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异能与少女收容计划其十六 罪与罚兄弟情深 第二卷卷末结语,第2小节

小说:异能与少女收容计划异能与少女收容计划 2025-11-11 17:36 5hhhhh 1550 ℃

  那会是什么?一场洗净天地的凄厉洪水吗?

  也许灵咒同盟第三轴心的目标,一直都并不是那座陆行舰,而是最难培养的术骑兵们。现在,联邦的术骑兵几乎在这无有遮挡的大平原上倾巢出动了。

  “超级咒语「[[rb:终末阿斯加德 > Endzeit-Asgard]]」就绪中。”

  蒂姆看见无数个光点从战场各处升上天空,乌云将魔力无情地吞没,作为毁灭的燃料。乌云已经绰绰有余地覆盖了后方的术士骑兵团的撤退区域,但增长的速度却并没有丝毫减缓。

  所有人都震撼得失去了言语,站在原地看着那包含着无数道猩红色闪电的黑云蔓延过他们的头顶。听,那滚滚而来的雷声已经第一次暗示了它可怕的暴力。

  “最新消息:控制程序部出现严重干扰情况。”

  “全军注意:由于敌方施法者干扰,超级咒语的控制出现严重偏差,攻击范围将会扩大至整个战场,请诸位做好自身防护,往地势低处躲避。”

  “最后,超级咒语「[[rb:终末阿斯加德 > Endzeit-Asgard]]」将在三秒后降临。”

  “祝你们好运。”

  「[[rb:终末阿斯加德 > Endzeit-Asgard]]」,由一万道次序严谨的天气咒作为引子,再经消耗四十万标准份的魔力后方可汇聚出的超级咒语,代表着共同施法领域最高的杰作。在战略意义和施法行为上,是可以与中国法师们开发出的「[[rb:湮灭极光 > Aurora]]」并驾齐驱的传奇禁咒。

  现在,它砸落在所有人头顶。

  第一道猩红色的雷电劈落而下。

  天使与恶魔们停下了厮杀,纷纷扑闪着羽翼,开始疾速下落。他们忙不迭地从危险的天空中逃离。面对这等只有在现代超凡体系中才可能出现的力量,那些单薄的神话与幻想又算得了什么?

  雷雨,大雷雨。无雨的雷雨。雷落如雨。

  蒂姆抱着头转身跑。没跑两步,就在离他不到十米远的地方,一处粗壮如信号塔的紫红色光柱从地面无征兆地升起,与乌云萃取出的猩红雷霆接续起来,彻地然后通天。

  他被那股强大的冲击力震得整个人都飞了起来,摔在地上的疼痛才让他意识到他还活着,还有争取活着的空间。

  和普通的天气咒不同,「终末阿斯加德」不仅是召唤生成了一片史无前例的雷云,更是将不知多少平方公里的大地变成了另一处恐怖的电极。

  而他们,战场上的所有人——咒术师、变形师、炼金师、神秘生物学家、术士、萨满、改造人、异种——通通变成了这可怕暴力夹缝之中的蝼蚁。蒂姆相信,就连那座巍峨的移动堡垒,也终究不能抵抗它的力量。

  的确,「大雷雨」在无边的雷雨之中颤抖。

  在生命不断沦落的这片大地,却没有一声人类的哭喊,只有密集的、弯折而不可预测的紫红电柱像风暴一样席卷过这个失去声音的世界。

  蒂姆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生怕被那极致的光灼伤了眼睛。他摸索着跳进了一个坑里,战壕或者弹坑。然后,他蜷成一团,颤抖着向上帝祈祷。

  他听不到自己的哭声、祈祷声和嘴唇哆嗦着相碰的声音。咆哮的雷电之海切断了这里的一切通讯和声音,将它不可冒犯的意志从耳朵灌进人们的大脑。

  那是一切防御咒语和防御工事都无法抵抗的毁灭力量。不过,可是,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人类的矛,不一直都比盾坚固、锋利许多吗?

  在死亡与生命如此相近的时刻,灵界里的命运被彻彻底底地遮掩,神明不曾停止的呼唤被信仰的真空短暂地隔绝,没有人知道他自己会怎么样。在每一个呼吸中,战士们都在被雷电无情地融化成碎末。

  在死亡与生命如此模糊的时刻,蒂姆的心却诡异地平静下来。没有什么可回忆的事物,不美好的童年,差强人意的成长,庸碌的爱情与战争。那些事物在大脑里急遽地翻卷,消逝。

  这世界仿佛一个巨大的坟墓,他只是其中的一具尸体,还有感情,还会流泪。

  直到,直到,皮囊再也包裹不住腐烂的那一刻,便是他们再度沉睡的时候。

  雷雨停了。

  安静。而还没有喧闹起来。

  蒂姆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先摸了摸自己的裤腰带,后来又爬高了些,在战壕边上露出半个毛毛躁躁的脑袋。

  他努力睁开眼睛来看,被雷电洗礼过的大平原上已经完全变了一番模样。地面翻出来的泥土从饱满生机的有机物黑色变成了令人绝望的焦黑色,到处是还未死去的人的哀嚎。

  他看见脚边的地上有一坨黑黢黢的肢体,来不及感到恶心或是悲伤,蒂姆飞快地拍打自己的身体,庆幸地感到自己还没有少了某个部位。

  他猛地掐住自己的喉咙,在窒息感来临前放开自己,用生物的本能来将生命的实在感贪婪地吸回来。

  那道席卷天地的超级咒语完完全全地阻断了敌我双方的通讯,蒂姆再三确认没有能从心灵网络里听到任何上级的指令。

  华沙、柏林、慕尼黑、维也纳……去他妈的……都他妈的是一群废物玩意……

  他从变形大师造就的深壕沟里手脚并用地翻了出来,那是刚刚用来阻截哥萨克人的。

  乌云一扫而空后,天空一时间还显得很明亮。但很快很快,从他前面和后面起飞的自爆无人机群就又将垂落的阳光遮蔽。银灰色的、墨绿色的……那些机器和家乡田野上的蝗虫群一模一样,嗡嗡地鸣叫着,冲向彼此,冲向地面上还活着的人。

  蒂姆站直了身子,从裤腰带里抽出魔杖,随手击落了一批直冲他而来的无人机,然后又给自己上了三次反制咒和五次护盾咒。

  炼金脊椎和附魔战纹都还能工作……这很好……

  学校里的战术素养课上说,反制咒和护盾咒应该各上九次。而战场手册上说,两种咒语应该各上七次。但蒂姆此刻感到自己的魔力所剩不多,魔力补给物品已经磕光了。于是他决定在自己的性命上稍稍偷工减料一下。

  这一番功夫下来,蒂姆感到自己更加疲惫了,魔力的空洞、精神的干涸和肉体的劳累同时袭击着他。他一时间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坐一会,休息那么几分钟。

  但在他的左前方,还没能完全看清的尘土堆里,又响起了直冲他而来的马蹄声。

  蒂姆一下子又有了力气,他转身就往不远处的壕沟里跑。正要跳下去的时候,他迟钝的大脑终于使他意识到那马蹄声是那么的单薄。

  似乎只有一个人。

  他转过身,看见一个单枪匹马的哥萨克骑兵挥舞着银亮亮的马刀向他杀过来。那个哥萨克骑兵很年轻,身上连冲锋长矛都没有,估计是在刚刚的雷暴中弄丢了,像他和他小组成员的施法单元一样。

  他舔了舔嘴唇,转身直面那个比他还要菜鸟的敌人。

  那个哥萨克人明显也是外强中干,见他不躲不避,心中也没了底,但还是勉强驱使着身下的战马冲过去。

  蒂姆努力按向自己的太阳穴,榨干最后一丝精神。他们的距离很近,眨眼间,哥萨克人的刀锋就将凌驾于巫师的脖颈。

  巫师势在必得地抬起手,马蹄脚下的焦黑泥土猛地抬起,变形成一道符合EN14889欧盟标准的混凝土墙体,将难以提防的骑兵连人带马一起绊倒。

  那个蓝眼睛的斯拉夫男人在倾斜的马背上刚有几分滑落的势头,蒂姆就猛地一挥右手中蕴含魔力的木棍。

  那道绿色的光宛若死神的召唤,冷冷地射向半空中无处着力、无法躲避的骑兵。

  在这生死的一刻,哥萨克胸口的某个护符奇诡地闪烁了一下。骑兵的身遭出现了一道肥皂泡样的屏障,将巫师的死咒偏导了几寸,正中他身下的战马。

  “不——!”

  在哥萨克骑兵悲伤的叫喊声中,那只挣扎着的战马疲软地倒在地上,死去的矫健四肢彼此打结后困在一起,滑稽地像是一只被扣下电池后随意摆弄的大毛绒玩具。

  蒂姆并不只是冷眼地看着这一切,他拔腿冲上前去,用魔杖端上聚集的最后一丝魔力戳破了哥萨克人的护符屏障。

  年轻的哥萨克男人转瞬间红了眼眶,他借着翻身下马的势头,扬起的马刀重重地劈向巫师的头颅。

  骑兵虽然比巫师要年少得多,但还比后者高大概半个头。他经受过赐福的弯马刀斩落在巫师预先准备的护盾咒上,大概只砍碎了一层多。

  男人把更高大的男人扑倒在地上,颤颤巍巍的魔杖正要抵着后者的脖颈念出咒语,但魔力的空洞让他眼神一空。

  骑兵抬起马靴把身上的巫师踹得打了个滚,抽出腰间的手枪,来不及瞄准就往巫师借力翻滚的方向开火。

  马卡洛夫里只有八发子弹。

  他的前三发都空了,打在蒂姆短袍的边角,溅起火星与泥土。

  第四发第五发,他打中了巫师的身体。

  但蒂姆预先设下的反制咒生效了。

  这一秒钟里,两道比子弹更快的琉璃色流光从巫师的身体表面弹出,刹那间击中了骑兵的身体。

  “啊—啊——!”

  疼痛,剧烈的疼痛!

  虽然蒂姆的魔力已经短缺到了无法再主动施展任何咒语的程度,但最基础的、没有任何加成的反制咒也足以致死一个普通人。

  唯一的幸运是,对于一名祖先来自顿河、现今为联邦奋战的血脉术士来说,骑兵只需要忍受超越极限的痛苦。

  疼痛激活了骑兵的精神,术士古老的血脉也终于沸腾起来,曾于莽原上驰骋的野性在生命将要逝去的那一刻回光返照。

  他丢掉手枪,马刀却仍还握在手上,于是骑兵向前冲锋。

  所谓兽血沸腾,并不是文艺的叙述!

  属于古老术士和伟大联邦的血确实是在货真价实地沸腾!

  难近的高温将皮肤表面的汗水与泪水蒸腾成白色的雾气,若有若无地遮住他的半边身子。骑兵的毛孔沁出源源不断的鲜血,血色的气息凝而不散,包裹住他从强健变得衰弱的肉体。

  术骑兵美丽的蓝色眼睛染上亢奋和愤怒的红色,带着一决生死的慷慨射穿了迷雾。

  那个骑兵裹着一团血色的雾气向巫师冲锋,驱散沿途的阴霾!

  巫师蒂姆也没有了选择躲避的理性,背后的炼金脊椎最后一次挺直扭动,为他提供了超越设定阈值的出力。他再一次施展变形术,对那根陪伴他一生的魔杖。

  是的,他的魔杖就是他最忠诚、最仁慈的战友,就像眼前坚韧顽强的哥萨克术骑与坚韧顽强的顿河战马。

  橡树干与双头鹰羽毛制成的魔杖在他手中慢慢地扭曲,令人迷幻地变形成一柄有十字护手的长匕首,或者说短剑。

  他本想让它变成某种重武器的——双手剑、狼牙棒、长枪……好在他精疲力尽前决定生死胜负。但他的精神力也不再够支持那么大幅度的变形术了。

  不过,这也够用了!

  四肢表面的附魔战纹正在积极地榨取他肉体内的最后一丝魔力,同时忠诚不倦地为他调动自然中稀薄的魔力。来自苏格兰的技术符文使得它们还能够对一些超级咒语留下的魔力废渣进行再利用。

  战纹是那些名门巫师们分外鄙夷的下三流手段,在他们看来,只有不通咒言的野蛮人才会如此粗暴而低效率地用魔力来强化肉体。

  蛮族的战士是野蛮人,术士改造出的猎巫人也是野蛮人,而和他们一样征服了世界的魔术使们,也尽是投机取巧的庸才!

  可在这时候,蒂姆还是觉得它足够简单而可靠,庆幸自己还算及时地拥抱了新潮。

  炼金脊椎正一节节吸附着他的脊沟,从无针模式切换成接入状态,冰冷的银针像真正的生命那样迫不及待地刺向他体内的脊骨椎柱。那可怖的金属骨节在巫师的指令下激动地弹跳着,其上刻录着的金色符文在短袍的幽暗中浮现出炼金大师们严谨理性而带有少许疯狂的光。

  那个巫师向骑兵挥舞魔杖变形成的锋利短刃,以他前所未有的爆发力!

  血气撕碎魔力,护盾冲撞胸膛,巫师拧身躲开骑兵挥出的那一道血腥的刀风,耳畔的头发都被凛冽的风斩断了几根。

  蒂姆压低身子,一刀砍向骑兵腰间没有皮甲保护的缝隙。术骑身边那一阵变得更加浓郁的血气告诉他,他得手了。

  但下一秒,他就被骑兵抓住了袍角。那个年轻人强大的力量几乎要把他直接扯翻在地。

  天知道,那个术士是怎么穿过护盾咒抓到他的身体的!

  可能是佩戴的某个萨满护符,也可能是他沸腾血脉代表的特殊力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对他们来说,对方和自己的防御已经不再有用了!

  哥萨克人粗犷地大吼着。他一手捉住蒂姆,另一手中的弯长马刀折返回来,当即就往蒂姆的胸膛中攮去!

  他所刺的地方正是要害。心脏的保护大概只有一层薄防弹衣和几件衣物,在术士愤慨血气的加持下,必然一击致命。

  炼金脊椎竭泽而渔地舒张后绷紧,蒂姆用同胞造物的力量在生死的角力中扳回一城。

  巫师将身奋力一扭,宝贵的心脏避开了夺命的锋锐。

  而骑兵的刀也丝毫不容小觑,被祖先和信仰赐福过的长刀刺穿了陶瓷与布帛,去势不减地没入巫师单薄的肉体。

  那个哥萨克人凶狂愤怒的刀顶着蒂姆一寸寸碎裂的肋骨,将他的左肺捅了个对穿,从后背露出了半截沾上血红气泡的弯刀尖!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超越生理极限的痛苦还是让蒂姆的表情一瞬间扭曲成人类最丑陋的模样之一。

  暴怒与无助!你们是多么丑陋,多么肮脏,一样的丑陋,一样的肮脏!

  炼金脊柱和附魔战纹接管了他因疼痛而无法动弹的本能,蒂姆机械般地抬起胳膊死死夹住骑兵插进自己胸膛的马刀,魔杖变形成的短剑同样凶狠地撞破骑士蒸腾的血气,破开滚烫的血肉,从哥萨克人的腰侧捣了进去。

  两个人同时癫狂地大叫起来,抽刀,拨剑,痛苦与给予痛苦,仇恨与释放仇恨。

  蒂姆在残酷的忍耐与搏斗中赢了。他更成熟,更有经验,也更冷血。也许也更有不能死去的理由,他已经有了一个家庭。

  他把那个哥萨克人压在身下,拿短剑去捅后者的脖子。骑兵拿手死死抵住剑锋,蒂姆的剑尖戳不穿他滚烫的手掌。

  于是他换了个姿态,用横过来的剑刃细细地去切割那个年轻人的手筋和动脉。在骑兵的惨叫声中,鲜血如注。

  但哥萨克人还是没有放弃求生的欲望,他手掌中的骨肉仍然顽强地夹住了巫师的短剑。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仍然在激烈地挣扎,腿脚不住地扑腾着,像最贞洁的处女面对一个强奸犯。多么滑稽啊。

  蒂姆感觉自己有点按不住这个骑兵了,于是他有心直接念出死咒,结束身下人的反抗与痛苦。

  他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的精神力和魔力,只能先试一试。蒂姆低下头,死死地盯着那个家伙的眼睛。

  年轻骑兵的眼睛真蓝,使常常面对着南德农田的蒂姆也能幻想到这个世界上那些个和平而伟大的海洋。

  可是,他现在将要杀死这片年轻的海洋。

  蒂姆看见那片蓝色在摇晃,在闪烁,在巫师可怕的眼神中变得软弱。

  他想不起来死咒该怎么念了。

  太阳仍旧在天上不痛不痒地照耀着他们,照耀着这片残酷的战场。大雷暴之后的空气很是清新,但炸药与枪械开火的气味很快将这份虚假的美好拖入人间。

  可是,他没有向他求饶,他也仍将要杀死他。

  是啊,如果不杀死他,让他活着,以术士的强大体质,他回到那个城市般的堡垒后一定又会很快恢复健全,然后继续杀戮我的同胞。蒂姆痛苦地心想。

  为什么我们能够如此地蔑视死亡?

  以至于要豁达自大地认为死亡并非结束,之后才能安心入眠?

  为什么我们能够如此地信任死亡?

  以至于要将一切不顺于己的人放逐向它,之后才能安心入眠?

  巫师高高抬起短剑,向骑兵的心脏处刺落,剑锋刚刚刺穿皮甲,骑兵还没有废掉的那只手就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件制式皮甲上有这个年轻人的名字,可蒂姆不认得俄文,认不出它。

  骑兵阻截着他的手,使他无法单手将短剑送入他的心脏。蒂姆听到了那孩子牙齿打颤的声音,还有喉咙里的恸哭声。

  蒂姆举起左拳,努力地砸在了自己的右手上。

  那把剑受力后猛地下压,刺入了那个男孩的胸膛,刺入了他的心脏。

  冰冷的剑刃破坏了火热的心脏,结束了一条以二十多年为制作周期的生命。蒂姆压在那个男孩身上,感受着他的血液在慢慢停止流动。

  那双蓝色的眼睛最后望向了异国灰暗的天空。

  蒂姆从他身上爬下来,跪在那里哭了。

  可他被炮火熏黑的眼角并没有能够流出晶莹而珍贵的眼泪,只能感到喉咙里有东西在控制不住地颤动,剧烈的酸涩感填满了他的鼻尖。

  他很想流下泪来,他觉得那样他会好受很多。可是他没有,他做不到。上帝不允许罪人流下渴求宽恕的泪水,也不允许善人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去往天堂或地狱。

  他哆哆嗦嗦地去拔还插在哥萨克人心脏里的短剑。变形术的期限到了尽头,沾上鲜血的短剑慢慢变回了他的橡木魔杖。就在他要完全拔出魔杖的时候,那根刚刚因为主人的意愿而杀死敌人的魔杖仿佛是到了极限,在一声清脆的“叭”后,脆弱地断成了两截。

  “不……不要……”

  他哭着去捡掉落在泥土中的那半根橡木棍。他的确是精疲力尽了,甚至在焦黑的土里抓握了好几次后,才把它捡起。

  “求求你……”

  只是断掉而已,修补起来很容易。实在不能够弥补,再换一根就是了。

  可每一个巫师都相信着,他们的魔杖都是有生命的。而蒂姆这一刻确信,他的魔杖是选择死去了,永永远远,真真正正。

  他最信赖的战友先他一步而去。

  就像骑兵失去了他的战马。

  那个胡子拉碴的男巫师站起来,手里还握着两根断掉的木棒,身前身后的衣服上是大片大片红褐色的血迹。

  然后他就站在那里。

  他看见身前的土地上有更多的人爬起来,有更多的术骑兵、萨满、改造人冲向他,要立刻置这个不曾闻名的人于万劫不复的死地。

  他也相信,他的身后,也会有更多的巫师、变形师、神奇生物学家站起来,冲向他和他们的敌人,同样要把敌人永永远远地用死亡放逐。

  他像个雕塑一样地立在原地,然后又像雕塑一样地崩塌,变成沉默的石块,投入大地——他们唯一共同的母亲——的怀抱。

  第二个故事发生在南方。

  魔法使萝尚·穆贾希德刚刚降落在巴拉哈斯枢纽的时候,空客的舷窗上正滑落着淅淅沥沥的水珠。

  而当流时酒店门前的礼宾员为她取下行李,梅塞塔高原难得一见的大雨已经将这个城市摇晃成一片疯狂的海洋。

  马德里流时酒店的前台是个皮肤偏黑的巴斯克男人,用口音微妙的卡斯蒂利亚语向来自伦敦的普什图裔小姐问好。

  “Bienvenida al Timeflow of Madrid, Mrs Roshan.”

  “Horologium, WORLD, Roshan.”

  前台以议席拥有者的身份登记了「告死枭」萝尚的到来。在安静的等待中,接待员看见萝尚眨了眨眼睛,像是安静的泥雕突然具有了生命。

  女孩开口说话,声音在一阵磨砂般的干涩之后趋于平凡:“我还以为你会用巴斯克语,上次在罗马,那里的前台一直讲古拉丁语。”

  “如果萝尚议员愿意听的话,我会向经理提交在毕尔巴鄂扩展业务的提案。”

  前台接待员微笑,抬高双手将房卡恭敬地递给了萝尚。

  “不用了,我听不懂。西班牙有几家Timeflow?”萝尚接过那张名片一样的方薄纸,看一眼后随口问道。

  “只有三家,Madrid,Bacra,还要您要去的Santiago。”

  “谢谢。”

  萝尚点头,转身上楼,接待员礼貌地弯腰行礼。

  等普什图少女的身形消失在大厅里,接待员思考一会后,拨动了那台老式的座机电话的转轮:“Manager,那位议员与裁判长雨夜大驾光临。”

  “不出所料。正常招待她。Santiago与Ortega自食其果。”电话那头说道。

  “好的。”

  萝尚洗了个澡,敞着睡衣的衣襟躺在床上,水珠从毛孔中沁出,流遍赤裸胴体的每一个角落。

  流时酒店高级套间的大床正对着房间的落地窗,在窗外幽深的铁质花栏杆中,她可以望见马德里平平无奇的夜景。不远处的“欧洲之门”双子斜塔寂寥地闪着光,在飘摇的夜雨中,萝尚感到一片空洞的安静。

  即便欧陆的东北方正爆发着秘密战争以后规模最广、烈度最高的里世界战争,伊比利亚半岛也依旧是风平浪静。首都马德里尚且如此,她最终的目的地估计更是古井无波。

  萝尚长而密的睫毛垂了下去。她取出平板电脑,开始整理起这次任务的资料。

  这是一次她自己提出、自己接下的任务,内容是重新补充一位时钟塔前议会成员的档案。萝尚读起旧有的档案。

  露西娅·奥尔特加·毕加索(Lucía Ortega Picasso),上世纪七十年代生于西班牙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的一个巨富家庭,拥有国家首富级的经济背景。在时钟塔学习阶段,隶属于「世界」学系,由议席拥有者亲自授课,预确认为该议席的直系培养者。

  在其刚刚毕业的那一年,其导师、当时的「世界」议席拥有者亚历山大·德莱昂(Alexander de León)在特殊外勤事件中于夜城战死,于是露西娅·毕加索依据一一法则,自动接任「世界」议席,成为第十二任「世界」议员,并领学院教职。

  魔术使露西娅·毕加索的魔术天赋虽然优秀,但主要体现在对于各系列魔术的适应性,单一魔术天赋并非顶级。审判庭以为,这也是促使其人走向堕落一途的重大原因之一。

  萝尚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侍应生送上来的热巧。她继续划出露西娅·毕加索的照片,又一次地端详着。

  由于富裕的女魔术使想保持一段年龄内的容貌不衰不算太难,所以萝尚并不能够看出照片中的女人当时是什么年纪。

  露西娅·毕加索很漂亮。照片中的女人是很经典的拉丁化伊比利亚人相貌,棕金色的半长头发梳着波浪卷,眉毛细淡而弯曲。

  在时间定格的那一刻,她露出灿烂而自信的笑容。与此同时,这个貌美不凡的女人有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那之中,也透露出一分特别的狡猾与智慧。

  她让萝尚想起西美国影星朱迪·福斯特早年饰演的西部赌徒安娜贝尔·布兰斯福德。

  最后,萝尚在上一人编纂的事件档案最末一行看到了这样的描述:“由于「世界」席位的特殊性,该堕落者已被审判庭特聘外部人员实行裁决,最终决定葬于其人故土。”

  这位前前任的档案不是很齐全,很多事件的时间、地点、人物都处于缺失状态。这也是萝尚提交任务的原因之一。

  萝尚又把仅有的资料读完了一遍,然后蒙上被子睡觉。

  她睡觉不喜欢关灯,这是普什图少女的习惯,自从她的个人经济境况稍有余裕。

  清晨,萝尚退了房,在马德里的大街小巷里随便逛了逛,然后坐火车慢悠悠地前往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

  列车穿过崎岖的高原,向广袤的大西洋边上而去。

  旁边座位上的妇女刚刚给几岁大的孩子换完尿布,正要去拿小桌上的婴儿湿巾,身边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奇怪女孩主动帮忙递了过去。

  在已经过去的几个小时车程上,这个把脸埋在黑皮衣立领下的女孩一句话也没有说过,除了偶尔痛苦地咳嗽几声,她甚至没发出过任何表示自己存在的声音。妇女只看见萝尚不时眨眼,但女孩目光垂落的方向却没有去处。

  是窗外被淡薄雾气封锁的景色吗?

  身边的这位妇女一年中的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外打工,也许在巴斯克地区,也许是卡斯蒂利亚,总之都是充当栉风沐雨的临时工。但这位加利西亚裔的穷苦妇女很有几分淳朴的热情,而且很大胆。在萝尚稍微帮了她个小忙之后,她便开始主动和萝尚攀谈起来。

  她问萝尚是不是来旅行的。

  萝尚说出差。

  她不信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大的女孩是因公出差。

  萝尚想了想,最后承认她是去圣地亚哥朝圣的。

  妇人看着萝尚的外貌,艰难地相信了。

  萝尚正看着列车车窗上的白雾在绿野上渐渐升起,最后转过头问了一句:“您呢?回家?”

  “回家,哈,是回家。家里有事。听说现在外面也乱……小姑娘,你也得注意安全啊,一个人在外面……”

  “是得注意安全。”萝尚说。

  “小姑娘,这种时候,你家里放心你独自旅行吗?”

  “应该放心,”萝尚抬起指肚擦过冰凉的车窗,笑:“我是被人赡养长大的。”

  黄昏时分的太阳反而要比下午更加明亮,萝尚背着大包走出火车站,手搭凉棚望向天空。圣地亚哥的天空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的个子不高,某些时候的身形确实像个小巧玲珑的萝莉。她的包里又因为塞满了各种物品而撑得鼓而高,整个人看上去倒也算是个痴迷旅行的背包客。

  一走上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的街头,萝尚便能感受到周围行人异样的目光,比在马德里的时候要严重得多。

  少女恶趣味地笑了笑,把皮大衣的立领竖得更高更直了些,然后又拉上秘银质的拉链,将自鼻梁一半以下的面部全部藏进纯黑的缄默里,权当表示对加利西亚人和圣雅各的尊重与尊敬。

  接下来,她把戴着分指手套的手揣进兜里,让全身上下裸露的皮肤只剩下额头、深眼窝与从皮衣下摆透出一小截的纯色小腿,这样一来,萝尚就变得更多趋向于亚文化了。毕竟,她也从来都不乐意包住自己的脑袋。

  焦若拿铁的长发在少女身后摇晃。

  萝尚脚上的裤管靴的尖头皮面油光发亮,指定夸张加厚过的鞋跟重重地踏在古城湿漉漉的石板路上。

  她的眼仁是很奇异的蓝黑混成的暗棕色,像是野兽派特立独行地临摹过只属于莫奈的拂晓。也许因为眼睑比较深陷,也许因为眼周颜色稍深,萝尚那双珍贵的眼睛总显得那么深邃而孤寂。

  气质疏离而冷漠的少女孤身漫步在这座哥特城堡、巴洛克式教堂与古典建筑林立的城市,几乎可以完美地融入其中。

  圣地亚哥·德·孔波斯特拉(Santiago de Compostela)古城是全世界三大天主朝圣圣地之一,与之并列的是永恒之城与夜城。相传,耶稣十二门徒之一的圣雅各就埋葬在这里的主教座堂。

  这座古城是西班牙抗绿化的重要象征,以佩带利剑、身骑白马的勇士形象传世的圣徒雅各更是有「摩尔人的屠夫」之称呼。

  在中世纪,整个欧陆对这位圣徒和这座城市的朝觐不仅将许许多多的外来文化与审美带入了西班牙,也让伊比利亚半岛居民本就拥有的精神财富——科学、文学和艺术进一步向陆地敞开。

  安达卢西亚抒情风格的韵律和崇高理想越过比利牛斯山,风靡向法兰西和德意志的市井田野。

  萝尚背着包站在圣地亚哥大教堂高高的台阶前,仰头看着它巍峨繁复的形貌。雾蒙蒙的夜晚将要降临,湿凉的小雨抢先一步。水珠噼里啪啦地打在萝尚皮衣的肩头,散逸的发丝也服帖地黏在她小麦色的额角。

小说相关章节:异能与少女收容计划异能与少女收容计划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