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说实话，最开始答应和林漫漫在一起，百分之八十是因为他那张脸。

　　他帅得太出众了，是那种即使穿着最普通的校服都让人迷恋，尤其是他眉眼间总带着的那点若有若无的忧郁，像一层薄雾，更显得他和其他那些咋咋呼呼、满身汗味的男生不一样。那时候的我，刚上高中，带着点幼稚的虚荣心，觉得和这么帅的男生谈恋爱，是件很有面子的事。我想着，不过是玩玩而已，感觉没了，或者遇到更帅的，随时可以分开。

　　可我高估了自己。

　　人心是没办法预设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自己看到好玩的事情，第一个想分享的人是他；遇到一点小麻烦，第一个想求助的人也是他。他话不多，但每次安静听我说话时专注的眼神，他偶尔流露出的、只在我面前才会有的浅笑，都像细小的钩子，一点点把我从“玩玩而已”的浅滩，拖向了名为“喜欢”的深水区。

　　而真正让我意识到自己彻底沦陷，再也离不开他的，是“啵啵”咬我的那个下午。那天下午我照常给它喂食，也许是新换的鼠粮气味让它不安，也许是我不小心碰到了它藏食的角落，它毫无预兆地、猛地窜上来，在我右手食指上狠狠咬了一口。

　　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我“啊”地一声缩回手，血珠瞬间就从两个小小的齿洞里冒了出来，迅速汇成一道红痕，顺着指腹滑落。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看着那不断渗出的血，一种巨大的恐慌和无助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头顶。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我该怎么办？用水冲？会不会感染？宠物鼠需不需要打狂犬疫苗？破伤风呢？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让我手脚发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视线迅速模糊。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被遗弃在孤岛上的孩子，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而充满威胁。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用没受伤的左手，颤抖着摸出手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拨出的号码，就是林漫漫。

　　电话几乎是秒接。

　　“嗯哼？”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他特有的磁性。

　　我听到他的声音，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委屈和害怕汹涌而上，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漫漫……啵啵，啵啵它咬我了……流血了……我好怕……”

　　“等我！”他的声音瞬间变得紧绷而清晰，“马上到！”

　　他说“马上到”，然后挂了电话。那短短三个字，像一块砸碎冰面的石头，让我在无尽的恐慌中，终于抓住了一点实实在在的东西。

　　他来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快。当我还在手忙脚乱地用清水冲洗伤口时，敲门声就响了。我冲过去开门，他站在门外，气息还有些不稳，额角甚至有细密的汗珠，显然是跑上来二楼的。他看到我通红含泪的眼睛和还在滴水的手指，眉头立刻紧紧皱起。

　　“走。”他言简意赅，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去医院的路上，天公不作美，竟然下起了雨。深秋的雨，又急又冷，打在脸上像冰针一样。他骑着他的电动车，让我坐在前面，把唯一的雨伞完全撑在了我的头顶。

　　我蜷缩在他怀里，能清晰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也能感觉到他为我挡住风雨的、微微前倾的身体。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形成一道水幕。我偷偷侧过头，看见冰冷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他的头发上、脸上，顺着他线条优美的下颌线滑落，他的肩膀和后背很快湿了一大片。冷风夹杂着雨丝灌进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更紧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冷吗？”他低下头，在我耳边问，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

　　我摇摇头，鼻子发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是不冷，是心里的酸胀和暖流交织在一起，盖过了身体的寒冷。我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侧脸，那长长的睫毛上甚至挂着细小的水珠，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又软得一塌糊涂。我何德何能，能让他这样对待？当初那个只是“玩玩而已”的念头，此刻显得那么可笑、那么肤浅，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我自己脸上。

　　医院确实有点远。一路上，他稳稳地骑着车，雨伞始终坚定不移地倾向我这一边。我看着他湿透的头发和衣服，心里的愧疚和担忧像野草一样疯长。这么冷的天，他全身都湿了，会不会感冒？他刚才跑过来是不是就很急了？我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那么不小心，为什么要养宠物鼠，为什么要给他添这么大的麻烦……各种念头在我脑海里翻滚，让去医院的这条路显得格外漫长。

　　到了医院，他利落地停好车，几乎是半扶半抱地把我带进急诊室。挂号、问诊、缴费，他跑前跑后，湿透的衣服也顾不上擦一下。当医生说要打狂犬疫苗和破伤风针时，我害怕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别怕，我就在外面。”他握住我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掌很大，很温暖，即使他自己浑身湿冷，掌心却依然有着让我安心的温度。

　　我坐在注射室里，看着护士拿出针管，恐惧让我闭上了眼睛。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我咬紧了嘴唇，但心里想的却不是疼痛，而是门外那个为了我浑身湿透的男孩。他冷吗？他累不累？他会不会已经不舒服了？我记得他刚才握我手时，指尖似乎有点异样的烫……但当时我心乱如麻，没有细想。

　　打完针出来，他已经买好了热水在门口等我。回去的路上，雨还在下，他依旧把雨伞毫无保留地倾向我。直到他把我安全送到家，看着我吃了药，又仔细叮嘱了注意事项，才转身离开。我站在门口，看着他消失在楼梯拐角的、湿漉漉的背影，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动容。

　　回想起他在冷雨中湿透的衣衫，回想起他异样发烫的指尖，回想起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和强打起来的精神……原来，在我最无助恐慌的时候，他是拖着病体，强撑着不适，冒着加重病情的风险，为我撑起了一把密不透风的保护伞。

　　眼泪毫无征兆地决堤而出。

　　不是因为手指的伤，也不是因为后怕，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疼和震撼。我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这仅仅是“喜欢”。那个曾经只存在于我肤浅认知里的“帅气男友”，此刻他的形象变得无比具体而深刻——是他的担当，他的温柔，他默默承受却不发一言的守护。

　　我感觉自己心里某个坚固的角落彻底塌陷了，柔软的愛意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生长，紧紧包裹住我的整颗心脏。我知道，我彻底完了。我不是离不开他帅气的外表，我是离不开这个明明自己生病，却愿意为我淋雨、为我奔波、在我最需要时毫不犹豫给我一个坚实怀抱的林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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