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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紅黑兩色封面的輕薄酒單，其中內容卻與封面給人的觀感不同，那些繁複的酒款與琳瑯滿目的照片令我眼花撩亂。身邊的黑髮男人輕快的彈了兩下手指，顯然是店主模樣的老爹邊以口布擦拭著老式酒杯邊擠眉弄眼的朝我們走來。我注意到艦長完全沒有看酒單，只是看著對方手上的酒杯就決定了點單。雖然只跟他一起吃過三頓飯，但是已經發現這個男人在決定點單時會先向我眨眨眼。那種表情就像在說「給你一個驚喜。」不過也有因為這類驚喜而嘗試有點驚人的菜色，比方鱔魚或是鵝掌這類西方人難以接受的食材，不曉得是誰推薦他這些中國菜。相較之下這次吃的砂鍋魚頭感覺普通多了，但我還是不想看到魚頭的白眼珠。

就在我忘記酒單而以目光追隨艦長與店主的互動時，不知決定予人何種驚喜的他開了口。聽到「黑色俄羅斯」，根據以往經驗我的面前也會是同樣的酒款。若是真的喝不了，就試個半杯吧，看看鄰近來客就曉得老式酒杯不會全部倒滿。這時我想起自己手裡還握著酒單，正準備翻開來查查看黑色俄羅斯是什麼模樣，突然聽到那把熟悉的沈穩聲調說了「卡魯哇牛奶」……牛奶？！我錯愕的抬頭只見店主老爹對著艦長莞爾一笑，跟著轉向我解釋卡魯哇是咖啡酒的品牌。他那略帶嘲諷的口吻令帶我來此地的男人微微皺眉卻也沒表示什麼。

「你居然帶只能喝咖啡牛奶的小朋友來我的店，今天是吹什麼風了。平時那個會點鏽釘的高個子中國人哪兒去了？」

「本田老爹，我只帶劉先生來過兩次。拜託別說的好像我天天帶他來。」

「真意外，你居然會撇清關係……所以今天帶來的是真命天子？這位金髮碧眼的小朋友叫什麼名字。」

「阿道夫‧萊因哈德。本田先生，容我拒絕那杯牛奶。請同樣給我黑色俄羅斯。」

「慢著，阿道夫……這個的酒精濃度至少有三十五度耶～～」

「讓他試試看也好。萊因哈德君對吧？我這裡不賣牛奶，小吉老弟剛才點給你的是咖啡酒。但是看在你有開口拒絕的勇氣，調一杯白色俄羅斯給你。」

雖然分不清黑色俄羅斯與白色俄羅斯有何不同，卻看到艦長邊啜飲著那杯深棕色的調酒邊含糊的嘟囔著他不管了。乍聽之下有點好笑，這個男人還真是篤定我會喝醉，明明都已經帶著我一起喝過黑啤酒與清酒了。雖然那兩次都喝得很少，但是我也做過功課了，清酒的平均濃度達到十五度，所以現在我面前這杯上頭漂浮著液狀鮮奶油的深棕色調酒的酒精濃度不過是清酒的一倍又多一點點。

端起杯子，發現艦長雖然說了不管，他那對就像黑色俄羅斯的棕眼依舊有些擔心的瞅著我。事到如今也不好說出想點這款調酒是因為顏色很像你的眼睛。不過想到本田先生剛才說過的話，原來艦長與第四班的班長劉先生來過這裡。此刻目光聚集於我身上的日本人若是為了工作而想與幹部們保持良好互動，也不需要個別服務到這個程度。明明說著「你都長到我心裡來了」，還與劉生生之間有必需撇清的關係？感覺本田先生也是話中有話，可信度不明。但是想到前幾分鐘才為我套上戒指的男人跟劉先生一起出現在這家店裡就莫名令人感到不快。我不再望著那對迷人的明亮棕眼，轉而將杯口湊近唇邊。

「唔！！」

「很嗆對吧？別勉強吞下去……你還繼續喝？」

「不要緊……第二口就好多了。」

「別喝啦，喂喂……阿道夫！嘿，別再喝了……」

我沒理他。艦長的聲音好像愈來愈遠了。雖然幾乎沒覺得烈酒的味道好過。雞尾酒也是為了讓作為基酒的烈酒容易入口而加入各種配料酒、果汁或碳酸飲料來中和口感。為什麼還要喝下它？原本是為了能進入曾經體驗過的微醺狀態。邊喝下第三口邊翻著酒單查出了黑色俄羅斯的基酒是伏特加，而白色俄羅斯不過是黑色俄羅斯加上鮮奶油的變化而已。現在舌頭表面包覆著一層鮮奶油，酒顯得容易入口多了。其實我喝到了咖啡味兒，依舊是咖啡牛奶的成人版。

不過真的不怎麼順口。也許我不該那麼顧慮男人的面子，像平時由艦長手上接過牛奶咖啡一樣選擇那杯什麼來著牛奶就好了。第四口嚥下去之後感覺胃裡消化到一半的魚肉與其他料理好似在翻騰，但我強迫自己嚥下第五口。奇妙的事情發生了，我並沒有當場嘔吐，而是感覺整個人都那麼清楚明白。一拍桌面站了起來，我大步走到不知何時已被十幾名同性酒客給簇擁著遠離了吧檯的黑髮男人。他低聲喊著我名字，以像責備晚輩般的語氣質問我為何硬要灌酒。糾纏在艦長身邊的幾個痞子開始打量我，似乎在對我的外貌評頭論足。

啊啊……不愉快到極點。我看得很仔細，最初小町艦長離開坐位想走向我，畢竟他再怎麼厲害也無法坐在吧檯的高腳椅上隔空奪下我手上的酒杯。明明說著不管我卻連自己也管不好，一起身就被這些痞子給擠了出去，團團圍住。此刻的他想必是無法對一般人使用那孔武有力的拳頭，老好人還真是難當。不管艦長跟這些沒品的酒客是否認識，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還在喊著我的名字。

「抱歉驚擾各位，小町艦長心有所屬。煩請你們別明目張膽騷擾我的人。」

說出口真是痛快。瞧瞧這些搭訕的痞子全被我神情嚴肅的戲劇性發言給嚇阻了。就工作性質而言不僅戰鬥或資料數據整理分析，一針見血的說明、安撫或嚇阻亦屬於個人強項。如此強硬的阿道夫‧萊因哈德想必對於我的艦長而言比較陌生。只見原本還分神應付仰慕者的他瞠目結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大放厥詞的我。不再給他猶豫的時間，快步上前狠狠扯住艦長那條深藍近黑的領帶，直到他被我拉近身邊。細看那張精悍面容這才發現他早已褪去驚訝之色，會笑的棕眼裡流露出無與倫比的滿足，心無旁騖的動情模樣令人一時為之語塞。

還來不及多看看那因為我而堆滿笑意的棕眸，他已經笑得瞇上的雙眼。那上翹的眼角弧度真心好看，令人想要輕輕碰觸。可是在能摸到他的臉之前我的手就被緊緊握住了，然後移至那因酒水而顯得潤澤的唇邊。右手手背感受到那雙唇的溫度令胸口跟著暖起來。就在這心蕩神馳的一刻，那豊潤的唇竟然趁機吸吮了下我手背上的浮凸的傷痕！……觸及肌膚的燙熱舌尖與鬍鬚帶來的麻癢觸感令我瑟縮了下，蹙眉承受這個淘氣男人的惡作劇。

「我們屬於彼此，千真萬確。不好意思，實在太打擾各位啦～～」

多麼慵懶磁性的語調，簡直是悅耳到令人氣惱。直到那對結實的臂膀將我緊抱在他胸前，我的左手依舊將那條領帶緊緊攢在手心裡，沒有鬆手也沒有聽漏任何一個字。百分之百確定自己沒醉，只是全身加上腦袋有點發熱而已。四周響起了細碎的尖叫聲，好像還有些細微的假哭聲，這些痞子估計還是看熱鬧的心情居多，但是我也能感受到擁著我的戀人多麼受歡迎。能獨佔他簡直難以想像，但是我不用想像，因為這是最美的事實。

在艦長的體溫與氣息包圍之下，聽到酒客們竊竊私語著我左手上的紅色戒指。真是很牢固的心意，在我用力扯領帶時也沒有鬆脫。此刻，我不止想讓自己的心臟被捏在這雙厚實的大手中，更希望能讓彼此的心臟赤裸裸的緊貼在一起。這個想法令我的臉頰與耳朵變得火燙，卻好似要洞穿我的胸口一般再也抑制不住。擁著我的戀人必定也感受到了，他的臂膀又收緊了一些。

* * *

嘴唇大概吻到有些腫脹了，口內交纏的舌頭微微刺痛，但是完全不想停止。打從離開酒吧大門到現在的客房內不知與擁著我的戀人吻過幾回。小町艦長正含著我雙唇，靈巧的舌尖滑過了撕裂的唇角再撫弄著剝露出來的牙齦，大手解開了我的上衣，觸及平日隱藏在寬大領口下的鎖骨，與肌膚觸感明顯不同的鍊子想必陷進了那溫暖的指腹裡。我邊抑制著喘息聲邊引導那雙溫暖的大手來到自己的後頸，讓他能輕易解開這副瘦削軀體上看似玲瓏卻最為沈重的桎梏。造型簡單的白金婚戒在床頭燈下閃著微弱的光芒，與繫著它的鍊子一同落入了黑髮男人手裡。

倘若由如此不堪的情感枷鎖中解放，願能以重生的自我投向眼前的太陽，就算化為灰燼也在所不惜。敞開的領口令人感到幾許寒意，自然偎向眼前厚實的胸膛，左手食指試圖將早已被我扯鬆的深藍領帶勾出來。那溫潤的棕眼目光陡然一變，卻沒有阻止這點親暱之舉。直到動手解開他襯衫的第一顆釦子，耳邊傳來那帶點壓抑的輕笑，溫暖的大手將纏繞在我指縫間的領帶取下，與掌中的鍊子一起置於床頭。被那銳利的視線掃過裸露的頸項，近到彼此呼吸與渴望交疊的情形下我不禁呻吟出聲。僅僅一個眼神也如此燥熱難耐，何況他的嘴唇覆蓋在頸部肌膚所帶來的刺激。艦長的大手撥開散落在我頸項間的金髮，沿著左頰剝露出真皮的焦褐舊傷吮吻至同樣狀況慘烈的頸項間，我禁不住扭動著身子細聲提醒。

「艦長、等等……嗯、唔……會留下、吻痕……」

「很美。被誰看到會覺得困擾麼？」

「嗯啊、說什……請別、逗我……」

「哪，阿道夫……跟所愛的人結婚是怎樣的心情？」

「……。」

如此撫慰的聲調竟然說出無比戳心的話語。數秒前還沈醉於這個男人懷中的我，此刻就像忽然由雲端摔落泥沼。旁人看來是一句有點多事的問話，對我而言有如酷刑。小町艦長，你難道不想在遠離地球的前夕獲得片刻安寧？張開雙臂擁抱不是為了相互慰藉給予僅有的體溫，非得連最為不堪的過去都鮮血淋漓的從體內拉扯出來？那對帶有憐憫之色的棕眼肯定猜到他懷裡的人試圖把一切拋諸腦後溺斃在片刻的溫存裡，才無法抗拒如此溫暖的雙手。

作為一尾試圖力挽狂瀾的電鰻，捫心自問為何而活意義不大，能多活一天就盡一天職責，能多保護一人就多保護一人。不過，我暗自下定決心。若是命在旦夕，可得殺了問完話就猛然將我攬進懷裡的男人再死。現在不能殺了他，作為幹部有職責在身，關係到隊員的性命、國際間的情勢甚至地球的未來。為何沒有將白色俄羅斯一飲盡？經過沖淡的五口烈酒不足以令人為私欲迷失。但是套在左手無名指上的紅色戒指也嘲諷著我作為秘密武器卻依舊渴望愛的滋潤，胸腔中的心臟早已交付於擁著我的男人手中。

「提出令你為難問題是我不好。但是我想永遠將阿道夫緊抱在懷裡。」

「什麼……？突然說什麼永遠抱著的……唉，好羞恥啊！！……艦長你居然不是想問我結婚戒指的事……」

「說不想是騙人的。但是更希望你能明白，我並非只想擁抱今夜的你。」

「請別再滿口擁抱，真的很羞恥……我認輸、我認輸了。小町艦長，你擱到床頭櫃上穿著鍊子的就是結婚戒指。」

「嗯。」

「那傢伙……羅莎是我的大學同學。我們交往至畢業後結了婚。艦長你也看過幹部們的檔案，資料都會同步更新的，所以你知道她婚後有一個孩子。」

「嗯，我有看到。」

「孩子並未遺傳到M.O.，甚至沒有分毫理應身為他父親的我的基因。虛偽又膽怯的我卻選擇忽視事實，維持著日常的假像。我也知道這不正常……卻無法告訴她什麼才是正常的？這樣的我想必無法與人建立一段正常的關係吧。小町艦長？請別抱得……這麼緊，我快不能、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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