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沈夜和谢衣已经相知相许足足十六载，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一个人一生当中最美好的年华，轻狂得可以为彼此付出一切的年纪。谢衣喜欢一个人从早到晚呆在实验室里昏天黑地的搞他的科学研究，实验室里经常堆得乱七八糟以至于常常使沈夜无处下脚。

而无论谢衣有多忙，无论他在做什么，只要看到沈夜来，他都会放下手中的活计，从焊接面具后高兴地看过来，喊他一声：“老师！”

沈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也只有在这一刻，他沉寂了一天的俊美面容上才会浮现出一丝笑意，之后他会走到角落里谢衣为他准备的专座里，叠着修长的双腿翻开今天的报纸默默阅读起来。

直到谢衣忙完，他们一起去吃饭，周末的时候还会抽空去看电影，一起回家，做所有情侣会做的事情，回去的路上谢衣把他的手插在沈夜的大衣口袋里，时明时灭的破旧路灯下，换来沈夜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在下一个黑暗出现的瞬间，谢衣会踮起脚毫无顾忌地献上自己的嘴唇，青涩又心虚的，还有他不久前才吃的冰淇淋的甜美。

然而今天不同，或许是沈夜在看完整整一版报纸后终于感觉有一点无聊，所以他开始打量起他学生的工作环境，照例的乱七八糟有碍观瞻，而唯有墙角实验桌上稍微整洁些，桌上只摆放着一座形似石膏的物体，上面盖着一张密不透风黑布。

那是沈夜为数不多的一次好奇心发作，可能是那黑色太突兀了，也可能是因为黑色总有股无端的吸引力，因此他放下报纸一边向它走去，嘴上一边对谢衣说：“你什么时候对素描感兴趣了，我怎么不知道？”

焊接的巨大噪声早已盖住了沈夜的声音，而当谢衣想阻止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沈夜一把揭开了黑布。

“老师，那个不可以！”

在窗外射进的晚照里，谁人薄如蝉翼的睫毛在冰冷的空气中微微扑簌，仿佛匝在水中荡开的细细波纹，于眼下覆上橘色的阴影。

黑布飘然落地的同时，有人微笑道：

“您好，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那是沈夜与它的初见。

公元2714年，5月13日，星期二，上午09:21，小雨。

空中磁道上，车满为患，从三十六区一直堵车到四十七区，无数鸣笛和争吵不绝于耳，一辆加长款的黑色“幻影”却显得极其不合群，他既不鸣笛也不叫骂，只是前面的车辆往前走一点它就跟着开一点。

沈夜在车内叠着腿，双手交叉握在屈起的膝盖上，眉心轻蹙，双眸紧闭“几点了？”

身旁的人似乎是顿了顿，不过很快就不急不慢地说：“离约定的会议时间还有九分钟，四十七区发生磁力紊乱，空中警察已经在着手处理此事了。”

沈夜闻言偏头去看他，一大串数据飞快地从那人右眼的金丝单片眼镜上从上自下显示出来，沈夜沉声警告道：“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侵入警方系统。

后者几乎算得上是温柔地笑了笑，“你也会担心吗？”

沈夜也笑了一下，他笑起来时嘴唇很迷人，又薄又性感，可以想象和人接吻的时候多么令人战栗，可惜不管是他还是和他说话的人都目不斜视，不假辞色，“我也说过，不要挑战我的耐性，你知道我的手段。”

数据从镜片上消失了，那人抬手调整了一下镜框，喃喃道：“是吗？”他的眼神放空，似乎想起什么久远的事来，好像是在问自己，又好像是在问沈夜，“你的手段……是什么呢？”

下一刻，他就被沈夜捉过手腕，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使他一下摔到沈夜的腿上，沈夜一只手制住他，一只手按到后座上的一个按钮，一个声音从对讲系统中响起，“老板？”

沈夜说：“开启磁场扭曲模式，我们从第七大道走。”那个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沈夜命令道：“照我说的做”

对方不再迟疑，恭敬地答道：“是，老板。”

喧嚣的磁道里，只见这辆黑色幻影蓦地从磁道上下沉，不再受原有磁场控制似的，而是磁场在真正的为其控制，它身后背景里的高楼大厦开始以一个点为中心慢慢扭曲起来，既而“幻影”在寥寥几个目睹全程的人的惊诧声中直接开车驶了进去。

躺在沈夜腿上的这个人，西装革履，手上戴着白色的真丝手套，里面穿一件立领衬衫，未打领带，露出一小段白皙的脖颈和凸起的喉结，若不是此情此景，他应该更能让人联想起学校里的老师，温文尔雅的，他的手指或是举着教鞭教书育人，或是拿着粉笔撰写板书。

然而，无论哪一种都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被人隔着手套情、色地咬在唇齿间。

沈夜的手指干燥而冰冷，他在那人柔软的唇上流连了一会儿，之后便延着对方形状姣好的下巴一路往下，而他名贵的指尖在堪堪要探入那人衣领的一瞬间，却被另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从容不迫地拦截了。

“容我提醒，您只有八分钟了。”

这次他对自己使用了尊称，不难发现其中的紧张意味。沈夜俯身在他耳边吹了口热气，不带感情道：“不。”他说：“是你，只有八分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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