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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锅,白狐和我的延期死亡火锅,白狐和我的延期死亡-1,第4小节

小说:火锅白狐和我的延期死亡 2025-11-11 17:36 5hhhhh 9950 ℃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最快捷,最后就选择了不解释。失眠就会睡得晚,睡得晚就会形成生物钟,然后恶性循环下去,我暂时还没有跳脱。

“那我们先去吃个早饭!我知道一家超好吃的小面店……来渝你总得吃一下吧!”

那又为啥要买豆浆油条呀……我淡淡地思索着。

白彦可不管这么多,说着就拉住我的手腕,力气不大,但很坚定。他的手掌温热,和我冰凉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我被他半拖半拽着往外走,自动门在我们面前打开,早晨的湿热空气扑面而来,混杂着街边早餐摊的油烟味和榕树叶片的青涩气息,和酒店里简直是两个世界。

阳光已经很烈了,照在柏油路面上泛着白光。但是比起粤城,我想还是差一点意思吧……

啊啊,不过都很晒。

豆花店藏在一条窄巷子里,门脸不大,招牌上的字都掉了漆,露出底下斑驳的木纹。店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好像多是附近的居民,操着地道的重庆话聊着家长里短。空气里弥漫着豆子的清香和辣椒油的刺激味道,让我的胃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下。

白彦轻车熟路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拖来两个塑料凳子。

说实话这样可以摞起来然后偶尔掰不开的塑料凳子,放在苍蝇小馆里真的……总有一种安心感。还有这不加修饰的水泥地……在黔城,其实地道的小店也基本是这样的。

粤城也一样,好像红色塑料凳子还被誉为“省凳”……

他招手叫来老板娘,那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女性,穿着印花围裙,头发用黑色橡皮筋扎成个马尾。

“嬢嬢,两碗豆花,再搞两碗碗杂,一个不辣一个微辣!”

白彦说本地话的时候感觉意外可爱,但我这么夸他他估计会母语羞耻吧。

他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我忍不住出声:“呃,我也要微辣。”

“你听得懂啊?”他突然就凑过来。“你是哪里人哦……”

“黔城人。西南方言都是一个系的,都听得懂。”我淡淡地笑了笑。

“哇,我听你的普通话口音,我以为你是广东人呢!”白彦说完,就突然装模作样地开始表演。“喔,一想到我们湛江的美食和海鲜……”

“只是在广东上学。”我连忙捂住他的嘴巴,不让他继续把这个烂梗接下去。

已经到了会说烂梗的程度了,他真的不怕得罪陌生新朋友哇……

老板娘转身进了厨房。我看着桌上的桌布——上面印着褪色的牡丹花图案,有几处被烫出了白印。我的手爪子好一会儿才松开,他倒是也不恼,继续滔滔不绝地展开强烈的话语攻势。

“你知道吗?”白彦说,“我妈讲,这家店开了二十多年了,我小时候就经常来。那时候一碗豆花才两块钱,现在涨到五块了,哇靠。”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物价的上涨是普遍的,我小学门口卖的粉面现在也涨了三四块钱。

二十年。这个时间跨度让我有些恍惚。二十年前我还没出生——又或者是刚出生,毕竟我也才二十岁多——而这家小店就已经在这里,日复一日地卖着豆花和小面。而二十年后,它可能还会继续在这里,只是我不会再看到了。

第一口下去,嫩滑的豆花几乎是自动滑入喉咙。虽然料到了辣椒的延迟发力,但没想到如此汹涌……紧随其后的,是那勺红油埋伏好的千军万马——辣椒的灼烧感像一团火,“轰”地一下在口腔里爆开,直冲天灵盖。我被这猝不及防的凶猛辣意呛得猛地扭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瞬间就飙了出来。

黔系血脉怎么一下子没发力啊!我被粤系菜已经惯成这样了吗?!

脑子里又羞又恼地闪过这个念头。喉咙里像是被点着了,火辣辣地疼。我下意识地张开嘴,用手徒劳地朝里扇风,希望能带走一些灼痛感。我感觉到对面的白彦投来了目光,这让我更加窘迫,只能慢慢低下头。

“黔人不是也很能吃辣嘛?”白彦递过来一杯水,眼睛弯成了月牙。

我接过水喝了一大口,辣意稍微缓解了些。再看白彦,他正小口小口地吃着,每一口都很仔细,像是在品味什么珍贵的东西。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他白色的毛发上镀了一层金边。

“……粤城惯的吧。”没法子,我也只好这么甩锅了。

小面端上来的时候,我已经适应了辣度。面条筋道,佐料丰富,我机械地往嘴里送着,却尝不出什么味道。倒是白彦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哼声。

“吃完我们就去悬灯阁。”白彦擦了擦嘴,“虽然那里游客很多,但是风景真的很棒。晚上去更好看,不过白天也有白天的味道。然后下午去陶然那边……”

我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心里一时间不是滋味。对他来说,今天大概只是一次普通的游玩,带一个新认识的朋友逛逛重庆。他不知道坐在对面的人心里装着什么,也不知道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坐在这种小店里吃早餐。

“好。”我简短地回应,继续低头吃面。

我是人机。唉。人家要说什么话我就只会嗯啊哦。

吃完东西,从店出来后,我们沿着坡道往下走了十来分钟,钻进了地铁站。

说实话,之前定这个酒店就是因为木灰市离不少地方都很近,包括自由碑一类的景点在内……往旁边拐一下,就是转轮口地铁站。但显然,我面前这狐狸比我更熟悉这片区域,我只用跟着他走就行了。

早高峰已经过了,但站台上依然挤满了人——有背着书包的学生,有拎着一堆东西的大妈,还有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地铁进站时带起一阵风,裹挟着刹车的尖啸扑面而来。

“等会记得看着点我。”白彦抬头,对我提醒道。

这算啥,我都是在粤城体育东路磨炼过这么多次的——

结果车门打开的瞬间,人群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了进去。我倒吸一口凉气,被挤在人流中,差点踩到前面一个女孩的脚后跟。车厢里的冷气开得很足,但人与人之间密不透风的距离让这点凉意显得杯水车薪。我本能地想往角落挤,却发现根本挪不动步子。

……我靠!

我脑子里想问候别人全家的坏情绪突然就发作了……换了个地方,没想到民众群体该我行我素还是我行我素!

先下后上往车厢中部走的广播原来无论在哪里都是摆设,操你阿妈。

我以前真的是尊老爱幼的人,上地铁也生怕挤到了谁。直到后来,在粤城呆习惯了,我才明白地铁的法则……至少,敢来和你挤地铁而不是选择其他交通的阿妈们,绝不是等闲之辈。

就在我准备放弃,打算就这么站在车门口的时候,白彦回过头来,对上了我的视线。

他个头不高,但身形灵活,像条鱼一样在人群缝隙中穿梭。只见他侧着身子,尾巴贴在腿上,用肩膀轻轻拨开挡路的乘客。那些人看到他的笑容,竟也都不介意地让出了点空间……又或者是看见是相对礼貌又长得讨人喜欢的人孩子,就选择了不发作。

“苏晨!这边。”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嘈杂的车厢里显得意外清晰。“等会是左侧开门,我们只坐一站!”

我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那是靠近左车门的一小块空地,暂时还没被占据。白彦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拉。我踉跄着跟上,身体不可避免地碰撞到其他乘客。有人发出不满的嘟囔,但很快又被车厢的广播声淹没。

距离上次来,已经几年了……地铁广播加盟商还是熟悉的桥口火锅底料。粤城都换了几番了……

当我终于站定在那个角落时,才发现这个位置虽然相对宽敞,但也仅仅是“相对”。我的背贴着冰凉的车门玻璃,白彦站在我面前,离我不过半臂的距离。他微微侧着身,似乎在尽力不让自己完全贴上来,但车厢实在太挤了,每当地铁启动或刹车时,他的身体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向前倾。

我闻到一股味道。

那是一种很淡的洗衣液香气,是太阳晒过的棉布的温暖气息。

我的嗅觉天生敏锐,气味于我而言,可以说……呃,也算是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吧。我至今都记得,高中有一次大家上体育课,几个朋友的校服外套脱在了一堆……最后分辨出来,居然是靠我闻出来的。

诚然,我拥有不错的气味分辨功底……事实上,我也不排斥闻到好闻的味道。

白彦身上的味道也是截然不同的。

干净,温和。

地铁进入隧道,车窗外的光线变成了飞速掠过的灯带。白彦低着头在看手机,蓬松的白毛在冷气的吹拂下微微飘动。由于地铁太挤,我们隔得很近,我能看到他耳廓上细小的绒毛,能看到他锁骨处绒毛的走向。

这种距离让我感到一种奇怪的不适。

不习惯,特别不习惯……

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什么认识的人靠得这么近了。

大学里我独来独往,宿舍的室友和我关系也很淡。我长大了,母亲上次抱我还是高考前,父亲则从来不是个喜欢肢体接触的人……

地铁又是一阵急刹,白彦的肩膀撞到了我的胸口。他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人太多了……”

我摇摇头,表示无妨。那一下撞击,仿佛让我短暂感受到了他手上皮肤的体温……他刚才,用自己的手拉着我,走到这个门旁的小角落,而不是把我干脆撂那儿了。

有种被保护的感觉。

这个念头让我有些慌乱。我不该接受这种善意的,我不配。我是个失败者,是个逃兵,是个连死都要拖到渝都来的懦夫。

白彦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出于好心帮助一个看起来需要向导的陌生人。如果他知道真相,大概会立刻离我远远的吧。

但即使这样想着,我也没有推开他。车厢里的人声、地铁行驶的轰鸣声、冷气的嗡嗡声,这些嘈杂的声音反而营造出一种隔绝感。在这个狭小的角落里,时间仿佛变慢了。我闭上眼睛,让那股洗衣液的香气充斥鼻腔,感受着这份短暂而虚假的安全感。

列车广播响起,报出下一站的站名。

“快到大什字啦。”白彦提醒我。

我应了一声,重新睁开眼睛。车窗外又出现了光亮,隧道尽头是开阔的陆上轨道,能看到一片开阔的江景。阳光刺目,照得我眼睛有些酸涩。

虽然天气很热,但……不得不说,出太阳的时候,人的心情相对是好一些的。

悬灯阁是建在悬崖上的吊脚楼建筑群,一层层叠加上去,从江边一直延伸到马路层面。我们从地铁站出来时正好是在最顶层,白彦说就从上往下溜达一下。

“其实说实话我自己没来过……有这机会我自己也能走走。”白彦尴尬地笑了笑。“找找什么地方可以出片,我以后也有个经验,可以带别人来。”

嗯……本地人没来过其实也蛮正常的。我自己也对家乡商业化的景点不屑一顾。

意外的,第一段台阶就让我尝到了苦头。那是一条狭窄的石阶,两侧挤满了售卖纪念品的小摊,游客摩肩接踵。我跟在白彦身后,一步一步往下走。

起初还好,但越往后,我的小腿就越开始发酸。在我的观念里,从上往下走楼梯其实比爬楼梯要轻松的多……但显然,我丢iPad那天为了消磨时间而进行的特种兵观光,对于一个脆皮大学生而言,有点强度太大了。我在学校的时候几乎不出门,除了去吃饭就是窝在宿舍。体育课一周其实就一节,后面大二以后还只上半学期,我还会选一些很偷懒的课程。身体就这样一点点垮掉,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上几层楼梯都会喘,走几步路就觉得累。

刚想死那段时间,我说反正这身体也用不了多久了——当时我是这么想的,对身体的透支毫不在意。但现在,当我气喘吁吁地走在台阶上时,才意识到这具身体比我想象中更糟糕。

白彦则完全是另一个极端。他雀跃着,尾巴在身后一晃一晃,像个装了弹簧的小球,蹦蹦跳跳地下台阶。有几次他甚至转过身来倒着走,边走边跟我说话:“你看那边!那家店长的猫猫好胖呀……”

我努力调整呼吸,点了点头。汗已经开始从额头渗出来,身上的衣服好像也慢慢黏到皮肤上了。

又下了一段台阶后,我的腿开始发抖,几个特定的部位开始痛痛的。

我突然回想起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感觉,还是在初高中的体能恢复课……那时候大家的腿几乎都会这样废一段时间,就看谁好得快,就能恶作剧去戳别人酸痛的肉。

我抓着栏杆停下来,假装在看江景,实际上是在喘气。江面上有几艘货轮缓缓驶过,水面泛着粼粼波光。对岸是现代化的高楼,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白光。

……喔,江北区,好像是吧。好像还有个少年科技馆在对岸……要从大桥的右侧走,因为左右最后会分叉……

白彦兴许是察觉到我停下了,他转过身,歪着头看我。我猛然从自己的回忆里回过神来,辩解着:“喔……好久没动了,喘一喘。”

白彦笑了笑,什么也没讲,只是配合我停了下来。片刻后,他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角落:“诶!那里也有一只猫。”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有只猫,一只橘色的小猫,趴在一家店铺的门口晒太阳。它半眯着眼睛,尾巴懒洋洋地搭在地上,偶尔甩一下赶走停在身上的苍蝇。

好像没有见到过什么怕热的猫,它们都对阳光趋之若鹜。

“我们过去看看吧!”

白彦说着就往那边走,我跟在后面,步伐略慢,但也保证跟得上他。

那只猫大概是习惯了游客,看到我们也不躲,反而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白彦蹲下身子,伸出手想摸它的头,猫却高傲地扭开了脸,一个转身,跨着轻盈的步伐就溜了。白彦笑了起来,嘟囔着:“哎呀,脾气好大呀……”

我靠在旁边的柱子上,借着看猫的机会让腿稍微休息一下。白彦没有催我继续走,而是蹲在那里逗了好一会儿猫。阳光洒在他的白发上,绒毛在光线下透出淡淡的金色。

“好啦,我们往下吧。”

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衣服。但这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蹦跳着走,而是放慢了步伐,走得跟我差不多快。我们走走停停,他时不时就指着一些东西给我看……我并不觉得每一项于他而言都非常有趣,我知道他在干什么。他或许就是发现我跟不上了,所以用这种方式给我分散一下注意力,腾出一些休息的时间,但又不明说,不让我感到尴尬。就这样走走停停,我们终于到了悬灯阁的中层。这里有一个观景平台,可以看到整个江面。

白彦溜达到平台边缘,我走到他旁边,双手撑着栏杆。腿还在微微发抖,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浸透了。江风吹过来,打在汗湿的衣服上,冷嗖嗖的,让我稍微清醒了些。

白彦侧过头看我,眼睛里带着笑意:“累了吧?要不要在这里坐一会儿?那边有卖冰粉的,我去给你买一碗!”

景区的东西会智商税吧?

但不等我回答,他已经蹦蹦跳跳地跑向不远处的小摊。我看着他的背影,尾巴在身后欢快地摇着,像一面小旗子。阳光很刺眼,我眯起眼睛,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哽。摇了摇头,又看回江上。

最近的江水并不清澈,呈现裹挟了太多泥沙的土黄色。它就这么沉默地奔流,浩浩荡荡地向前流淌,怀揣亘古不变的漠然。千百年来,它看过多少悲欢离合,又冲刷掉多少像我这样微不足道的叹息?

这或许就是苏东坡说的“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所有人包括我的痛苦和挣扎,在这奔腾的江水与冰冷的天际线面前,连一粒尘埃都算不上吧。

按照往常的我而言,或许我还会文艺一番,写一点诗来显摆显摆自己所谓的才情,如今叹了口气,却是又没这些想法了。

平台的另一边聚集了一小群人,围成半圆。一阵吉他的和弦声从那边飘过来,混杂在江风和游客的嘈杂声里,若有若无,但我还是注意到了。白彦从小摊那边跑回来,手里端着两碗冰粉。他把其中一碗递给我,然后竖起耳朵听了听,尾巴摇了起来:“有人在唱歌!我们过去听听吧!”

我接过冰粉——红糖水混着碎花生和山楂片,看起来很寻常。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白彦已经拉着我的袖子往人群那边走。他的力气比我想象的大,我几乎是被他半拖着过去的。

在粤城时,印象深刻的街头艺人都是在客镇那里艳影广场听到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商业广场这么多,唯独那里可以聚集这么多艺人。

人群不算太密集,我们不费力就挤到了比较靠前的位置。街头艺人是个年轻男孩,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皮肤晒得有些黑,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衫。他面前铺着一块旧毯子,上面放着一个敞开的吉他盒,里面有……收款码!好出戏!吉他是把旧琴,琴身上有些磕碰的痕迹,但声音还算清脆。男孩低着头,手指在琴弦上拨动,前奏很舒缓。白彦已经安静下来,捧着冰粉站在我旁边,尾巴不再摇了,轻轻垂在身后。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平……平凡之路。

初高中的时候学校要搞乱七八糟的“班班有歌声”,早课和下午的课上课前我们都需要唱歌……平凡之路就位列歌单其一。加之不少时候学校还用来当起床铃,所以于我而言自然是耳熟能详了,就是旋律有这么一点PTSD……想到这,我身上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男孩的嗓音有些沙哑,不是那种经过训练的好听,但很真实。

“我曾经拥有着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

冰粉的甜味在嘴里化开,但红糖似乎又微微有些苦涩。

“他会好吗?还是更烂?对我而言是另一天……”

可能是因为太累了,也可能是因为这两天经历的一切太荒诞。

我现在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听一个陌生人唱歌,吃着一碗陌生少年送我的冰粉,这一切都不在我的计划里。

我本来应该已经死了。可我没有。我还站在这里,呼吸着江边潮湿的空气,听着这首歌。

白彦察觉到我的异样。他侧过头看我,眼睛里带着疑惑,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子,示意我跟他一起坐下。平台边上有几个台阶,白彦坐在最上面那一级,我在他旁边坐下。

和粤城一样,围观的大家在一曲唱罢以后,非常配合起气氛。

我不想用非常的恶意去揣测别人,但是大家都是陌生人,今日以后就会自己继续过自己的生活,如此的热情在当下的世界如此像一大群托儿,在明面上演绎着虚假的效果……所以为什么呢?他或许来这里唱歌也拿不到什么钱,最后搞得像给人唱歌打白工……这些人也没有义务为他欢呼,可最后也都……

我真的不懂。于我而言的世界法则不是如此的。这些事情太理想化太纯善了,单纯到让人费解,但这些居然如此在我身边发生。

我坐在台阶上没动。冰粉已经吃完了,碗底只剩下一点浅浅的糖水和几颗融化的冰渣。我盯着那些冰渣看,它们在阳光下慢慢缩小,最后变成一滩水。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吉他男孩的歌声终于消散在江风里,人群也带着满足的余韵渐渐散去,像退潮的海水最后只留下空旷的沙滩。白彦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刚才听歌时的那份安静也随之抖落,活力重新回到他身上。

“走啦走啦!”他语气轻快,“陶然口那儿可还比这儿热闹多啦,有好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还有超级香的炸酥肉……”

他不由分说地拉起我的胳膊,将我从那滩融化的冰粉和未解的思绪中拽了起来。我几乎是踉跄着跟上他的脚步,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个收拾吉他的男孩。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真的是甘愿自己在平凡中逐渐被现实裹挟的人吗?

不过是唱了一首平凡之路啊……我又在乱七八糟揣测什么。

我们从江风开阔的平台重新扎进曲折的街巷,人声与市井的气味如同逐渐升温的水,再次将我们包裹。刚才那首歌带来的刺痛与恍惚,被这现实而嘈杂的洪流一冲,暂时退远成了背景里一段模糊的杂音。对于陶然口的邀约,我也没有拒绝,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两天的经历像是把我丢进了一个奇怪的漩涡里,我只能随波逐流。

明明是同一条线,地铁上却没有之前那么挤了,我们找到了座位。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隧道壁。白彦坐在我旁边,低头玩着手机,偶尔发出轻笑声。他的尾巴搭在座位上,尖端微微晃动着,碰到我的腿时会轻轻弹开。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像之前那样觉得难受。也许是因为那首歌,也许是因为吃了冰粉,也许只是单纯地累了。胸口那种窒息的感觉淡了很多,像是被江风吹散了一些。我也情不自禁瞟了一下白彦的手机,想探究一下他在笑什么……

啊靠,怎么是在看哈基米音乐。

我把视线别开,害怕熟悉的哈基米音乐突然又在我脑子里响起来,那我今天都别想忘记。

陶然口的地铁坐了大概四五十分钟才到。这里算是渝都的古镇,入口是一座仿古的牌楼,青砖灰瓦,上面写着三个大字。街道是石板铺成的,两边挤满了店铺,售卖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空气里弥漫着油炸食物的香味,走到一些街巷还能闻到很浓烈的火锅底料味儿——就那种混杂着花椒和辣椒的辛辣气息,浓得夸张,搞得我都想咳嗽!

我们走进一条小巷,这里人流稍微少一些。巷子很窄,两边的屋檐几乎要碰到一起,只留下一线天空。墙壁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植物,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晃。有几只麻雀停在电线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巷子里面有一家猫咖,被抱到门口营业的猫咪都胖胖乖乖的……

停停停看见猫猫我的脑子里开始出现哈基米音乐了!靠靠靠。

白彦在一家卖糖画的摊位前停下了。老板是个戴眼镜的老人,用勺子舀起融化的糖浆,在大理石板上画出一只蝴蝶的形状。糖浆凝固得很快,金黄色的线条勾勒出翅膀的轮廓,精致得像艺术品。

“看起来很好吃!”白彦的眼睛亮了,尾巴摇得更快。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老人娴熟的手法。糖浆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在石板上,变成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图画……

小学的时候,学校的门口也有画糖画的老人,他的摊子上有一个自己做的转盘,花钱可以转一次,然后得到自己转到的结果。糖龙那时候是最小的一格,我小时候运气好,转到过一次。这件事儿当时我给大家吹了一个下午,结果炫耀没多久,糖就开始在太阳下化了,便不得不赶紧把它吃了。

黔渝的许多事情……似乎是大同小异。

老人画完蝴蝶后递给白彦。白彦付了钱,小心翼翼地接过糖画,像是捧着什么珍贵的宝物。他转过身看我,询问着:“你吃吗?”

我摇摇头。他也没有勉强,自己咬了一小口,发出满足的叹息声,过了一会儿,又被别的小铺子吸引过去了……他买了一小袋麻花,边走边吃。我跟在他后面,步伐比之前轻松了一些。腿还在隐隐作痛,但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我带朋友在粤城玩的时候比较不喜欢在这些景区里消费……更别说拉着朋友消费了。在我的想法里,这些东西都是智商税居多,但白彦显然不一样,他看见想买的就会买……路过一家茶馆的时候,他甚至还想拉着我进去坐坐,我仔细思考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感觉会很贵……

……

钱不是身外之物吗?我……死之前都舍不得吗!

唉,可能是暂时不太想死了,寻常的省钱观念就暂时复苏了,要命。

阳光透过古城屋檐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石板路被踩得很光滑,泛着淡淡的青色。有几个小孩在街上追逐打闹,笑声清脆,让人感受到了不少生命力。我看着他们跑过去,既视感一时间又涌上心头。那时候什么都不用想,累了就停下来,渴了就喝水,饿了就吃饭。一切都很简单。

白彦明明也是大学生啊,为什么我们的生活最后变得如此迥异,真的是我太悲观是吗。

公交车在老旧的街道上摇晃着前进。窗外的梧桐树叶子在风里沙沙作响,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漏下来,在车厢的地板上跳跃。我靠着窗户,看着窗外的景色慢慢向后,突然想起小时候坐公交车的样子。那时候个子还小,够不到拉环,只能紧紧抓着妈妈的手。车子每颠簸一下,我就会跟着晃一下。妈妈就像大树,我就像树枝上挂着的一颗果子。那时候觉得公交车好高啊,高得像要开进云里去,长大了以后又觉得这样的空间过于逼仄,大家都挤在一起,气都喘不过来。

公交和地铁辗转了一会儿,我们又溜达去彩绘墙。

整整一面墙,从地面一直延伸到二楼的高度,上面画满了各种各样的图案。有张着大嘴的怪兽,有长着翅膀的少女,有抽象的几何图形,有写实的人脸。颜色很浓烈,红的像血,黄的像火,蓝的像深海。那些颜色在下午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像是要从墙面上跳出来。

我站在墙前,仰着头看那些画。

“以前我也不来这边……离我家太远啦!”

白彦自言自语说完,就跑到墙边去拍照了,他的相机快门声在空气里清脆地响着。我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看。看那些颜色,看那些线条,看它们如何交织在一起,如何冲撞,如何融合。

有一幅画占据了很大的位置。画的是一只巨大的眼睛,瞳孔是深紫色的,周围环绕着橙色和粉色的火焰般的笔触。那只眼睛在盯着我,盯着每一个经过的人。我能感觉到它的重量,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让我不太舒服,但又移不开视线。小时候要是看到这个,大概只会说“好看”吧……虽然现在也找不到多的形容词……

小学的时候,美术老师让我们画自己喜欢的东西。我画了一只狼,用蜡笔涂成灰色的,眼睛涂成黄色的。老师说画得不错,还把画贴在了教室后面的墙上。我记得自己当时很高兴,放学后特意绕路去看那幅画,看了好几天,直到被别的张贴覆盖掉。对于小孩来说,“好看”就够了,不需要想一副创作其实想要表达什么,不需要分析构图和色彩,只要看着它觉得开心就好。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会下意识的想很多。我看着墙上那些热烈的颜色,突然觉得有点刺眼。它们的笔触太用力了,每一笔都像是在拼命地喊,拼命地想让人看见,想让人记住。那些颜色撞在一起,发出无声的轰鸣,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慢慢往前走,沿着墙走。每走几步就是一幅新的画。有的画很细腻,每一根线条都像是用针刺出来的;有的画很粗犷,颜料厚厚地堆在墙上,像是要溢出来。有一幅画的是一个人在奔跑,身体被拉得很长,像一道闪电;还有一幅画的是一片花田,花朵密密麻麻的,每一朵都不一样。

白彦追上来,站在我旁边,眨眨眼说这:“你会画画吧?他们画的好好看呀……”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分别回答了两个问题,但不知道他是否能够理解。

他指着前面一幅画:“你看那个,是不是很有冲击力?”

那是一幅巨大的抽象画,整个画面被分割成无数个不规则的色块,每个色块都是不同的颜色——深红、亮黄、墨绿、靛蓝。那些色块挤在一起,互相争抢着空间,像是在打架。其实对于我们这样没什么美术造诣的人来说,不是很能看得懂他在画一些什么。但我看着那幅画,突然觉得有点生理性心慌。那些颜色太饱满了,饱满到快要炸开。我能感觉到它们的情绪,那种想要冲破什么还想要呐喊什么的情绪。它们挤在那面墙上,拼命地存在着,拼命地不想被忘记。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高中,也许是大学的某个瞬间。反正就是觉得,画画有时候也没什么意思了,颜色也只是颜色而已,线条也就是线条,明明不会让人开心,也不会让人难过。

“……疼。”

我突然脱口而出。

“……啊?”白彦投来探究的眼神。

“创造本身就具备疼痛。把这些颜色生生扯出来,钉在墙上,怎么会不疼呀……”

————————第五日————夜晚———

空虚。

无聊者自厌,寂寞者自怜,孤独者自足——是这样吗?

和白彦分开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在转轮口地铁站跟我挥手告别,尾巴在身后摇了摇,然后转身消失在人群里。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直到那抹白色彻底看不见了,才转身往酒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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