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御堂筋是一个人去学校的。

考试是在今天下午，石垣早就没有课也不用去做实验了，没有任何可以作为同行理由的借口，又不是小孩子，哪会什么事都如影随形。

当然，这些原因都不够直接。

他醒来，石垣并不在身边。

就是为了两个人一起睡才买的大床，只有一个人窝在被子里还是感觉有些空，也有些冷。考前的紧张感，以及和往常不同的温度环境，令御堂筋比闹钟设定的时候还要更早醒。但这么早的时间，身边那床被子叠得整齐，也听不到从浴室或是厨房发出鼓腾的声响。从被窝里钻出来，皮肤裸露到寒冷的空气当中，比刚刚只是因为不习惯造成的凉意更重。

御堂筋抱了胳膊，去旁边的衣柜找衣服。

单只脚踏到地板上，另一条腿还没放下来，已经隐隐感觉到后腰传来的阵阵酸痛，往后锤了几下，动作幅度越厉害，停留在表层的热意也散得越快，顾不上去管身体的不适感，决心还是先把体温的事情解决。

过去一个人住一间房，除了日常必需品以外什么都不会放，没有杂物的情况下东西在什么地方一目了然。现在是两个人一起住，虽然开始衣服文具书之类都会分开来摆，时间久了双方都懒得收拾，放一块也就放一块了。

“我不会介意御堂筋和我共用纸笔的，退一万步，就算要穿我的衣服也是没问题的。”

那次是御堂筋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自己的笔放在什么地方，此时还是刚开始同居，东西都根据两个人的所有归在不同区域的方式，他在自己的桌子那里乱翻，结果还是旁边的石垣从放在御堂筋手边的自己的笔筒里抽出一支递给他。

御堂筋用完笔很快就放回了笔筒里，还戳了石垣的手臂以示归还。

“啊啊，你的笔还没找到吧，一会还要用怎么办？直接拿着就好。”

“这是石垣的笔。”

在这样的对话之下，石垣把刚刚被丢回去的笔抽出来，递向御堂筋，说出了如上的话。

御堂筋则一边接过，抓着笔尾倾斜过角度，用头部扎着石垣的手心。

“衣服尺码都不一样，还妄想我穿你的吗？真是恶心。”

虽然石垣比御堂筋结实不少，但两个人身高差距算是明显，为了满足长度，御堂筋的衣服还是比石垣大上几个码。这样一来，就算衣服已经开始不按顺序挂在衣柜里，还是比较容易分清楚哪件是石垣的，哪件是自己的。

反正天气也冷，房间还没有开空调，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身体是温暖的，就干脆把内衣毛衣外套统统都穿好。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但这么做虽然保住了现在的暖意，从房间里出去还是不可避免温度差。石垣以往会叫他出门前才穿外套，不过今天他也不在，在也不会管，御堂筋更加不愿意约束自己，便一股脑地全都套上。虽然对着镜子把扣子一个个搭上以后有股很满足的被包裹的温暖感觉，然而这样做的另一个直接后果就是一出门即感受到刺骨的温差，刚刚在室内好不容易积攒的暖意也被冷冽的风刮得无影无踪。

刚出门手还插在口袋里没什么感觉，一骑上车就不得不将腕部以下的部分暴露在空气中。手套只是单纯为了防止皮肤干裂，既不厚，也只遮住了三分之二的手背，从那开始到手腕袖子的那一截基本空置，接触外面的空气冰冰凉的，用身体的其他部位去碰也一样是冰冰凉的。

不管天冷或是天热，总是骑车是没办法深入交流的，交往之后也会时时选择步行约会的方式。一到秋冬时节御堂筋的手就开始发凉，那副手套，正如刚刚所说，起不到保暖作用，为了保持温度，总会把手插到外衣口袋里，再拼命地往里缩。石垣则会使劲再把自己的手拉出来，往这边走近一步，牵起手心。

石垣的手掌很暖，被握住以后会贪婪地贴紧了皮肤吸收另一方的温度，然而最寒冷的部分依旧发冰，此时把手往上缩回去的动作，纯粹是想要令袖子再遮住那部分的手腕而产生的。

“你的手好凉。”

石垣这么说着，将两只手都迭覆到御堂筋手上去，还不放心般地搓一搓。再往上摸，接触到了冰凉的那一片皮肤，条件反射地弓起手背，又摆平了叠上去。石垣手心的温度快把表面像冰一样的那层皮肤给融化，但手只有这点大，总有一半的部分无法顾及。被离开的皮肤会下意识地颤抖一下，往远离的手掌靠近，石垣便拉过御堂筋那只手，塞到自己的口袋里，再抓着露出来的那截手腕。

刚刚好，统统暖得不得了。

“这样就又不是牵手了。”御堂筋的手直接垂下来，并不能完全伸进石垣的口袋，不过石垣将漏出来的部分抓住了，他也不必为了取暖而再歪斜身体，“从本质上和刚才我插在自己衣袋没有多大区别，你的手还平白要放在外面。”

“怎么会没有区别！”石垣拉拉御堂筋的手腕，他被拖着又靠近了一些，无法避免的向下向石垣的力，头也歪过来半截，石垣抬起头，亲了一口他的脸颊，“刚刚就做不到这样。”

“恶心！”

他紧着眉毛把头缩回去，想要伸手蹭脸，一只手被抓着，另一只手躲在口袋里暖着，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

被亲过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也吸收了石垣的温度，就算有风刮过来，也还是暖暖的。

而现在，并没有叠在手腕上的温暖，也没有偷触到脸颊上的吻。

手和脸都发冷。

想来并不是什么十分值得在意的事情，不过是因为室外气温实在太低，只要到了室内的教室就好。

走进教学楼就先跺了两下脚，直到教室门在背后合上，才总算是获得了解脱。围巾和手套都摘下来，甚至外套的扣子敞开也没有关系。考试准备了很久，卷子发下来笔刷刷得划过没有太多卡主的地方，除了因为要求的隔座，旁边的空位让他觉得一边有些空旷之外，一切都十分流畅。

即便如此，在闷热的封闭环境下呆上两三个小时，一句话也不说，周围也都一言不发，起初还好，往后就会开始头发晕，胸口发紧的感觉。交了试卷就往教室外跑，忘了扣起的外套和胡乱搭上脖子的围巾，风从走廊的窗户刮进来，一吹就是丝丝冷冽气息蹿到身体遍地。

“阿嚏——”

大概是细风吹到鼻子上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坐下来察觉不到，站起来走路之后，早上后腰的酸痛又一阵阵袭来，无法直着身体走路，腰稍微超前屈，手臂抱在胸前，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连续好几天的熬夜，副作用一定是存在的，直到考完试的那阵紧张感消散，才是困意真正袭来的开端。

御堂筋几乎一路是闭着眼颤抖脖子朝上的部位，步伐迈得急，却没有什么固定的节奏可言。

不知道为什么，石垣到现在也还没有出现，甚至电话短信之类的也不存在。像这样一天从头到尾自己度过的日子，好像真的渐渐不再有了。难得的一次，御堂筋突然开始对比起还不久前能够任取任求，通常不等表现需求就会给予过来的温暖。

习惯于寒冷的他，是从哪一次开始，安静地享受起那份温暖的？

虽然觉得恶心，却能够接受下来的那份温暖。

他的大脑远不比前两天背书时来的清晰，开始用模糊来形容也恰当不过。乱七八糟的问题找不到答案，头也像要被冻住一样瑟瑟发抖。

面前突如其来的温暖气息，令他停下了不断加快着的脚步。

“石……垣……”

或许是打颤的牙齿，或许是实在支撑不下去的意识，好像还差一个音节没有来得及发出来。

他已经将头垂到对方肩膀，插在口袋里的手向前探，却始终贴不到对面的身体，只有他温暖的手掌覆盖在自己背部，似乎将自己包裹起来。

暂时地，先把眼睛闭上了。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