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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饶的瘟疫第二卷, 高塔之影,第1小节

小说:丰饶的瘟疫 2025-11-17 14:05 5hhhhh 9520 ℃

第一章:均衡的算式

理纪元 1200年,王都,王家学院

卡西安坐在高级讲堂的橡木长桌旁,姿态无可挑剔。阳光透过高大的拱形花窗,在他面前那本摊开的《理性基石》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也照亮了他那张年轻、俊美、线条清晰得如同大理石雕像的侧脸。他的每一个动作——无论是翻动书页时指尖的轻微弧度,还是聆听时微微颔首的角度——都像是用圆规和量角器精心计算过的,充满了“均衡”的美感。他不是执剑者,而是这个王国最珍贵的资产之一,是被设计用来延续秩序的精密仪器。

讲台上,白发苍苍的伊利亚斯教授正用一种近乎咏叹的、带着颤音的语调,讲解着奠定整个文明的伟大哲人——亚里士的传世之作。

“你们必须记住,孩子们,”教授枯瘦的手指敲了敲讲台,“我们如今所享有的秩序、艺术,以及这持续了三百年的‘王室和平’,并非神赐的礼物,而是建立在一道最简单、也最残酷的算式之上。一道关于‘节制’的算式。”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几十张年轻而矜持的男性面孔,继续说道:“在理纪元之前,是长达数千年的‘血肉暗世’。那是一个没有枷锁的时代,男性的欲望如同泛滥的洪水,肆意播种,将这片大陆变成了女人的泥潭。自然以女二男一的律法无情地倾泻着新的生命,却只将童年的坚韧赐予了那更丰饶的性别。于是,我们的祖先,在无尽的饥荒与相互吞噬中,变成了欲望的奴隶和燃料。女人,比田里的野草更卑贱;而男人,则在无休止的交合与争斗中,耗尽了最后一丝理性的火花。”

讲堂里一片寂静,只有教授的声音在回荡。卡西安的目光落在书页的一副插图上——那是一幅描绘“血肉暗世”的版画,画面上是无数赤裸的、扭曲的女性躯体,她们在泥泞中交缠、生育、死亡,而几个瘦骨嶙峋的男性身影,则像鬼魅一样穿行其间。

“直到亚里士的出现,”教授的声调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宗教般的热忱,“他点燃了理性的灯塔!他告诉我们:生命并非恩赐,而是负担!欲望不是力量,而是倾覆文明的巨兽!唯有‘矜持’,唯有将男性的欲望这头猛兽锁进最深的地牢,我们才能将自己从生物的宿命中解放出来!他将我们,从‘播种的工具’,提升为了‘文明的火种’!”

卡西安能感觉到自己血液里那股被严格训练、早已内化成本能的克制感,在教授的话语中产生了共鸣。他从小就被教导,任何一次不必要的欲望流露,都是对整个文明基石的背叛。他的精液是圣物,是延续家族荣耀的唯一契机,绝不能浪费在廉价的、混乱的肉体之上。

“……因此,我们建立了高墙,制定了严苛的律法,将女性的‘混沌’与男性的‘秩序’严格地区分开来。我们用长达一千二百年的理性克制,才换来了今天的现代性。这,就是均衡。”

就在这时,一名穿着宫廷仆役制服的侍从,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入讲堂。他走到讲台边,恭敬地递给伊利亚斯教授一张用猩红色火漆封口的便笺。

卡西安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瞬间。

教授看到便笺内容时,他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正在讲解“均衡”的手,出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破坏了均衡的颤抖。

课程在一种微妙的、心神不宁的氛围中结束了。卡西安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回到自己的独立研究室。他穿过学院那由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回廊,走向了档案图书馆。他的家族徽章,让他拥有查阅一些“非公开”军报的权限。

图书馆里,他从最新的、来自东境的报告中,找到了几个刺眼的词汇:“费尔默”、“饥荒”、“人口失衡”。

晚上,在与一位宫廷书记官的侄子共进晚餐时,对方在三杯酒下肚后,带着一丝炫耀和恐惧,吐露了更多的细节。

“……费尔默的使节,昨天被国王陛下赶出去了。他们简直是疯了!你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吗?”那年轻人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他们想用十万个女人……十万个能走路的子宫,换我们三年的粮食!国王说,那是十万张吞噬一切的嘴!”

卡西安的心沉了下去。

“他们的生育法令太宽松了,”他继续抱怨道,“听说他们那边,一个男人甚至被允许拥有多个情妇……真是野蛮!现在好了,土地被吃空了,野草都被她们啃光了,他们的国王,现在想把这场瘟疫,引到我们这里来!”

深夜,卡西安独自一人登上了学院最高的占星塔。这里是整个王都的制高点,冰冷的夜风吹动着他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衣袍。

他俯瞰着脚下的城市。笔直的街道如棋盘,宏伟的教堂在月光下泛着圣洁的光晕,坚固的城墙像一道理性的堤坝,将墙内这片精密的、均衡的世界,与墙外那混乱的、野蛮的黑暗隔绝开来。

一切都如此完美,就像伊利亚斯教授口中那道伟大的“算式”。

但卡西安的目光,却越过了城墙,投向了遥远的、被地平线吞噬的东方。他仿佛能看见,在那片黑暗的土地上,一股由饥饿和绝望驱动的、由上百万具廉价的女性肉体组成的潮水,正在积蓄力量,即将冲垮一切堤坝。

他想起了今天军事课上,教官在讲解“兵种配置”时,冷冰冰地报出的一个数字:1:800。这是他们王国引以为傲的、“最健康的”骑士与征召兵的战时配置比例。一个经过二十年精心培养的男性贵族骑士,其生命价值,需要用八百具女性农奴的尸体去对冲。

而那个书记官在醉意中透露,费尔默的比例,据说已经失衡到了一个病态的、足以让所有数学家都感到恐惧的程度——1:1500。

战争,不再是可能,而是一个必然会发生的数学结果。

当一个系统的熵增已经无法靠内部调节来抑制时,就只能通过吞噬另一个系统来延续自身的存在。这不是为了荣誉,不是为了信仰,而是为了最古老的、最根本的法则——清扫多余的生命。

他不断在脑海中推演着,倘若开战,费尔默会以怎样的策略跨过王国东境那道依托山体而建的伟大防线?而王国军又得以多快的速度轮换数十万的女丁去抵挡费尔默那无尽的、由女性肉体组成的洪流?想着想着,他突然从心底泛起一股恶心。

他看着自己映在巨大星盘仪冰冷玻璃上的、那张年轻而矜持的脸。他和他这一代的每一个荣耀的男性贵族,他们所学的哲学,他们所信奉的理性,他们引以为傲的进步,最终的意义,竟然是为了让他们能更心安理得地,去计算需要用多少万具王国女人的尸体,才能捍卫他们这可笑的、脆弱的“均衡”。

第二章:丰饶的瘟疫

理纪元 1200年,王都,王家学院辩论堂

“‘均衡’的本质,并非压制,而是疏导。”伊利亚斯教授的声音在挑高的大理石拱顶下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将女性人口的过剩,通过最有效的方式——战争,疏导为保卫我们文明的基石。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是理性的胜利。”

卡西安站在他的对面,一身剪裁合体的学院制服,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但他提出的问题,却像一根楔入完美闭环的、不和谐的铁刺。

“教授,”他的声音清朗而平静,却让在场的每一位贵族学生都感到了不安,“一个需要依靠持续不断的‘清扫’来维持自身存在的系统,是否本身就证明了它的脆弱?我们的‘均衡’,是否建立在一座随时可能因为内部‘管理力量’枯竭或外部压力过大而坍塌的沙堡之上?东境的费尔默,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这个问题,像一阵冷风,吹进了这间温暖而自满的象牙塔。伊利亚斯教授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沉了下来。

“卡西安,”他严厉地说道,“你的思想很危险。你是在质疑一千二百年来,无数先贤用智慧和克制构筑的堤坝。你难道渴望回到那个女人比牲口还多,部落为了争夺生存的权利而相互吞噬的‘血肉暗世’吗?记住,理性的反面,不是自由,而是混沌。是人吃人。”

这场辩论,以卡西安的沉默告终。但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疑问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

三天后,一纸来自王室枢密院的烫金命令,送到了他的面前。

“……兹委派王家学院优等生,卡西安·冯·埃德蒙,作为王室特派书记官,前往西部边境领,‘悲泣沼泽’,考察其领主瓦勒留斯伯爵的治理情况,评估其领地内‘人口失衡’及‘粮食短缺’的现状,并撰写详尽报告,呈交御前。”

‘悲泣沼泽’。卡西安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在地图上,那是一块被诅咒的土地,贫瘠、多雨,紧挨着王国与西部蛮族部落之间那道天然的、无人敢越过的巨大山脉。而它的领主,瓦勒留斯伯爵,在王都的贵族圈里,是个近乎禁忌的名字。一个疯子,一个异端,一个公然嘲笑「矜持」美德,甚至被怀疑与蛮族有染的……怪物。

枢密院的召见厅里,气氛肃穆得像一块冰。数位王国重臣坐在长桌后,他们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剖析着卡西安年轻而镇定的脸。

“瓦勒留斯伯爵已经二十年没有来过王都了,”一位大臣沉声说道,“他拒绝执行王国颁布的《新生儿比例限制法》,甚至在他的领地内,公开宣扬‘放纵’与‘多产’才是抵御蛮族的唯一力量。我们收到报告,他的人口,特别是女性人口,正在以一种……病态的速度增长。那里正在酝酿一场瘟疫,卡西安。一场丰饶的瘟疫。”

“国王陛下需要知道,那片土地的‘混沌’,是否已经到了威胁王国‘秩序’的程度。”另一位大臣补充道,“你的任务,就是用你的眼睛,用你所学的理性,去精确地衡量那份疯狂。记住,你代表的是国王,是理性,是文明。”

卡西安躬身领命。他知道,这是一次放逐,也是一次考验。

从王都到西境的旅程,是一场从秩序坠入混乱的缓慢仪式。平整的王国大道,逐渐被泥泞的乡间小路取代。村庄的布局不再是规划整齐的棋盘,而是变得拥挤、杂乱,像肆意生长的霉菌。空气中矜持的、带着香薰味道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烈的、混合着粪肥、牲畜和……无数人类汗液的腥臊味。

最让卡西安感到不安的,是人。

越往西走,村庄里的女人就越多。她们不再像王都附近那些被驯化得温顺麻木的农妇。她们的眼神里有一种野生的、不加掩饰的活力。她们会成群地在路边停下劳作,用一种混杂着好奇、评估和赤裸裸欲望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卡西安和他那队小小的、象征着王室权威的护卫。她们的乳房在粗麻布下晃动,她们的臀部在劳作中扭动,她们的生命力,像那里的野草一样,廉价,却又旺盛得令人心惊。

当他们终于抵达“悲泣沼泽”的边界时,卡西安感觉自己像是踏入了另一个国度。这里的土地上,到处都是人。成群的女人在田里劳作,她们的歌声粗野而响亮;数不清的孩子在村落间追逐打闹,像一群吵闹的雏鸟。这里没有饥荒的迹象,却有一种……即将被自身重量压垮的、病态的繁荣。

瓦勒留斯的城堡,与其说是贵族的居所,不如说是一座巨大的、爬满了苔藓和战争伤痕的军事要塞。当城堡的大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时,卡西安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了。

庭院里,是一片他无法用任何在学院里学到的词汇来形容的、混乱而生机勃勃的景象。几十个只穿着皮制束胸和短裤的女人,正手持木矛和盾牌,在一个独臂男人的呵斥下进行着残酷的对练,泥浆和汗水溅满了她们结实的身体。另一边,更多的女人在鞣制皮革,修理盔甲,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锻造炉,几个赤裸着上身的女人正轮流挥动着铁锤。数不清的孩子在她们之间穿行,哭声、笑声、咒骂声、武器的撞击声……汇成了一首野蛮的交响曲。

这里,就是伊利亚斯教授口中,那个“人吃人”的深渊?

就在卡西安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得说不出话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城堡主楼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大约五十多岁,身材却依旧像熊一样魁梧。一头灰白的乱发,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其中一道甚至划过了他的左眼,让那只眼睛呈现出一种骇人的乳白色。他没有穿贵族的丝绸,只披着一件粗糙的熊皮斗篷,赤裸的胸膛上,是同样密集的、见证了无数次生死搏杀的伤痕。

他就是瓦勒留斯。那个异端,那个疯子。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卡西安面前,脸上带着一抹混合了嘲讽与好奇的、野兽般的笑容。他那只完好的眼睛,像鹰一样锐利,上下打量着卡西安,像是在评估一匹来自王都的、被过度圈养的漂亮小马。

“王室的特派书记官?”瓦勒留斯的声音,像砂石在摩擦,粗粝而洪亮,“看看你,年轻人。干净得像个刚从蛋壳里剥出来的处女。你们在王都,就是用这样的身体,去计算我们这些泥地里的人的死活吗?”

他没有等卡西安回答,便转过身,张开双臂,指向庭院里那片沸腾的、充满了汗水与生命力的景象。

“欢迎来到未来,卡西安·冯·埃德蒙。”他大笑着,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挑战,“或者,用你们那些老学究的话说,欢迎回到过去。”

他缓缓转回头,那只独眼死死地盯着卡西安,嘴角的笑容变得更加危险。

“现在,告诉我,”他问道,“是你那座寂静的、正在缓慢腐烂的象牙塔,还是我这片吵闹的、每天都在生与死之间挣扎的泥潭……”

“……哪一个,闻起来更像‘活着’?”

第三章:野兽的盛宴

在“悲泣沼泽”度过的第一个星期,是对卡西安所有感官的无情凌虐。他从一个由寂静、秩序和淡雅香薰构成的世界,坠入了一个充满了噪音、汗臭和原始生命力的泥潭。在这里,亚里士的理性,就像一本被扔进篝火的书,除了能提供片刻的照明,剩下的只有被吞噬殆尽的灰烬。

瓦勒留斯没有给他安排任何正式的“考察”行程。他只是像扔一块肉到狼群里一样,将卡西安丢进了他那座混乱的城堡,然后便不再理会。卡西安被迫与那些粗野的、浑身肌肉的女战士们在同一个长厅里用餐,用同样粗糙的木碗喝着漂着油脂的肉汤。

他第一次看到一个女人,因为争抢一块烤肉,而毫不犹豫地将另一个女人的头砸在桌子上,直到鲜血流进汤里。而周围的人,只是发出一阵哄堂大笑,甚至瓦勒留斯本人,也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仿佛在欣赏一场有趣的余兴节目。

他第一次闻到女人在情欲高涨时,身体散发出的那种浓烈得如同麝香般的气味。这里的夜晚没有“矜持”可言,城堡的走廊里、庭院的阴影下,随处可见正在交缠的肉-体。女人们的呻-吟和喘息,像潮水一样拍打着卡西安那间简陋客房的木门,让他整夜无法安睡。他只能用被子死死蒙住头,却依旧无法阻挡那些声音钻进他的耳朵,在他的血液里点燃一把他从未体验过的、羞耻的邪火。

而最让他感到恐惧的,是她们的眼睛。

这些女人,无论是正在训练的女战士,还是在庭院里鞣制皮革的女工匠,甚至是在厨房里抱着婴儿哺乳的母亲,她们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块行走的、会呼吸的、最顶级的种马。那种不加掩饰的、评估的、饥渴的目光,让他感觉自己才是那个被关在笼子里,等待被挑选的祭品。他那身在王都引以为傲的、剪裁合体的贵族制服,在这里,像是一张写着“请来使用我”的、可笑的标签。

一天黄昏,他终于无法忍受,独自一人走上了城堡最高的箭塔,试图从那片沸腾的、充满了荷尔蒙气息的混沌中,寻找片刻的安宁。

他没想到,瓦勒留斯也在那里。

那个疯子般的伯爵,正赤裸着伤痕累累的上半身,任凭冰冷的晚风吹拂。他没有看卡西安,只是凝视着下方那片在他的统治下,显得既混乱又生机勃勃的土地。

“睡不着,是吗,王都的小鸟?”瓦勒留斯没有回头,声音却像洪钟一样在卡西安耳边炸响,“是不是嫌她们太吵了?嫌她们身上的汗味,弄脏了你那用香水泡过的鼻子?”

卡西安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看向远方。夕阳下,成群的女人正从田地里归来,她们的歌声嘹亮,汇成一股强大的、充满了生命力的声浪,冲刷着城堡的基石。

“你管这叫‘治理’?”卡西安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这根本不是治理,这是放纵。是让野草吞噬掉花园。你的人口已经超出了土地的负荷,我看到了,你粮仓里的储备,撑不过这个冬天。”

“冬天?”瓦勒留斯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发自胸腔的大笑,“冬天来了,就去找冬天里还有食物的人要!我的女孩们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她们是狼。狼饿了,会自己去捕猎,而不是等着主人来施舍!”

“那叫‘战争’,不叫‘捕猎’!”卡西安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你会把她们都变成尸体!就像东境的费尔默一样!你所谓的‘生命力’,不过是一场即将烧毁一切的森林大火!”

“说得好!”瓦勒留斯猛地转过身,他那只完好的独眼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可你有没有想过,卡西安·冯·埃德蒙,你们王都那套所谓的‘理性’,那座永远不会失火的、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花园’,它死气沉沉,早已不再开花,不再结果!你们害怕火焰,所以你们亲手掐死了所有的火种!你们为了维持那可笑的‘均衡’,把女人变成不会思想的牲口,把男人变成不敢欲望的阉人!你们那不叫活着,那叫缓慢地、优雅地……腐烂!”

他逼近一步,巨大的身影将卡西安完全笼罩。卡西安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杂着汗水、皮革和陈年血腥味的、野兽般的气息。

“你看看她们,”瓦勒留斯指着下方那些正在归来的女人们,“她们会哭,会笑,会打架,会做-爱,会为了自己的孩子捅死一头野猪。她们的子宫里孕育着我的未来,她们的手里握着我的现在!而你呢?你那被层层保护起来的、矜贵的身体里,除了几句死人的哲学,还剩下什么?”

卡西安被问得哑口无言。

“我给你看样东西,王都的小鸟。”瓦勒留斯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他转身,从箭塔的一个箱子里,取出了一个用黑布包裹的、沉甸甸的东西,扔在了卡西安的脚下。

黑布散开,露出来的是一颗已经开始腐烂、却依旧能辨认出惊恐表情的人头。

卡西安的胃一阵翻涌,差点吐出来。那颗头颅,属于一个穿着邻近领地——“峭岩堡”——士兵制服的男人。

“‘老顽固’的人。”瓦勒留斯轻描淡写地说道,“他派来窥探我的斥候。我的女儿们昨天在林子里抓到的。她们把他剩下的部分,喂了狗。”

卡西安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峭岩堡的领主,就是你口中那种最标准的、遵守王室法度的‘理性’领主,对吗?”瓦勒留斯俯视着卡西安惨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他的人口比例很‘健康’,他的女丁很‘温顺’,他的粮仓……也很满。”

他顿了顿,那只独眼里闪烁着一种近乎于狂喜的光芒。

“现在,我的人饿了。而他的粮仓,就在山的那边。”

就在这一刻,城堡的庭院里,响起了一阵悠长而苍凉的号角声。不是王都那种清脆的铜号,而是一种用某种巨兽的骨头制成的、声音沉闷如雷的战号。

卡西安向下看去。

庭院里,那些刚刚还在打闹、训练、劳作的女人们,在听到号角声的瞬间,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然后,她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向箭塔的方向。她们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被唤醒的、即将出笼的野兽所特有的、嗜血的兴奋。

战争,不是即将到来。

对于这片土地来说,战争,就是一场随时可以开始的……盛宴。

第四章:狼群与堤坝

那沉闷如雷的骨号声,像是直接吹进了卡西安的骨髓里,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为之凝固。他脚下那座坚固的城堡,仿佛在一瞬间活了过来。不再是一座冰冷的石头要塞,而是一头被唤醒的、正在舒展筋骨的巨兽。

庭院里那片沸腾的混沌,在号角声中达到了顶峰。女人们扔掉了手中的工具、训练用的木矛,甚至是正在哺乳的婴儿。她们发出兴奋的、野兽般的嚎叫,冲向城堡内的各个武器库和仓库。没有整齐的队列,没有军官的指令,只有一种……狼群捕猎前那种混乱而高效的本能。

卡西安站在箭塔上,像一个迷失在异世界的幽灵,俯瞰着这一切。他看到女人们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速度武装自己。她们熟练地穿上缝缀着铁片的硬皮甲,将沉重的战斧和长矛从架子上取下,甚至有几个身材格外魁梧的女人,合力抬起了一架小型的、结构简陋的弩炮。她们互相帮助,互相咒骂,动作粗野,却又充满了某种惊人的默契。

这和他在王家学院军事课上学到的任何东西都背道而驰。书本上说,军队是秩序的体现,是理性的铁拳。士兵应该像棋子一样,在指挥官的意志下精准移动。可眼前的这支军队,根本不是棋子,她们是一窝被捅了的、狂暴的蜂群。

“害怕了,小鸟?”瓦勒留斯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充满了嘲弄的笑意,“害怕看到,当女人不再是温顺的绵羊时,会露出怎样一副牙口吗?”

卡西安转过身,看着这个一手掀起这场风暴的疯子。“这不是军队,”他反驳道,声音因震惊而有些干涩,“这是一群暴徒。她们没有纪律,没有阵型,她们会被‘峭岩堡’的重甲骑士像割麦子一样收割掉!”

“纪律?”瓦勒留斯再次大笑起来,笑声在塔楼间回荡,“我的女儿们不需要那种东西!饥饿,就是她们最好的指挥官!保护幼崽,就是她们最坚固的阵型!至于重甲骑士……”

他的笑容变得冰冷而残忍。

“……在我的沼泽里,那些穿着铁罐头的漂亮男孩,只会沉得更快。”

不到一个时辰,这支“军队”就已经集结完毕。大约三千名女人,她们的脸上、手臂上都涂抹着代表各自小队的、用动物血和泥土混合的图腾。她们没有旗帜,没有统一的制服,只有那股冲天的、混合了汗水、战意和雌性荷尔蒙的、令人窒息的野性气息。

瓦勒留斯走下箭塔,像一头熊王,走入他的狼群之中。他没有发表任何慷慨激昂的演说,只是举起了他那只独臂,指向东方的山脉,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咆哮。

“去!把我们的冬天,从‘老顽固’的粮仓里,抢回来!”

“噢噢噢噢噢——!”

三千名女人用同样野蛮的咆哮回应他。然后,城堡的大门轰然打开,这股由血肉组成的、混乱的洪流,便头也不回地涌入了暮色四合的荒野。

卡西安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场荒诞的噩梦。他试图用自己所学的知识去分析,去计算。三千名装备简陋的步兵,去攻击一座由石头构筑的、有男性重甲骑士,弓手和大量女丁守卫的城堡?这根本不是战争,这是自杀。

“你的报告,打算怎么写?”瓦勒留斯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的身边,那只独眼里闪烁着戏谑的光,“是不是要写:‘西境领主瓦勒留斯,因其治理无方,放纵欲望,终被自身的野蛮所反噬,不日即将覆灭’?”

卡西安沉默不语。

“别急着下结论,王都的小鸟。”瓦勒留斯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道大得像一记锤击,“战争,可不是在沙盘上推演那么简单。”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既然你是王室派来的书记官,总得给你找点事做。”他指了指城堡里一座相对安静、却守卫森严的石楼,“看到那里了吗?那是我的‘未来’。我的女儿们出征了,但她们的孩子还留在这里。从今天起,你,就负责管理那里。计算食物的配给,记录新生儿的数量,处理……所有拉屎撒尿的琐事。”

卡西安的脸瞬间涨红了。“你让我……去当一个保姆?!”

“为什么不?”瓦勒留斯反问道,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不是最擅长计算吗?去吧,去计算一下,一个婴儿每天需要多少奶水,一个五岁的孩子每天需要多少黑面包。去亲手掂量一下,我这片土地上,每一个‘生命’的重量。这比你在书本上看到的任何数字,都更接近‘真理’。”

在卡西安来得及反驳之前,两名身材高大的女卫兵就已经一左一右地“请”着他,走向了那座石楼。

当那座被瓦勒留斯称为“未来”的石楼大门在他身后关上时,卡西安感觉自己坠入了另一个地狱。一个比战场更黏稠、更原始的地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奶腥味、粪便的酸臭味和婴儿皮肤的甜腻味。数百个孩子,从尚在襁褓的婴儿到已经能满地乱跑的幼童,挤满了石楼的每一层。一些年长的女人和受伤无法出征的女战士,在这里充当着临时看护。她们的脸上没有丝毫温情,只有一种饲养牲口般的麻木。

卡西安的任务,就是用他那双曾经只用来翻阅哲学典籍的手,去分配发霉的黑面包,去记录死亡——每天都有孩子因为疾病或打斗而死去,尸体被像处理垃圾一样拖走。

在这里,他第一次直面了瓦勒留斯“丰饶瘟疫”最赤裸的产物。这些孩子,是欲望的结晶,是生命力最直接的证据。但他们同时也是吞噬资源的无底洞。卡西安每天都在自己的羊皮纸上,用冰冷的数字,记录着这场缓慢的、向内的崩溃。

食物储备:剩余七成。 新生儿数量(本周):二十三名。 死亡人数(本周):九名。 预计粮食耗尽时间:四十二天。

第四天傍晚,第一批伤员从前线被送了回来。

她们不是溃败,而是……满载而归。她们的身上带着伤,脸上却带着一种劫掠后的、野蛮的满足感。她们的推车上,装满了从“峭岩堡”外围村庄抢来的粮食、布匹,甚至还有几头被强行掠来的、惊恐万状的绵羊。

“‘老顽固’就是个缩头乌龟!”一个断了手臂的女战士,一边让人用烧红的铁条烙住伤口,一边大笑着对围观的人说,“他把所有人都缩在城堡里,外面的村子就像没穿裤-子的婊-子,随便我们上!”

但卡西安从另一个刚被抬回来的、腹部被长矛捅穿、奄奄一息的女人口中,听到了故事的另一面。

“……太多了……”她咳着血,眼神涣散,“我们冲不进去……他们的墙太高……墙上,全是女人……像麦子一样……一排一排的……她们还往下扔石头,倒热油……我们死了好多人……好多人……”

夜晚,卡西安在自己的房间里,借着摇曳的烛光,在他的秘密日志上写下了今天的观察。他不再使用那些华丽的辞藻,他的笔迹潦草而急促,像是在记录一场正在发生的地震。

“瓦勒留斯的狼群,撞上了峭岩堡的堤坝。狼懂得撕咬,却不懂得如何推倒一堵由无数尸体砌成的墙。‘老顽固’的战术,与教科书上描述的完全一致——用最廉价的生命,去消耗敌人的锐气和体力。一种理性的、高效的、毫无创造力可言的……屠杀。”

他停下笔,看着窗外那轮残月。

他忽然明白了。这场战争的胜负,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取决于谁的士兵更勇猛,谁的战术更高明。

它只取决于一件事。

哪一边,拥有更多可供牺牲的、廉价的……女人。

而在这个残酷的算式上,瓦勒留斯,已经输了。

第五章:峭岩堡的堤坝

峭岩堡,东城墙

马库斯讨厌沼泽的风。

那风带着一股子烂泥和腐草的潮气,黏糊糊地吹在脸上,让他感觉自己那身精心保养的皮甲都在发霉。他站在“峭岩堡”东段城墙的垛口后,皱着眉,俯瞰着下方那片正在暮色中蠕动的、由无数女人组成的巨大营地。

她们是他的“堤坝”。

这个词不是他发明的,是领主大人的军事工程师们想出来的。一个很贴切的词。马库斯,作为负责东段城墙前三百码防御的百夫长,他的工作,就是管理好这道由一万具廉价肉体构成的、活生生的堤坝。

“把滚石和热油都给我搬上来!”他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传令兵吼道,“告诉弓箭手们,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箭!他们的箭矢是用来射穿皮甲的,不是浪费在这些不穿衣服的疯婆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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