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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兔帝国【卷1黎明纪元】1: 奶奶讲的故事

小说:呆兔帝国 2025-12-31 17:25 5hhhhh 2350 ℃

筷子落在骨瓷碟边,发出一声脆响。

餐桌上的空气像被抽去了流动的能力。苏念念的父亲——苏砚——握着半杯葡萄酒的手僵在半空,他的妻子林若澜嘴唇微张,刚送到唇边的那块炖得软烂的牛腱肉悬在那里,进退两难。

"奶奶,人肉好吃吗?"

八岁女孩的声音清脆,带着孩子特有的那种不谙世事的坦荡。她坐在餐桌靠窗的位置,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向坐在主位的女人,等待答案。

苏晓画放下筷子的动作很慢。

她今晚穿着一件藕荷色的真丝家居裙,领口收得很高,袖子宽松地垂落,遮住了手腕。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在餐厅暖黄色的灯光下,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二十五岁,看起来永远是二十五岁,即使这副躯壳已经承载了二百八十四年的岁月。

"念念。"林若澜终于把那块肉放回盘子里,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惊慌,"这种话不能随便说——"

"班上的小雨说的。"念念打断了母亲,声音里没有丝毫被训斥的畏缩,"小雨说,她爸爸小时候吃过人肉。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没有了。但是她爸爸说,很好吃。"

苏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今年四十三岁,是苏氏投资集团的现任掌门人。在商场上,他以冷静果决著称,但此刻面对女儿的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因为小雨的父亲说的是真的。

那个时代确实存在过,甚至刚结束不到二十年。

这么长的时间,倘若没有口口相传的故事,足以冲洗一代人的记忆。

"念念,"苏晓画开口了,声音平稳,像一条静静流淌的河,"你想知道什么?"

林若澜急促地看向婆婆,眼神里带着恳求。但苏晓画没有理会儿媳的暗示,她的目光落在孙女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那里面有审视,有回忆,还有某种旁人无法理解的、复杂的温柔。

"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念念歪着脑袋,"还有,为什么现在没有了。"

餐桌上的沉默延续了几秒钟。落地窗外,庄园的花园在夜色中沉睡,自动洒水系统嘶嘶地工作着,远处的城市灯火连成一片模糊的光晕。

"是真的。"苏晓画说。

林若澜倒吸一口凉气。苏砚握紧了酒杯。

"很久很久以前,"苏晓画的语调忽然变了,变得轻柔,像是在讲睡前故事,"这个世界和现在很不一样。那时候,女孩子的命运是可以被标价的。"

"标价?"念念皱起眉头,"像超市里的东西一样吗?"

"差不多。"苏晓画微微点头,"有些女孩子会被卖掉。被买走之后,就变成了别人的……食物。"

"那多疼啊。"念念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苏晓画没有立刻回答。她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是今年的明前龙井,清香淡雅,与二百多年前的味道没有任何区别。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但茶叶的香气似乎永恒不变。

"今晚我来哄念念睡觉。"苏晓画对儿子儿媳说,语气里没有商量的余地。

苏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了——至少他以为他了解。在他的记忆里,母亲永远是这副年轻的面容,永远是这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小时候他曾经问过父亲,为什么妈妈不会变老,父亲只是笑着摸他的头,说那是家族的秘密。

父亲已经去世二十年了。而母亲依然是二十五岁的模样。

就寝时间。

念念的卧室布置得像一个粉色的童话王国。墙上贴着各种卡通人物的贴纸,书架上摆满了绘本和玩偶,床头柜上放着一盏投影星星的小夜灯。

苏晓画在床沿坐下。

念念已经换好了睡衣——一套印着小兔子图案的棉质睡衣,粉嫩嫩的,袖口和裤脚都收着可爱的花边。她抱着一只毛绒绒的独角兽玩偶,仰着脸看着奶奶。

"奶奶,你答应要讲故事的。"

"我知道。"苏晓画伸手,轻轻拨开念念额前的碎发,"不过,这个故事有点长,可能要讲很多天才能讲完。"

"那就每天晚上讲一点!"念念眼睛亮了起来。

"好。"苏晓画的嘴角微微勾起。

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一盒细长的香烟——那是一种早已停产的牌子,烟身纤细,烟嘴镶着淡金色的滚边。她没有点燃,只是把烟盒握在手里,拇指摩挲着盒面凹凸的花纹。

那是一个很老的习惯。二百多年前,她抽的就是这个牌子。后来停产了,她让人专门复刻,配方和工艺都按照当年的标准。抽起来的时候,她偶尔会恍惚——仿佛时间从未流逝,自己还是那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

"很久很久以前,"她开始讲述,"有一个年轻的女孩。"

"她叫什么名字?"念念打断。

苏晓画沉默了一瞬。

"故事里的人,不需要名字。"她说,"你只需要知道,她是一个……有些特别的女孩。"

"哪里特别?"

"她喜欢的东西,和别人不一样。"

念念歪着脑袋,似乎在消化这句话的含义。八岁的孩子,对世界的理解还停留在简单的二元对立里——喜欢和不喜欢,好人和坏人,甜的和苦的。

苏晓画没有急于继续。她望着窗外的夜空,目光变得悠远。

记忆像潮水一样涌来。

一百五十年前。2150年。海上市郊外的某个仓库。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踏入这个世界。

仓库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活物的腥甜。昏暗的灯光下,一排排金属架子整齐排列,架子上悬挂着——

不。

苏晓画收回思绪。这些画面不适合在孩子面前展开。

"那个女孩,"她继续讲述,声音变得更轻,"第一次走进一个奇怪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她斟酌了一下用词,"有很多人。"

"什么样的人?"

"被关起来的人。"苏晓画说,"像笼子里的鸟一样。"

念念的眉头皱起来。"为什么要把人关起来?"

"因为,"苏晓画垂下眼帘,"在那个世界里,有些人不被当作人。"

这句话在安静的卧室里回荡。投影灯在天花板上投射出缓缓旋转的星星,光点如萤火虫般游移,落在苏晓画的侧脸上。

她想起那个仓库里的气味。消毒水、汗液、尿液、恐惧——恐惧也是有气味的,酸涩而尖锐,像被碾碎的青杏。她第一次闻到那种气味的时候,心跳加速得厉害。

但不是因为害怕。

是因为兴奋。

"女孩走进那个地方,"苏晓画的声音平稳得不像在回忆自己的经历,"看到那些被关起来的人。她的心跳得很快。"

"她害怕吗?"念念问。

"不。"苏晓画说,"她……很高兴。"

念念愣住了。"为什么会高兴?"

这个问题,苏晓画用了二百多年也没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是天生如此,还是后天养成?是家族环境的熏陶,还是某一刻的顿悟?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当她第一次看到那些悬挂的躯体——白皙的、柔软的、带着呼吸和心跳的躯体——她没有感到恶心,没有感到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狂喜的……

满足。

"因为,"苏晓画缓缓说道,"她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

念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后来呢?"

"后来……"苏晓画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后来,她学会了很多事情。"

记忆继续翻涌。

第一次握刀的感觉。那种金属的凉意从掌心传递到指尖,顺着手臂一直蔓延到心脏。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映出她年轻的脸庞。

第一次切开皮肤的触感。最初的阻力,然后是某种奇异的顺滑——就像切开一枚熟透的水蜜桃,汁水四溢。只不过那汁水是红色的,温热的,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第一次听到那种声音。不是尖叫——尖叫太普通了,谁都会尖叫——而是那种介于呻吟和呜咽之间的、被恐惧和痛苦彻底压垮之后发出的、几乎不成调的喉音。那种声音比任何音乐都悦耳。

第一次品尝。恐惧确实会改变肉质。那是一种微妙的变化,肌纤维收缩,血液中的肾上腺素含量飙升,让原本平淡的风味变得——

"奶奶?"念念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晓画回过神来。她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那盒烟捏得变形了,指尖用力过猛,烟盒的边缘深深陷进皮肉里。

她松开手,把烟盒放回抽屉。

"我在想事情。"她说。

"想什么?"

"很久以前的事。"苏晓画重新在床沿坐下,"故事里的那个女孩,后来做了很多事情。有些事情……"她顿了顿,"是不对的。"

"不对的事情?"念念眨眨眼,"像打人吗?还是说谎?"

苏晓画轻轻笑了一下。

八岁孩子眼中的"不对",大概就是打人和说谎的程度。她无法想象那些更深的黑暗——肢解、烹饪、品尝、收藏。无法想象一个房间里挂满了头颅,每一颗都被精心处理过,保持着临死前那一瞬间的表情。无法想象那些装在玻璃罐里的器官,被甲醛浸泡得失去了血色,却依然保留着优美的轮廓。

"差不多吧。"苏晓画说,"比打人和说谎更严重一点。"

"那她是坏人吗?"

这个问题让苏晓画沉默了很久。

窗外的星空深邃而冷漠。二百八十四年的时间,让她见证了太多——帝国的兴起与衰落,法律的制定与废除,观念的颠覆与重建。她亲眼看着那个把女性当作食材的世界从萌芽到繁盛,又从繁盛到崩溃。她参与其中,推波助澜,享受其中的每一刻快感。

然后她活了下来。

所有的同路人都死了,只有她还活着。带着两百多年的记忆,在一个已经遗忘了那段历史的新世界里,扮演一个普通的"奶奶"。

"我不知道。"她终于回答,"好人和坏人,有时候不是那么容易分清的。"

念念皱起眉头,显然对这个模糊的答案不太满意。

"那后来呢?"她追问,"那个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她活了很久很久。"苏晓画说,"久到……开始忘记自己曾经是谁。"

"人会忘记自己吗?"

苏晓画望着孙女澄澈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阴影,没有任何黑暗。八岁的孩子,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曾经有多么疯狂,也不知道她的奶奶曾经是那疯狂的一部分。

"会的。"苏晓画轻声说,"活得太久,就会开始忘记。"

念念打了个哈欠。

"奶奶,我有点困了。"

苏晓画低头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时钟。九点二十分,确实是孩子该睡觉的时间了。

"今天就讲到这里。"她站起身,帮念念把被子掖好,"明天我再继续讲。"

"好。"念念抱紧了她的独角兽玩偶,眼皮已经在打架了,"奶奶,那个故事里的女孩……她最后快乐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开了苏晓画胸腔里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

快乐吗?

她想起晓画廊开业那天的满足。想起与沈听澜共进晚餐时的惺惺相惜。想起柳絮眼中那种始终无法被驯化的光芒。想起无数个深夜里独自面对永恒的虚空,想起那些死去的人,那些消逝的时代,那些再也无法触碰的温度。

"或许吧。"她说,"至少在最初的那些年里。"

念念的眼睛彻底闭上了。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苏晓画在床边静坐了一会儿,看着孙女沉睡的侧脸。

这个孩子长得像她。像一百五十年前的她——同样的眉眼轮廓,同样的唇形,甚至连睡着时嘴角微微上翘的弧度都一模一样。这是血脉的力量,穿越时间的距离,在新的躯体上复刻旧的痕迹。

但她们终究是不同的。

念念生在一个和平的年代,一个秀色文化早已被埋入地下、变成历史教科书里几页晦涩章节的年代。她不会经历那个女孩曾经经历的一切,不会踏入那个阴暗的仓库,不会听到那些绝望的哀鸣,不会品尝……

苏晓画站起身。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十月的夜风带着秋天特有的凉意灌进来,让她有些发烫的脸颊冷却下来。

二百八十四年了。

那些记忆依然清晰如昨。刀刃切开皮肉的触感,血液溅在脸上的温热,那双即将熄灭的眼睛里倒映出的自己的倒影——带着笑容,带着满足,带着某种旁人永远无法理解的、近乎虔诚的狂喜。

她是变态吗?

或许是。

但那个世界已经不存在了。那个可以让她肆意享受的世界,那个把她的"变态"合理化、甚至合法化的世界,已经在几十年前彻底崩塌。

现在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奶奶。给孙女讲睡前故事的、驻颜有术的、有些神秘的奶奶。

苏晓画关上窗户,拉好窗帘。

她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念念,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带上了门。

苏砚已经在书房里等了她。

书房的灯光调得很暗,只有书桌上的一盏台灯亮着,把这个中年男人的半张脸照得明暗分明。他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杯中的冰块已经融化了大半。

"妈。"他看见苏晓画进来,站起身。

"坐吧。"苏晓画走到对面的沙发坐下,"若澜呢?"

"她先休息了。念念的问题……让她有点不太舒服。"苏砚重新坐下,目光复杂地看着母亲,"您怎么跟念念说的?"

"讲了个故事。"苏晓画说,"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苏砚沉默了一会儿。

"小雨的父亲,"他缓缓开口,"姓卢,是做房地产的。七十年代生人,确实经历过那个时代。他应该没有直接参与过……那些事情,但在他小时候,吃过一两次,应该是真的。"

"你查过他的底细?"

"念念在那个班上读书,我当然要了解一下同学的家庭背景。"苏砚苦笑了一下,"没想到这种事情也能查出来。"

苏晓画没有说话。

她想起了那个时代。想起了那些公开的拍卖会,那些堂而皇之的餐厅,那些明码标价的菜单。在那个时代,吃人肉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至少对于一部分人来说不是。就像吃牛肉、吃羊肉一样,只不过食材换成了另一种生物。

"念念还小,"苏砚说,"她不应该知道这些。"

"她迟早会知道的。"苏晓画淡淡道,"历史不会因为我们闭口不谈就消失。"

"但至少可以晚一点——"

"晚到什么时候?"苏晓画抬起眼睛,直视儿子,"等她长大成人,在某个深夜里自己去查阅那些资料,看到那些真实的照片和视频,被吓得睡不着觉?还是等她在学校里被同学嘲笑'你奶奶是不是吃过人肉',然后哭着回来问你?"

苏砚的脸色变了一变。

"妈,您——"

"我只是讲了个故事。"苏晓画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关于一个'特别'的女孩,和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她听不懂细节,但她会记住大概。等她再长大一些,她会慢慢理解的。"

苏砚沉默了很久。

他端起威士忌,仰头喝干,把空杯重重放在茶几上。

"爸临终前,"他说,"跟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你妈妈经历过的事情,比你能想象的任何事情都要……'"苏砚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复杂'。他让我不要追问,不要调查,只要接受就好。"

苏晓画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苏砚深吸一口气,"他说,如果有一天您愿意主动告诉我,那就听着。如果您不愿意说,那就永远别问。"

苏晓画微微点头。

她想起自己的丈夫。那个男人去世很久了。他是她这两百多年人生中唯一一个知道全部真相的人——包括她的永生,包括她的过去,包括那些血淋淋的细节。他接受了一切,没有恐惧,没有厌恶,只有一种深沉的、无条件的爱。

他是她唯一爱过的人。

"你父亲是个聪明人。"苏晓画说。

"那您呢?"苏砚抬起头,"您愿意告诉我吗?"

苏晓画站起身,走到书桌旁边。书桌上放着一张全家福——苏砚一家三口和她的合影,是去年春节时拍的。照片里的她笑得温婉,看起来就像苏砚的妻子而非母亲。

"我讲给念念的故事,"她说,"你也可以听。"

苏砚愣了一下。

"您是说——"

"从明天开始,"苏晓画回过身,目光平静地望着儿子,"每天晚上,我都会给念念讲一段故事。你如果有兴趣,可以在门外听。"

"为什么是门外?"

"因为有些细节,念念不需要听。"苏晓画说,"但我会在她睡着之后,把那些细节讲给你听。"

苏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好了准备。那些被尘封的历史,那些被遗忘的真相,那些属于另一个时代的黑暗——他真的想要知道吗?

但他没有拒绝。

"好。"他说。

苏晓画点点头,走向书房门口。

走到门边时,她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你问我人肉好不好吃。"

苏砚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好吃。"苏晓画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声叹息,"尤其是恐惧与快感交织时的肉质。鲜嫩得令人战栗。"

她推开门,走进走廊的黑暗中。

苏砚呆坐在沙发上,手指紧紧抠着扶手。他的母亲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只留下那句话在空气中回荡——像一根细针,慢慢刺入他的脑海。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

那年他大概七八岁,和母亲一起去郊外野餐。他在草地上跑来跑去,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磕破了,血流了出来。他哇哇大哭,母亲走过来,蹲在他面前,用纸巾给他擦拭伤口。

那时候他注意到,母亲看着他伤口的眼神很奇怪。

不是担心,不是心疼。

而是某种……专注。像在观察什么有趣的东西。

他当时太小,没有多想。

现在,四十多年后的此刻,他终于明白了那个眼神的含义。

苏晓画推开自己卧室的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月光从半掩的窗帘缝隙里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银白光带。她没有去开灯,只是走到窗边,把窗帘彻底拉开。

月亮很圆,悬在天边,像一枚冰冷的银币。

她站在窗前,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那片灯火延绵数十公里,密密麻麻,像一片永不熄灭的星海。在她年轻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荒郊,只有零星的几盏路灯闪烁。一百五十年的时间,足以让荒地变成都市,让废墟变成高楼。

但有些东西不会改变。

月亮的形状不会改变。夜空的颜色不会改变。她心底的那些欲望……也不会改变。

苏晓画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

衣柜的最深处,隐藏着一个暗格。她伸手进去,摸到一个冰凉的金属盒子。盒子不大,大概只有巴掌大小,盖子上刻着一朵繁复的玫瑰花纹。

她把盒子取出来,走到床边坐下。

盒子的锁是指纹锁。她把拇指按上去,锁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弹开了。

盒子里躺着一把小刀。

刀身很短,只有四五寸长,刃口狭窄,像一片柳叶。刀柄是乌木做的,被岁月磨得发亮,握在手里温润如玉。

这是她的第一把刀。

一百五十年前,她就是用这把刀,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创作"。

苏晓画把刀从盒子里取出来,对着月光端详。刀刃依然锋利,反射着清冷的银光。她用拇指轻轻划过刃口,感受到那熟悉的凉意——那种凉意曾经让她心跳加速,让她浑身战栗,让她体会到某种超越一切的满足。

现在……

她闭上眼睛。

那些画面又涌了上来。第一次握刀的紧张。第一刀切下去的阻力。那双眼睛里的恐惧。那声喉咙里逸出的哀鸣。血液溅在手腕上的温热。然后是肉——粉嫩的、柔软的、带着脂肪纹理的肉——在刀下一片片分离,像花瓣一样绽放。

她睁开眼睛。

月光下,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几乎称得上温柔的弧度。

"很久很久以前,"她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那把刀说,"有一个特别的女孩。"

她把刀放回盒子,合上盖子,重新锁好,放回衣柜深处的暗格。

然后她躺到床上,望着天花板。

明天,她要继续给念念讲故事。

讲一个立法者的清晨。讲一个养殖中心的少女。讲一个帝国如何从混沌中诞生。

那些故事里的人,大多都已经死了。沈听澜死了。柳絮死了。程惟死了。她的哥哥也死了。只有她还活着,抱着两百多年的记忆,在这个陌生的新世界里独自行走。

永生的代价是孤独。

绝对的永生,就是绝对的孤独。

苏晓画闭上眼睛,沉入黑暗。

在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最后想到的是那把刀——那把陪伴了她一百五十年的、见证了她第一次"创作"的、沾染过无数血迹的刀。

它还锋利着呢。

和她的记忆一样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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