也好，只要能用里斯打乱白灵的计划就行了。

如果托尔要在黑羽身边的话，即使托尔不是第一个出手的，他也很难不被攻击。

对不起，里斯，我需要你冒险。

“……黑羽会，死。”里斯仿佛看见了那天，无数的子弹和魔法向自己席卷而来的场面。

“我不懂你的魔法到底能做什么，可是我感觉白灵特别看重你，所有的使徒里，只有你在他身旁，没有任何安排。”

“那我该怎么做？我怎么才能帮到黑羽。”

“我会提前制造混乱，只要你能拖住白灵。我不可能避免这场混乱发生，我们只要保护好黑羽和托尔就可以。”尘自信地说着，只要里斯站在自己这边就可以。虽然不知道白灵到底有没有在透过这个他假想的第八使徒的能力窃听他们，他也有底气了。这来自于里斯，这个什么还不懂，没有自己记忆的狼兽人，他是白灵某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虽然不知道白灵想要挑衅猎人那边，让黑羽去攻击玛利亚是什么目的，但是他很清楚，只要里斯能听自己的话，白灵就不会有更大的动作。

“能告诉我具体的计划吗？”里斯明白了，原来黑羽失落的理由是因为这个。

“暂时还不行，我还需要时间。”

现在还不行，不可以让里斯知道。尘透过他的眼镜观察着里斯，这个角度刚刚好镜片反着光，尘的私心和那有着危险意味的眼神就这样被挡在了镜片后。

“我明白了，有事宿舍见吧，早点回去……”里斯放下筷子，走出了食堂的大门。黑羽的外套还紧紧地包裹着他，可是他人不在这里，他做什么都没心情。更何况听到这种事后，就没闲心在这吃饭了。

无论怎样，都要让黑羽放弃这么危险的工作。　　　

　可是要怎么做呢？如果正面劝阻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有效，不知道尘的话，会怎么劝托尔？不，肯定不会劝的吧，因为是白灵的命令。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从来都不试着违抗他呢？

里斯在宿舍的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周围黑羽的气味还很浓郁，他灵敏的鼻子都闻得到。可越是想黑羽脑子就越是乱。

所谓的爱就是这种感受吗，以自己的话怎么也想不通。“羽，要是你来告诉我答案就好了……”

“咣！”门像是被人一脚踹开的声音响起，惊扰了里斯的思绪。他马上爬起来向门外望去，不是黑羽，也不是他所认识的人，小哈，或者尘或者托尔学长。而且门……确实被他踹开了——在上锁的情况下。

“嘿，小白毛。里面的人呢？只有你吗？”一只蓝色的龙很不礼貌地闯了进来，进到宿舍就在左顾右盼的，似乎在寻找什么，他抽动着鼻子，努力地嗅着空气的味道。“这里是他的房间没错。”

“我感觉到这里有很浓重的魔法气息呢，抱歉啊，这么粗鲁地闯进来了。”另一只米黄色的狼跟在蓝色的龙后面。看起来除了他们俩应该没有别人了。里斯警惕地看向他们，然后做好随时逃跑的架势。经过上一次的袭击后，他也变得敏感了起来。

“啊，你不用太紧张。我们是白灵校长的助手，我叫苏牟……大家都叫我雨狼。那只蓝色的龙叫……，叫他优就可以了。”

看米黄色的狼似乎还是很有礼貌的样子，里斯选择搭话了。“那，你们是，使徒？我们的同伴？”

“小白毛，记好了，我们是猎人，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拧断你的脖……”

湖蓝色的龙还没等说要，他就被身后的雨狼狠狠地捏了一下尾巴。

“我们确实不是你的同伴，不过我们是白灵叫来的，来参观这次盛会的，类似观众一样的人呢。我们是拥有魔法的猎人，看来你就是白灵手下的使徒吧？”雨狼看着里斯，眼睛越眯越细，似乎是在观察。

“我想不是，不过我对你们的到来不算惊奇。”里斯尽量回答着比较让人摸不清的答案，因为他能感觉到两个人身上除了庞大的魔力外，还散发着一阵寒意。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开溜。

天啊，为什么每次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都会碰到猎人啊？

优满脸不耐烦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好了你别废话了，我要问我的了。小白毛你知不知道黑羽？”

“不清楚呢。你们去别的地方找找怎么样。我没听说过……”

“小白毛你撒谎连草稿都不打的吗？你浑身上下都是那家伙身上的味道，我不会认错的！”优突然间从指间凝聚了一点魔力，然后化作一道风刃，向里斯袭击而去。

几乎是下意识地，里斯只是想着抗拒着那道风刃，他的魔法就顺势发动，三个人都吃了一惊，包括里斯自己，因为刚刚优发动的袭击已经化作了虚无。

“他们都在校长室，你们可以去那里找找。”里斯强装镇定，他收起惊讶的表情。背后就是窗户，他之前特别想跳楼逃跑，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条龙的攻击似乎对自己无效，这让他稍微平静了一点。

“好，谢谢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白灵好像说他有一个很独特的学生呢。他的代号是第九使徒，据说是个现在有着纯洁外表的恶魔，不知道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里斯慌张了，他确实就是第九使徒，那白灵的评价……

雨狼微笑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像卡片一样的东西。“如果有机会再见面吧，到时候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当然，是还有机会的话。”话音刚落，卡片闪耀着光芒，在一阵强光过后两人已经一起不见了，只有一张卡片缓缓飘下。里斯捡起卡片，上面印的是红桃，很明显这是一张扑克。感觉就像魔术一样，只留下了一张扑克，两个人却都不知道都去哪里了。

整件事比想象中的还要麻烦，现在又来了两个不知敌友的人，整个日常生活都被搅乱成了浆糊。一切的导火索都集中在了这场学生运动会上，白灵为什么要主动出击，龙族是什么，为什么会有三方混战，猎人为什么都在，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

里斯躺在床上，冷汗还在他的毛发上流淌，他没空去擦拭，只是慌乱地思考，看着手中的扑克牌。

魔法，真是给人带来不幸的东西。

……

“魔法，真是给人带来幸福的东西。”

白灵坐在他的椅子上，桌子上有茶水倾洒的痕迹。

“话是这么说，我真的，超级，讨厌，有人这么出现在我面前。”白灵这次真的是皮笑肉不笑了，只是纯粹牵动脸部肌肉摆出了一个表情。

刚才雨狼和优突然出现的时候他正在倒茶，突如其来的的光芒让他没拿稳他的茶杯，倒在桌子上的茶杯将刚刚倒进去的水全都洒了出来，而且茶杯在桌子上滚了一圈，就栽在了地板上，结束了它的茶杯生涯。

“你们的魔法还是很有趣的，不过下次还是不要在我品茶的时候突然出现就好了”

看着白灵的狼狈相，一旁的黑羽偷笑了一下，不过立刻就被白灵发现了。

“咳咳。”黑羽立马表情严肃起来，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看来他最近不太会控制自己的表情了，有了里斯之后，他都快不认识以前的自己了。

白灵也没说什么，淡淡地笑着，看着黑羽。那视线中居然有着一点……怜爱？雨狼和优的视线随之投来，见到黑羽的优立刻变得面目狰狞。

“真是恶心，居然能看到黑龙，而且还是没有翅膀的黑龙。如果我们不是在兽人学院，我现在就要把你大卸八块，然后吊在龙族纪念碑的高塔上。”优恶狠狠地说着，完全不顾在场其他人的态度。

“是的，我也很久没见到恶心的龙族了，怎么，你是追兵吗？”黑羽淡漠地回应着，对他来说，这种恶语他已经听腻了，只是每每听到，他的后背就有些隐隐作痛。

优看着雨狼，看来他的雇主兼搭档没有意向阻止他，于是他更加肆无忌惮地走到黑羽面前，“也许你还可以和你宿舍房间的那个小白毛一起上场，我觉得挺好的。毕竟弱者和弱者总是聚在一起，看起来很让我龙心不悦。”

听到里斯的名字，黑羽的剑眉紧皱了一下。他看了一眼白灵，白灵的眼神空洞，没有什么特别的触动。

“不用担心，还不到第九使徒上场的时候。”白灵感觉到了黑羽投来的视线，打消了他心中的疑虑。

“不好意思，我的同伴有些莽撞。”雨狼又狠狠地掐了一下优的尾巴。尽管龙族的尾巴都有鳞片包裹，表面坚硬且具有柔韧性，但在雨狼的手下，优的尾巴就像是一条缰绳，只要雨狼这么做，优就会乖乖就范。

“白灵校长不打算过问我的事？我可是带着龙族出现在你面前了。”雨狼有些小小的惊讶，虽然那晚白灵就感觉到了自己身旁优的气息，可是今日带着优来到他的办公室，他也没一点反应，这有点说不过去吧？

“嗯。你带着龙族出现在我面前了，没什么，无所谓。我不是玛利亚，你看，我身边就有一个黑龙兽人，还是我的使徒。”白灵指了指黑羽，然后拉开抽屉，拿出了两份文件。“欢迎你们来到兽人学院，虽然是临时的证明，不过这些足够让你们有从这里毕业的资格了。”

“白灵校长就是会卖关子，我以为您会拿出一本两百年前的书籍告诉我有关龙族和兽人与人类战争的正史，或者告诉我在您过去和龙族的渊源，不过这也不错，毕竟白灵校长一手操办的高中可是数一数二的名校，从这里毕业我可真是深感荣幸。”雨狼接过文件，笑盈盈地将桌子上的茶壶放好。“那么，白灵校长。我们受我们雇主的吩咐来观看贵校的表演了。”

白灵瞬间没有了笑意，冷冰冰的看着雨狼，然后盯着茶壶看了一会儿，挥了挥手。“说的倒是不错，是观看还是在这里监视，到底是几个雇主，是玛利亚一人还是另有其人，你可以慢慢回答我。”

白灵与雨狼对视了一会儿，空气开始变得凝重起来，最后白灵还是把目光收了回去， “你们都可以走了。托尔会给你们安排住处的。除了——第四使徒黑羽留下。”

“那么，告辞了。”雨狼的手离开了茶壶。托尔拉开门，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三个人一起离开了校长室，优临走前又瞪了黑羽一眼，眼中尽是鄙夷，走在最后的雨狼带好了门，他向白灵笑了笑。

门关好的声音刚刚落下，陶瓷破裂的声音随即响起。茶壶被白灵只手捏了个粉碎，液体从中流出，白灵的手倒是毫发未损。

“年轻人就是心眼多，连我的东西也敢做魔法记号。真是可惜了我的茶壶，他要是换个东西这么做我都可以原谅他。”

黑羽在旁看看不敢作声，他从刚刚来到这里时，就感觉白灵有着与外表完全不相符的威慑力。可能对于他来说，别人的命还不如他眼中的宝贝茶具重要。从白灵找上自己家门来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时，黑羽就觉得这个人是个疯子，最理智的疯子。

“知道我为什么只把你留下吗。”白灵没有了之前的和善，明明只是个孩子一般的外表，却给人一种过量的压迫感。

“第四使徒不知。”

“我想要和你讲讲，有关接下来的事情。”

“……校长请讲。”黑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侧，那是，作为巫人活着的证明。

“你想要活下去吗？”白灵慢慢走到黑羽的身前，秋日正午的弱阳透过校长室淡黄色的窗纱，照射出一块浅影，白灵在影子中，而黑羽在阳台前。就像是恶魔从泥潭中伸出诱惑之手向光明的人世般，白灵踮起脚抚摸着黑羽的脸。“巫人可以夺取别人的魔核来强化自己的能力，所以大多数猎人都是巫人，除了钱，他们更想要变强。为了自己，可以牺牲同胞，只要有了利益，任何人都可以抛弃自己的信念。”

“白灵校长……”黑羽的额头渗出了细小的汗珠。“你想让我——杀掉谁吗？”

“我喜欢黑龙，我曾经最要好的战友就是黑龙。你们黑龙之所以饱受歧视其实和他有关，他的灵魂被我放在了一只犬兽人的体内，我给他起名叫小哈——”白灵说着不着边际的话，继续看着黑羽。“龙的契约那么宝贵，你却这么小小年纪就送了出去，我真是好羡慕第九使徒啊，可是要是让第九使徒这么快就孤身一人，像我一样把别人的灵魂塞在另一具身体里作自我安慰，可还真是让人想想就心生怜悯啊。”

黑羽明白，这是白灵的……建议。他要继续听。

“你如果把尘或者托尔其中一人杀了，夺走他们的能力，你不就能活下来了吗？我可是诚心想让你和里斯团聚啊。”白灵的嘴角上扬，手指从黑羽健壮的胸部一路滑倒他的右侧腰，也是黑羽魔核的位置。“或者让托尔和尘先下手为强？”

“白灵校长。”黑羽的声音在颤抖，他感觉他在一个如同恶魔般的疯子手下做事。“第四使徒，可以向你请教一点事吗？”

“说吧。”

“我们使徒，你的棋子，全都在一次无关紧要的行动上被你弃掉，到底是为什么？惹怒猎人和你所谓的，在运动会上出现的龙族，有什么好处？”

“有啊，好处就是——一切都在按照我的魔核‘命运’的安排下演出，这样的话，第八使徒就拿我没有办法了。”白灵在说到第八使徒的时候，他的声音放小了，小到如同在黑羽耳边轻声说一样。

“白灵校长，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黑羽无奈地问着最后的问题。

“无论是不是有魔法的人，他们都总想着要更多，在你们不知道的时间中，我一直在观测着，我们这群愚蠢的生命，只知道为了自己所不断发动战争的群体，所以我要……”白灵说这句话的时候，天空刚刚经过一朵阴云，校长室的光线一下变得微弱起来，当校长室恢复午后的状态时，黑羽已经是一身冷汗了。

疯子，绝对的疯子。

从白灵那里出去以后，黑羽的表情就更加凝重了，他现在怀疑自己身边根本就没有正常人。

也许，正是因为自己也不是正常人吧。周围缓缓流动的时间就像沙漏一样，没人能阻止它们的下落，可是自己的魔法就像一块透明的挡板，夹在沙漏的中间。时间在他这里，是被扣押的车辆。

午休快要结束了，普通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从

食堂向教学楼走回去。大家都结伴而行，有的还拎着一兜子零食，有说有笑的从黑羽旁边走过。黑羽低着头，感觉到了莫名的孤独。

里斯……如果我们两个都是普通人的话，大概会幸福地过着每一天吧。虽然可能很愚笨，没有特长，可是这样一起活着却是我现在最向往的事。

想到了里斯还自己在寝室，黑羽慢慢抬起头，决定回去慢慢思考。

刚打开寝室门，便看见了坐在床上的里斯，还有托尔和尘，不过旁边坐着他暂时最不想看见的龙——优。那只蓝色的龙，只要会敌视黑龙的龙，就一定是从龙族那边的龙谷来的。

没有特别的原因，有时，只是一个肤色的问题，一个群体就会被社会所孤立。

“离我的床远点。优。”黑羽的低声呵斥打破了六人间尴尬的气氛，或者说，制造了更加尴尬的气氛。

“怎么，是想和你的小美人独处了吗。”优笑着，嘲讽般地嗅了嗅，似乎表示他闻到了里斯身上有黑羽浓烈的气味。“你们黑龙就是性欲很强啊，不过看你们做爱和看大街上的小狗爬跨有什么区别呢。”

“优，想打一架吗，这里不是你的龙谷。”黑羽挽起袖子，一场争斗似乎将要打响。托尔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尘拉住。雨狼只是在旁边看好戏，完全没有要上的意思。小小的寝室在六只兽人间各自的行动面前显得随时都会被爆破一般。

“黑羽，停下。”里斯拉住了黑羽，感觉到了里斯的触碰，黑羽更加愤怒了，里斯在自己眼前被别人侮辱，他咽不下这口气。

“里斯，放开我。这是龙之间的尊严问题。”

“羽，现在动怒不行，他们是……”

“我知道！”黑羽气恼地冲里斯喊着，他们是猎人，即使白灵对他们的态度也是那样，又不能在自己的所栖身的地方对他们做什么。

“抱歉，我太冲动了。”黑羽感觉有些窒息，他转身跑出宿舍。

“等等我！”里斯跟了上去，他感觉黑羽的情绪明显不太对。

“哼哼，只用了一句话就把他气成这样，看来你意外的很强嘛。”雨狼抱着胳膊，背靠在墙壁，对着优说着。

“也许只是身份问题。不过，同样的侮辱语言由龙族来说感触是不一样的哈哈哈。”优大笑着。

“真是卑劣……”尘小声嘀咕着，手还是按着托尔的手，那激动的想要冲出去杀死猎人的心情，对于在这个学校的巫人来说，都是一样的。

两个人就这样一直跑着，跑到了操场上。里斯已经气喘吁吁了，感觉到后面追自己的人体力不支，黑羽停下了。

“……黑羽，……你这是怎么了？呼…”里斯喘着粗气问着，他的体力并不怎么好，特别是黑羽还跑的很快。毕竟他是在和一个真正的田径运动员赛跑，看得出来黑羽已经没在用力了。

“我…太燥了，对不起。”黑羽的情绪逐渐趋于平静，才意识到刚才的行为有多怪异和丢人。“我们去小树林那里坐一会好吗？”

走向学校的绿化带附近，有些晒人的阳光被开始有些变黄的叶子遮挡住了。“秋天也要到了呢，平时的话应该更热吧？”里斯找着话题。他都明白，为什么黑羽的情绪如此的不稳定，压力太大了吧。无论是杀人还是要被杀，伤害他人或是被伤害，这个单纯的大男孩一定没法接受的。“呐，黑羽？”

“嗯…秋天的确到了。”如果可以的话，至少想和里斯一起赏月，或是在冬天互相依偎着。可是已经定下的事情，就没法改变。已经没有出路了。

他很明白白灵这个疯子，或者说，他也曾经有过那种时候，对这个世界绝望到想要脱离，或者去毁坏的冲动。自己从那一天起，就明白了，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和平。

那自己要去践行白灵的理想吗，或者说，只是照着他魔核的能力配合他演出？

也许也有其他的办法，可是他不想对自己的同胞下手，确实，自己的能力很难从那么大的场地脱出，可是尘或者托尔就不一定了……

“黑羽？”在应答了刚才的话后黑羽就一直走神，是在想那些事吗？“黑羽，我想问点问题。”

“嗯嗯，问吧。”黑羽的双眼恢复了焦距，他看向里斯，眼睛还充满了疑惑。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你也没有像我说明为什么那只龙对你这么有敌意。还有就是……”

“问这些干嘛，我没有瞒着你什么事。我们现在生活的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给自己找不愉快呢？”

里斯听到黑羽这么说，感觉更加担心了，事到如今，他还是在欺骗自己。

“如果！如果你在骗我…”里斯将自己的双手放在黑羽的手上，黑羽的手要更大，里斯感觉到黑羽一只手就能包裹住自己的双手。里斯刚刚放上去，黑羽便握紧了里斯。“黑羽，我不希望你骗我，白灵都让你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可能不适合在一起了呢。”里斯放出狠话，希望黑羽能自己说出来。他想要帮助黑羽。

但是里斯不知道黑羽在校长室又听到了什么。

“哦……”黑羽缩回了手，站了起来，径直朝教学楼走去。

如果真相就是白灵说的那样，那么里斯只有离自己越远，里斯才越安全。

“黑羽！”里斯不知道黑羽的态度怎么会这么大转弯，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周围的时间在飞速流逝，等他的感知恢复正常时，黑羽已经不见了。

秋日真的来临了，一片还未全部变黄的叶子飘落，里斯站在树下大声地喊着黑羽的名字，却只回响在午后，空荡荡的校园操场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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