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惡德

　　傑拉希是北域邊陲聯盟，位於克西軍區東南方的小鎮，人口總數約有八九百人，與橫跨在南方，分隔了北域與聖米斯恩教國兩地的星隕沙山脈之間只隔著一片起伏的丘陵。

　　這裡是北域的邊境地區，越過被當地人稱為倩影之丘的丘陵再往山裡去就只有幾個人數不多的小村落，除了商隊以外，山村裡的人有時會帶著山產前來交換物資，偶爾也有少數獨自沿著山脈移動的旅人從這裡路過。

　　與法伊亞之前去過的那座小鎮類似，城鎮的周圍以削尖的原木排成柵欄做為防護，在柵欄後有木頭搭成的平台讓守衛在上面巡邏，觀察牆外荒野的動靜。

　　一名衛兵機械式的走到定點，轉動頸子左右掃視著，然後眨了眨眼，覺得自己大概是看錯了，遠方的荒地上怎麼會有個像人的影子。因為實在不相信會有人在那種地方，衛兵揉了揉眼睛，再確認了一次。

　　那裡確實有個人，只是衛兵想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在那裡？要進鎮不是應該沿著北邊或者西南方的道路進來嗎？不過他也沒辦法過去一探究竟，好在那個人影並沒有轉向的意圖，很快就來到可以溝通的距離。

　　他終於看清了，從遠方走來的是一個年輕人，看上去大概二十來歲，有著一頭少見的黑髮，穿在身上的黑色衣物也是陌生的款式，顯然是個外地人。姑且不提他過來的方向，沒有攜帶行李這點也很奇怪，這個方向的城鎮離這裡至少都有一天以上的路程，什麼都不帶是很難度過野外的夜晚的。

「你在那裡做什麼啊？旅行者！」害怕對方聽不到，衛兵刻意把手圈成筒狀大喊著。

「請問你們這個小鎮需要爬牆進去嗎？我怎麼沒看到門？」外來者也同樣把手圈成筒狀，大聲的喊了回來，只是那內容讓衛兵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差點就從牆上摔下去。

「咳、不需要！你、你往那邊走一段路就能看見路口了！」覺得自己遇到瘋子的衛兵連忙指向一個方位，告知了對方小鎮入口的位置，一面咳著。

　　沒有門的地方就爬牆進去，法伊亞確實是這麼認為的，不過他還是按照牆上衛兵的指示，走了一段路後順利的來到傑拉希的北門，幾個原本看上去不是那麼正經的守衛在法伊亞來到後立刻收起方才懶散的態度，在門前左右排開，整齊站好。

「停下，你是誰？到這裡來做什麼？」當中一個看上去地位較高的守衛擋住了法伊亞的去路。

「嗯……我只是個旅人，來補給一些旅途會用到的物品。」

「旅人？那你的行李呢？我可沒聽說有誰旅行能什麼都不帶。」那個守衛哼了聲。

「我的行李都在我同伴那裡，我們本來是不打算來這裡的，只是經過這附近時剛好有急需才讓我帶上一點錢過來採購一些東西。因為很緊急，為了避免耽誤到我什麼都沒帶就過來了。」

　　嘴裡說的煞有介事，然而事實是法伊亞早就決定要來這裡補充一些必需品，昨天在小鎮外紮營休息，今天一早吃完飯後就馬上朝這裡趕過來，菈伊絲則是和上次一樣留在營地裡等待。

「留下名字，你就可以進去了。」那個守衛看了法伊亞一眼，抽出放在腰間皮套內的本子寫下一些東西。

「亞多林。」

「感謝你的配合，那麼亞多林先生，你可以進去了。」他舉手一揮，擋在門前的其他守衛立刻整齊退開讓出道路。

　　目送法伊亞進入城鎮，確定對方已經走遠之後，方才向法伊亞問話的那個守衛也跟著走進小鎮內。

　　沒多久，他的身影便出現在傑拉希的警備隊駐地，方型的駐地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供警備隊集結訓練的校場，方型的場地兩邊各有一排低矮的棚屋，是警備隊的宿舍，而正對著駐地大門，在校場另一端的那排兩層樓建築才是他的目的地。

　　他一步也沒有停下的穿越校場，看見他來，守在門前的士兵們立刻讓開對他行了個禮，但他看也不看的推開門，走進兩層樓的建築中，踩著發出嘎吱聲響的老舊樓梯上了樓，最後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

　　叩叩叩。

「請進。」幾乎是在敲門聲響完的瞬間，門後的人就立刻做出了回應。

「巴托羅團長，拉古先生。」他打開門走進房間，反手把門關上，然後對著坐在房間內的兩人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關於您要找的那個人，我想我已經有了線索。就在不久前有個黑髮的外地人想要進入這個城鎮，他說，他叫做亞多林。」衛兵說到這裡，停了一下。

「他的口音很明顯是從外地來的，但奇怪的是我聽不出他應該是哪裡人，如果不是他的用語中有一些巴斯尼王國特有的用法我也無法判斷，我猜他有可能是外島人。」

　　外島，指的是愛爾琴大陸附近的小島，由於整個大陸朝海洋發展的只有東方的因特嘉沙與它南方的巴斯尼兩國，因此到目前也只有它們兩國有發現外島。

　　巴斯尼王國的外島，是一片命名為西西里雅群島的島嶼，相較於大陸其他地區，這裡可能是除安特亞迪公國以外，最靠近魔禁大陸的地方了，但又因為是外島，教國的勢力難以延伸到那裡，如果是那裡的人與惡魔有所牽連也不奇怪。

　　巴托羅與拉古對視一眼，同時判斷帶著惡魔的亞多林很可能就來自於西西里雅，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才大老遠的跑到北域來。

「那麼除了這些還有別的嗎？」

「他身上沒有攜帶任何多餘的行李，他說是交由同伴看管，自己一個人過來這裡。」

「可以了，你退下吧。」守衛點點頭，轉身離開了房間，留下明知有惡魔入侵大陸卻刻意對他人隱瞞惡魔存在的兩人獨自商談著什麼。

　　在擊殺了瑟尼夫之後，認為對方不可能有辦法再發現自己行蹤的法伊亞什麼掩飾也沒做就大喇喇的進城了，畢竟教廷還有北域軍方的人目前對他幾乎是一無所知，在這種狀況下偽不偽裝也沒差多少了。

　　而在這種資訊傳輸手段落後的地方，只要他走的比情報傳遞的速度更快，那他就不必害怕身分暴露，但法伊亞卻不知道已經有人在這裡等著他，一切都是因為那張路線圖。

　　那張路線圖拉古自己留有備份，遺失了一張其實也不太在意，他更在乎的是該如何奪回做為見證物的兩顆魔核。

　　想拿回來，那就必須先找到拿走魔核的法伊亞才行，但失去一切線索的他只能賭運氣。

　　換做自己，如果拿到那樣一張路線圖會不會好奇的過來看看呢？拉古自問。他不太確定自己會不會，但換做那個膽大包天的傢伙鐵定會吧。

　　被實力數量皆勝過自己的敵人包圍時也不畏懼戰鬥的勇氣、敢潛進守備重重的軍營裡偷走東西的膽色、發現人數是自己數倍的追兵追來還敢主動殺過去的狂妄。

　　雖然上述三項中，勇氣只是因為沒有退路背水一戰、膽色只是碰巧躲在軍營中、狂妄只是單純想試試剛修習的鬥氣；這似乎是真的狂妄，但在對此一無所知的拉古眼裡，化名亞多林的法伊亞無疑是個大膽的傢伙，這種人如果發現了路線圖的秘密，除非另外有事，否則就一定會到標記的地點看看。

　　與拉古有著盟誓的巴托羅對此表示贊同，德阿維亞諾則保留質疑的態度。

　　但三人聚集在這裡的兵力卻正好與他們的態度相反，巴托羅只帶了他的親衛隊，而拉古更是誰都沒帶上就來到這裡，三人之中德阿維亞諾的兵力反而是最多的——有一整個城鎮的警備隊可供他差遣驅使，但是在面對法伊亞時能算的上戰力的部隊與德阿維亞諾本人都還在趕往傑拉希的路上。

　　對此渾然不知的法伊亞，目前正在購物的途中，他從北門進來走了一段路，沿途向路人打聽之後來到了傑拉希最大的市場。

「這個。」法伊亞指了指他看中的東西，然後攤開放著幾枚硬幣的手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不賣。」就這點錢？商人瞟了法伊亞一眼，隨即轉過頭去整理其他的商品。

「這樣？」法伊亞把手伸進錢袋，又加了幾枚硬幣下去，試探性的問道。

「太少。」商人挽起袖子，露出底下因為長期搬運貨物而鍛煉出來的結實肌肉，然後繼續整理其他的貨物。

「那這樣？」法伊亞再往掌心放了幾枚硬幣。

　　商人放開整理中的貨物轉身，往攤位上重重一拍。

「小子，你耍我嗎？」

「並不是。」

「那你就是尋老子開心囉？」

「我只是想買東西而已。」法伊亞收起所有硬幣，淡漠的環起雙臂，直視商人的雙眼。藍眼如冰，刺骨的目光讓商人沒理由的感到畏懼而僵立在那裡。

「所以你是賣還是不賣，報出你的價碼。」隨著法伊亞開口，那種異樣感也隨之消逝，明明是客人卻完全沒有客人樣子的旅人提出了繼續交易的請求，不，是命令。

「算、算您一銀五就好，我是用一銀二買的，總不能讓我一點錢都不賺吧……」像是覺得這樣就能讓自己安全似的，商人半探出攤位的身子縮了回去。

「那這個怎麼賣？」法伊亞點點頭，隨後視線被攤位上的其他商品所吸引。

　　今天，傑拉希慘遭法伊亞毒手的商人有十八人，貨品被迫以低於市價的價格售出，其中一人被迫收購大量護身符與裝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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