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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有一种玩具，是将不同形状的木块或是塑料块，依次塞到镂有相同形状的盒子里去，放进去容易掉出来难，举着盒子摇晃，里面的块状物体相互碰撞，会发出乒呤乓啷的清脆响声。

御堂筋过去曾玩过这种东西，那是母亲还在，还没有开始上学的年纪。这些形状其实相当容易区分，稍微有点辨识能力的智商就可以轻松地通过这个游戏，三角形、方块、五角星、爱心，一个个对应着丢进去，都该是很顺利的。只是偶尔，明明是相同的轮廓，角度歪了或是用力不对，就会卡在那个洞口，此时往往会转个面重新再试，就能恰当地填满缝隙。

御堂筋一醒过来，就将手里抓着的东西翻了个面。

感觉到胳膊朝里侧被拽着，石垣顾不上手背贴在床面，手腕角度弯得厉害的奇怪动作，嗖的一下试图站起来，却忘了还连接御堂筋的手，身体整个朝下倒去，立刻用另一只手撑住，依旧是俯身，从上往下地端详着他。

“你醒了？”

御堂筋眨眨眼，把手放开，好让石垣恢复正常的姿势。

“石垣君，”他把胳膊缩回被窝里，“现在几点，我睡了多久了？”

“现在是晚上十点，你要是饿可以起来，我买了吃的，要是不饿，就继续睡，明天应该不需要去学校？你可以休息个够。”

“我都睡了那么久啦。”

怪不得刚醒过来的时候，完全看不到光线，御堂筋翻了个身，却没找到可以查看时间的东西，闹钟摆在床头柜，只是侧头的话完全看不到，他便放弃了，合上眼睛，再往被窝里缩进半个脑袋。

“不需要吃什么吗？从早上醒过来还完全都没……”

御堂筋露出的小半个额头以极轻微的幅度晃了晃，好像隔着被子都能察觉到他挤得近距离的眉心，又很快没有动静，猜他或许又睡着了。蒙着头睡不利于呼吸，石垣把被子拉下来一点，露出御堂筋的整张脸，眼睛虽然闭上了但颤抖的频率实在快得不自然，眉毛并没有皱起来，却比夹着颗疙瘩更不舒畅的样子，脸上的空气骤然变冷，或许是不适应，鼻子偷偷朝里吸了吸，又将面部变化缩小到最固定的范围。

也就是说，他在装睡。

额角突然有些发胀，石垣持续盯着他的脸，好像准备用视线穿出个洞来。

“石——垣——君——”听不出无奈或是不满的语气，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一样，唯独叫名字的时候故意一般拖了长音，说得一字一顿，“我正在睡觉。”

“是吗？”石垣用手指点点眼角，“我看你眼睛抖得厉害，怕你睡得不舒服。”

“这算什么奇怪的理论，恶心。”

“那你现在也确实还醒着。”石垣把头再低下来一点，看住御堂筋睁开的双眼，“怎么样？虽然大概饿过头了，不过空腹那么久还是对身体不好，我买了便利店的粥，稍微喝一点吧。”

石垣在刻意令语气产生变化，虽然确实是在清醒状态闭的眼，但总归还是困了才会试图睡着，原本就没有存在太大差异，至少目前还是这么以为的，昏昏欲睡之前，说出的言语会沿着惯性方式吐出来。

“直接端过来不就行了，唧唧歪歪的麻烦得要命。”

被这样的语气一说，石垣愣了半晌，什么都没回应，就站起来往房间外面走。

啪嗒一下是门合上的响声，脚步却很久都没有再挪动，石垣用手捂住胸，那个地方正抽得厉害，脑子里嗡嗡的又满是杂音。他的背紧贴了门，心脏缓慢却剧烈地一跳一跳，好像有什么正在呼之欲出，却被掌心拼命堵住。

白色冰箱，打开的电灯，恰好能反射出隐约的倒像，或许是幻觉，他看到对面笑得苦涩的表情，那是在此之前完全不会出现在自己脸上的神态。

话说回来，之前也没有像这样的头痛，或是胸闷的现象。

“不行。”

突如其来没头脑的一句否定。

“是你选择躲开的，我可没有怀疑过。”

那个模糊不清的成像让人心烦，试图一拳砸过去，最后还是在将将碰到的地方停顿下来，拳骨擦到硬质表面，刮得生疼。

石垣盯着掌心发呆，慢慢地将手抓紧放松，如此操作了数次，可以自然地伸展之后，再去开门。

“不是说要拿粥过来吗？”

其实他也不怎么在意食物的问题，只是一下下培养出的睡意被打扰，有些烦躁。

石垣把门关上，又靠着站了一会，才又重新坐到床边。在被窝里藏久了，手也开始逐渐发热，石垣把他的手从被子里拖出来，用两只手掌合握住，直视着的眼神，叫御堂筋不大自在。想也觉得目前暂时是不要指望能去睡了，他干脆直起身体，上半身靠在床头，因为向上探着的动作，手不可避免地一同跟着自己移动，有从石垣手掌抽出的趋势。

只握了一半的手之间存在空隙，掌根合上半秒，石垣盯住快要贴住的手腕，干脆十指交叉到一起捏紧了。

“你到底……”他将坐的位置超前挪了一半，身体似要再牢固地贴上去，“需不需要。”

“噫——现在才想来问我。”

御堂筋语气和表情看起来都随便，回答得却认真。

“我不需要啊。”

那是最开始回过头给予的爱，从第一次半推半就地接受下的那刻起，其实便容不下其他。相似的模样恍惚了自己，以为是自然而然形成的另一个他，也愿意去接受，那样干脆利落的，简单明了的，毫不复杂的情绪，或许初期不认为有什么问题，还有些沾沾喜欢，但终归不是足以填补空缺的，恰恰好的碎块。

“我不知道你指的什么，但我并不擅长隐晦地表达。”

石垣不再说话，便轮到御堂筋提问。

“石垣，是不是不在了？”

太阳穴突突地跳，这个问题提得有些发人深思，石垣捏紧了拳头，拳骨部位还生硬地发痛，才再将手松开来，摊开撑在床沿。

“我一早说过，是由他的疑虑所产生的，只要他还怀疑着，我就不会消失，只要他还认为你更喜欢我，就不会出现。”

额角轻微的发胀开始慢慢扩张，以至于从太阳穴两端为起始，石头打进水面一样扩散的波纹，正一道道向整个额头袭来，大脑如同薄翼振动一般颤抖，他再使劲晃晃脑袋，也解决不了这阵不适。

“所以照你所认为的意思是，石垣不会回来了？”

“不……”头实在痛得厉害，再看面前的人，也是模糊不清楚的表情，他的眼神和神态，已经快辨认不出来了，“我刚刚描述的事实，看来并非如此。”

这是他极不愿意承认的事情，一旦说出口，是连存在的意义都要抹去的台词，明明是才刚刚要开始填补空隙的形状，就好像在将积木切削成合适的大小，却还是塞不进那个玩具的入口。

石垣伸手，遮住了御堂筋正偶尔眨一下，还未明白过来，还未缓和下来的眼神。

“你的所谓偏好，似乎并没有选项。”

御堂筋既没承认也没否认，石垣的手没有放下来，他也没有抬胳膊去拉。一阵沉寂过后，石垣又开始说话，似是不甘，似是争辩。

“是你说想要这样的我。”

“因为石垣君是石垣君。”

“没错，你总是一遍遍地强调这种事……然后我，”石垣揉揉额角，眉间的皱纹似乎越来越深了，“我就跟着他可笑的想法，跟着你自以为是的希望。”

“无论是谁，模仿他人的言行举止，性格习惯，都很恶心。”

“哈……你不如直截了当地说你不喜欢我。”

“我喜欢的。”眼前的手颤抖了下，却依旧是一片黑暗，透不进丝毫光线，“我从来不会说谎也不爱自欺欺人，虽然不一样，但因为仍旧是石垣，我总是喜欢的。”

再过一会，那只手总算放了下来，石垣还是牢牢盯着御堂筋的固定姿势，眼神的方向大概从之前开始就是纹丝不动的状态，只是眉间的皱纹浅了下来，在试着摆出笑脸，但似乎并不习惯，显得有些僵硬。

御堂筋歪过头。

“石垣……”

他依旧扯着嘴角像要说话，对御堂筋的叫唤还没有反应。

“光太郎？”

眼睛缓缓眨了下突然瞪得大，脸侧冒出不明显的红晕来。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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