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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历游记外传第二十四章 人心的疆域

小说:宇宙历游记外传宇宙历游记外传 2025-11-14 13:58 5hhhhh 4220 ℃

第二十四章 人心的疆域

中央议事厅的合金门在芳身后合拢,将方才演讲的余韵与此刻亟待落实的繁杂事务隔绝开来。月忆紧随在她身侧半步之后,数据板的微光映照着她依旧残留着激动红晕的脸颊。“队长,后勤司的凯尔助理和训练监察部的莱娜副部长希望能在下午就‘再教育’资源分配方案进行初步磋商。”月忆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副官特有的谨慎,“另外,政治部提交了关于在‘墨垣之壳’地表建立第一批临时宣导站的选址报告,需要您过目。”

芳的步伐在空旷的廊道里发出稳定而清晰的回响,五星圣骑士华服的重量让她每一步都倍感沉重,不仅是物理上的,更是责任使然。“通知凯尔助理和莱娜副部长,两小时后,在我的办公室。”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依旧平稳,“宣导站的报告,先转给见闻录舰长,她对行星地表环境和潜在风险有更直接的评估。”

“是。”月忆迅速记录着,指尖在数据板上飞舞。她抬眼偷偷看了看芳的侧脸,那线条冷峻,却又在廊道壁灯的光晕下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柔和。队长刚才在议事厅里的风采,那种将宏大理念与具体实践紧密结合的思辨力量,让她心潮澎湃,也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与那道光芒之间的差距。她必须更努力,才能配得上“秦天”这个名字,才能更好地站在队长身边。

“月忆。”

芳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月忆猝不及防,差点撞进她怀里,连忙后退半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你对我提出的‘再教育’理念,有什么看法?”芳的目光落在月忆脸上,那眼神平静,却带着审视的意味。这不是上级对下级的考校,更像是一种……寻求共鸣的探询。

月忆愣了一下,冰蓝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紧握着数据板、指节微微发白的手。“我……我认为队长说得对。”她的声音有些干涩,“惩罚和排斥无法真正赢得人心。只是……”她犹豫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也似乎在克服某种内心的障碍,“只是,执行起来会非常困难。如何甄别哪些是‘可以争取’的,哪些是……冥顽不灵的?如何确保我们的‘教育’不会因为执行者的偏差,而变成另一种形式的……强迫?”她想起了自己作为“秦天”时,那些不得不执行的、冰冷而绝对的命令,也想起了作为“月忆”初生时,面对这具陌生躯体和破碎记忆的茫然与痛苦。某种意义上,她自身就在经历一场残酷的“再教育”。

芳沉默地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月忆提出的问题,正是她内心反复权衡的关键。理念的正义性需要靠执行的精准与耐心来保障,否则便会坠入虚伪的深渊。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月忆的肩膀,这个动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轻柔。“困难是必然的。所以我们需要最可靠的人去执行。”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月忆的眼睛,看到了她灵魂深处的挣扎与坚持,“你也一样,月忆。适应新的身份,理解新的职责,这本身就是一个‘再教育’的过程。我相信你能做好。”

月忆的身体微微一颤,一股暖流混合着酸涩涌上心头。队长的信任,像一道光,照亮了她前路的迷雾。“我……我会竭尽全力,队长。”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廊道另一端传来。来人是一名身着标准圣骑团基层军官制服的中年男性,肩章显示他是一名上尉,面容刚毅,眼神锐利,但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那是长期身处高压环境留下的烙印。他胸前佩戴着一枚特殊的徽章——交叉的麦穗与齿轮,象征着生产与建设兵团。

“芳骑士长!”他在距离芳数步远的地方立定,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军人特有的硬朗。“卑职是原‘雷神之锤’第三连队指挥官,现任‘墨垣之壳’第三区临时管理委员会军事协调员,罗根·马歇尔上尉。”他的声音洪亮,带着战场磨砺出的沙哑。

芳回以军礼。“马歇尔上尉,辛苦了。找我有事?”她对这位军官有印象,在授衔仪式上,他是少数几位从“雷神之锤”第三连队那场惨烈阻击战中幸存下来的军官之一,因伤转入地方管理工作。

“是的,骑士长。”罗根上尉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厚重的纸质文件——在电子化普及的当下,使用纸质文件往往意味着内容的高度敏感或需要长期保存。“这是关于第三区首批‘再教育’试点对象的初步评估报告,以及……一份来自基层教导员的联合意见书。”他双手将文件递上,神情严肃,“我认为,有些情况需要直接向您汇报。”

芳接过文件,指尖拂过粗糙的纸面,能感受到其下蕴含的分量。她示意罗根继续。

“骑士长,您刚才的讲话,我们在下面都听到了。”罗根的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敬意,但更多的是务实者的忧虑,“‘以人为本’,‘再教育’,理念很高尚。但第三区的情况……可能比总部预想的要复杂得多。”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陈述,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砸在地上的石子:“我们接收的‘需要再教育’人员,成分极其复杂。有被俘的低级邪教祭司,有狂热的‘蛛母’信徒,也有仅仅是为了生存而被迫依附真圣会的普通民众,甚至还有不少在战火中失去家庭、心智受到严重创伤的孩童。他们被集中安置在临时营地里,由我们派出的教导员和少量安保人员负责管理和……嗯,‘教育’。”

“问题出在哪里?”芳直接问道。

“首先是资源匮乏。”罗根眉头紧锁,“药品、食物、干净的饮水、御寒的衣物……这些都紧缺。后勤司的配给优先保障我们的作战部队和基础设施建设,能分配到营地的份额非常有限。教导员们往往要拿出自己配给的一部分去接济那些最虚弱的老人和孩子。这种情况下,空谈‘理念’和‘真理’,显得……有些苍白。”

芳沉默地听着,这确实是凯尔助理会提出的现实问题。

“其次,是敌意和隔阂。”罗根继续说道,声音低沉了些,“很多民众,尤其是那些曾经的虔诚信徒,对我们抱有根深蒂固的怀疑和恐惧。他们认为圣骑团是‘毁灭者’,是带来战火和死亡的异教徒。我们的教导员试图接近他们,宣讲秩序与生命的理念,往往遭到沉默的抵抗,甚至是恶毒的诅咒。有些教导员……太年轻了,缺乏处理这种复杂局面的经验,几次下来,士气受挫得很厉害。”

“还有安全问题。”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凝重,“虽然大部分武装分子已经被肃清,但难免有漏网之鱼,或者一些隐藏在普通民众中的顽固分子。我们已经发生了两起教导员在夜间巡逻时遭遇袭击的事件,虽然无人死亡,但造成了轻伤和极大的心理压力。安保力量不足,无法做到全天候、无死角的防护。”

最后,他提到了那份“联合意见书”:“一部分来自基层的教导员,他们大多是从一线部队因伤转岗的优秀士官,怀着满腔热忱投入这项工作,但现在……他们感到迷茫和挫败。这份意见书,反映了他们的困惑和一些……比较激进的建议。”

“激进的建议?”芳抬眼,目光锐利。

“比如……有人认为,对于那些明显抱有敌意、屡教不改的顽固分子,应该采取‘隔离处理’,甚至……更严厉的措施,以儆效尤。他们认为,有限的资源和精力应该集中在那些‘可塑之才’身上。”罗根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这种声音虽然在报告中只是少数,但……确实存在,而且有蔓延的趋势。”

芳翻看着手中的报告,那些冰冷的文字和数据背后,是活生生的人的挣扎、恐惧、仇恨,以及理想与现实碰撞产生的挫败感。她理解罗根上尉的担忧,也理解那些基层教导员的困境。将理念付诸实践,从来都不是在议事厅里高谈阔论那么简单,它需要直面最粗糙、最残酷的现实。

“马歇尔上尉,”芳合上报告,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感谢你的坦诚。这份报告和意见书,我会仔细研究。请你转告第三区的教导员和所有工作人员,他们的困难和付出,我已知晓。圣骑团不会让他们孤军奋战。”

她略微停顿,语气变得更加坚定:“关于资源问题,我会亲自与后勤司协调,争取优先保障基本生存物资。安全问题,我会要求安保部门增派人手,并评估建立更有效防护体系的方案。但是——”

她的声音提高了一丝,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隔离处理’和任何形式的‘严厉措施’,都是绝对不能触碰的红线!这不是圣骑团的行事方式,也与我们‘解放’的初衷背道而驰!请你明确传达下去,任何违反‘以人为本’原则的行为,都将受到最严厉的军法处置!”

罗根上尉身体一震,从芳的话语中感受到了那股不容置疑的意志力。他再次挺直身躯:“是!骑士长!我会将您的指示原原本本地传达下去!”

“另外,”芳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挑选几位有代表性、善于沟通的教导员,还有……营地里几位态度相对缓和、有一定影响力的前信徒代表。明天,我亲自去第三区看看。”

罗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敬佩:“明白!我立刻去安排!”

看着罗根上尉匆匆离去的背影,芳沉默了片刻,对月忆说:“调整一下下午的日程,后勤司和训练监察部的会议照常,但时间压缩在一个半小时内。另外,通知见闻录舰长,我希望她也能参与明天的巡视,她的风险评估能力对我们很重要。”

“是,队长。”月忆迅速记录,同时忍不住问道,“队长,您亲自去……会不会太冒险了?第三区的情况似乎并不稳定。”

芳的目光投向廊道窗外那巨大、锈红色的“墨垣之壳”行星轮廓,声音低沉而清晰:“月忆,如果连我们都畏惧直面我们所要‘解放’的对象,都不敢踏入那片‘人心的疆域’,那我们所谓的理念,就永远只是一纸空文。风险固然存在,但有些阵地,必须亲自去占领。”

……

翌日,逐光者号的一艘小型运输艇突破了“墨垣之壳”稀薄而充满尘埃的大气层,向着行星地表第三区所在的方位降落。芳没有穿戴那身华丽的五星圣骑士华服,而是换上了一套相对轻便、但仍保持庄重的标准骑士常服,肩上的五星徽章在艇内昏暗的光线下依然醒目。见闻录坐在她对面,依旧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蓝色舰长常服,紫红色的眼眸半阖着,仿佛对窗外那一片荒芜、破败的景象毫无兴趣,但芳知道,她那双眼睛记录的信息,恐怕比任何传感器都要详尽。

月忆坐在芳身侧,穿着副官制服,神情有些紧张,双手紧紧握着放在膝盖上的数据板。三森则好奇地趴在舷窗上,看着下方飞速掠过的、被战火蹂躏得面目全非的大地,琥珀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怜悯与好奇交织的光芒。她今天依旧穿着那身碎叶星风格的白色祭祀长袍,赤足上金色的铃铛随着运输艇的轻微颠簸发出细碎的清响。

“根据罗根上尉的报告,”月忆打破沉默,试图用工作缓解紧张,“第三临时营地目前收容了大约五千名‘需要再教育’人员,主要由原真圣会低级神职人员、被俘的护教军士兵以及部分在清理战中失去庇护的平民构成。营地基础设施简陋,主要依靠逐光者号空投的预制单元和就地取材搭建的临时庇护所。”

“安保力量呢?”芳问道。

“名义上有一个加强排的兵力,约五十人,但实际上能投入日常巡逻和警戒的不足四十人。他们还要负责营地外围的巡逻,压力很大。”月忆回答。

见闻录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她特有的慵懒和精准:“营地所在区域的地质结构不稳定,附近有多个未完全坍塌的地下真圣会设施,可能存在残留的自动化防御系统或……更糟糕的东西。空气成分复杂,含有微量神经毒素粉尘,长期暴露会对非适应者造成慢性影响。建议巡视时间控制在两小时内,并全程佩戴防护装备。”

芳点了点头:“知道了。”

运输艇在一片相对平坦、被清理出来的砾石空地上降落,激起漫天尘土。舱门打开,一股混合着硫磺、焦糊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的热风立刻涌入艇内。芳率先走下舷梯,见闻录、月忆和三森紧随其后。

营地比她想象的还要简陋和拥挤。一排排低矮的、由金属板和隔热布搭成的棚户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中间是泥泞不堪的道路。许多面容枯槁、眼神麻木的人蜷缩在棚户的阴影里,或是用空洞的目光望着这群突然到来的、衣着光鲜的“大人物”。他们大多衣衫褴褛,身上带着污渍和伤痕,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罗根上尉和几名身着圣骑团基层军官制服、但臂膀上戴着特殊袖标(象征教导员身份)的人早已等候在降落点。见到芳,他们立刻上前行礼。

“骑士长!舰长!”罗根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依然洪亮,“这位是第三营地教导员总负责人,哈珀教导员。”

哈珀教导员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性,面容憔悴,但眼神坚定,她的左臂缠着绷带,似乎是之前袭击事件的伤者。她向芳行了一个军礼,动作标准却难掩疲惫:“骑士长,欢迎来到第三营地。”

“辛苦了,哈珀教导员。”芳回礼,目光扫过她臂上的绷带,“伤势如何?”

“皮外伤,不碍事。”哈珀勉强笑了笑,但那笑容很快消失在嘴角的沉重里,“骑士长,情况……您也看到了。”

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带我们看看。”

在罗根和哈珀的引导下,一行人开始巡视营地。所到之处,那些麻木的目光中,大多充满了警惕、恐惧,甚至是不加掩饰的仇恨。偶尔有几个孩子好奇地探出头,立刻就会被大人紧张地拉回去。

他们首先来到了营地的医疗点。那只是一个稍微大一些的棚户,里面挤满了伤员和病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和血腥味。仅有的几名医护兵忙得脚不沾地,药品和器械显然严重不足。一个发着高烧、不停咳嗽的小女孩蜷缩在角落的毯子里,一位年老的、似乎是前真圣会低级祭司的老妇人正跪在她身边,用一种奇异的、带着韵律的音调低声吟唱着什麽,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诅咒。

“我们在尽力救治,”哈珀教导员的声音带着无奈,“但药品短缺,尤其是抗生素和抗病毒血清。而且……很多人拒绝接受我们的治疗,他们更相信……他们自己的那套东西。”她看了一眼那位老妇人。

芳走到那个小女孩身边,蹲下身,伸手想探探她的额头。那老妇人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强烈的敌意,像护崽的母兽般挡在小女孩身前,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用生硬的通用语喊道:“滚开!异教徒!不要用你们肮脏的手碰她!蛛母会惩罚你们的!”

旁边的士兵立刻紧张起来,手握上了腰间的武器。芳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她看着老妇人那充满仇恨和恐惧的眼睛,平静地开口:“她的烧得很厉害,需要退烧药。我们只是想帮她。”

“帮我们?”老妇人尖声笑了起来,声音嘶哑难听,“你们毁了我们的家,杀了我们的亲人,现在来说帮我们?收起你们伪善的嘴脸!蛛母在天上看着!她会降下神罚的!”

芳沉默了一下,没有与她争辩。她站起身,对哈珀教导员说:“优先保障儿童的药品供应。如果他们拒绝,就想办法把药混在食物或饮水里。”她又看向那位老妇人,声音依旧平静,“信仰无法退烧,但药物可以。为了孩子,请冷静下来。”

离开医疗点,他们来到了营地的“学习区”。这里更加简陋,只是在空地上摆了几排粗糙的石块当作座椅,前面立着一块用烧焦的木炭涂写了不少字迹的金属板。一位年轻的、看起来刚从军校毕业不久的男性教导员,正站在金属板前,努力地向下面几十个神情各异的听众讲解着圣骑团的基本理念和宇宙常识。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讲解的内容也显得有些生硬和教条。

“……所以,圣光代表着秩序与生命,而真圣会的信仰是建立在欺骗和恐惧之上的……”年轻的教导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说服力。

下面坐着的听众,有的眼神空洞,仿佛神游天外;有的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还有几个彪形大汉,抱着双臂,眼神凶狠地瞪着教导员,让他时不时地卡壳。

芳一行人站在不远处观察着。月忆的眉头微微蹙起,她能感觉到这种灌输式的教育效果甚微。三森则歪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见闻录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表情。

突然,听众中一个身材高大、脸上带着刀疤的前护教军士兵站了起来,粗声粗气地打断了教导员:“喂!小子!你说我们的神是假的,你们的圣光就是真的?凭什么?就凭你们的战舰更大?炮更粗?”

年轻的教导员脸一下子涨红了,有些慌乱地反驳:“当……当然不是!圣光的真实性是基于宇宙的客观规律和……”

“狗屁客观规律!”那刀疤脸嗤笑道,“老子只相信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你们现在占了上风,当然说什么都是对的!等哪天我们‘蛛母’显灵,把你们这些铁乌龟都砸烂,看你们还怎么嚣张!”

“你……你这是愚昧!是不可理喻!”年轻的教导员气得声音发抖。

“愚昧?哈哈哈!”刀疤脸和他身边的几个人一起哄笑起来,“小子,毛都没长齐,就学人来当救世主了?回去吃奶吧!”

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充满火药味。罗根上尉和哈珀教导员脸色难看,准备上前干预。

就在这时,三森忽然走了过去。她没有理会那个刀疤脸,而是径直走到那个年轻的教导员身边,仰头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清澈见底:“你的声音……在发抖。是因为害怕吗?”

年轻的教导员愣了一下,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穿着奇异长袍的赤足少女,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三森又转向那个刀疤脸,歪着头打量着他,脸上没有任何惧意,只有纯粹的好奇:“你看起来很愤怒。是因为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吗?家园?同伴?还是……信仰?”

刀疤脸被她问得一愣,随即恼羞成怒:“关你屁事!你又是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

“我叫三森,来自碎叶星。”三森的声音清脆而平和,仿佛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在我们那里,当不同的部落产生争执时,长老们会让大家围坐在‘倾听之石’旁边,每个人都可以说出自己的痛苦和愤怒,直到所有的声音都被听见。愤怒像野火,憋在心里只会烧伤自己,说出来,也许……会好受一点?”

她的话语简单,甚至有些幼稚,却奇异地让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一丝。刀疤脸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看着三森那双毫无杂质、仿佛能映照出他内心混乱的眼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芳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心中微动。三森的方式,或许笨拙,却触及了一个关键——倾听。圣骑团习惯于“宣讲”和“教育”,却往往忽略了先去“倾听”被教育对象的痛苦与困惑。

她走上前,示意年轻的教导员稍安勿躁,然后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所有听众,最后落在那个刀疤脸身上:“他说的,并非全无道理。”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罗根和哈珀。连见闻录也微微挑起了眉梢。

芳继续平静地说道:“力量的强弱,确实会影响话语的分量。圣骑团此刻拥有更强的力量,这是事实。但我们来到这里,动用这份力量,目的不是为了证明谁的神更真,谁的信仰更高贵。”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是为了终结这片土地上持续了数百年的苦难而来。真圣会依靠恐惧和谎言维持统治,将你们束缚在贫困、愚昧和相互仇恨之中。你们可以继续憎恨我们,这是你们的权利。但我们希望你们能看到,除了仇恨和被迫的信仰,人生还有其他的可能——吃饱穿暖的可能,获得知识和尊严的可能,孩子们能够平安长大的可能。”

她指向那片破败的营地和远处荒芜的土地:“看看你们周围。这就是你们信奉的‘蛛母’给予你们的恩赐吗?如果信仰无法让你们活得更好,反而让你们陷入更深的苦难,那么,坚守这样的信仰,意义何在?”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刺入许多人麻木的心灵。一些人低下了头,眼神闪烁。那个刀疤脸也沉默了,脸上的凶狠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痛苦和迷茫的神情。

“我们不会强迫你们立刻改变信仰。”芳的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强大的说服力,“但我们邀请你们,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带来的秩序是什么样的;竖起耳朵,听听我们宣讲的理念是什么样的;敞开心扉,感受一下,在没有恐惧和压迫的环境下,生活是否可以有所不同。这需要时间,也需要你们的……勇气。敢于怀疑过去的勇气,以及敢于面对新事物的勇气。”

说完,她没有再停留,示意众人离开学习区。留下身后一片死寂的沉默,以及许多开始真正思考的面孔。

接下来的巡视中,芳又查看了营地的供水点、食品分发处等关键设施,详细询问了物资供应和分配的具体细节,也听取了另外几位教导员的工作汇报和遇到的困难。她始终保持着冷静和专注,时而提出尖锐的问题,时而给出明确的指示。她的存在,像一根定海神针,让原本有些涣散和沮丧的营地管理人员重新提振了精神。

见闻录在整个过程中话很少,但她的观察从未停止。她偶尔会低声对芳提出一些关于营地布局安全漏洞、或是环境潜在风险的提醒,其精准和前瞻性让旁边的罗根上尉暗自心惊。

巡视接近尾声时,哈珀教导员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骑士长,您刚才在学习区说的话……很有力量。但是,营地里有不少像那个老祭司一样的人,他们……他们的信仰根深蒂固,几乎不可能被改变。对于这些人……我们该怎么办?继续耗费宝贵的资源和精力吗?”

这也是罗根上尉和许多基层教导员心中的疑问。

芳停下脚步,望向营地边缘那片被铁丝网隔开的、专门用于隔离最顽固分子的区域。那里的人影更加稀疏,眼神也更加空洞和绝望。

“哈珀教导员,”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重量,“你认为,‘以人为本’中的‘人’,指的是哪些人?”

哈珀愣了一下,回答道:“当然是指……所有人。”

“包括那些拒绝被我们‘解放’,坚守着自己信仰的人吗?”芳追问。

哈珀沉默了,周围的其他教导员也沉默了。

“如果‘以人为本’是有选择性的,只适用于那些愿意顺从我们、认同我们的人,”芳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那它和我们所反对的真圣会,又有什么本质区别?不过是用一种‘正确’的信仰,去替换另一种‘错误’的信仰罢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对于那些最顽固的人,我们或许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他们的思想,但只要他们不再拿起武器对抗我们,不再煽动暴力,我们就必须保障他们最基本的生存权利和人格尊严。这是底线。我们的工作,不是去‘消灭’异见,而是去创造一个环境,让更多的人,包括他们的后代,有机会接触到不同的选择,从而做出自己的判断。这很难,非常难。但这恰恰是圣骑团区别于其他掠夺者和压迫者的根本所在。”

她看着哈珀教导员,眼神中带着期望:“教导员的工作,不仅仅是宣讲,更是践行。用你们的行动,去证明圣骑团的理念不是空谈。去关心那个生病的孩子,哪怕她的亲人诅咒你;去公正地分配食物,哪怕分给那些敌视你的人;去耐心地倾听那些愤怒的咆哮,理解其背后的痛苦。这个过程,本身就是在播撒种子。也许我们看不到它发芽的那一天,但我们必须相信,种子只要落在合适的土壤里,终有破土而出的时刻。”

哈珀教导员怔怔地看着芳,眼眶微微发红。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骑士长。谢谢您。”

离开营地,返回运输艇的途中,气氛有些沉闷。月忆还在回味芳刚才的那些话,感觉内心某些模糊的东西变得清晰起来。三森则安静地走着,似乎在思考“倾听”与“播种”的意义。

登上运输艇,舱门关闭,将外面那个充满苦难和挣扎的世界暂时隔绝。芳靠在座椅上,闭上眼,揉了揉眉心。连续的高强度工作和精神压力,让她感到一丝疲惫。

“精彩的表演,我亲爱的骑士长。”见闻录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她那特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语调,“恩威并施,直指人心。连我几乎都要被你那‘播撒种子’的论调感动了。”

芳睁开眼,看向见闻录,对上那双深邃的紫红色眼眸。“你认为这只是表演?”

见闻录轻轻笑了笑,指尖缠绕着一缕深紫色的发丝:“是表演,但也是真实的你的一部分,不是吗?将理念融入话语,用情感包装意志,引导他人的思想和行为朝向自己预设的方向……这是最高明的统治艺术。你正在变得越来越熟练。”

芳沉默了一下,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她转回头,望向舷窗外那逐渐远去的、锈红色的行星。“我只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正确?”见闻录的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将有限的资源投入到一个希望渺茫、甚至可能反噬自身的‘人心工程’上,从纯粹的效率角度看,这可算不上‘正确’。你的那位凯尔助理,恐怕已经在计算这笔‘投资’的失败概率了。”

“有些价值,无法用效率和概率来衡量。”芳淡淡地说。

“哦?比如呢?”见闻录饶有兴致地追问。

“比如……尊严。比如……希望。比如,一个不再需要依靠恐惧和谎言来维持的,真正的秩序。”芳的声音很轻,却像誓言般坚定。

见闻录凝视着芳的侧脸,看了许久,最终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不再说话。运输艇在引擎的轰鸣声中,载着理念的碰撞、实践的艰难以及对未来的不同期许,缓缓升空,驶向悬浮于星球轨道上的那座金属堡垒——逐光者号。

而在他们身后,那片被称为“墨垣之壳”的苦难大地上,一场关于“人心”的、漫长而艰难的争夺战,才刚刚拉开序幕。芳知道,议事厅里的掌声和理念的胜利,仅仅是一个开始。真正的考验,在于如何将那颗名为“以人为本”的种子,埋进这片被血与火浸透的、坚硬而冰冷的土壤里,并守护它,直到生根发芽的那一天。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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