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听证会

当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透过不知位于何处的通风管道，为这个苍白的囚室镀上一层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时，那扇沉重的金属门终于无声地滑开了。

门外站着两名监察者，他们面无表情，只是对着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一言不发地转身在前面引路。

一夜未眠并未让你感到太多疲惫。你站起身，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身旁的凯瑟琳立刻惊醒，她几乎是弹了起来，手下意识地握住了剑柄，冰蓝色的眼眸里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迷茫。当看清是你之后，那份警惕才迅速褪去，转变为依赖。你注意到她眼下有着淡淡的青色，精神显然不太好。

你自然地伸出手，替她拨开散落在脸颊旁的一缕银色发丝，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她的身体微微一颤，脸颊有些发烫，原本紧张不安的眼神因为这个小小的动作而柔和了下来。

“走吧。”你轻声说，然后主动牵起了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冰凉，掌心却因为紧张而渗出了一丝细汗。

克罗珊则早已在你起身的同时，就恢复到了完美护卫的姿态，她跟在你身后半步的距离，翠绿色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门外那条同样是灰白色的走廊，仿佛已经忘记了昨晚的一切。她看到了你牵着凯瑟琳的手，目光在那上面停留了不到零点五秒，便毫无波澜地移开了，只是她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长长的走廊里只有你们一行人的脚步声在回荡。两侧的墙壁与之前的囚室别无二致，冰冷而单调，头顶的光源投下没有温度的光。这里是白塔的核心，是修女会最深沉的秘密所在，寻常剑士，哪怕是精英队长，也绝无可能踏足。

走了大约十分钟，你们来到了一扇巨大的双开门前。监察者停下脚步，侧身让开。大门自动向两侧滑开，露出了内部的景象。

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会场，设计风格庄严肃穆。穹顶很高，绘着复杂的星图壁画。十二张黑曜石制成的华美座椅，按照时钟的刻度围绕着中心一个稍低的圆形石台摆放。其中八张椅子上，已经坐了人。

当你们走进会场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到了你们身上。那八道视线，如同八柄淬炼过的利剑，带着审视、好奇、玩味，甚至是敌意，毫不掩饰地刺来。

坐在最上首十二点钟位置的，正是苍白圣焰米谢尔。她今日穿着一身裁剪极为考究的纯白礼服，月光丝绸的面料上用银线绣着繁复的圣纹，高高的立领将她的脖颈衬托得更加修长。她的短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灰烬般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你，看不出任何情绪。她没有佩戴任何武器，但她本身就如同一柄出鞘的裁决之刃。

在她左手边的位置，穿着黑色开叉晚礼服的西娜正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你。她的红唇勾起，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她的脖颈与手腕上，佩戴着由圣物改造而成的、闪烁着危险光芒的复杂饰品。她看到你时，甚至还对着你抛了一个飞吻。

在场的其他六位圆桌剑士也都穿着华美的礼服，佩戴着彰显身份的全套圣物穿刺饰品，耳垂、鼻翼、锁骨，甚至是唇瓣，都有细小的圣物闪烁着微光，将她们的气质衬托得如同神祇。

她们每一个人都是活着的传奇，是在血与火中杀出来的、修女会的绝对权力核心。

而在这种场合下，凯瑟琳和克罗珊身上那还带着风尘仆仆气息的战斗服，就显得格外突兀和……狼狈。

凯瑟琳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感受着那些投射过来的、夹杂着轻蔑和审视的目光，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窘迫。她下意识地想要松开你的手，整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角。修女会对于礼仪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在如此重要的圆桌会议上以战斗姿态出席，是对所有在场成员的一种不敬。

你却反手握紧了她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拉得更近了一些。你没有说话，但这个动作已经表明了你的态度。凯瑟琳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你的侧脸，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心中的不安似乎被你掌心的温度驱散了不少。

克罗珊则对这一切毫无反应。她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身上是战斗服还是礼服，也不在意那些审视的目光。她的世界里仿佛只有你，她只是安静地在你身后站定，翠绿色的眼睛平静无波。

你被监察者引导至会场中央的圆形石台。石台比四周的座椅要低，这是一种身份上的暗示，表明你现在是“被审判者”。

“亚德里安首席治疗师。”米谢尔的声音在空旷的会场中响起，如同冰块撞击玉石，清冷而权威，“关于你在宝石沙漠违反《第二十七号紧急事态处理条例》，擅自调用仍在实验阶段的圣骸级武装并导致其损毁，以及携带不明对象返回白塔一事，你有什么要陈述的。”

她的语气平铺直叙，没有丝毫指责的意味，就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气氛严肃而压抑。整个会场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你的回答。

你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米谢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当时的最佳判断。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接着，你开始详细叙述在宝石沙漠遭遇的一切。从深渊恶魔的突袭，到启用圣骸武装的必要性，再到最后带回凯瑟琳的过程。你的声音沉稳而清晰，不卑不亢，在巨大的圆形会场中回荡。你没有夸大其词，也没有隐瞒过错，只是单纯地将事实摆在所有人面前。

在你讲述的过程中，在座的圆桌剑士表情各异。米谢尔始终面无表情地倾听，手指有节奏地在座椅扶手上轻点。西娜则托着腮，笑意盈盈地看着你，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的戏剧。

当你结束陈述后，凯瑟琳向前走了一步。

“米谢尔大人，各位阁下。”她挺直了背脊，尽管衣着不合时宜，但那份属于圆桌骑士的高傲气场并未减损分毫，“我可以证明，亚德里安大人所言句句属实。若不是他当机立断，我早已彻底堕落，西部战线也会因失去统领级战力而出现无法估量的损失。他的行为，是在挽救修女会。”她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对你的信任。

随后，克罗珊也开口了。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让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晰地听见。“此事……因我而起。”她简单地叙述了自己当初作为背叛者的身份，以及被你策反的过程。“是我，引诱了凯瑟琳指挥官堕落。亚德里安大人拯救的，不仅仅是凯瑟琳指挥官，也是我这个罪人。我愿承担一切罪责，只求各位阁下能公正地评判亚德里安大人的功绩。”

她的话音落下，会场中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默。几位圆桌剑士相互交换了眼神，甚至有人微微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毕竟，带回一名圆桌级战力，并策反了一名深渊议会的特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功劳都远大于损毁一件实验兵器的过失。

米谢尔沉默了许久，她灰烬般的眼眸逐一扫过你、凯瑟琳和克罗珊，最终开口道：“事实已经清楚。亚德里安首席治疗师，你的行为虽然违背了程序，但结果……”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的声音便打断了她。

“等等呀，米谢尔大人。”

夜莺西娜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红唇，笑吟吟地看着你，那双妖冶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而兴奋的光。

“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就结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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