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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迦南的工作实在称不上繁忙，巴纳比在渐渐熟悉了各种机型之后，工作日里的大部分时间差不多都是跟那个大叔两看两相厌而已。后来干脆就按照他的提议进行了区域分工，巴纳比负责种植区，虎徹负责畜养区与加工作业区——当然，加工作业区是虎徹自己提出的，对于这一点巴纳比还颇是心有不甘。

周五下班之后，关系根本不算要好的两人也总会不约而同地去到迦南附近的大型超市里采购一周的食物跟日用品，可就算是面对面碰到了，虎徹大呼小叫的招呼巴纳比也只是以冷淡的颔首给应付过去了。

——私生活方面可不想跟那个大叔有任何交集。

任何。

而这周也很不走运地在刚刚进门的时候就碰到了那家伙。

“真巧啊巴尼。”虎徹笑眯眯地抬起手跟他打着招呼。

巴纳比并没有理会他。

对那个讨嫌的称呼巴纳比一直心存介意，也不厌其烦地纠正，然而仿佛就是他越纠正对方就越来劲似的，一开始明明还心有顾忌，结果到最后他反而完全无视了青年的反感。

虎徹也习惯了巴纳比的冷淡，跟在他身后正要搭乘手扶电梯上楼，手腕上的手环忽然就响了起来。

那个熟悉的声音让巴纳比立刻回过头死死盯着虎徹的手腕，对方像是特别恼火地伸手揉了揉他自己那头原本就不怎么服帖听话的头发，转身对身后的人说着“抱歉”接着便分开挡在他面前的人大步跑下上行的电梯朝门口跑去。

外面响起了尖叫声。不断有人跑进超市里，原本只有寥寥几人的电梯上立刻拥挤起来，不仅如此，大家都还推搡着往楼上涌去。也不断有人掏出手机对着接电话的那方不停大吼着“虫工怎么还没来”。

原本放着不知哪一年的老歌的超市广播一时中断，过后有个紧张的声音一直不断重复着“请顾客有序上楼，请工作人员紧闭大门”。超市的工作人员连忙跑到门边竭力关上了玻璃门，他们背靠着门死命用身体挡住不让门外还未进来的人群冲开，经理小跑着拿来特制的锁具紧紧扣在了门上。

场面混乱得令被推得几乎站立不稳的巴纳比以为这只是他的错觉——在蜉蝣飞艇里长大的他从未见过如此混乱无序的场面。

可只有一个人还算从容。

镝木虎徹。

那个大叔。

暂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巴尼被涌动的人群推上了二楼，在各种紧张急促的呼吸中他费力的辨别着方向，忽然朝着下行的电梯飞奔过去。

原本聚集在超市门口的人群一片混乱，虎徹一面焦躁地拍着依旧未停鸣响的手环一面还分了个心庆幸着幸亏地上城没有老人和小孩。

等到巴纳比下楼跑到门口的时候外面的人群已经散去，以为这场莫名其妙的骚乱就又这么莫名地结束了，巴纳比喘了一口气，刚想过去问虎徹怎么回事，可他刚迈开脚步就呆住了。

超市外面荒芜的街道上涌来一大片发出窸窣声的黑色，起初因为轮廓都隐没在了模糊不清的黑色里所以看不清楚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直到它们涌到超市门口或是撞着超市大门和窗户或是顺着超市的玻璃缓缓上爬的时候，巴纳比终于看清楚了——是虫子。

几十只体长大概有成年男性那么长的甲虫。

巴纳比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那些昆虫，他曾经在标本室里见过标本，可那时他所见的不过都是些小家伙，他见过的最大的甲虫标本体长也不过十厘米而已。

可是这些东西为什么可以长到这么大。

不，更加令人惊异的却是，这些昆虫不是早就跟其他大部分动物一样灭绝了吗？为什么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还是以这种恐怖的姿态？

爬上玻璃的甲虫在玻璃上留下一串令人见了就头皮发麻的痕迹，不断被撞击的大门上也渐渐出现了裂痕。超市经理拿着手机焦急地给防卫所打着电话，虎徹走过来推了巴纳比一下让他赶快上楼去。

“这门大概撑不了多久。”他摸着下巴状似随意的估算了一下，表情虽然紧张却并不慌乱，“里面有些是肉食虫，要是被它们围住就死定了。”

“大叔你对这些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巴纳比轻轻挥开虎徹还扶在他肩膀上的手，为了压抑下此刻心中那点令人烦躁的恐惧，他用力咬了一下嘴唇。

“怎么能不怕。”虎徹嘿嘿笑了两声回答道，眼睛却不断扫视着超市，“我可不想这么早就死……”他低声说着，又拍了拍巴纳比的肩膀让他马上上楼，自己却走到经理跟前对他说道，“别给防卫所打电话了，我就是虫工，你们有大的桶吗？”

经理一听说眼前这个蓄着奇怪胡子的中年人就是虫工，立刻收了手机，激动地应道：“桶？多大的都有！”

“桶，水，洗衣粉还有防滑雨靴。估计其他虫工都还在其他区域无法赶过来，我现在也不能过去防卫所，就先用这些挡一阵子吧……哦对了，这边有那种管道工用的扳手吗？就是这么大的……”虎徹比划了一下大小。

“全部都有！”经理说着立刻召集起来员工分头去拿那些东西。

“先沿着四面的墙洒洗衣液，然后围着电梯洒一圈，扶手上也要。然后……”虎徹看了一眼快被撞碎的大门，他走到距离大门大约二十步的地方，用手比划出一个圆，“这样围着洒一圈，然后在四周多洒一点，其他的男性，”他吸了一口气，“不要害怕，站在洗衣液的圈外等甲虫进来就用扳手敲它们的腿，记住是外侧最后面那条腿！一定要用力！扳手的重量肯定足够敲断它们的腿。外围的甲虫腿一旦被敲断就会被里面的那些虫推挤到里层，你们只要手上不抖就没事！”虎徹说话的时候已经有员工抬着盛着洗衣液的桶围着超市的墙开始喷洒，他自己从一个人手里拿过一把扳手，“嗯，这个重量果然没问题。然后一会儿，没有扳手的人记得往不停绕着这个圈洒洗衣液……注意换上雨靴以防滑倒。”他又看了一眼大门，“还有时间，会没事的。”

或许是因为虎徹与众不同的身份、又或者是他淡定自信的态度令在场的人稍感安心，慌乱的气氛一下被冲淡了大半。虎徹拿过一双雨靴换上，拎着桶在圈外又洒了一圈洗衣液，嘴里还不忘叮嘱道：“女性记得不要走过这个圈。如果一会儿有虫子越过里面的小圈，你们，”他抬头看了一眼手里紧紧握着扳手表情拘谨的年轻人，“马上退到这个圈子外面，然后用洗衣液往虫子身上泼。没事的，它们都怕这东西。”

虎徹话音刚落，超市的玻璃大门忽然哗啦一声被撞碎，接着立刻就用甲虫爬了进来。最靠近门的那个年轻人一见有虫进来了，举起扳手就要往它坚硬的壳上敲去，虎徹连忙冲过去将他扯住往身后一拉，自己举起扳手用力敲断了那只甲虫的后腿。

“不要敲它们身上的壳！”他说着，抬脚将那只断了腿的甲虫踢向圈中间，继而手快地又敲断了一只甲虫的腿，“避开它们的角，如果一下没敲断就立刻放弃！”

年轻人们白着脸抿紧了嘴唇默念着虎徹的话，都学着他的样子去对付甲虫。然而其中一个人或许是因为过于紧张而一直不得要领，一边的经理见了连忙走过去拿过他手上的扳手将他推出了外面的大圈。

“先生，你没换雨靴，小心滑倒。”虎徹抬脚又踢翻了一只甲虫，分心看了一眼经理脚上的皮鞋出声提醒道。

“不会有事的。”与虎徹年纪相仿的经理果然比其他年轻人要沉着许多，他这时还不忘问道，“请问其他虫工什么时候可以赶到？”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虎徹抬头看了一眼门外依旧密密麻麻的巨型昆虫，正想安抚经理几句，这时一只甲虫忽然踩到洗衣液浇出的防护圈上用角顶向经理，“小心！”虎徹急忙迈步过去拽住他的腰将他推向圈外，自己却因为反作用力向后倒去。

这时巴纳比却冲了过来想要拉住他。

虎徹伸出手，却只是将手里那只脏兮兮的扳手递进巴纳比手里。

他倒进了虫群里，心里暗暗叫了一声真糟糕。

他看见金发的美丽青年拿着那只扳手呆呆地站在那里，感觉有点滑稽。

虫群围了过来。

虎徹小时候是很喜欢看图鉴的，尤其是各种动物图鉴，虽然其中大部分动物都已经彻底绝迹，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此的兴趣。他记得图鉴里的那些甲虫都是会飞的，所以第一次面对这么巨大的甲虫时他害怕极了，因为一旦让它们有机会飞过自己的头顶，它们巨大坚硬的口器大概可以轻易弄碎他的脑袋吧。可幸运的是，这些变异的大家伙们似乎并不会飞，那之后虎徹的胆子就大了起来。

甲虫和人类一样，都是在地上爬行苟活的生物，被辐射折磨得要死要活，所以没有什么好怕的。

虎徹忽然伸手用力扳住一只凑过来想要咬住他的甲虫的口器，虎口和手指瞬间就有血涌了出来。他咬牙挺直了手臂，这时又有一只甲虫爬上了他的身体，他费力抬起脚顶中了它柔软的腹部将它踢翻，自己顺势翻身爬了起来，一脚踩断了一只甲虫的腿。

我跟你们一样也想活下去啊。

接着又被一只甲虫顶倒在地，大腿被咬住，虎徹痛苦地吸着气，用流着血的双手扳住它的角想将它掀翻。

外面忽然想起了震耳的爆炸声。

“哦……终于来了啊，慢死了。”虎徹拽着那只甲虫一瘸一拐地拼命往圈外退去，爆炸过后的气体呛得他不断咳嗽，“咳咳……虫工来了，你们赶快上楼去。”

他似乎看见巴纳比走过来想要扶住他，便又摇着头催促道：“上楼去！我们受伤了有补贴，你可没有。”

青年看见大叔的脸，拒绝的表情显得很冷淡。

比他自己平时对待那个大叔的还要冷淡。

青年懊丧地咬住嘴唇，将还一直傻兮兮捏在手里的扳手扔进了还盛着洗衣液的桶里转身便向着电梯疾行而去。

爆炸声还在继续，烟幕里两个人走进超市。其中一个高大健壮的中年人看见还被甲虫死死咬住的虎徹之后立刻从腰间拔除特制的刀具一把砍断了那只甲虫的口器。

“回去再处理吧。”

“谢啦，安东。”虎徹一把扶住好友的胳膊，紧绷的神经这才略微放松下来。

“哎呀，你可真狼狈呢。”无论什么时候都非要一身光鲜的内森即便带着防毒物烟尘的面罩也依旧显得风骚无比，他迈开穿着高跟长靴的双腿走进超市，“这是……洗衣液？不错嘛，居然还能想到这个办法。”

安东尼奥将虎徹扶到一边，摘下自己的面罩不由分说地盖在了他脸上，接着才跟内森一起使用高温火枪将余下的甲虫烧了个干净。

“喂虎徹，你的腿没事吧。”咳嗽着给防卫所打完电话的安东尼奥朝虎徹喊了一句。

靠着商品柜坐在地上的虎徹因为疼痛已经满脸是汗，好在此刻他还带着面罩，并没有让安东尼奥和内森看到自己这副没用的样子。虫子的口器还留在肌肉里，这东西他还不敢自己拔出来，估计一会儿还得去一趟医院。不过似乎是为了让好友安心，他摆了摆手以一副很随便的语气说道：“没事没事，待会儿我自己过去医院包扎一下就好了。”

“啧，你瘸着腿走过去？还是开着你的破车过去？”内森也取下了面罩，走到虎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来，“你开个口，人家送你过去就好了嘛。人家也不要报酬，只要你多来我酒吧里喝喝酒就好了嘛。”

虎徹嘴里虚应着，心里却想着只要你少摸我屁股两下我一定会经常去的。

他身上拿下了脸上的面罩，像是不怎么放心地朝二楼看了一眼，身边的内森敏感地问了一句“怎么了”。虎徹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有了个新搭档嘛，刚才见他上了二楼，这会儿应该都平安无事吧。”

“哦？我听说是个帅哥？”内森凑近虎徹。

“呃……算是吧……”

“干脆你下次把他带去我店里吧！嗯，就这么说定了！好啦虎徹，我这就送你去医院。”内森说着忽然打横抱起了虎徹。

“喂你这个混蛋，快放我下来！”

“哎呀你一瘸一拐地慢死啦！”

在他们身后的安东尼奥无奈地拍了拍额头，追着他们俩也走出了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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