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塔囚笼

沉重的金属门在你身后合拢，发出一声绵长而压抑的回响。那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弹跳，最后彻底消失，只留下近乎凝固的寂静。空气有些冷，带着一股消毒水和金属混合的、干净到没有人情味的气息，吸入肺里，连胸腔都感觉凉飕飕的。

这里是白塔的内部，一个你从未到过的地方。四周的墙壁、天花板和地板都是用一种无缝拼接的灰白色合金制成，表面光滑得像镜子，却反射不出清晰的人影，只有模糊的轮廓。头顶上，一排长条形的照明装置散发着均匀而冰冷的白光，将整个空间照得没有一丝阴影，也没有任何温度。

你沉默着，目光扫过这个像手术室一样的房间。除了墙角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外，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床，没有椅子，甚至连一条缝隙都找不到。这是一个完美的囚笼。

你身侧传来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凯瑟琳往你身边又靠近了半步，她身上那件圣洁的白色战斗修女服在冷光下泛着柔和的银辉。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低着头，银白色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表情。你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有些紧绷，原本高傲挺拔的姿态，此刻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依赖。

而在你身后约两步远的位置，克罗珊像一座沉默的雕像般站立着。她选择了一个能将你和紧闭的金属门都纳入视野的角落，双手自然垂在身体两侧，但手指的关节微微蜷曲，那是一种随时准备出击的姿态。她那身以黑色皮革和银链为主调的圆桌骑士制服，在这一片苍白的环境中显得格外醒目。她的目光没有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一秒，警惕地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像一只进入陌生领地的黑豹。

“大人，” 凯瑟琳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很轻，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她抬起头看着你，冰蓝色的眼睛里映着你的身影，“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问题没有得到任何回答。那扇金属门就像是与整面墙壁融为了一体，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凯瑟琳的视线越过你的肩膀，落在了你身后的克罗珊身上。她的语气变了，那份对你时的柔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了冰的尖锐。

“还是说，你早就知道会这样，‘护卫’小姐？”

克罗珊的视线终于停了下来，她没有看凯瑟琳，而是隔着你，看着凯瑟琳身后的那片空白墙壁，仿佛那里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东西。她的声音和这个房间的温度一样，平淡而没有起伏。

“我的职责是保护亚德里安大人，不是预测统帅部的决策。”

真是滴水不漏的回答。你心想。这句话既表明了她的立场，又将凯瑟琳的挑衅轻描淡写地推了回去。

凯瑟琳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她只是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重新将目光投注在你身上。在这个完全封闭、充满未知的环境里，争吵显得毫无意义，而你，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时间就在这沉默的对峙中一点点流逝。你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可能只是几分钟，也可能有一个小时。房间里没有钟，白光也没有任何变化，让人完全丧失了对时间流逝的感知。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机械运作声响起。

在你对面的墙壁上，一个方形的金属板无声地向内收缩，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窗口。随后，一个托盘被平稳地推送了出来。

托盘上放着三杯水，以及三份用白色纸盒包装的食物。仅此而已。

克罗珊在你之前动了。她快步上前，没有立刻去碰那些东西，而是先仔细检查了窗口的内部和托盘的底部，确认没有隐藏的机关或危险品。她的动作流畅而专业，没有一丝多余。

“没有异常，大人。”她拿起其中一个纸盒，用指尖轻轻划开封口，一股温热的、类似燕麦糊的平淡气味飘散出来。

“哼，至少还没打算饿死我们。”凯瑟琳走了过来，她的语气带着嘲讽，但身体却很诚实地靠近了食物。长时间的紧张和奔波，早已让她感到饥饿。

你走过去，拿起一杯水。水是温的，装在最普通的白色瓷杯里。你喝了一口，是纯净水的味道。你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凯瑟琳毫不客气地拿起一份食物打开，而克罗珊则将她检查过的那一份递到你面前，然后自己才拿起最后一份，退回到她原来的位置，安静地进食。

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咀嚼和吞咽的微小声音。气氛看似缓和了一些，但那种无形的紧张感，就像房间里的冷空气一样，始终萦绕在周围。

凯瑟琳很快吃完了。她将空纸盒放在托盘上，然后视线落在了克罗珊的制服上。准确地说，是落在克罗珊左肩、右腰和左大腿外侧，那三枚由高跟鞋钢芯打磨而成的、穿透了衣物和皮肤的银色圣物上。

“用别人的遗物来装饰自己，真是别出心裁的品味。”凯瑟琳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房间里却格外清晰，“灰隼小队的成员若是知道自己的牺牲成了你晋升的勋章，不知会作何感想。”

克罗珊进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只有一瞬间，快到几乎无法察觉。她咽下口中的食物，然后抬起翠绿色的眼睛，这一次，她直视着凯瑟[琳的眼睛，语气依旧平静，却像淬毒的匕首。

“感想？他们什么都不会想了，” 她说，“他们死了。而我活着，并保护着亚德里安大人。这就是唯一的区别，也是唯一的意义。”

说完，她不再理会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的凯瑟琳，继续小口地吃着那份淡而无味的食物，仿佛刚才那场简短而锋利的交锋从未发生过。

而你，作为她们对话的中心，只是静静地喝着水，看着这一切。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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